齐争鸣铁青着一张脸下楼。
在看到底下人悄悄偷瞄自己时,面色愈发难看。方才他们动静虽不大,可就凭这几人之间的关系,众人就能脑补出几部大戏。
他几乎是逃一般的出了酒楼,心里有事,也没心思乱逛,直接就回了家。
进门不久,看到了准备外出的儿子,齐争鸣想到柳蕙心的嘱咐,将人拦住:“你最近做了什么?”
齐和辰眼神躲闪: “再过一月就要过年,开春就是县试,我每日都忙着跟祖父学解题。”
“你娘说,你做的事惹了她厌烦,到底是什么?”齐争鸣语气严厉。
齐和辰咽了咽口水:“总之没成,您就别问了。”
知子莫若父,看儿子这样的神情,齐争鸣就知道这里头的事儿不小,皱眉道:“赶紧实话实说!”
齐和辰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父亲:“您听了可能……”
合着这事对他也不利?
见儿子吞吞吐吐,齐争鸣大怒:“说实话!”
“就是……”齐和辰一闭眼:“我听说娘喜欢那个小白脸,想去收买他。结果那小白脸不识相,我就想着换一个,跑去倌倌坊挑了一个红牌,结果娘不喜欢……”
齐争鸣:“……”这还真是亲儿子!
他怒火冲天,根本压抑不住,抬手狠狠一巴掌甩了过去。
父子俩离得近,齐和辰没能避开,生生挨了这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瞬间就肿出了五个拇指印。
齐争鸣余怒未休,气得浑身发抖:“你个混账,你脑子是怎么想的?”
身为儿子和父亲争执,吃亏的一定是晚辈,齐和辰不还手,更不还口。防着父亲再动手,他还往后退了两步,眼神看向不远处的随从。
随从秒懂,一溜烟往老太爷的院子跑去。
齐争鸣将主仆俩这番动作看着眼中,愈发恼怒:“今日就算是你祖父来了,我也要好好教训你。”
齐和辰做出这些事,也有自己的想法。母子俩多年感情不是假的,那些年里相处很是亲近,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如今不搭理他,更多的是被父亲给迁怒了。所以,他若是表现出站在母亲那边,母子之间的隔阂兴许能消减一二。送美貌的小倌本是好意,谁知道母亲又认准了那个小白脸。
老太爷在孙子身上寄予厚望,得知其受了伤,飞快赶了过来,累得气喘吁吁,老远就道:“给我住手,住手!”
老太太跟在一旁,也急得直喘气。看到孙子脸上的伤,心疼得直叫唤:“哎呦,我的心肝,你爹怎么下得去手的?”说着,又训斥儿子:“孩子不懂事,你说就是了,他这么大又不是听不懂,怎么能动手呢?把人打坏了,你心不心疼?”
盛怒之中的齐争鸣,恨不能把齐和辰嚼吧嚼吧咽了,哪里会心疼?
老太爷上下打量孙子,见他只是脸上受伤,顿时大松一口气:“赶紧回去敷药。面上伤了,不好见外人,你爹打你,自有他的道理。回去之后,每日默写半本书。”
齐和辰“……爷爷,我都受伤了。”
他一脸愁苦。
“那就先歇着,养好伤再说。”老太太接话,又对着孙子嘱咐:“不过,你这确实不能出门。让人看见,又该胡说八道了。 ”
随着柳蕙心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又始终不肯回来,齐家如今已够引人注目。
眼瞅着事情就要落幕,齐争鸣不服气:“爹,你还护着他。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
“无论做错什么,都不能动手。”老太爷一年不赞同:“你想责罚,让他抄书多好。既背了书,又练了字,一举数得。”
齐争鸣不想听这些,气冲冲道:“他给蕙心送美貌的小倌!”
老太爷:“……”
老两口面面相觑,万没想到孙子竟然会做出这么不靠谱的事。
老太太一巴掌拍在齐和辰背上:“你爹娘吵成这样,你不想着撮合,反而还在煽风点火,你怎么想的?”
如果是亲生,齐和辰这么做确实不对,可他不是亲生,想想亲近柳蕙心,就只能想别的辙。当然了,实话是不能说的,他沉默了下:“我听说她和那个表叔来往亲密,便想试探一下。所以才如此,爹,我这都是为了你。”
父子多年,儿子是真心还是假意,齐争鸣一眼就能分辨出来。他这分明就是狡辩。刚消下去的火气又腾腾冒了出来。
见势不对,老两口赶紧将孙子拉走。独留齐争鸣站在原地生闷气。
柳蕙心身边有了新人,是真的再也不会回头了。
说实话,他也接受不了不贞的女人,可他还年轻,家里也需要一个能干的女子赚银养家,这些天他也发现了,赵真颜没有那么能干……凭他的年纪,最简单最直接的就是将柳蕙心给求回来。
求归求,心里还有点过不去。齐争鸣在家颓废了两日,还没动弹呢,就听说了柳蕙心将手里的铺子直接落了一个在柯北宇名下。
这一下,齐争鸣是真忍不了。
当即起身直接找去母女俩住的院子,他不找柳蕙心,就找女儿。
齐采缈最近都在静养,身子好转许多。和离之事,一开始她确实难受了两日,不过,想他不用应付许家的那些人,她又高兴起来,得知父亲前来,她觉得有必要好好与他谈一谈。
“爹,坐。”齐采缈伸手一引,开门见山道:“娘和柯公子挺好的。你也另找个人吧,一直纠缠着,对你自己也不好。”
齐争鸣:“……”这是亲闺女么?
本以为女儿愿意见他,就是愿意和他亲近,愿意帮着撮合夫妻俩。结果却是帮柯北宇当说客的。
一时间,齐争鸣气得胸口起伏:“采缈,我才是你亲爹。那柯北宇除了长相好之外,还有什么?值得你这样为他说好话?”他越说越生气:“那小白脸就是图你娘的银子!”
齐采缈看向他身后,脸色微微一变。
“他就算图我银子,至少是光明正大。拿了好处就对我好。”柳纭娘站在廊上,嘲讽道:“你也是图我银子,可你干了什么?”
齐争鸣哑口无言。
他立在原地,再一次清晰地认识到两人之间的疏离和她对自己的厌恶。
直到身边站了个请他出门的婆子,他恍然回神,解释道:“蕙心,我不是故意要骗你。当初我还没和你成亲,就已经被如梦算计,定亲之后不久,她就说自己有了身孕,且她身子虚弱,不能落胎,否则会一尸两命……我那时还年轻,背负不起人命,只能咬牙生了孩子。我本来打算过两年就让她带着孩子改嫁,可那些年父亲催得急,已经影响了我们的夫妻感情。左思右想,我就将那个孩子接了回来。再后来,她嫁了人……可她又想时常见见孩子,还因此生了重病。我让人家骨肉分离,确实不合适,所以才有了认干娘的事……事情阴差阳错发展到如今,我真的不是有意骗你。”
“你是我妻子,我从未想过要和你分开。”他一脸情真意切:“蕙心,现在想来,这些都是如梦的算计。”
“你这么说,我只会更看不起你。”柳纭娘嗤笑:“男女之间那点事,本就是两厢情愿。你把所有的错处往女人身上推,毫无担当,我只恨自己瞎了眼,被你们骗了多年。我不管你想和谁共度余生,也不想知道你和程如梦之间的感情恩怨,对我来说,你只是个陌生人。赶紧走吧,往后好自为之。”
说着,又嘱咐边上的齐采缈:“像你爹这种人,跟他说再多都是白费唇舌。你就别费这心思了。”
齐采缈苦笑:“我只是想让他别再来纠缠你。”
“你爹找不到下一个帮他养家的女人,就会一直纠缠于我。”柳纭娘话说得直白,对上齐争鸣愤怒的眼,问:“难道不是这样吗?”
齐争鸣:“……”
他恨恨拂袖而去。
另一边,程如梦做梦都想嫁入齐府。
她自己不能见齐争鸣,便想找人当说客,外人她不好意思去找,也不认识几个人。最后找到了儿媳头上。
“颜儿,你千万要帮我这一回。”
赵真颜是真不想管婆婆的破事,从本心来说,她还是希望柳蕙心回来,就算柳蕙心回不来,齐家也最好另聘一位家资丰厚的女子回来。否则,家里日子怎么过?
“我最近精神短,整日嗜睡,大概帮不了你。”
程如梦又不蠢,立刻知道她这是不想帮,强调道:“颜儿,我是和辰的亲娘!”
赵真颜伸手一指墙头:“你可以再大声一点,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
程如梦:“……”
她是孩子亲娘这事,不能往外传 。否则,欺骗养母多年,暗中奉养生母这样的事情一传出,兴许会影响别的秀才举荐之事,到时候,连曾经县试的资格都无,那才是毁了儿子一辈子。
她苦笑道:“颜儿,和辰虽然不在我身边长大,但他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我不可能伤害他,我只是希望,你能看在我是母亲的份上,让我们一家团聚。”
赵真颜恼了:“你知不知道齐家现在很艰难?你如果回去,家里家外所有的花销都落到我头上,我没有多少嫁妆,已经快要见底了。你养得起吗?”
程如梦:“……”她养不起。
赵真颜心情越来越烦躁,话也说得不客气:“你之前不改嫁,父亲不会不管你,你走到如今,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我帮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