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忘了问名字, 但张惠芸还是很快就知道了邵英娘的身份。
邵英娘是服装厂的老板,经常要来这里视察工作,在她没有刻意隐瞒身份的情况下, 张惠芸自然就得到了身旁工友们对她的介绍。
邵英娘在沪城商界的评价,算是褒贬不一,而在服装厂里,在所有女工心里, 却是一个传奇。
张惠芸身旁的工友, 就是邵英娘的狂热追随者,此时她正在疯狂的跟张惠芸科普邵英娘的事迹。
“之前还遇到有人挖坑的,想用大订单来坑我们厂,但是邵总一眼就看出来对方不对劲,宁肯放弃这笔大单子, 也不愿意被这个人坑。”
“后来呢?”张惠芸忍不住问道。
工友接着说道:“后来, 这个坏人没有坑成我们,转头去坑了另一家厂, 那家厂当时是沪城第二大服装厂, 但就是被这人给坑破产了。”
说起这事, 工友脸上一阵后怕,似是生怕自己赖以生存的工厂,真的没经受住那次考验。
作为听众的张惠芸,也觉得此事颇为荡气回肠,心下不禁想着, 若是自己面对那样的情况, 真的能做出和邵英娘一样的决策吗?
“听说邵总刚开始是在西餐厅工作,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很优秀了,几个月时间就从侍应生升到了领班, 要不是餐厅经理想要骚扰她,她还不会出来自己办厂呢。”
张惠芸听得津津有味,心下想着,厉害的人就像是金子,似乎在哪里都能发光,她又忍不住问道:“后来那个餐厅经理怎么样了?”
工友闻言,立马压低了声音,说道:“听说那经理消失了。”
“消失了?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凭空消失?”张惠芸不解的问道。
“听说是被白三爷处理了。”工友说道。
张惠芸听到这话,顿时想起了王继宗在家时骂的那些话,忍不住问道:“那咱们邵总和白三爷……”
话没说完,就被工友打断,说道:“你可别跟外面那些臭男人一样,说些没影的话,你看我们邵总,行得正坐得端,哪里是哪种人。”
张惠芸想到自己在厂里的所见所谓,也越发感受到邵英娘的不同寻常之处。
工友又说道:“别的厂里很少招女工,就算招女工,哪里会有我们这样的待遇,连孩子都帮我们带了。”
张惠芸想到女儿的改变,这个孩子从前乖巧但寡言,但如今话多了,人也变得活泼了很多,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这样的改变,就全都来自于一个托儿班。
邵英娘此时也正好走到了张惠芸跟前,许是身边人太多了,邵英娘并没有跟她打招呼,而是轻轻点点头。
张惠芸心底原本还有一丝对方是丈夫前妻的结缔,但如今却全都变成了对邵英娘的佩服,张惠芸工作越发努力,在设计师助理选拔的时候,她更是第一个报名,最终靠着出色的审美,张惠芸成功当上了设计师助理。
而王家这头,王继宗头被砸得头破血流,只是因为抢救及时,王继宗很快便又恢复好了,但王家的人在外面寻找了很多天,却依旧没有找到半点张惠芸的踪迹。
张惠芸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在外面没有半点痕迹。
王家毕竟人力有限,也不能始终将时间花费在一个逃跑的女人身上,张惠芸虽然跑了,但王继宗却还是要继续生活的,很快他就迎来了自己的第四段婚姻。
沪城有很多人卖邵英娘的面子,当然也有很多人看不惯邵英娘。
郑楚怀就是这么一位老派商人,他觉得做生意就应该是男人们的事情,看不惯邵英娘在外面抛头露面,邵英娘与王继宗的那一桩官司,被他十分武断的认为是邵英娘不守妇道。
郑楚怀不仅在言语上讨厌邵英娘,更是用实际行动来反对邵英娘,沪城许多商人卖邵英娘的面子,都不与王继宗来往,但郑楚怀却不一样。
郑楚怀不仅主动跟王继宗来往,甚至还将家里的小女儿许配给了王继宗。
王继宗原本在沪城被人人排挤,郑楚怀的主动登门,自然让他感觉到久违的被重视,难得遇到这么一个不嫌弃他的人,王继宗自然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
王继宗本就长相不错,多年经商又十分懂得交际应酬,很快,他就将郑楚怀哄得开怀大笑,甚至还让郑楚怀以爱女相嫁。
王继宗因为要仰仗老丈人的缘故,对着新婚妻子自然是百般体贴,原本不愿意嫁给他的小姑娘,很快便被王继宗哄晕了头。
这段时间外界纷扰,但王继宗却在一门心思攻略岳父一家,有郑楚怀帮忙背书,王继宗在沪城商界的名声倒是好了不少。
只是王继宗到底做不了布匹生意了,他跟在岳父后面,转而做起了煤炭生意,王继宗本就有经验,而岳父的儿子却是个纨绔。
很快,不过几年时间,岳父的生意已经逐渐交到王继宗手里。
王继宗虽然还是比不上邵英娘风光,但他在沪城也算是站稳了脚跟。
几年时间,足够王继宗侵吞岳家的产业,几年时间,抗战也结束了,东瀛人比历史上更早离开沪城。
邵英娘这几年生意虽然没有快速扩张,但却也稳扎稳打,稳定的盈利,让她的两家工厂,成为沪城所有贫家女人最向往的地方,而这两家工厂招工,也确实以贫家女人为主。
抗战结束,沪城重新回到了果党的手里。
一朝天子一朝臣,重新回来的政权,自然也要在沪城进行清算,似是一夜之间,无数大厂因为这清算而轰然倒塌。
不过如此激烈的洪流中,白三爷倒是依旧不倒,他本就是个多头下注的人,因而他安稳的扛过了第一轮。
反倒是王继宗,好不容易将岳家的产业蚕食得差不多了,但郑楚怀却被柳家安上了一个勾结东瀛人的名头。
柳家是大总统的亲戚,放在古代就是皇亲国戚,势力庞大,并非旁人可以招惹。
郑楚怀的所有生意,连同王继宗这么多年偷偷侵吞的产业,此时全都一起吐了出来,王继宗这么多年就像是白干一般,他辛辛苦苦扩张岳父的产业,最终全都变成了给柳家打工。
柳家虽然侵吞了产业,但事情却也没有做绝,郑楚怀一家子被关了几天后,就被放了出来。
因着柳家侵吞带来的动荡,郑楚怀倒是察觉到了王继宗在背后做的小动作,但如今所有的产业都成了一场空,郑楚怀也没有计较女婿的意思,反而为了女儿,打算忘了这件事。
郑楚怀此番心灰意冷,也越发觉得国内待不住,便打算举家下南洋,他儿子不争气,哪怕知道女婿可能并不好,但难免却还有多倚重几分。
郑楚怀想要王继宗一起下南洋,但却被王继宗断然拒绝,郑楚怀无奈,便只能拖着年迈的身体,带着一家老小下南洋。
下南洋一路艰难万分,郑楚怀的儿子依旧不争气,但儿媳妇却在接连串的刺激下,开始担负起整个家族的责任来,带着一家老小成功抵达南洋。
郑楚怀体虚无法管事,但却依旧是老派思想作祟,家中的钱财宁愿交给儿子也不给儿媳妇,还嫌弃儿媳妇没能生下男孙,郑家的儿媳妇见此,索性再不管这一大家子,净身出户,带着女儿自立门户,没有几年,她便在南洋有了自己的产业。
反观郑楚怀,一心想要让儿子成器,但儿子最终却还是拖累了全家,最终郑家没能在南洋东山再起,反倒逐渐过得比普通人家还不如。
而王继宗之所以不愿意离开国内,只是因为他不想这样灰溜溜的离开,更因为,他觉得自己看见了通天之途。
从前在文城,大帅的一个举动,就能给王家的生意带来巨大影响,而如今,柳家的一个举动,又让他多年辛苦经营毁于一旦。
王继宗如今只觉得,做生意哪怕做到顶层,一切都还是虚的,真正厉害的永远是权势。
王继宗从来没有入此刻这般渴望拥有权势,他不再想着在商场上东山再起,反而想着自己如何才能获得权势的敲门砖。
邵瑜丝毫不知道王继宗的想法,此时他正在劝邵英娘将生意搬离沪城。
“时局不稳的时候,爹爹不让我离开,为何时局稳定下来了,爹爹反而要让我离开?”邵英娘有些不明白。
邵瑜却从郑楚怀的事情中看出了风声,说道:“时局哪有那么容易稳定,柳家要吃肉,是要吃下整个沪城的肉,你以为区区一个郑家他就会满足吗?”
邵英娘听了一愣,转而说道:“我们都是正经做生意的,柳家这样,难道不怕引起民愤吗?”
邵氏服装厂确实挣钱,但挣的钱,一部分给女工们提供优渥的薪资待遇,而另一部分,就是用来支援前线,实际落在老板口袋里的并不多。
邵英娘自觉是良心企业家,因而才会有这样天真的想法。
她这样的想法,在面对每一个正常的政党,可能都是正确的。
但她偏偏面对的是胃口和胆子一样大的柳家,柳家虽然是国内顶尖家族,但他们眼里可没有国家与未来,只看得见眼前的羊毛。
邵瑜说道:“柳家不怕,他们一点都不怕,连救济粮都敢动,他们没有什么不敢动的。”
邵英娘微微张开嘴巴。
邵瑜接着说道:“你如今身上担着的,不是一个人的生计,而是那么多女工的生计,如果工厂落在柳家人手里,你觉得会是怎么样?”
邵英娘甚至不敢顺着邵瑜继续往下想。
“你名下两个厂,连同制药厂一起搬到港城,工人们能带走的,尽量带走,港城你也熟悉,阿欢现在已经在那边安排了。”邵瑜说道。
邵英娘慢腾腾的点头,很快,她又问道:“这一次,是一家人一起离开吗?”
“我在港城开了一家西餐厅,会交给你娘打理,而你弟弟我打算送他出国读书。”邵瑜说起自己的安排来。
邵瑜这安排,显然对于每个人都想得十分周到。
邵英娘忽然意识到不对劲,问道:“那爹您呢?您也跟我们一起离开,对不对?”
邵英娘虽然每天都很忙,但她却不是聋子瞎子。
邵瑜每天早出晚归,她虽然不知道邵瑜在忙什么,但已经隐约意识到了邵瑜在做什么。
邵瑜看着女儿,说道:“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
“您不是说时局不稳吗?要走一起走,我们是一家人。”邵英娘急切的说道。
邵瑜摇了摇头,说道:“制药厂的情况,我会跟你交代清楚,每年从咱家流出去的,那些不明来路的钱,我也会跟你交代清楚,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我也会跟你交代清楚。”
这些话邵英娘却不想听,她这些年在生意上,虽然都是独断专行,但邵瑜在她背后,她就感觉自己心里有底,如今邵瑜不跟她一起离开,她既担心父亲的安慰,又觉得自己像是失去了后背。
邵瑜摸了摸女儿的发顶,笑着说道:“你是家里的长女,我一直拿你当继承人来培养,所以家里的产业全都交到你的手里。”
邵英娘点头,说道:“爹爹看重我,我反倒时常觉得才不配位。”
邵瑜摇了摇头,说道:“我交给你,你也做得很好,这就说明你值得如今的一切。”
邵英娘眼眶微红,生下三女儿,被父母带离文城,对于她来说,此后的人生就像是重新开始一般。
她不再是饱受欺负的妻子,也不是不受重视的女儿,而是父亲心里最重要的孩子。
“你娘总是担心你的婚事,但我却从来没有担心过。”邵瑜说道。
邵英娘一愣。
邵瑜接着说道:“你想结婚就结婚,不想结婚,就专心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这是你的人生,你是我们的女儿,是阿良的姐姐,是孩子们的母亲,但你也还是你自己。”
邵英娘眼泪落了下来,似乎在这个家里,父亲永远都会给她最大限度的支持,现在也能说出这样“不结婚也可以”的话来宽慰她。
“我接下来说的事情,你若是愿意做就去做,若是不愿意做,就当自己没有听过,不要给自己太大的负担。”邵瑜这也是第一次,打算将自己暗地里做的那些事情跟邵英娘交底。
邵英娘听了,立马说道:“父亲支持了我想做的事情,女儿也要全力支持父亲想做的事情。”
邵瑜听了,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此去港城,可能要花费许久,这次的搬迁,对于你,对于我们家,甚至对于我们的国,都是一件至关重要之事,切记不能有半点闪失。”
邵英娘郑重点头。
邵瑜又道:“到了港城,你就是邵家的大家长,你有责任管教好家庭成员,确保他们走上正轨,明白吗?”
邵英娘再次点头,朝着父亲承诺道:“我一定会好好管束所有家人,绝不让他们走上歪路。”
邵瑜点点头,接着他才说起在港城的布局。
邵英娘头一次听到这些事,听到父亲大胆的安排,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她甚至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一介女流,居然还要掺和军火之事。
“我接手的这条线,是白三爷牵的线,白三爷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他故土难离,也不愿意离开沪城,但唯独放心不下他如今身在港城的女儿。”
“你在沪城时受了白三爷诸多庇护,到了港城,你要将白小姐当做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看待。”
听着邵瑜这话,邵英娘总算明白白三爷从前对自己那么多的维护从何而来,白三爷在外风评褒贬不一,但邵英娘却受了他颇多恩惠。
“爹爹放心,我心里一直记着白三爷的恩情。”邵英娘说道。
邵瑜点点头。
三家工厂一起搬迁,本以为愿意跟随工厂一起搬迁的人不多,但意外的是,大多数人都愿意搬往港城。
“留在沪城,也找不到这么好的老板,跟着邵家人,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们都敢去的。”
听着工人们这样的话,邵英娘也有些动容。
邵家的工人中,夫妻都在邵氏上班的,没有半点犹豫就打算跟着搬迁,而夫妻分隔的,邵英娘也承诺给另一半安排工作。
邵家的工厂都是待遇拉满,邵英娘也从来没有说过什么谎话,因而工人们也全都十分信任她。
而极少数不愿意搬迁的,也是因为他们故土难离,对于这部分人,邵英娘也多发了三个月的薪水作为遣散费。
巷子里的街坊们几乎所有人,全都跟着这一次搬迁而离开,有房子的卖掉房子,租房子的推掉房租,这些人原本在邵瑜的建议下,多年来都坚持兑换金条。
这几年随着货币系统几次崩溃,金条价格一路高涨,他们也全都大赚一笔,如今要离开沪城,邵瑜又建议他们将金条换成英镑。
街坊们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就一窝蜂的跑去兑换英镑,到了港城,他们又忍不住感慨邵瑜的先见之明。
这样大工程量的搬迁,注定不是一个小工程,邵英娘这一次只带走工人,并没有带走机器,她提前找好了买家,用一个合适的价钱将旧机器卖了出去。
而工人们,也是分了好几批抵达港城,到了港城第一件事也不是忙别的,而是先造房子。
港城城区房价很贵,因而邵瑜在郊区买了大片土地,这些土地哪里做居民区,哪里做工厂区,早早就做好了规划,邵英娘只需要按照计划逐步实行就好。
举家搬迁的工人们刚来港城吃了几天苦头,但因为邵英娘说房子建好了就归工人所有,因而他们对于白得一房子这事立马积极起来。
等房子建好了,厂房那边也全都准备好,搬迁后不过三个月,邵家的工厂又再度运转了起来。
街坊们几乎全都参与了这次搬迁,他们离开之后,新的住户还没有搬进来,整条巷子空荡荡的,只剩下了邵瑜和关杨两人。
在一个月色很好的夜晚,邵瑜直接敲开了关杨的门。
“邵叔叔?”关杨有些诧异他的到访。
“我是路。”此时家人已经离开,邵瑜孤身一人,倒是没有半点顾忌。
关杨整个人都愣住了,但很快他便调整过来,说道:“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邵瑜知道他谨慎,当场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这一行字正是邵瑜最近一次传出的信息,字迹和内容也全都一模一样。
关杨这才彻底相信了邵瑜的身份。
邵瑜接着说道:“我要见上级。”
关杨很快就反应过来,说道:“你放心,我会向上级汇报此事,尽快安排见面。”
邵瑜这个身份,在这几年里,没有组织安排的情况下做了很多事情,他一个人,比整个沪城情报组织做的事情都多,邵瑜的种种作为,也全都验证了他的真诚。
因而关杨早就得到过吩咐,如果“路”向他们发出请求,只要是正当请求,他们这些人都必须全力配合。
邵瑜摇了摇头,说道:“我要更高级别的上级,级别越高越好。”
“这……”关杨有些犹豫。
邵瑜说道:“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须要见一位足够分量的人,最好是能对一切拥有最终决定权的人。”
关杨见他说得慎重,便问道:“多重要的事?”
“此事可以颠覆战局。”邵瑜说道。
关杨不再犹豫,直接说道:“我今晚就向上级汇报。”
邵瑜见他打算出门,又道:“不要从麦琪路走,那边有人。”
麦琪路“有人”便等于麦琪路有探子,关杨没有询问邵瑜的消息来源,他早就知道“路”神通广大,对于邵瑜说的话,他自然是无条件信任。
过了两天,关杨传来消息:“邵叔叔,我一个长辈要过来,明天晚上接风宴您能不能作陪?”
邵瑜闻言便明白,事情已经安排妥当了。
等到隔日晚上,到了饭点,邵瑜敲响了隔壁的门。
屋里此时坐着两个人。
关杨满脸紧张,而坐在他身旁的男人,看起来儒雅温文,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文人一般。
见了邵瑜,男人站起身来,说道:“路先生,久仰大名。”
邵瑜也回之一理。
“路先生,组织十分感激你的付出,也非常欢迎你加入组织。”男人满脸真诚。
邵瑜神色也跟着郑重起来,说道:“固所愿耳,不敢请也。”
男人立马笑了起来,似乎对于邵瑜这回答十分开心。
而邵瑜也没有想到,他要求见最高级的上级,却真的见到了负责情报工作的最高负责人。
这位负责人,和历史书的描述一样的真诚,面对邵瑜,他也没有半点的领导架子,亲切的就像是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邵瑜这一次要说的事情关系重大,关杨识趣的出了门,而屋里密谈的两人,此时也刻意压低了声音。
“此事若当真能成,一统事业,便又多了两成把握。”男人性格速来谨慎,因而他没有将话说死。
邵瑜笑了笑。
男人又道:“先生放心,组织定会给先生以最大协助。”
这一场交流,没有任何的试探,只有彼此间充分的信任。
男人离开之后,邵瑜依旧没有纳入沪城的情报组织,他依旧独立于组织之外,但却给组织的情报人员进行了专业的培训,
而这一头的王继宗,靠着他不间断的折腾,也终于让他拿到了通往权势的敲门砖,他耗费了大量家财,又抓住了几次好机会,经过一年的运作,他如今已经是沪城中统情报局四队队长。
王继宗的日常任务便是抓赤党,他从来都是个没什么是非观的人,一朝得势,便满脑子都是打击报复,不少从前沪城得罪过他的商人们,如今都得了他的打击报复。
只是对于这些成果,他却并不满意,毕竟他最想报复的人是邵家,但邵家却早早就举家搬迁去了港城,除了打听到邵瑜并未跟随离开,但王继宗派人在街上找遍了也没能找到邵瑜的踪影,因而他只能压下想要报复的心。
王继宗整日带着人在街上到处乱抓,似是急切的要表现他对工作的认真。
这日,他刚刚将身边的小弟们派出去找人,迎面便走来一个人,低着头直接撞在他身上。
这人撞到了他之后,便低头说了一声“对不起”后便匆匆离开。
王继宗看着这人的背影,听着这人的声音,只觉得莫名的熟悉。
“你站住!”王继宗大喊道。
但这人听到声音,却拔腿就跑。
王继宗立马确定,这人就是邵瑜。
王继宗虽然不明白邵瑜为什么不搬去港城,但此时既然让他遇到了,他就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对于邵家人,王继宗最恨的是邵英娘,其次就是邵瑜,为了报复这个昔日的仇人,王继宗立马对邵瑜实施抓捕行动。
邵瑜明明是个已经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但速度却很快,王继宗追了许久差点就跟丢了,越是跟着邵瑜,他越发觉得邵瑜很奇怪,这种种不对劲,甚至让王继宗差点怀疑邵瑜真的就是赤党了。
“此次事关重大,一定不能有半点闪失,知道吗?”王继宗朝着自己的手下们吩咐道。
手下人几次追踪差点跟丢,他人也变得越来越暴躁起来。
手下们战战兢兢的应了。
最终,一群人追踪邵瑜来到茶楼。
王继宗忍不住问自己的手下:“他来茶楼干什么?”
手下摇了摇头,说道:“他既没有听戏,也没有点茶水,就在那里坐着,好像在等什么人呢。”
“等人?”王继宗诧异了。
手下说道:“他举止有些奇怪,就像是刻意引人注意一般,似乎是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他。”
王继宗听了这话,立马上起心来,他越思索,越觉得这事不对劲,他心中的那个猜测,似乎也逐渐变成现实:邵瑜,好像真的是赤党。
甚至邵瑜此时的种种举动,看起来都像是在和自己的同伙街头。
“队长,要现在实施抓捕吗?”手下询问道。
若邵瑜是个正常的老头,王继宗自然要立即抓捕,但他此时却觉得,邵瑜像是一条大鱼。
王继宗既想要折磨邵瑜,他也想要个的升官晋爵,他很快便下了决定,这次抓捕要连同邵瑜的同伙一起拿下。
王继宗此时在茶楼外,死死的盯着邵瑜的一举一动,只觉得自己似乎已经见到了换个头衔的美好日子。
但他等了很久,都是邵瑜一个人的表演。
邵瑜就坐在那里,时不时挥一下手,连茶都不喝一口。
王继宗的耐心越来越差,而邵瑜此时,却似乎打算站起来了。
“头,我们现在怎么办?继续盯着吗?”手下问道,他此时等得也有些不耐烦了。
王继宗心下无数个念头闪过,眼见邵瑜已经站起身来,他也没有见到接头人,便忍不住问道:“难道他已经见过接头人了?”
手下立马反驳道:“他连店小二都没怎么接触,一直在我们的视线里,绝对不能接触接头人。”
手下越是说得斩钉截铁,王继宗越是心乱如麻,暗道:“难道他在没有跟接头人见面的情况下,已经完成了接头?”
一想到这里,王继宗就忍不住回忆起邵瑜先前那些奇怪的动作,此时细想起来,那些动作就好像是在传递什么信息一般。
“不好,他们已经接过头了。”王继宗说完,便转很朝着身后望去。
他的身后,全是步履匆匆的行人,每个人的背影看起来都是十分正常,完全无法判断到底谁是接头人。
而若是将这些人全都抓起来,闹得动静太大不说,还很有可能什么也抓不住。
“不管了,先抓那老头,抓完了仔细审问。”王继宗终于下了决心。
“队长,人不见了!”手下惊慌失措的说道。
王继宗回过来来,茶楼里人不多,有什么人在里面,一直一目了然,但此时赫然没有了邵瑜的身影。
“人呢?去哪里了?你们不是盯着吗?”王继宗气呼呼的问道。
手下们全都一脸羞愧,一个一直等着邵瑜的人说道:“他只是转个身的功夫,我就看不见他了,真的就一转身。”
这人的观察视线内有一处死角,这个手下只是两秒钟没有看见邵瑜,邵瑜便消失不见,此时他也有一种见了鬼的感觉。
“一定还在茶楼里,进去找。”王继宗恶狠狠的说道。
一群人拿着家伙冲进茶楼里,茶楼里面立马传出来阵阵尖叫声。
“搜,给我好好的搜!”王继宗大声吩咐到。
但很快,手下人就跑来反馈,他们在茶楼里并没有找到邵瑜的踪影。
王继宗狠狠的一拍桌子,说道:“搜,继续搜,挖地三尺,一定要找到他!”
手下人再次分散出去。
“王队长,好大的官威呀。”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王继宗听到这声音,心下就是一阵烦躁,忍不住说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来人职级和王继宗相同,但两人却速来不对付,此时对着王继宗笑得十分阴险,说道:“我当然也是来抓人的。”
王继宗立马警醒起来,只当对方是来抢功劳的,立马说道:“这地方是我先来的,刘队长还是换个地方吧。”
刘队长笑了起来,说道:“这茶楼是你家开的?你能在这里搜,我就不能搜了吗?”
王继宗皱眉,但到底顾忌刘队长的亲戚是个高官,忍住心里的怒火,没有跟他起冲突。
刘队长立马蹬鼻子上脸,朝着自己的手下们说道:“搜,好好的搜,每个人都要搜身,就连我们王队长都要搜。”
“刘连胜,你不要太过分!”王继宗只觉得像是受了奇耻大辱。
但刘队长却依旧笑眯眯的,说道:“职责所在呀,王队长别生气,大不了我也给你搜。”
王继宗气得不行。
而刘队长也压根没有给他留太多面子,直接一指王继宗身旁的桌子,说道:“我看这个桌子很可以,说不定桌子底下就藏了东西,赶紧搜一搜。”
手下人想上前去,但王继宗站在那里不动。
刘队长说道:“去两个人,直接将桌子翻过来,王队长要是阻拦,那可能是因为他心里有鬼吧。”
王继宗听了这话,倒是不好继续阻拦,只能微微侧身相让。
刘队长的手下立马上前,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推到地上,再将桌子翻了过来。
两个手下在上面一寸一寸的寻找。
刘队长还在一旁用一种似是教导的语气说道:“搜查,最要紧的是仔细,一个细小的角落都不能放过。”
王继宗嗤笑一声,只觉得刘队长本事不大屁事却多。
“队长,找到了!”刘队长的手下忽然喊道。
王继宗一惊,转头一看,刘队长的手下,此时正从桌子缝隙里小心翼翼的扯出一张小纸条来。
刘队长接过小纸条打开一看,立马朝着手下们说道:“将王继宗拿下,他是赤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