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嘉峻又假意拦了一下, 凤晏川到底还是被执法堂的人带走了。
临走的时候,凤晏川还回头朝着他道:“师兄,你别为我担心, 也许过两天就要放我出来,别告诉师父,省得他记挂。”
看着师弟的身影和执法堂弟子们一起消失后,柏嘉峻嘴角微微勾起, 然后转过身去, 打算换上一副忧心忡忡的面孔。
只是他样子都还没装出来,就看到了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出现的邵瑜。
“师父!”柏嘉峻的眼睛乱转,但很快就急切说道:“师父,师弟被执法堂的弟子们带走了,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 让执法堂知道师弟私自离宗之事。”
邵瑜看了他一眼, 说道:“你也不知道是谁吗?”
柏嘉峻心下一顿,一时也不知道邵瑜是不是在怀疑自己, 但他也只能假装邵瑜什么都不知道。
“先前追师弟的时候, 我带了太多人一起, 可能是他们中有人向执法堂告密,师父放心,我定然会仔细排查,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第二次。”柏嘉峻说道。
邵瑜懒得听他说这些废话,只道:“三日之内, 将告密者查出来。”
柏嘉峻没想到邵瑜会如此在意, 只觉得师父似乎对师弟的事情都格外在意,他心里忍不住再度泛起酸涩来。
邵瑜也没指望柏嘉峻将真正的告密者供出来,但这个被他供出来的人, 多半会是他的左膀右臂。
在邵瑜看来,柏嘉峻实在是太闲了,所以才有功夫在灵曜峰搞风搞雨,如今先折了他一个人,然后再慢慢看如何处理他。
“师父,师弟怎么办?他如果真的被执法堂严惩,那秦州之行怎么办?咱们灵曜峰该派谁去参加?”柏嘉峻问道。
显然询问师弟只是顺便,他最在乎的,还是这次秦州秘境。
秦州秘境危险性不高,里面产出药材又十分丰厚,每个被派进去的弟子,都能在里面获得不错的回报。
邵瑜说道:“先尽力争取将你师弟救出来,如若不行,再派青萝去。”
柏嘉峻听了这话,面容一僵,他本以为自己会是板上钉钉的人选,却没想到师父的第一人选是想要叛逃的凤晏川。
即便凤晏川如今被捕,师父心里第二人选也不是他,而是炼气期的邵青萝。
柏嘉峻说道:“师父,师妹虽然聪明伶俐,但修为似乎……”
邵瑜叹息一声,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秦州之行,总不能派个本峰的外门弟子去。”
柏嘉峻忍不住咬牙切齿了,问道:“师父,我近日似乎无事,不如……”
邵瑜却直接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秦州你去了那么多次,也没带回什么好东西,可能就是天意如此,你与秦州犯冲,还是少去为妙。”
柏嘉峻听到这话,差点将自己的舌头咬断了。
他第一次去秦州,因为年轻修为不高,再加上运气不好,因而带回来的东西不多,当时他还战战兢兢,生怕师父因此追究自己,但师父当时什么都没说,甚至也没有查探。
第二次去秦州,他得到了不少好东西,他存了私心,藏了大半,但师父依旧没有查探。
第三次去,他修为更高,拿到的宝物也更多,但因为师父前两次的不查探,他的胆子也变得更大。
柏嘉峻没想到因为自己的贪心,如今居然成了师父拒绝自己的理由,让他心中生出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荒谬感。
“师父,这次我一定……”
邵瑜却直接打断他,说道:“此事我意已决,你不必再说。”
柏嘉峻心中大恨,他不觉得自己去不了是因为过去的贪心,只依旧愤愤不平觉得邵瑜实在是偏心。
邵瑜到达执法堂的时候,执法堂堂主正在审讯凤晏川。
“邵峰主。”堂主见到邵瑜,立马起身,表现得十分客气。
邵瑜笑着说道:“陈堂主,我这弟子是做错了什么事吗?执法堂好大的派头,竟然直接上我灵曜峰抓人。”
陈堂主嘴角勾起,说道:“我们接到消息,凤晏川私自离宗,如此戒严时期,此事乃是大罪,事急从权,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峰主见谅。”
原身和眼前之人关系不好,因而哪怕凤晏川确实做错了,但邵瑜还是有理由相信,对方是在针对灵曜峰。
“既然是大罪,那可要问清楚了。”邵瑜说道。
陈堂主点头,说道:“邵峰主放心,执法堂绝对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辜之人。”
邵瑜看了一眼凤晏川,说道:“陈堂主铁面无私,我自是信得过的,只是晏川是我的关门弟子,我总是放心不下。”
陈堂主看着邵瑜,似是想要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凤晏川忍不住说道:“师父,您不必为弟子如此费心……”
邵瑜笑道:“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还有为师。”
“师父,都是弟子的错。”凤晏川眼泪都忍不住要落下来。
邵瑜安抚的看了他一眼,转头看向陈堂主,道:“左右我也无事,不如陪着堂主进行这次审讯。”
陈堂主可以拒绝邵瑜徇私,但他要旁观,陈堂主拒绝不了。
接受审讯的凤晏川,原本心底还有几分慌乱,但许是因为邵瑜在一旁压阵,他倒是没有之前那么慌乱了。
邵瑜看着这孩子,因为还没有经历后来那些磨难,此时脸上满是稚嫩,甚至还显得十分天真。
陈堂主和邵瑜不对付,审讯的时候,自然也不会留情面,一番询问,言语里也满是圈套,没啥处事经验的凤晏川,自然不是对方的对手。
陈堂主心下暗自嘲笑邵瑜的徒弟是个傻白甜,此时得到自己想要的审讯结果,神情也越发轻松起来,问道:“所以,你承认自己确实打算私自离宗。”
凤晏川点头承认,看了邵瑜一眼,心中满是愧疚,觉得自己又拖累了师父。
邵瑜一直旁观,就看着徒弟入套,但他也什么都没说。
此时审讯结果出来了,陈堂主转头看向邵瑜,说道:“邵峰主,我知此子乃是你的爱徒,但此事是他亲口承认,宗门规矩森严,他犯下如此大错,不能不罚。”
“什么大错?”邵瑜问道。
陈堂主皱眉:“戒严时期,私自离宗,等同叛宗。”
邵瑜说道:“他离了吗?”
“意图离宗,若非有人拦住,他此时已经离宗了。”陈堂主说道。
“那不是还没出去吗?算什么错?他也许不是想出宗门,而是看看护山大阵是否稳固。”邵瑜睁着眼睛说瞎话。
陈堂主皱起眉头,说道:“邵峰主,他已然承认,你何必这般胡搅蛮缠。”
邵瑜说道:“也许这孩子一开始是想要离宗,但是到了护山大阵旁,就改了想法,转而想要检查一下大阵的稳固性。”
凤晏川此时微微长大嘴巴,似是才知道还能这样说一样,傻乎乎的看着邵瑜。
陈堂主有些厌烦,说道:“邵峰主也是一峰主位,何必说这样只能哄骗小孩子的话。”
邵瑜丝毫不在意这样的讥讽,而是看向凤晏川,问道:“晏川,当时你是这样想的,对吗?”
凤晏川脸上有些犹豫,他不想撒谎,但也不想邵瑜失望。
“邵峰主,事实如何,你我都十分清楚,何必如此?”陈堂主说道。
邵瑜却不理他,而是继续朝着凤晏川说道:“晏川,若是你在离宗之时,看到护山大阵出了问题,你会不进行查探吗?”
凤晏川点点头,这确实是他会做的事,他不能否认。
“既如此,那你放弃离宗的念头,选择检查护山大阵,也很有可能,对吗?”邵瑜问道。
凤晏川点点头。
邵瑜看向陈堂主,说道:“这孩子虽然起了离宗的念头,但因为顾念宗门,故而迷途知返,且他也没有真的踏出宗门,如何还能定他离宗之罪?”
陈堂主说道:“邵峰主不仅修为高深,一张嘴巴也是能言善辩,陈某佩服。”
邵瑜笑着摆手,说道:“陈堂主谬赞了。”
陈堂主没想到邵瑜居然还舔着脸接受了这句讽刺,饶是他修养好,此时都觉得一丛火腾腾腾往上升。
“邵峰主,事实如何,我执法堂只能决断,你不是本峰之人,还是勿要胡乱插手。”陈堂主说不过邵瑜,此时他便想要将邵瑜送走。
但邵瑜却不答应了,说道:“此事虽然由你执法堂决断,但其余各峰也身负监督之责。”
陈堂主说道:“监督不等于胡搅蛮缠。”
邵瑜说道:“陈堂主若是觉得难以决断,不如请宗主过来决断此事。”
陈堂主虽然跟邵瑜不对付,但邵瑜在宗内地位高,他也不敢硬顶,此时请宗主过来决断,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但陈堂主心里也知道,一旦宗主来了,事情只怕还是会朝着向邵瑜有利的方向发展。
两人一同向宗主传讯,宗主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待知道是门下弟子之间的事情,宗主忍不住看了两人一眼。
“宗门,我这徒弟虽意图离宗,但并非存着叛宗之心,况且他也没有真的离宗,念在他迷途知返,还请宗主宽恕其罪。”邵瑜说道。
陈堂主立马反驳:“他没有迷途知返,他是被人拦了下来,若是没被拦下来,他此时已经真的离宗了。”
邵瑜说道:“拦的人是谁?那也是我的徒弟,那就是自己人的打打闹闹,若是晏川真的有叛宗之心,他便是拼了性命也要杀将出去,何必他师兄一拦,他就乖乖回来?”
陈堂主反驳道:“一派胡言!”
眼看着两人又要继续吵起来了,宗主摆了摆手,询问邵瑜:“灵曜峰派去秦州的是谁?”
“晏川。”邵瑜回答道。
“你何时决定的?”宗主问道。
“今日。”
“不打算更改吗?”宗主又问。
邵瑜说道:“晏川是最合适的人选。”
宗主明白了,说道:“凤晏川意图私自离宗,触犯门规,罚他在思过崖面壁二十日。”
面壁二十天后,还能继续参与秦州之行,宗主显然是网开一面。
陈堂主立马说道:“宗主,兹事体大,万不可开了这样的先例……”
宗主看了他一眼,说道:“这孩子没有真的离宗,算不得叛宗,况且他已有悔改之心,陈师弟,凡事得饶人处且饶人,勿要处处树敌。”
陈堂主还没有看明白,但宗主却明白了,邵瑜虽然没有明说,但在凤晏川打算逃婚折损邵瑜颜面的情况下,仍然力保这个徒弟,说明邵瑜对凤晏川依旧看重。
凤晏川,多半就是邵瑜认定的继承人。
宗主性情平和,不打算跟邵瑜为难,便轻轻放过。
邵瑜也知道这是宗主在高抬贵手,待出了执法堂后,便低声朝着他道:“宗主,我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
“但说无妨。”
“钟毓与云海秦家有来往。”邵瑜轻声说道。
宗主闻言微微瞪大眼睛。
钟毓是宗主的小徒弟,也与宗主的侄女定下婚事,而云海秦家与宗主有仇。
原剧情里,原身是宗门里排名第二的人物,在他行为癫狂的时候,宗主也曾站出来制止过,但原身却一不做二不休,联合钟毓暗杀宗主,扶持钟毓成为新的宗主。
钟毓本就有问题,邵瑜此时只是提前将他爆了出来。
宗主看了邵瑜一眼,没有问下去,而是轻轻点头。
邵瑜也不好掺和太多,提了个醒后便送凤晏川进思过崖,他丝毫不担心自己说得太少,宗主不是吃素的,得了提醒自然会继续查下去,钟毓底子不干净,根本就经不得细查。
凤晏川快要进思过崖的时候,忽然拉住邵瑜:“师父,谢谢您。”
今天要不是邵瑜在那力挽狂澜,凤晏川还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邵瑜看着这个傻孩子,说道:“你心性纯良,但却不知变通。”
凤晏川低下头,说道:“可弟子本来就打算离宗,弟子本就错了。”
“心里有想法,但还没有付诸实践,算不得你错。”邵瑜说道。
“可若是师兄不拦,我早就离宗了。”凤晏川说道。
邵瑜很少见到人像他这样,抢着将锅扣在自己脑门上,但也知道这孩子虽然长了一张花花公子的脸,却是个实实在在的老实人。
“你师兄拦了,说明天意如此,你就是无法离宗,既然事实未成,如何能算你叛宗?”邵瑜说道。
凤晏川虽然觉得这逻辑有些奇怪,但他还是被邵瑜绕了进去。
邵瑜继续说道:“圣人论迹不论心,心是坏的,但做了好事,这就是行善。”
“师父的意思,我心虽然是坏的,但却没有真的付诸实践,所以就不算有罪吗?”凤晏川问道。
凤晏川这行为在邵瑜看来就是未遂,未遂一般从轻处罚,如今思过这么多天,足够抵消他的错。
邵瑜又说道:“你可知为何戒严期间,擅自离宗是如此大罪吗?”
凤晏川摇头,虽然他知道宗门规矩必须遵守,但私心里也觉得这规矩未免太过严苛。
邵瑜说道:“戒严每年都要戒严十天,戒严期间,宗门内并非风平浪静,而是有大事发生,上一次有弟子在戒严期间私自下山,走漏风声铸成大错,因而才会定下如此严苛的戒严规矩。”
“是什么大事?为何弟子一无所知?”凤晏川追问。
“等你成了峰主,你自然就知道了。”邵瑜说道。
凤晏川不再追问。
邵瑜又道:“你看见的风平浪静,不是真的,你看见的善良真诚,也不见得是真的。”
“师父,您为何要这样说?”凤晏川不解。
邵瑜将一面镜子递给他,说道:“要不了多久,你自然就明白了。”
凤晏川虽然奇怪,但对师父却没什么怀疑,而是一步三回头的进了思过崖。
思过崖里灵气稀薄,在里面无法修炼,只能对着一面写满了字的墙壁。
邵瑜刚刚回到灵曜峰,就见到柏嘉峻在门口恭敬等候。
“师父,师弟如何?”柏嘉峻面上满是关切,就好像他真的是一个关心师弟的好师兄。
邵瑜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师弟被罚思过二十日。”
柏嘉峻闻言有些失望,但面上还是表现出一副十分为师弟开心的模样,说道:“二十日,还能赶上秦州之行,是在是不幸中的万幸。”
邵瑜怕他太闲,就问道:“内鬼找出来了吗?”
柏嘉峻带着去追捕凤晏川的人,全是灵曜峰的外门弟子,都是柏嘉峻收拢的亲信。
“弟子还在排查,师父放心,三日之内,弟子一定会给师父一个交代。”柏嘉峻低头说道。
邵瑜点点头,说道:“你办事,为师放心。”
柏嘉峻试探着问道:“师父,若是弟子将人找出来了,您打算如何处置?”
邵瑜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说道:“你师弟再如何,也是自己人,他虽有错,但罪不至死,本是自家内务,却被外门弟子出卖,这人怀了二心,灵曜峰留不住他了。”
柏嘉峻却暗暗叫苦,若人真的被赶出灵曜峰,还是因为背叛同门这样的理由,那还有什么地方愿意接受这人。
邵瑜处罚如此重,又加大了柏嘉峻找替罪羊的难度。
“等这件事了结,你也该好好修炼了,你比晏川年长,入门时间也更长,但如今修为已经落后于他,你也该好好反思一番。”邵瑜说道。
柏嘉峻听到这话,拳头都握紧了,他不觉得自己修为低于师弟是因为自己不够努力,只觉得定然是师父偏心,给师弟开了小灶。
“弟子谨遵师父教诲。”柏嘉峻低头说道。
邵瑜转身欲要离开,但柏嘉峻又问道:“师父,小师妹去了何处?她先前想要的灵兽,弟子找人为她寻来了。”
邵瑜却又是一顿训斥:“你最要紧的是修炼,而不是这些该外门弟子做的杂事。”
柏嘉峻闻言忍不住咬牙,从前邵青萝有什么屁事,师父都是吩咐给他处理,如今邵瑜却忽然变脸,训斥他不该因为杂事分心。
虽然这一次反复无常的人是邵瑜,但柏嘉峻还是低头说道:“谢师父教诲,弟子不会再因杂事而分心。”
邵瑜打发走柏嘉峻之后,看了一眼密室中邵青萝的修炼情况。
邵青萝此时正盘腿打坐,周身灵韵环绕,看起来也很像那么回事。
邵青萝本来就天赋不错,但原身出于自身考量,因而并没有帮着她往修炼一途上指引。
如今为了见到心上人,邵青萝倒是真的开始修炼了。
只不过这孩子心性到底如何,邵瑜也不知道,她到底能坚持多久,邵瑜打算继续观察。
三天时间转瞬就到,柏嘉峻也果真交出来一个“内鬼”。
这内鬼是灵曜峰外门弟子张峰,如今已经八十岁,是筑基中期修为,在外门弟子中完全是个中庸之辈。
张峰早些年还曾经想过要拜入邵瑜门下,但因为资质平庸,没能在内门弟子选拔中熬出头来,而后便泯然众人。
若是一直这样碌碌无为下去,他也能在灵曜峰混到安然终老,但偏偏他被人带着投靠柏嘉峻。
柏嘉峻既然敢将人送到邵瑜跟前,自然是已经打点好了一切。
张峰此时跪在邵瑜面前,痛哭流涕忏悔自己的过错,请求邵瑜原谅他。
邵瑜知道这人只是个替罪羊,便说道:“你这样的人,灵曜峰留不得你。”
张峰闻言暗道果然如此,但心下想着只要柏嘉峻承诺的好处能兑现,他就算被赶出灵曜峰,也不算如何吃亏。
但邵瑜忽然询问一旁的外门大弟子:“此人家里还有什么人?”
“回禀峰主,此人家中还有一妻一子,妻子如今在百花峰外门,儿子尚且在外事堂修炼,未曾分配。”
邵瑜点头,说道:“在这两个地方不方便动手,你去将人要到灵曜峰来。”
灵曜峰是宗门排名第二的大峰,邵瑜开口要人,这两处地方都不会拒绝。
若是寻常时候,张峰此时只怕要跪着感激涕零,毕竟灵曜峰的外门弟子待遇,可能都比小峰内门弟子待遇更好。
但张峰即便再傻,也知道他背着出卖凤晏川名头的情况下,邵瑜不可能会如此抬举他。
张峰忍不住看向柏嘉峻。
柏嘉峻眼观鼻鼻观心。
邵瑜朝着外门大弟子说道:“将人要回来后,三人一并处理了,也算让他们一家团圆。”
张峰急了,鼓起勇气问道:“峰主,弟子真的知错了,您将我的妻儿要来作甚?”
邵瑜看了外门大弟子一眼。
那大弟子一脚直接踢在张峰身上,将人踢出去老远。
“凤师兄乃是峰主亲传弟子,是何等尊贵的人物,你既然敢出卖他,就要做好了一家老小给你陪葬的准备!”
“陪……陪葬?不是要将我赶出灵曜峰吗?”张峰傻傻问道。
外门大弟子道:“赶出去?你算是什么东西,做出此等事后,也配活着?”
邵瑜闭上眼睛。
外门大弟子朝他解释完,便举起手来,手上灵光凝聚,显然是打算直接动手。
张峰急了,朝着柏嘉峻道:“柏师兄,您没跟我说要死全家呀?不行,不能这样!”
柏嘉峻抬手就是一道法诀朝着张峰身上打去,口中骂道:“你害了我师弟,便是你们全家陪葬都是便宜了你。”
张峰被法诀打得倒飞出去,他还想继续解释,但柏嘉峻第二道法诀又打了出来。
“师父,就让自己来清理门户。”柏嘉峻说道。
张峰用力喊道:“柏师兄,我都是因为你……”
柏嘉峻攻击越发用力。
但很快,他发现自己打出去的法诀,全都莫名其妙歪到一旁。
原本应该必死的张峰,此时还留着一口气在。
邵瑜睁开了眼睛,看向张峰:“你继续说。”
张峰如今也知道柏嘉峻靠不住,他答应顶罪,只不过是因为觉得自己只是被赶出灵曜峰,如今邵瑜要杀人,甚至连着他的家人都要一起杀,张峰如何还肯替柏嘉峻卖命。
“峰主,弟子并未出卖凤师兄,是柏师兄让我来顶罪的。”张峰说道。
邵瑜随口一道法诀打在张峰身上。
张峰本以为自己必死,但却发现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他自然不觉得邵瑜一个化神期修士的法诀无用,而是觉得自己可能在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受了伤。
“你做过哪些触犯门规之事?”邵瑜问到。
张峰此时只看得到眼前的邵瑜,他的嘴巴像是不受控制一般开口:“三月前,柏师兄命弟子偷偷拿了门内丹药出去售卖,一年前,弟子曾经在百花峰浴池偷窥……”
张峰就像是没有脑子一样,将自己做的所有错事全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柏嘉峻此时也明白了,邵瑜刚刚打出去的那道法诀是真言诀。
真言诀打在修为远低于自己的人上,几乎是一抓一个准。
邵瑜继续问道:“今日是谁找你顶罪,又许了你什么好处?”
“是柏师兄找我的,他告诉我,只要我同意顶罪,我顶多被峰主赶出灵曜峰,但却可以得到一枚金晶果。”
金晶果,是秦州秘境独有的灵果,在修士结丹时使用,可以增加结丹几率。
张峰的儿子修炼速度不错,张峰自己很难用上这枚金晶果,但他儿子如果得了果子,未来又成功结丹,那就是光耀门楣之事。
元婴化神对于普通修士来说太过长远,金丹才是他们一生的梦想。
邵瑜又问了几个问题之后,这才一挥手,张峰眼前一黑,直接晕倒过去。
柏嘉峻查探此时张峰的修为,果真已经从筑基中期跌落至筑基初期。
柏嘉峻立时跪了下来,朝着邵瑜忏悔道:“师父,弟子一时鬼迷心窍,还请师父原谅。”
邵瑜问道:“为何要这么做?”
“师父,弟子无能,排查不出那个内鬼,只能想出这样的办法交差,弟子有罪,请师父责罚。”
邵瑜说动:“真言诀可以用在他身上,也可以用在你身上。”
柏嘉峻却还是坚持,说道:“弟子无能,不该为了交差,而想出这样办法来欺骗师父。”
柏嘉峻此时在赌,真言诀虽然好用,但对于承受者来说危害极大,轻则修为跌落,重则识海崩溃。
柏嘉峻赌邵瑜不会对自己如此无情。
邵瑜说道:“你为何一定要不见棺材不落泪。”
柏嘉峻脖子一横,说道:“师父若不信,就对自己用真言诀。”
柏嘉峻以为自己这般以退为进,邵瑜会顾念师徒情分放自己一马。
但邵瑜却说道:“既然你如此要求了,为师自然不能拒绝。”
柏嘉峻闻言睁大了眼睛,他不敢相信,邵瑜居然真的这样对他。
“师父当真要这般对待弟子吗?”柏嘉峻问道。
邵瑜看了他一眼,说道:“事到如今,倒是不得不如此为之。”
柏嘉峻到底还是不甘心,说道:“师父,在使用真言诀之前,弟子有一事不明,请求师父解惑。”
邵瑜点头。
柏嘉峻看了一旁的那个外门大弟子一眼。
外门大弟子此时低着头,极力想要压低自己的存在感。
邵瑜抬手一道法诀打下,那外门弟子便被一个黑色的罩子笼盖,这个罩子,能够隔绝一切,外门大弟子在里面既听不见也看不见,神识更是冲不出来。
没有外人之后,柏嘉峻抬头看着邵瑜:“弟子不明白,为何明明是弟子先拜入师门,师父却永远偏心师弟?”
“师弟犯下那样大错,不仅有叛宗之心,更甚将师父的颜面踩在脚底,为何师父还能轻而易举的原谅他?到了如今,甚至为了师弟,师父不惜对弟子使用真言诀?”
柏嘉峻心中有太多不忿,他本来是打算将这一切长埋心底,永远都不会对邵瑜说出口。
但此时邵瑜将他逼迫到这个地步,柏嘉峻再也忍不住了,他知道一旦被使用真言诀,那他的所有心思都会暴露在邵瑜面前。
与其等那个时候,还不如此时先将自己心底的疑惑全都问出来。
邵瑜闻言叹息一声,说道:“我还以为这些话你永远不会说出来。”
邵青萝会变得那么癫狂恶毒,一方面是因为原身的无限纵容,另一方面便是因为柏嘉峻这个师兄,在邵青萝身旁不停挑唆。
而柏嘉峻之所以会这么做,一切的本源,全部都是因为嫉妒。
柏嘉峻难得直视邵瑜,说道:“师父不公,弟子心下不服。”
邵瑜问道:“你觉得怎样才是公平?”
柏嘉峻说道:“都是师父的弟子,师弟得到的,弟子也要得到。”
邵瑜问道:“你觉得他得到了什么?”
“师父的独门技法散星罗,为何只传授给他,而不传给我?”
“散星罗我没有传给你吗?”邵瑜反问。
柏嘉峻闻言微微一愣,他确实学习过,只是领悟力不够,并没与学会,但他绝不肯承认是自己太弱,只说道:“师父教他时更为用心!”
邵瑜抬手掐诀,又念了一句法诀,漫天星光四散开来,洒落两人身上。
柏嘉峻慌忙想躲,但这些星光速度实在太快,他本来都做好了会被重伤的准备,可星光落在身上,就像是雨水打在肌肤上,没有造成半点伤害,显然这是邵瑜在刻意控制。
邵瑜问道:“学会了吗?”
柏嘉峻感觉一切发生就在须臾之间,他虽然看清了邵瑜的动作,但让他完全施展开来,他却没有半点头绪。
“我就是这样教了他一遍,他就学会了。”邵瑜说道。
“不可能!”柏嘉峻绝不肯承认。
邵瑜说道:“为何不可能?你当年学灵曜剑诀用了三个月,但你师弟不过三天就能游刃有余。”
“这……这不一样。”柏嘉峻继续死鸭子嘴硬。
邵瑜说道:“你天资不错,但须知人外有人。”
柏嘉峻用力摇头。
邵瑜说道:“同门相残,是大忌。”
“这不是我的错,是你逼我的,就算他天资更高,但长幼有序,你不该越过我,培养他接任峰主之位!”柏嘉峻喊道。
邵瑜冷笑一声,问道:“我传给他了?”
柏嘉峻一愣。
邵瑜说道:“我还没死呢,你就惦记着峰主之位。”
“我不是,师父,我不是这个意思。”柏嘉峻急切辩解。
邵瑜说道:“峰主之位,自来都是能者居之,我确实有意培养他接班。”
柏嘉峻听到这话又打起精神来,说道:“师父你果真偏心师弟……”
邵瑜说道:“你一心惦记着这个位置,但你师弟却一直想着不敢越过你,你又在背后做出这样的事情,你对得起他吗?”
即便邵瑜这样说,柏嘉峻也没有半分感动,反而越发觉得凤晏川虚伪。
“师父,师弟若是真的不愿意继承峰主之位,他又何必要参与秦州之行?”柏嘉峻自以为找到了把柄。
邵瑜说道:“你是不是觉得,世上所有的好事,都活该由你一人接着?”
柏嘉峻赶忙低下头,说道:“弟子没有此心,只是对于师弟,弟子心存疑虑。”
邵瑜也不打算说动他,只是一抬手,两人身前便出现一面水镜。
水镜那头,是凤晏川不敢置信的模样。
“你都看清楚了吗?”邵瑜轻声问小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