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嘉善从前没有查到这些区别对待的变化, 如今见识了几次,他倒是越发明白,小韩氏虽然是他的姨妈, 但到底不是亲娘。
“你母亲只想着你,没想着我和你哥哥吗?”邵瑜笑着问道。
邵嘉良闻言忽然愣住,似是不知道该如何在父亲面前圆母亲的疏忽。
邵瑜只是随口一提,倒也没有放在心上, 只说道:“你母亲对你如此尽心, 日后定要好好孝顺。”
邵嘉良此时有些不敢看大哥,毕竟他只是出来一次母亲就如此挂心,而母亲总说自己待大哥比亲生的还上心,但这些事母亲却从未关心过。
邵嘉良虽然觉得母亲说话似乎有些虚伪,但他也不敢说母亲的不是, 只心下想着, 一定要对大哥更好。
面馆里的人很多,但那对父子俩各司其职, 配合默契, 倒是显得一切都有条不紊。
面条送上来后, 邵瑜动了筷子之后,两个儿子才敢有所动作,只是尝了一口,两人眼睛都亮了起来。
父子三人,此时倒是十分默契, 快速将面条吃完之后, 邵嘉善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爹,我下午蹴鞠累到了,还想再来一碗。”
邵瑜当然不会少他一口吃的。
邵瑜和邵嘉善就在一旁看着他吃, 邵嘉善被盯着,也不害怕,反而说道:“父亲倒是会找,巷子里藏着的一家面馆,都能被您找到。”
邵嘉善心中还在算着,过两天带着自己的朋友们来吃。
邵瑜说道:“这面馆经营了很多年,那年我进京赶考,就住在这家面馆隔壁,每日闻着面馆里飘来的香味,差点都没心思读书。”
邵嘉善点头,又吃了一大口,说道:“这家面馆的手艺确实不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面了。”
而邵嘉良在一旁听着,敏感的觉得邵瑜提起这事,应该是有别的目的,便问道:“父亲是想念这里的口味了吗?”
邵瑜点头,又说道:“我第一次来的时候,面馆煮面的不是小老板,而是现在收钱的大老板。”
邵嘉良说道:“小老板年轻,和面煮面都是体力活,大老板年长,恐无力支撑。”
而收钱的大老板,其实要做的事情也并不少,但相比较一直用力揉搓拍打面团的小老板,还是要轻松不少。
“父子互帮互助,何尝不是一种天伦之乐。”邵瑜忽然感慨道。
邵嘉良自然听出来父亲口中隐含的羡慕,他这几天越发明显的察觉到父亲的改变,父亲如今的模样,像极了一个到达人生末年,但却满身遗憾之人。
“父亲,这些人一身就如此碌碌无为,而您不同,您为国为民一辈子,圣上会记住您,史书也会记住您。”邵嘉良安慰道。
邵嘉善也在一旁说道:“是啊,父亲,您是大理寺卿,为何要羡慕这些市井小民?”
邵瑜看了两个儿子一眼,说道:“市井小民如何?朝廷官员又如何?”
“到最后不都是黄土一抔,死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要旁人记住做什么。”
邵嘉良闻言一愣,他虽还未出仕,却早就想着未来自己要在青史留名,虽是小小年纪,但却已经有了非常深重的名利意识。
而未来,他也确实被名利绑架,一辈子汲汲营营,到头来却落得一场空。
倒是邵嘉善,这个成天吃喝玩乐的傻小子,听到这话没有半分触动,反而说道:“如果我能有这样的手艺,一辈子过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邵嘉良听到哥哥这样说,第一反应却是觉得哥哥胸无大志。
邵瑜却没有半点否定的意思,而是说道:“你要是真有这样的手艺,我也不用为你操心了。”
如今的邵嘉善,在邵瑜看来,只是一只无害的米虫,没有任何本事,若是有朝一日护住他的人不在了,他既留不住钱财,也留不住旁的。
“还是算了吧,看着小老板的模样我就觉得累。”邵嘉善摇了摇头,他可是半点都不乐意吃苦的。
父子三人出了面馆,朝着另一条街道上的赌坊而去。
那家赌坊是附近街道上最大的一家,如今虽然是晚上,但里面依旧人头攒动。
邵嘉善很快就找到了他那群狐朋狗友们,此时这些人已经开始玩了起来,见到邵嘉善立马招呼他过来。
这些半大小子们,本来脸上还高高兴兴的,但目光一看到邵嘉善身后不远处的邵瑜,忽然面面相觑起来,但很快,除了关四,其他人全都呼啦啦跑开了,似是生怕被邵瑜看见了自己的脸。
“你跑这里玩,怎么还将你老子给招来了?”关四低声质问。
这群半大小子,平常在外面虽然吆五喝六的,但面对邵瑜这个家长,哪怕邵瑜此时身形瘦弱,看上去也没有往日的严肃,但这些小子们却还是忍不住心下发怵,甚至开始变得十分放不开。
若是从前,邵嘉善自然是死也不会带邵瑜过来,但邵瑜这两天的改变,邵嘉善本能的觉得邵瑜不是故意来抓他错处的。
“你玩你的,我爹只是好奇,他又不是来抓人的。”邵嘉善捂着鼻子安慰道。
虽然有他这么安慰,但关四却完全放不下心来,而是说道:“大理寺卿跑到赌坊来见识,要是明天遇到了我爹,你爹要是多嘴两句,那我到底是活还是死。”
邵嘉善闻言却不高兴了,说道:“我爹说了是来见识,他就是来见识,他向来说话算话,绝对不会做这种在背后嚼舌根的事情。”
关四冷笑,说道:“你从前被你爹怎么打的,你是不是忘掉了?”
邵嘉善自然还记得过去邵瑜是怎么打他的,但此时在朋友面前,他还在努力维护邵瑜,说道:“从前是从前,我爹如今不一样了,他今天就是陪我的,又不是来抓我的小辫子。”
“陪你?陪你干什么不好,非要陪你来赌坊玩。”关四没好气的说道。
邵嘉善见说不通他,便依旧捂着鼻子道:“算了算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你老捂着你那鼻子干嘛?嫌我臭?”关四不高兴问道。
“这里面人多,味道大。”邵嘉善十分嫌弃的说道。
而邵瑜那边在赌坊里,已经带着邵嘉良转了一圈又回到原处,询问邵嘉善:“善儿,赌坊里到底怎么玩呀?”
邵瑜对于赌坊里所有事情其实都十分精通,但此时却偏装出一副不懂的样子。
关四此时立马凑到邵嘉善面前,说道:“你可别上当,你要是表现得很懂,回去就是一顿打。”
邵嘉善十分嫌弃的推开他,说道:“我本来就不懂。”
关四对这些事很懂,但邵嘉善却是实实在在的赌坊新人。
见儿子也不懂,邵瑜就将询问的目光看向关四,说道:“我认得你,你是关家的四儿子,是善儿最要好的朋友。”
邵瑜特意加重了“最要好”三个字。
但关四却矢口否认,说道:“我不是关四,我是王七。”
邵瑜皱眉盯着他,说道:“王七脸上有一颗痦子,而你左眉比右眉高,你就是关四。”
关四自己都不曾注意,自己的左眉比右眉高这事,他没想到邵瑜不仅注意到了,甚至还拿这个作为辨认的理由。
“邵世叔,您您也来这里玩呀。”关四此时被邵瑜认出,辨无可辩,只能硬着头皮补充正常礼节。
邵瑜也十分配合,说道:“世侄来这里,家中可知晓?”
关四闻言,只觉得邵瑜这是露骨的威胁,只恨不得当场滑跪。
“世叔,我求求您,这事可千万别告诉我爹。”关四求道。
邵瑜点点头,只说道:“这次我不说。”
关四松了一口气。
但邵瑜接着说道:“如果下一次,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了。”
关四立马说道:“世叔放心,我也不会再来了,我今天其实是第一次来。”
他这话刚一说出口,邵嘉善就忍不住侧目看他。
如此大的反应,邵瑜如何会注意不到,嘴角勾起,询问关四:“这里挣钱最快的是什么?”
关四立马说道:“骰子,猜点数。”
说完关四就后悔了,实在是他说得太快,如此不假思索,完全不像个第一次来这里的新人。
邵瑜点点头,让他带着去了骰子区。
那边之所以挣钱快,原因也很简单,一局时间很短,这样在相同时间里,可以赌很多次。
邵瑜给了两个儿子一人十两银子。
“去吧。”
见邵瑜不仅出钱,还催促两个儿子去赌博,一旁的关四看得眼睛都直了,十分羡慕朝邵嘉善说道:“我现在相信你了,你爹真的不是来抓你的。”
邵嘉善立马得意道:“我爹可好了,他才不是那种古板严肃的家长。”
关四也有些羡慕。
邵嘉善拿了钱,很快就捂着鼻子挤了进去,而邵嘉良却还站在原地,说道:“赌能使人丧失心智……”
邵瑜问道:“你想有钱吗?”
邵嘉良摇了摇头,他如今年纪不大,平时物欲也不高,对于金钱还没有非常充分的认识。
“若是你有很多钱,可以用它们来做什么?”邵瑜问道。
邵嘉良想了想,说道:“修河堤,开粮仓,让百姓丰衣足食。”
邵嘉良此时的想法还是十分单纯,就像是一个孩子一样。
“那你更应该进去,赌是来钱最快的办法。若是输了,也不过损失十两银子,若是赢了,那就是一本万利。”邵瑜不断蛊惑道。
邵嘉良纠结一番后,最终还是被邵瑜描述的场景所吸引,他挤开人群走了进去。
邵瑜也跟着挤进人堆。
赌徒们此时已经杀红了眼,眼中只能看得见面前的赌桌,半点都不在意挤进来的几个人。
邵嘉善此时还没有下注,而是依旧捂着鼻子在观望。
邵嘉良则是在观察,作为第一次来这里的人,他连赌桌上的规则都不明白。
这次掷骰子,不是比大小,而是猜点数,不同点数对应的赔率也不同。
等到邵嘉良终于看明白了,他试探着将钱投在“五点”上,但邵瑜却拉住了他,说道:“三点。”
邵嘉良闻言,没有犹豫,就听从了父亲的话。
邵嘉善见弟弟如此动作,也将钱跟了过去。
很快开出来的就是“三点”。
十两银子直接变成三十两。
第二局,依旧是邵瑜的判断,三十两变成了一百二十两。
如此一连翻了数倍,兄弟俩赢的钱越来越多。
就连跟在一旁的关四,也抓紧机会跟了上去,赚了个盆满钵满。
此时在关四眼里,邵瑜不再是他父亲的同僚,而是一个活的财神爷。
“邵世叔,您可真了不起,小侄今天发财可全靠您了。”关四夸道。
邵瑜却在此时说道:“我只是侥幸,并不一定会次次都对。”
关四立马道:“怎么会呢?您看得准的不得了,怎么不自己也下去玩?”
邵瑜摇了摇头,说道:“我看你们玩就好,只盼着哪一次判断失误,让你们输了钱,你们不会怪我。”
关四难得遇到一位疑似大神的存在,哪里会质疑,反而拍着胸脯表决心,说道:“世叔您放心,输了钱也是我们的问题,绝对不会怪你。”
邵瑜朝他笑了笑,说道:“你记住这话就好。”
关四压根没将这话放在心上,作为一个赌坊老手,他和其他的赌徒一样,觉得运气来了怎么挡也挡不住。
而邵瑜如今的状态,在他看来,就是气运冲天之时。
好不容易遇到这样一个机会,关四自然用尽全力也要抓住。
“五点。”
“四点。”
“一点。”
邵瑜每一次都判断准确,因而三人赢的钱也越来越多。
这一行人的异常,自然被其他赌徒看见了,也纷纷跟投。
“别跟我。”邵瑜直接说道。
但赌徒哪里有这么听话,依旧在跟着。
一轮又一轮下来,两兄弟手里的钱已经高达五千两。
邵瑜说道:“现在收手,你们还是挣了一大笔钱。”
邵嘉善犹豫片刻后,停了下来,将钱换成银票收起来。
而邵嘉良,在挣扎过后,又看着在场那么多赌徒满脸期待的模样,说道:“这点钱还不够,做不了多少事。”
赌徒们纷纷应声,似是所有人都是邵嘉良的支持者。
而邵嘉良,此时被一群赌徒簇拥着,似是十分满足于这样的感觉。
邵瑜说道:“你不要被他们绑架。”
“我们没有绑架他!我们和小公子是同样的想法!”赌徒们纷纷如此说道。
邵嘉良看着身旁声援自己的人,说道:“父亲,我还想继续。”
关四此时也搂了大把的银钱,听到这话后,也说道:“世叔,这才玩多久,怎么就停下了?好运气可一而不可再,错过这次,下次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呢。”
邵瑜无奈,只能说道:“好。”
赌徒传来一声欢呼。
邵瑜接着报点:“五点。”
这一次,依旧是赢了。
邵嘉良长出一口气。
邵嘉善心下却觉得有些可惜,但他一低头看自己手上的五千多两银子,觉得足够自己潇洒许久了,便还是忍住没有下注。
赌桌上却还在继续,邵瑜又成功预测了两次。
此时邵嘉良的钱已经达到三万两。
整个赌坊里的赌徒们,也全都被吸引了过来,他们都顾不上自己正在进行的赌博项目了,全都一窝蜂的冲到这个桌子便,手里还高举着银子,生怕来晚了就赶不上了。
对于这一幕,赌场的人并未阻拦,反而似是乐见其成的模样,甚至还为了方便众人,而换到了另外一个更大的赌桌上。
“三点,但我说的不一定正确。”邵瑜说道。
可即便他们这么说了,其他人还是一窝蜂的跟着邵瑜走。
开了之后也确实是三点,一群人的顿时发出一声欢呼。
“五点,不要跟,我可能预测错了。”邵瑜说道。
但所有人还是一窝蜂的下在五点上。
邵瑜再次赌赢了,一时间,整个赌坊里都洋溢着快活的气息,邵嘉善的钱也滚到了六万两。
邵瑜却没有像这些赌徒们这么甜,他此时注意到,那个开局的庄家,此时衣袖子晃了晃。
他的动作很快很轻,到了旁人几乎不能察觉的地步,但偏偏邵瑜一直盯着他,自然注意到了这一点。
而早早就退出赌桌的邵嘉善,见父亲高歌猛进,倒是想要继续拿着钱下注,只是人群拥挤,很快就将他挤得没影。
相比较弟弟赢了几万两,他看着手里的五千两,顿时觉得不香了,只是人实在是太多了,这一次也不像刚开始那样好挤进去。
他又试着挤了一次,被人十分粗暴推了出来。
邵嘉善被推得连退数步,恰好遇到身后有张椅子,他直接坐了上去,紧接着就像是屁股黏在上面了一样,也许是因为圈外的空气实在是好闻太多,邵嘉善怎么也不愿意站起来了。
“人一多,是真的臭啊。”邵嘉善感慨道。
而人群中忽然有人喊道:“一万两,一局就赢了一万两!”
邵嘉善听了心下一动,忍不住想着一万两能做多少事,他当即就要站起来进去加注。
只是刚走了两步,又闻到了人群聚集一起时散发的那股子臭味,便跟自己道:“算了,五千两也不少了。”
“梭哈!”
“我也要梭哈!”
邵嘉善听着人群激动的喊叫声,此时他站在人群之外,忽然有了一种冷眼旁观之感。
而此时里面的邵瑜开口道:“我觉得是五点,但不建议你们跟投,至于梭哈,更是万万不可。”
但赌徒们那里听得进去这样的话,毕竟邵瑜之前也劝过,可那次依旧是邵瑜赢。
正常人是小心谨慎生怕做错了导致漏财,而赌徒永远是杀红了眼睛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挣钱的机会。
他们似乎将一辈子的输赢,全都寄托在这一场,拿出了全部的身家,只是要赌这一个机会。
但邵瑜,却清清楚楚的看到庄家衣袖晃动了一下。
“快开,别磨蹭!”
赌徒们纷纷催促,似是等不及看着自己翻身。
那庄家在催促声中,打开了骰子盖。
上面的点数,却是清清楚楚的“三点”。
“啊!”
赌徒们立马发出满是痛苦的哀嚎声。
就连完全不在乎钱的邵嘉良,此时也傻站在那里,满脸痴呆。
关四更是嘴里不停的念叨:“完了,全完了……”
也不知是人群里谁喊了一声:“都是他瞎说!”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看向邵瑜所在的位置。
大家将邵瑜当做财神爷,因而全都供着他,生怕挤到了他,所以他所在的位置十分宽松。
但此时那个位置上却没了邵瑜的踪影,没有人注意到邵瑜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人去哪里了?”赌徒们此时互相询问。
而关四此时却鬼使神差的说道:“老子跑了,儿子还在!”
所有人立马看向邵嘉良,全然不顾邵瑜曾经三番五次阻止他们跟投,此时这些人只恨不得将邵嘉良生吞活剥。
而一直在圈外的邵嘉善,只看到眼前一阵残影掠过,那阵残影拉起他就跑。
等到出了赌坊,邵嘉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他终于看清楚了那阵拉着自己就跑的残影原来是邵瑜。
“父亲?”邵嘉善不解问道。
邵瑜拉着他在赌坊外找个角落猫了起来。
“咱躲这里干什么?”邵嘉善问道。
邵瑜轻声说道:“一会看看你弟弟什么时候出来。”
邵嘉善点点头,后知后觉的发现刚才发生了什么,忍不住问道:“父亲,为什么你会输?”
一想到弟弟损失了几万两,邵嘉善都忍不住有些心疼。
但邵瑜却丝毫不心疼,说道:“赌坊里,这场赢,下场输,不都是正常事吗?”
“可这最后一局,弟弟可输了几万两。”邵嘉善想到好友,又说道:“关四怕是将小金库都输光了。”
邵瑜却记得很清楚,说道:“你弟弟输了六万两,关四七万两。”
听到这么多钱,邵嘉善忍不住再度肉痛起来:“这么多钱,他们得多难过。”
“他们再难过,你也不用难过,你反正保住了你的钱。”邵瑜说道。
邵嘉善轻轻点头,只说道:“回头我再分弟弟一半。”
邵瑜却说道:“你弟弟拿了他的那一份,赌坊里愿赌服输,你现在给他一半,是瞧不起他吗?”
邵嘉善闻言,想到弟弟那十分好强的性子,说不得他还真会这么想,便只能将这个念头打消。
“你弟弟今天要吃苦头了。”邵瑜忽然感慨道。
邵嘉善赶忙问为什么。
邵瑜歉疚一笑,说道:“那些人知道他是我儿子。”
邵嘉善心里立马咯噔一下,开始为弟弟担心起来。
此时赌坊里陆陆续续有人骂骂咧咧的出来。
关四也走了出来,只是此时他一脸如丧考妣。
而关四身后不远处,邵嘉良也被人推搡着带了出来,要不是他身旁有邵瑜的两个长随护着,此时估计早就被那些赌徒吃干抹净。
邵嘉善埋怨离开的关四,说道:“关四怎么不护着良儿?”
邵嘉良年纪小,又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而关四不一样,他长久出入赌坊,和赌坊里的老板都很熟,哪怕是在群情激奋之下,他想要护住邵嘉良也不难。
“我离开的时候,听见关四喊了一句‘老子跑了,儿子还在’。”邵瑜说道。
邵嘉善闻言立马怒从心头起,说道:“关四这不是要害死良儿吗?他怎么是这样的人!”
邵瑜立马十分白莲花的劝道:“你别多想,关四输了不少钱,也许是他心里有气,这事不怪他。”
但邵瑜这样看似善解人意的劝说,在邵嘉善这里,却只是火上浇油。
“钱难道还比兄弟更重要?他就是想在良儿身上泄愤!我要跟他绝交!”邵嘉善此时只觉得自己看透了关四。
邵瑜却似是无意一般问道:“说起来,是谁一直让你来赌坊玩来着?”
邵嘉善说道:“要不是关四天天催着,我哪里会来这样乌烟瘴气的地方,一群人挤在一起,臭都臭死了。”
邵嘉善的人生宗旨是享受,可不是跑到赌坊这种地方来受罪。
若不是关四一直催促着,他也不会来这地方,此时见关四如此对待弟弟,他更加坚定了要绝交的心情。
原剧情里,邵嘉善惹出的滔天大祸,其实是他在替人顶罪。
而这个真正犯错的人,就是关四。
关四在好兄弟顶罪之后,从来没有去看望或者给邵嘉善送东西,只任由好兄弟在边关吃风喝沙,而他自己在乡下老家避了几年后,又重回京城,依旧当自己的潇洒公子哥。
邵瑜在一旁看了许久,虽然有两个长随护着,但邵嘉良此时的模样还是十分狼狈,等到人都散去之后,邵瑜才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此时邵嘉良十分颓唐的站在那里,就像是一颗被抽干水的树枝,整个人都是焉了吧唧的。
“六万两,六万两银子……”邵嘉良口中念叨着。
他甚至没有察觉到邵瑜的靠近。
“六万两可以做什么?”邵瑜出声询问。
“买粮食,买数不清的粮食。”邵嘉良十分痛苦的说道。
一想到损失那么多可以赈灾的粮食,邵嘉良此时满脸痛苦,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罪人。
邵瑜摸了摸小儿子的脑袋,没有安慰他,而是问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输吗?”
邵嘉良忽然抬起头,直直看向邵瑜,问道:“父亲,您是故意的对不对?您就是不想让我赌博。”
邵瑜轻笑一声,说道:“你不为钱赌博,但你现在已经开始怀疑我这个父亲。”
邵嘉良闻言顿时觉得有些愧疚,他在心下告诉自己,赌博本来就有输有赢,他不应该因此而怨恨父亲。
“对不起,我不该如此,我只是……”邵嘉良有些说不下去了,他此时承受着巨大的打击,只觉得做什么都没有力气。
但邵瑜却紧说道:“你的怀疑没有错,我就是故意的。”
邵嘉良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邵瑜,问道:“为什么?”
邵瑜反问道:“你为什么赢,又为什么输,你真的明白吗?”
“我……我的输赢都是因为您。”邵嘉良说道。
“是啊,你都是听我的,你其实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投,也不知道你的庄家在想什么。”
“你挣钱是为了百姓,你身边那些起哄的赌徒们,也是为了百姓吗?”邵瑜质问道。
邵嘉良从小到大,直到后面位极人臣,而后被新帝按死,他都是好心肠,都是一心为了百姓。
但是他不知道新帝是什么人,也不知道自己身边跟着的是一群人。
他一个人的公心,比不上身边亲族与追随者们源源不断的私心,他虽清清白白,但新帝却只看见了他身边缠绕的那一股巨大的势力,一股足够威胁皇权的势力。
邵嘉良到了那个地步,即便他依旧对新帝一片忠心,但他身边缠绕的势力,为了权势更进一步,也会不断催发他和新帝之间的矛盾。
“我……我只是想帮帮他们。”邵嘉良无奈说道。
邵瑜叹息,说道:“你为什么要帮一群赌徒?赌徒为了赌钱,可以卖儿卖女,这就是一群完全泯灭人性之徒,你为何要帮他们?”
邵嘉良顿时哑口无言,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在那样的情况下,居然那么轻易的被那些人绑架。
“你不知道为什么赢,但却还是要带着一群人去赢。”邵瑜说道。
邵嘉良忍不住反问道:“是我做错了吗?”
在邵瑜看来,小儿子虽不好利,但却过度好名,他非常轻易的就沉浸于旁人的吹捧中,也太容易被人绑架,做出一些不动脑子的事。
“我不明白的事情,即便有着巨大的诱惑,也不应该去做。”邵嘉良忽然说道。
邵瑜点点头,邵嘉良并不笨,他只是一路成长太过顺风顺水,因而需要一点打击,才能让他更快成长。
邵嘉良又看向一旁的大哥,说道:“大哥虽然也不懂为何赢钱,但你知道见好就收,我不如也。”
邵嘉善想到自己当时的心路历程,几次都差点又冲回去下注,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我只是没挤进去,差点就进去送了。”
“即便如此,大哥也被父亲劝说离了赌桌,而我却一意孤行,导致损失了六万两银子。”道理邵嘉良都懂,但说起这事,还是难免会觉得心痛。
邵瑜安慰道:“不是六万两,你损失的只有十两银子。”
邵嘉良闻言勉强扯了扯嘴角,但还是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模样,任凭一路上邵嘉善如何逗他,都没能开心起来。
父子三人回到家,小韩氏早就在等着,见到儿子一身狼狈,身上衣服多处破损,小韩氏立马叫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良儿怎么弄成这样?”小韩氏将怀疑的目光,直直看向邵嘉善。
邵瑜说道:“在赌坊里闹了点事,虽然衣服被扯破了,但人都没事。”
“扯破?你们在赌坊里到底干了什么?”小韩氏委屈的都要哭了出来。
她本就不愿意儿子去赌坊,如今又弄成这个样子,她心下埋怨邵瑜,但却又觉得,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邵嘉善。
“善儿,你弟弟就算哪里做的不对,你跟我说就行了,何必闹成这样?”小韩氏哪怕不了解的实情,但也本能的开始上眼药。
小韩氏心中笃定邵嘉善是个闯祸精,这一切一定跟他脱不了干系。
邵嘉良自然听出了小韩氏的意思,见母亲在埋怨哥哥,当即就臊的耳根通红,说道:“母亲,您不要乱说,这事跟大哥没有任何关系,都是我的错。”
小韩氏却只当儿子爱护大哥,所以才会主动这般抢着认错,便说道:“你是个好孩子,但不能什么都往身上揽。”
小韩氏说完,看向一旁的邵瑜,大有让邵瑜做主的意思。
邵瑜无奈一笑,提醒道:“夫人,我也在赌坊里,若说罪魁祸首,应当是我。”
小韩氏脸上一僵,她一直是习惯性用这样的方式在丈夫面前上眼药,今天这般似是翻车了。
邵瑜接着说道:“善儿是个好孩子,你从前对他的误解太深了。”
小韩氏赶忙点头。
邵瑜又看向一旁的邵嘉良,说道:“良儿今天太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邵嘉良向来听话,闻言只朝着母亲再次重申:“这件事真的跟大哥没关系,母亲您不要多想。”
小韩氏的心理素质十分强大,等到小儿子离开后,她又转头一脸慈爱的看着邵嘉善,说道:“刚刚是母亲错怪你了,可以原谅母亲吗?”
邵嘉善没有说话。
邵瑜却道:“不急着道歉,还有旁的事要说。”
小韩氏不解。
邵瑜说道:“今天我带着善儿去查账了。”
“查账?查什么账?”
“你姐姐陪嫁的那家商行。”邵瑜说道。
小韩氏脸上神色微变,但只在片刻之间,她就已经冷静下来,说道:“善儿大了,确实也该将姐姐的陪嫁交给他。”
“只是善儿从未接触过这些东西,还是慢慢移交为好。”
小韩氏不觉得丈夫懂账本,心下只想着交接之事能拖则拖,这样她才有时间最后捞一笔。
但邵瑜却说道:“我们查出了一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