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好疼……”寂静的似乎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到的马车里, 响起了一道男子的声音。
手?
李纯意眨了眨眼睛,虽然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好奇,然而脑袋却完全不听指令般的跟着转了过去于是自然而然地男人那特地摊在膝盖上的, 带着血痂和青肿的双手就出现了视线之内。李纯意立刻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个时候也就顾不上装冷漠了,连忙抽出了自己袖口中的一条锦帕。
“是比箭的时候伤着的?”李纯意一边为其包扎一边皱眉问道。
“嗯。”郎世轩的声音里不知为何竟带上了一丝丝的“委屈”, 他说道:“太长时间没有控弦了,虽然准头还在, 但是手却……”
“你本来就不该跟他比什么箭的。”李纯意说道:“万一真的伤了手, 以后还怎么写文章?”
“自己的女人被别人觊觎, 那种情况下,我若再不应战, 岂不是成了缩头乌龟!”朗世轩哼了一声, 特别理直气壮地说道。
李纯意闻言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然后眼睛一转,咳了声问道;“这么说,你是吃醋了?”
郎世轩抬起头, 女人那双充满希冀又笑盈盈的眼眸正在盯着他。
于是——
“对!”男人撇过头去, 淡声说道:”我吃醋了, 我生气了, 我不爽了, 你高兴了吧!”
“还行。”李纯意毫不客气地点了点头, 末了, 还对郎世轩说了句:“不过我希望你下次说这种话的时候, 脸上的表情能够再激烈点,那样的话我一定会更高兴的。”
郎世轩:“………”
马车晃荡晃荡晃荡的往前走着——
许久之后。
“你不给我吹吹吗?”他忽然又面无表情地问道。
都给拿帕子包上了,还吹什么吹啊, 你这种没话找话的技术也未免太差劲了点。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孩子气的男人,李纯意却不由自主的在心里升起一种微妙的“怜爱”之感???
“你什么时候学的射箭?而且居然能赢的了金雷那个白痴,看来技术是真的很厉害啊!”
不知道是不是是被白痴那两个字给成功取悦到了,郎世轩的唇角似乎微微翘了一下。
“十二岁的时候吧,练过一段时间。”男人看着李纯意缓缓说道:“那一年,娘的一个隔房侄子从金陵来到了京城,在家里头小住了一段时间。他……箭法极好。”
李纯纯意眨了眨眼睛,露出个恍然大悟的样子:“所以少年的你,心里就对表哥产生了崇拜。从而拜他位师练就了一手本领?”
朗世轩闻言立刻就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目光看着她。
疑?不是这样吗?我猜错了?
李纯意抿了抿嘴巴,然后脑袋里忽然闪过一个截然相反的解释,于是她说道:“要不然就是你很讨厌那位表哥,见人家百步穿杨心里十分嫉妒,所以下定决心要苦练箭术,早日超过他?”
男人闻言定定地看着她,结果,最终,居然,点了下头!!!!!!!!!
原来你竟然是这样的郎世轩吗?
李纯意顿时有些风中凌乱了。
“娘……很喜欢她的侄子。”郎世轩轻轻地说道:“总夸他的箭法有多么精妙。”
如同蜗牛的触角瞬间碰到了某种坚硬的东西而下意识的缩回去一样,李纯意的心脏也因为他的这句话而在瞬间紧缩了起来。
尽管知道,这很可能是男人故意说出来,让自己心软的,但是——
“你……”李纯意的嘴巴微微张了张……最终她轻声说道:“那,那我就给你吹吹吧!”
三架黑漆银蜡的大马车带着两个幼稚的主人轱辘辘地回到了家中,李纯意第一个先跳了下去并不等着身后的男人,而是自己低着头脚步匆匆的朝着里面小跑而去。
至于随后下来的朗世轩,他的唇角不知怎地竟然破了一个小小的口子,显得有些血肿起来,但很显然嘴上的“伤势”并不影响他此时绝佳的好心情。
李纯意一股脑的冲回了室内,大约三四分钟之后,郎世轩也随之跟了过来。
禾儿去请的大夫没过多久就到了,朗世轩毕竟只是皮外伤,并不算多严重多上些金疮药便行了。
“只是老夫把脉后发现,您肝部的郁气结的有些严重啊,最近是不是总是失眠多梦且感到浑身乏力,精神难以集中?”
郎世轩没说话,他只是轻轻的看了某人一眼,然后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于是,太医就给开了一张药方并嘱咐他要按照医嘱服用,如此太医前脚刚走,听说父母回来了的孩子们后脚就赶过来了。
“爹,您的手!”贤儿眼睛一红,脸上露出着急的模样。
秀秀也凑过来,紧紧地挨着自己的父亲。
在孩子们面前朗世轩也不卖惨了,很是温和的说了句:没什么。
眼看屋子里面的气氛已经完全趋于温馨模式了,李纯意就默默的退了出去,嗯,她去了厨房,今天的晚饭她准备亲自来做,还有要督促下人给朗世轩煎药!
于是时隔一个多月,这一家人又可以坐在一起吃顿团圆饭了。
能够看得出来孩子们都很高兴,便是连平日里最冷酷的大宝都在饭桌上给爹娘一人夹了一根鸡腿儿。
吃完了饭,郎世轩开始检查孩子们的功课。
再之后,随着天色完全的漆黑下来,他自然而地也就留了下来。
“你不回书房啦?”李纯意满是挤兑地问道。
男人坐在椅子上,静静的喝他的上品碧螺春,悠然自得,但就是不说话。
无赖。
李纯意哼了一声也没理他自顾自的就去耳房沐浴洗漱了。
等到浑身香喷喷热气腾腾的回来的时候,郎世轩已经自顾自的躺在了床上,并且还是盖着被子,连床帐都放下了的那种。
李纯意的嘴角微微翘起,然后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吭哧吭哧的要从男人的身上爬到里面去。
似乎就是为了等到这一刻的到来。
本来闭目不动的男人突然膝盖屈起,李纯意的肚子被重重地顶了下,于是只能哎呦一声,整个人跌在了他身上。“你干嘛呀!”女人凶巴巴地问道。
“我手疼。”朗世轩面面无表情地说道。
手疼和你故意用膝盖顶我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你的手只是皮肉性质的擦伤而已,又不是骨头断掉了,一个大男人的,怎么这样娇弱!”
“我不管。”朗世轩面无表情地说道:“反正我就是手疼。”
李纯意:“………”。
趴在男人的胸口上,夫妻两个你看着,我看着你,空间中开始涌动着某种紧绷的味道,最终李纯意说道:“我们谈谈吧!”
“好。”
几分钟后,他们两个盘着双腿面对面的坐在床上。
李纯意素来是个直接人,开门了当的便问道:“你是不是想要道歉,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郎世轩下巴绷的死紧,眼神也开始有些犹疑,但是在妻子灼热的视线下,最终还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与李纯意这种道歉也好,撒娇也好,耍无赖也好都是驾轻就熟的老手不同,郎世轩从小到大,根本就没有对任何人道过歉,也没跟任何人说过对不起这三个字而他的优秀也配的上这份自傲。
“那我问你,你知道你自己错在哪了吗?”
此时的李纯意完全是正义凛然的,浑然忘记了此次的冷战中她也不是全然没错的。
郎世轩沉默了半晌,最终憋出了三个字:“我手疼。”
“傻瓜。”李纯意到底没有忍住,噗嗤一声就笑出声来:“你错就错在,不该不理我啊!就算我真的哪里做的不好,你可以教我,甚至可以跟我吵架啊,但你却选择不理我,你知不知道你冷着我的时候我也好难过的!”冷暴力什么的最讨厌啦!!
果然,随着李纯意的话和她渐渐潮湿起来的眼眶,朗世轩的脸上出现了怔然的神色,他低着头像是错做了事情的小孩子:“我不是故意冷着你,我……我就是心里不舒服,想要让你哄哄我。”
你是少女吗?
还要让人哄。
李纯意在心里狠狠吐槽了两句,但嘴上却依然说道:“那你以后还冷不冷战了,还分不分居了?”
朗世轩一左一右,迅速摇了下脑袋。
这还差不多。
哇哈哈哈……
觉得自己赢得了这场胜利的李纯意心里简直是美的冒泡。
“那,我们就算和好喽?”
朗世轩看了她一眼,然后发出了嗯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觉得今天的他会这么的可爱。
心潮澎湃洗的李纯意情不自禁地凑过去,在男人那没什么血色又破了个小口子的嘴唇上重重的亲了一口,然后轻轻地说了句:“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一抹微笑出现在郎世轩的脸上,接下来他深深地回吻了过去。
许久之后,在李纯意疲惫的意识即将陷入睡眠的深渊时,她隐隐约约地似乎听到了朗世轩在自己的说了些什么,三个字的,好像是对不起?又或是是我爱你?
当然——
李纯意模模糊糊的想着:也可能单纯的就是那句——我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