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瑜闻言, 立马一改之前装出来的病恹恹模样,神色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好,好, 真是我的好大儿,在外能护着母亲,在家又能孝顺亲爹。”邵瑜表现得十分激动。
邵嘉善见邵瑜此时的模样,激动得就好像他做成了什么天大的好事一般, 邵嘉善不由得有些赧然, 他没想到自己只是说要回家,就能让邵瑜如此开心,他甚至还觉得邵瑜对于孝顺的定义是不是太随便了。
邵嘉良听了,也在一旁说道:“父亲,我也日日在家的。”
邵瑜也跟着欣慰起来, 摸了摸小儿子的发顶说道:“你们都是孝顺的好儿子。”
邵嘉良得了夸赞, 脸上也开心起来。
邵瑜接着问道:“良儿,你读书最近读到何处了?”
邵嘉良立马恭敬回答起来, 邵瑜在一旁不住点头。
而一旁的邵嘉善此时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毕竟他向来不学无术, 如果邵瑜问起他的学业来,他也不知道应该从何处回答。
他只盼着邵瑜千万别想起他,便缩着脖子往马车角落里躲。
邵瑜只是看了畏畏缩缩的长子几眼,似乎并没有要询问他课业的意思。
慢慢的,邵嘉善也放松下来, 也有耐心来听父亲和弟弟说话。
“你这样的年纪, 已经学到此处,已然很了不起了。”邵瑜夸赞道。
邵瑜在家中,向来是个严父, 他公务繁忙,并没有那么多时间盯着孩子们的学业,加之他大多数时候都是严肃着脸,很少夸赞孩子们,因而与子女关系并不亲近。
邵嘉良此时甚至觉得,父亲今天夸赞他的话,比前半辈子都要多。
但也许是因为邵瑜先前说的那番话起了作用,邵嘉良并没有往别的原因上想,只当父亲是因为身体大不如从前,所以此会如此一改常态,半点不吝啬给儿子们好脸色。
一旁的邵嘉善看着父亲从查学业开始,到查学业结束,全程对着弟弟夸了又夸,忍不住有些眼热,心下想着要是这个不停被父亲夸的人是自己该有多好。
马车很快就到了家,此时天上一轮明月升起。
邵瑜看着两个儿子说道:“今天你们出门累到了,回去都早点休息。”
虽然两人出门只是跟在邵瑜身后助威,其实真正劳心劳力的还是邵瑜,但邵瑜如此叮嘱,两个儿子一起应了下来。
邵嘉良跟着道:“父亲今日辛苦了,也要早些休息。”
邵嘉善不会说这样的话,赶忙便跟着弟弟学,也道:“父亲多休息。”
邵瑜点了点头。
两个儿子本打算在原地目送父亲回房,但邵瑜却一直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两人有些不解,邵嘉良问道:“父亲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儿子吗?”
邵瑜定定瞧了许久,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说点什么,但最终却只是道:“算了。”
邵嘉良赶忙道:“父亲但说无妨。”
邵瑜只得道:“明日我不用上早朝,在家里用早膳,也不知能不能看见你们。”
小儿子素来乖巧懂事,便道:“父亲放心,儿子明日一早就来父亲院外等候。”
邵瑜看向邵嘉善,在大儿子开口之前,便抢先说道:“算了,你大哥一定是起不来的,一家人不在一处,我总觉得不团圆。”
邵嘉良赶忙推了推自己的大哥。
邵嘉善见邵瑜说得可怜,立马道:“父亲放心,我保证起来。”
邵瑜立马笑了起来,说道:“那好,明日一大早,我就让赵忠去唤你起床。”
赵忠是邵瑜的长随之一,素来严肃着一张脸,就像是邵瑜的翻版,邵嘉善素来不爱跟这个长随打交道,此时听到这名字,心底莫名一突。
邵嘉善还想说换个人,但邵瑜却已经像是做成了一件大事一般,开开心心的转身进了屋里,甚至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
邵嘉良主动扯了扯大哥。
两兄弟从前一直是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的关系,也许是今天一同并肩作战,邵嘉良忽然觉得与大哥亲近了不少,此时他拉着大哥往回走。
兄弟俩的院子只有一墙之隔,因而是顺路。
“大哥,父亲身体不好,往日我们尽量多迁就他一些,也少惹他生气。”邵嘉良说道。
邵嘉善此时有些心虚,弟弟素来懂事,从不惹是生非,没有大的变故,他绝不会惹父亲生气。
但他却不一样,纵使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但别人还是喜欢来他家中找事,因而他也无法保证,自己能不惹父亲生气。
邵嘉良不了解哥哥的情况,见他不说话,只当他是不愿意,便无奈说道:“哥哥若是无法保证这个,那能多在家里待着吗?毕竟父亲多看哥哥一眼,就能多高兴几分。”
邵嘉善虽然不学无术,但他朋友多,平日里的应酬也多,因而细究起来,说不得比邵瑜这个朝廷官员更忙。
“我……我尽量少出门。”邵嘉善说道。
邵嘉良这才满意。
隔日一大早,邵嘉善尚且在睡梦当中,就听见有人在不断的呼喊着自己的名字。
“阿福,别喊了,吵死人了。”邵嘉善还以为是自己的书童阿福在吵闹,不耐烦的喊了一声后,再度沉沉睡去。
外间的赵忠见自己喊了许久,依旧没有任何作用,便打算推门而入,但邵嘉善的书童打算阻拦,但一听对方是奉了老爷之命后,便只能让开,在心下祈祷着自家大少爷能不发太大的脾气。
赵忠推门进去,看到床上此时睡得四仰八叉的人,叹了口气,紧接着上前喊了两声,但是邵嘉善依旧没有起来,而是翻了个身接着睡觉。
赵忠无奈,说了一句:“老爷在等你。”
邵嘉善还睡得迷迷糊糊,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人掀掉被子。
冷风直直往他身上灌,邵嘉善立马叫起来:“干什么!阿福,你是不是想死!”
“老爷在等你”赵忠话语和表情都极为恭敬,但手下却死死的扯着他的被子,坚决不让邵嘉善又睡回去。
邵嘉善此时头都是炸的,用力扯着被子,和赵忠拉扯,在迷迷糊糊之间,他看了一眼外面只是蒙蒙亮的天空,说道:“天还早呢,父亲怎么这么早就吃饭。”
赵忠神色肃穆,说道:“老爷在等你。。”
“鬼扯,父亲才不是现在吃早饭!”邵嘉善反驳道。
但赵忠就像是只会说这么一句话一般,道:“老爷在等你。”
邵嘉善此时盖不住被子,但也死活不起来,两人就在床上拉扯被子,而无论他说什么,赵忠都只会说这么一句话,就像是个复读机一样,压根不会说旁的话。
最终,到是赵忠力气大,赢了这场拉扯战,他成功的将被子抢了过来。
邵嘉善没了被子,再也扛不住冻,哆嗦着从床上爬了起来,一旁的阿福赶忙上前,帮着这位大少爷穿衣服。
好不容易等他穿好了衣服,以及在磨磨蹭蹭的洗漱,赵忠便又开始皱着眉重复同一句话。
邵嘉善不耐烦的说道:“别催了,别催了,我已经尽快了。”
赵忠就这般带着邵嘉善去了邵瑜处,只是他那个样子,不像是去陪父亲吃饭,倒像是被赵忠押送着上刑场一般。
邵瑜见了邵嘉善,脸上立马绽放出喜悦来。
原本因为起床过早,而满心愤懑的邵嘉善,此时到时一楞,他忽然想到昨夜弟弟和他说过的话,此时看着父亲满脸喜悦,似乎对自己的到来充满惊喜。
“你母亲还道你一定起不来,怕我耽误了你晨睡,如今且瞧着,我儿这不是起来了。”邵瑜颇有些得意的说道,好似邵嘉善的早起,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一般。
被亲爹这样一说,邵嘉善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他在床上赖了许久,全没想到自己的老父亲是多么期待见到他。
邵瑜拉过儿子,说道:“一日之计在于晨,如今早膳还没有做好,就陪为父走一走。”
邵嘉善听到早膳还没有做好,心下一阵怒气。
但邵瑜忽然咳嗽了一声,神色也在一瞬间变得虚弱起来,但即便如此,邵瑜还是满是慈爱的望着邵嘉善,关切问道:“早上寒凉,你怎么不多穿些衣物。”
见到父亲如此关切的模样,邵嘉善心下因为早起而升腾的怒气顿时全部消散,他还忍不住想骂自己,明明知道父亲身体不好,明明知道父亲想要多和自己相处,自己为何还要赖床那么久。
邵瑜像是不知道儿子心中所想一般,拉着他往花园子里走。
邵家的花园不大,转一圈也要不了多久。
邵嘉善虽然年轻,但平日里四体不勤,且他向来不爱运动,因而一圈走下来,反倒他比邵瑜还要更累一些。
邵瑜却像是不知道他走不动了一般,朝着他道:“前日里大夫跟我说,我身体虚弱,平常要多在外面走动,可也不知为何,我一个人,总是不愿意出门走。”
“如今有你陪着,我倒觉得,就算是走一整天也不累。”
邵嘉善听到这话,心下一动,望着父亲有些苍老的面容,说道:“父亲若是喜欢我陪着,那我天天都来陪着你走路。”
邵嘉善说完就有些后悔,若是邵瑜每天都这个点起床,那他也跟着没了懒觉睡,立马觉得自己的日子难过起来。
他忽然想到父亲有三个儿女 ,因而此时便又想补充说让三人轮流陪着父亲走路。
但他话还没说出口,邵瑜脸上就浮现出惊喜之色来,问道:“你当真愿意?”
邵嘉善还没回答,邵瑜就说道:“你要是不愿意,那我就不走了。”
邵嘉善:……
邵瑜都这样说了,邵嘉善还能怎么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邵瑜一边走,一边和邵嘉善说故事,说的大多是自己从前外放时的经历,或者是听到的奇闻异事。
若是邵瑜满腹都是大道理,邵嘉善自然不想听,但此时跟他说的全是在别处听不到的故事,邵嘉善便听得津津有味,甚至还是不是追问一二。
“父亲,您当真见过比房子还要大的鱼?”邵嘉善睁大眼睛问道。
邵瑜点头,说道:“当时外放海州,也曾跟着船队在近海畅玩,侥幸见到一头比房子都大的鱼,当地人称之为鲸。”
邵嘉善还是满脸不敢置信,又问道:“你是不是在哄我?”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只是比较大的鱼罢了,也许越过海外,还有吃人的花,还有食草的虎,这些都皆有可能。”
邵嘉善对于这些未知的事物,没有半点害怕,反而全是心向往之,只恨不得自己亲自走出去看一看。
邵瑜虽说是在讲故事,但其实也是在观察儿子。
这孩子如今文不成武不就,也不知道未来的方向,邵瑜也想看看,他到底想要走什么方向。
即便目前邵嘉善对于未知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但能不能作为他未来的方向,依旧有待观察。
邵瑜又说道:“那些出海者的生活过得也极为辛苦,在海上漂泊久了,容易染上一种奇怪的病,全身莫名疼痛,身上到处都是紫斑,牙齿一颗一颗脱落,最后全身溃烂,直到死亡……”
原本还叫嚷着要出海的邵嘉善立马喊道:“我不出海了,我不出海了。”
邵瑜立马在心里将“出海”这一条划掉,毕竟邵嘉善这个样子,就算是有想要见识大千世界的心,他也没有这个胆子。
两人一起走了三圈,邵瑜面色如常,邵嘉善却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但邵瑜却只道:“大夫说我每天要走五圈的,可惜了,如今早上时间不够了,只能走这么多了。”
邵嘉善听了这话,内心又是一阵自责,毕竟是因为他赖床,才导致父亲不够时间走五圈。
“明天,明天我一定早点起来。”邵嘉善承诺到。
邵瑜立马打蛇棍上,说道:“那明天还让赵忠去唤你。”
邵嘉善一想到尽早赵忠那个模样,本想拒绝,但又想到若是换了其他人,估计不会像他那么尽职尽责,便也认了。
邵瑜拉着邵嘉善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小韩氏已经带着一双儿女等候,见到这父子二人一前一后进来,小韩氏眼神一暗。
“老爷特意将善儿叫出去,是有什么要单独提点吗?”小韩氏笑着问道。
邵瑜摇头,说道:“大夫说要让我每日多走动,善儿孝顺,特意陪着我出去走动。”
小韩氏闻言,又看向邵嘉善,依旧是满脸慈爱,说道:“善儿何曾这么早起来过,今早上定是好一番挣扎。”
邵嘉善用力点头,只觉得还是继母疼他。
小韩氏接着说道:“老爷,不如日后让姝儿陪着您,善儿也能睡个好觉。”
小韩氏自是不想让邵嘉善和邵瑜关系亲近,但每天陪伴邵瑜,又怕浪费小儿子读书的时间,便转而将女儿推了出来。
邵嘉姝素来孝顺,听到这话,立马说道:“父亲若是不嫌弃,姝儿也可以陪着您。”
邵嘉善原本以为自己丢掉这桩差事会开心,但不知道为何,他忽然觉得有些失落,今天一大早虽然疲累,但疲累过后,他又不免觉得与父亲更加亲近。
与父亲难得的相处,没有长篇大论的说教,反而耐心的与他讲故事,邵嘉善察觉到父亲的改变,也能隐约感觉出来,父亲是在极力想要和自己相处。
对于这样的父亲,邵嘉善忽然也想要多陪陪。
“没事,母亲,我陪着父亲就好,妹妹多睡一会。”邵嘉善说道。
在场之人闻言俱是一愣。
邵嘉良先是不敢置信,紧接着就觉得大哥这是开窍了,知道要哄父亲开心。
而邵嘉姝的眼神里却有些怀疑,自家大哥在她心里完全是不学无术的代名词,她总觉得大哥的反常举动,说不得是没安好心。
“不行,我要陪着父亲。”邵嘉姝说道,她怕大哥惹父亲伤心。
家中只有她这一个女儿,她自来就得宠,因而才敢这样直接说出来。
小韩氏没说什么,算是默认女儿的想法,而邵嘉良却不高兴了,他不想大哥难得的浪子回头被妹妹毁了,便说道:“姝儿,大哥想陪着父亲,你添什么乱。”
邵嘉姝立马说道:“大哥陪着父亲就高兴,我陪着父亲难道就不高兴吗?”
邵嘉善听到这话微微一愣,他想到自己往常总是惹邵瑜生气,从来不如弟弟妹妹会讨父亲欢心,也许父亲内心真的更想要妹妹陪着呢。
小韩氏也在一旁附和,劝道:“老爷,姝儿善解人意,有她陪着,我们都放心,至于善儿,他向来贪睡,还是别折腾他了。”
邵瑜闻言却道:“这又不是什么比试,都是我的儿女,谁陪着我都高兴。”
“既然两个孩子都这么积极,那就一起陪着,不过话我可说前头了,谁要是起不来,下次这种事也别争了。”邵瑜说道。
小韩氏一怔,但很快就说道:“老爷说的是,都是一家子亲骨肉,谁陪都行。”
对于这个结果,邵嘉姝自然满意,她觉得只要有自己盯着,大哥也不敢做出什么惹父亲伤心的事情。
邵嘉善心下也在告诉自己,明日一定不能赖床。
邵嘉良说道:“既然大哥和妹妹都陪了,父亲想必不介意多我一个。”
邵瑜自然不会拦着懂事的小儿子。
倒是小韩氏闻言张了张嘴,她想到丈夫今早在外面逛了那么久,若是拉上小儿子,还不知道要耽误多少他读书的时间。
但此时一家人全都其乐融融的,这话她不好当面说出来,只能想着私底下再另外跟邵瑜商议。
往常一家人总是很难凑齐,因而看起来倒是其乐融融,用完早膳后,邵瑜也没有急着去衙门里,反而询问三个孩子:“你们今日打算做什么?”
小韩氏率先问道:“老爷怎么忽然关心起孩子们做什么了?”
虽然邵瑜问的是三个孩子,但小韩氏总觉得邵瑜的重点是放在邵嘉善身上。
邵瑜也没什么遮掩,直接说道:“我如今已过知天命之年,往后的日子一天少过一天,从前醉心公务,忽略了你和孩子们。”
“如今细细想来,倒觉得自己错过了太多。”
邵瑜话语中带着几分悲意,小韩氏尚且体会不出来,但两兄弟却想到昨日邵瑜说的自己身体不太好了,两人对视一眼。
父亲曾经说过,为了不让母亲和妹妹担心,因而要两兄弟不要透露出他身体衰弱的情况。
“你们父亲既然关心,你们就如实说来,免得他担心。”小韩氏朝着三个孩子说道。
邵嘉良看向邵嘉善。
邵嘉善忽然想起来自己家中长子,应该自己第一个回话,但盯着邵瑜关切的眼神,他对于自己今天的安排有些说不出口。
小韩氏自然察觉到了邵嘉善的窘迫,眼珠子一转,便道:“善儿,你是大哥,你先说,切记不要欺骗你父亲。”
邵瑜立马朝着妻子道:“善儿虽然性子冲动,但却不会撒谎,你怎么会往他撒谎上想。”
小韩氏也没想到丈夫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就像是直接戳破了她的假面一般。
而此时邵嘉良也忍不住看了母亲一眼,眼神中带着些许怀疑。
小韩氏为了不让人怀疑,立马弥补道:“善儿虽不是我亲生,但却是我养大的,跟我亲生也没什么不同,我也不是怕善儿在外面闯祸,我是怕他在外面受了委屈,还瞒着家里人。”
小韩氏勉强将刚才的失言圆了回去,孩子们也不再多想。
但是邵瑜却说道:“他这个性子,就算受了委屈,多半当场也打了对方一顿,不吃亏。”
就像昨天,邵嘉善为了维护小韩氏的名誉忍辱负重,但也没少揍人,因而其实也没有多委屈。
小韩氏脸上顿时有些尴尬,邵瑜没有乘胜追击,而是继续看向邵嘉善。
邵嘉善见父亲一直盯着,便知道今天这一关没那么好过了,只能心一横,说道:“上午本来打算在家里睡个回笼觉,下午约了人蹴鞠,等到晚上,想要去赌坊里见识一番。”
小韩氏听到这话,心下一喜,转头看向邵瑜,想着长子如此不学无术,连赌坊都要去见识了,丈夫一定会暴跳如雷。
但结果却事与愿违,丈夫并未暴跳如雷,反而有些委屈。
小韩氏只想揉揉自己的眼睛,看是不是花了眼睛。
邵瑜还没开口,邵嘉良就说道:“大哥,赌坊那样乌烟瘴气的地方,你去那里做什么!”
邵嘉良读的是圣贤书,自然看不惯赌坊青楼这样的地方,只觉得听了一耳朵都嫌脏。
邵嘉善轻声说道:“我也说了,就是去见识见识嘛。”
话虽这么说,但他却不敢直视邵瑜。
也正是因为邵瑜最近给了他好脸色,所以这样的事情,邵嘉善都敢说出来,他也做好了被邵瑜骂一顿的准备。
“你这么说出来,不怕我骂你吗?”邵瑜问道。
邵嘉善点头,说道:“怕是怕,但又不能跟父亲撒谎,且这事情是早就跟他们说好的,推辞不得。”
邵嘉善见邵瑜还不算如何生气,便又说道:“父亲放心,我不会学坏的,我只是去见识见识。”
邵瑜闻言轻笑一声,他相信邵嘉善本意确实是想去见识一番,只是赌坊那样的地方,对人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一旦进去了就很难再出来。
“我相信你,想去就去吧。”邵瑜说道。
邵嘉善骤然抬起头来,似是在确认邵瑜说的是不是反话。
邵瑜看着儿子一脸呆傻的模样,继续说道:“可你答应了我,每天晚上都要回家的。”
邵嘉善赶忙道:“父亲放心,我只是去看一眼就回来,不耽误回家。”
“我放不了心。”邵瑜回道。
邵嘉善:……
邵瑜道:“既然要见识,就带着我和你弟弟一起,让我们一起见识一下。”
邵嘉善:?
邵嘉善认真的看着邵瑜,似是要确认他话语里的真假。
邵嘉良满脸不情愿,显然对于这些乌烟瘴气的地方很是嫌恶,只是碍于邵瑜,才没有当场反驳。
反倒是小韩氏第一个着急了,说道:“良儿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邵瑜说道:“夫人为何态度如此激烈?”
小韩氏生怕丈夫一意孤行,因而也没有多想,直接道:“良儿是读书人,未来是要考科举的,绝不能沾染这些糟污事!”
邵瑜望着妻子,神情微妙。
小韩氏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她看向三个孩子,只见出了邵嘉善什么也没有察觉,邵嘉良和邵家姝此时都有些诧异。
“你不想良儿去那种地方,怎么不担心善儿会在那里学坏?”邵瑜问道。
邵嘉善一开始说出要去赌场时,在场只有邵嘉良在激烈反对,小韩氏可是一言不发的,如今换到自己亲儿子头上,小韩氏却闹了起来。
邵嘉善被邵瑜这么一提点,顿时脑子也转过弯来了,他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一般,脸上虽然没有伤,但心里却一阵又一阵的钝痛。
邵嘉善知道小韩氏不是他亲娘,但觉得小韩氏这么多年对他很好,也是他嫡亲的姨妈,和亲娘也没什么差别,因而他一直以为来,都是那她当亲娘看。
就在昨天,邵嘉善还打算为了小韩氏的名誉,而硬抗邵瑜一顿打。
可如今被邵瑜点破,他似是才知道,亲娘和亲姨妈,终究是不一样的。
即便小韩氏都这么说了,但邵嘉善还是第一个出来维护她的,努力朝着邵瑜解释道:“父亲,我平常在外面鬼混惯了,弟弟不一样,母亲有此担心,也是常理。”
小韩氏忍不住看了邵嘉善一眼,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但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只当是默认了邵嘉善的说法。
邵瑜见母子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不再继续纠结此事,转而说道:“就是因为你弟弟没见识过,才更要让他见识一下,只有他见过了,心里有底,日后才知道该如何面对此等事情。”
小韩氏却还是放不下心来,她为自己的一双儿女操碎了心,因而很怕两人走了弯路。
邵瑜又看向邵嘉良,说道:“赌坊确实能诱惑人心,只是你日后若入仕为官,面对的诱惑将会是一个赌坊的千倍百倍,你可有信心?”
邵嘉良见父亲其实是想考验自己,当下也不再拒绝赌坊之行。
邵瑜也没有一直盯着长子,他还有另外两个孩子要关心。
“你成日读书,若是累了就起来走动一下,不要坏了身子。”邵瑜劝邵嘉良。
邵嘉良的生活比较单调,只有读书这么一件事。
“除了在房间里做女红,没事也看看书、弹弹琴,我书房里的书,你都可以看。”邵瑜对女儿如此道。
邵嘉姝用力点头,娇俏道:“我早就想看看父亲书房里有什么好书,只是母亲总不让我进去添乱。”
邵瑜立马道:“你素来乖巧,就算进去了也不会乱翻,自然无碍。”
小韩氏见女儿得宠,也没有多高兴,反而依旧对儿子晚上的赌坊之行忧心忡忡。
邵瑜问完话后,时间也到了,他便去了衙门里,他这段时间也没什么要紧公务,上午就将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了,吃完午饭后,跟底下人交代去向之后,便匆匆离了衙门。
“老爷,咱们现在去哪里?是要去逛书局吗?”长随王喜问道。
原身从前也总是提前办完事离开衙门,然后跑到书局那一片去淘古书。
但邵瑜提前下衙却不是为了逛书局,而是说道:“去西郊。”
西郊球场此时倒是热闹,不少人都坐在看台上,看着场上的少年郎们蹴鞠,不时发出一声喝彩来。
邵瑜随意找了个人多的位置坐下,赛场上是年轻小伙子们,赛场下加油助威的也是年轻人。
邵瑜这么一个中年人混进来,虽然有些奇怪,但这些年轻小伙子也没多想,只当他也是个喜好蹴鞠的。
“这两支队伍都是什么人?”邵瑜问身旁的一个小伙子。
那小伙子看穿着虽然不错,但邵瑜却还是一眼看出,这人家中多半不是官员,应当出身商人之家。
钱不断本在看球,听到邵瑜问询,也耐心作答:“这两支,一边是文官家的,一边勋爵家的,两边的关系一向不太好。”
钱不断确实是个商人之子,也正是因为他出身商人家庭的原因,无论是哪个群体,他都讨不了好,属于一个绝对的边缘存在。
因而突然插进来的邵瑜,反倒成了看台上跟他说话最多的一个人。
“你觉得哪一支能赢?”邵瑜问道。
钱不断看了一下场上的情况,说道:“多半是黄小国公带的队会赢。”
黄小国公那一队全部都是出身勋爵家庭,家中大多尚武,因而哪怕他们不读书,多半也学过武,底子就比文官家的孩子要好。
而邵瑜看着正在场上的邵嘉善,心下想着这孩子走两步都喘得慌,怎么蹴鞠却不见累。
邵瑜心下刚吐槽完,邵嘉善那一队就换了人,被换下的人就是邵嘉善。
邵嘉善满头汗水,几乎是被人扶着下马的。
黄小国公此时大声嘲笑道:“邵嘉善,你到底行不行呀?这才打了多久,你就要下去了,真是有够废物呢。”
邵嘉善瞪了他一眼,很快,他就要甩开身旁搀扶的人,强行继续回去。
只是他刚刚将人甩开,便见到了父亲的长随赵忠。
赵忠:“老爷在等你。”
邵嘉善:你能不能换一句话说?
赵忠回头,看向邵瑜所在的方向。
邵嘉善顺着视线过去,也看到了邵瑜,他当即也不顾黄小国公的嘲讽,跟着赵忠去了看台上邵瑜所在的地方。
邵瑜坐在那里没动,在邵嘉善将要坐下来的时候,说道:“你别坐,先站一会。”
邵嘉善一愣,但还是听话照做,他如今对于邵瑜没有那么强烈的逆反心理。
“站着缓一会,再坐下,这样对身体好。”邵瑜说道。
邵嘉善点点头。
等他缓得差不多了,邵瑜才说道:“坐下吧。”
邵嘉善坐下来后,问道:“父亲是专程来看我的?”
邵瑜点点头。
邵嘉善回想起自己在赛场上的表现,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刚刚的表现实在算不上好。
邵瑜却不在意这个,而是说道:“你其实踢得很好。”
“你虽然体力不太行,但爆发力很强。”
邵嘉善显然也认识到了这一点,可是他踢了一会就会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喜欢蹴鞠吗?”邵瑜问道。
“我其实不怎么喜欢,他们喜欢,我得配合。”邵嘉善说道。
邵嘉善没多喜欢蹴鞠,但是朋友们喜欢,他也只能参与其中,他怕自己不喜欢,可能就会和朋友们脱节。
邵瑜微微皱眉,没有继续猜下去,而是直接问道:“你有喜欢的事情吗?”
邵嘉善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邵瑜只是看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便说道:“你直接说,我不是来责怪你的。”
邵嘉善掰手指,说道:“赏花,听戏,逛园子,享受美食……”
邵瑜一听,好家伙,全是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