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高门大户越加重视规矩。
这是常理, 然而落在承平侯府上却又有所不同。
承平侯头一个夫人姓申,那是位相当神奇的女子,自从知道自己身体有毛病不能生育后, 这位夫人就开始及其积极主动的给丈夫各种塞女人,今儿送来一个小家碧玉型的,明儿再买进来一个妖娆多情型的的, 后儿再来朵解语花,这位夫人的政策就是:百花齐放, 绝不许一枝独秀。如此底下的女人轮番争宠, 她这个当家主母之位反而坐的平平稳稳。
而这女人多了, 孩子自然就多。
不到十年的时间,这承平侯府就有了一大堆的庶子庶女, 而且因为大家都知道夫人不能生育, 所以那些庶子们更是觉得自己有继承侯位的希望。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申氏三十六岁那年,因病去世了。
她一死,新的问题出现了。
那就是谁能成为新一任的承平侯夫人,要知道本朝律法规定, 妾室可是没有资格被扶正的。但承平侯又不可能一直不娶老婆, 可要是新夫人生下孩子, 那不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子了吗?
那个时候, 大家都很焦灼。
但是没有办法, 该来的还是来了, 仅仅两年之后, 承平侯就娶了一位知府的庶女做继室, 这位继室也就是芳姐儿现在的婆婆文氏。
这自古以来,最不好干的两个职业一个是后老婆,一个就是后娘, 文氏全都摊上了。
老夫少妻的配置,年龄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继子,一群根基深厚虎视眈眈的妾室,文氏那几年的日子苦的简直没有办法用语言来形容,所幸后来,老天爷可怜她,文氏平安生下了自己唯一的儿子。
这个嫡出的幼子,果然深受丈夫的喜爱。
但大约也是因为这样,知道自己唯一能够依靠和抓住的只有这个儿子,所以文氏对其的溺爱与控制也是一日比一日严重,到了现在几乎已成心魔。
但很显然,文氏自己并不这么认为,所以自然而然地她也不认为自己一系列“越界”的行为对儿媳妇造成了什么困扰,正相反,她还认为自己是个极好的婆婆呢!
这不,知道儿媳妇的娘家人来了后,她就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然而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刚一进门就看见自己那个最不省心的大儿媳刘氏(继子)居然被一个妇人压在身下痛殴着。
没错!
第一回 ——胜二嫂子出场了。
作为一届泼妇,胜二嫂子能允许有人比她还泼吗?
不能!
所以当这个不知狗头嘴脸的女人刚一进门就巴巴了一顿什么我家的木棉树有多么多么金贵然后又说了一顿你家的姑娘本来就有病,最后还扯上了什么命不好上的时候,胜二奶奶爆发了!
“你是个什么东西,竟在这里满嘴喷粪,怨不得我家芳姐儿病成这样,敢情都是你们这起子贱人给磋磨的!姑奶奶我告诉你们——我们家芳姐儿若是熬过这一关那还好说,若是熬不过去你们一个个的谁都别想好过!”
刘氏一听这话,脸上顿时骤变,特别是当她的眼角觊到一直坐在旁边沉默不语,但脸上却充满了冰霜之色的李纯意时,心里不禁重重的擂了两下鼓。老实说郎家的这些人她谁都不惧,但唯独这位郎二夫人,皇后之妹,京城中谁人不知这位可绝不是个好惹的。失算了,自己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呆在房间里跑到这边凑什么热闹。
“你休要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磋磨过弟妹了……”刘氏脸上一委屈,强辩道:“她可是侯夫人,承平侯府最尊贵的女主人,谁能难为她……”说到这里,刘氏迅速的抬起衣袖作势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哀声道:“弟妹病成这样我心里也很难过啊,真恨不能以身相代,替她解了那该死的苦痛。”
“呸!说的比唱的都好听。”胜二嫂子是谁,嫣能被这几句话给囫囵过去,只见其双手叉腰,满脸不屑狠狠地朝着刘氏的身前啐了一口后大骂道:“你哀伤?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穿的这身衣裳,大红色还绣着牡丹花,你这是要改嫁啊啊,还是要登台唱戏啊!!!我家芳姐儿在房里病的要死,你却天天穿金戴银把自己打扮得如此风.骚。你哀伤?我呸呸呸呸——谁信呢!”
刘氏大约也是第一次碰到胜二嫂子这种彪悍人,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后,全身的血流立刻就涌到了脑袋上,然后不知不觉的她也开始回骂,最后的最后,对骂彻底升级,变成了眼下的全武行。
“哎呀呀,这是做甚!这是做甚!还不把她们两个拉开!”终于赶过来的文氏发出了慌慌张张的声音。
于是,被扯掉了大把头发,掉了一小块头皮,左右开弓挨了十七八个耳光,连衣裳都碎了大半的刘氏终于被人从魔爪中救了回来,她实在是太小瞧对方也太高估自己的战斗力了,双方刚一接触她就被胜二嫂子抓着头发一个连击撂倒在地上,并且被骑在身上就是一顿胖揍,揍的那叫一个凄惨啊……
满脸都是血。
毕竟鼻子是个脆弱的器官,经不起连番的大拳头哇!
被打到懵逼的刘氏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声,而一旁的文氏却是真的有些傻眼了,她心里知道对方今次来肯定是“兴师问罪”的,但却万万没有想到对方还没【问】呢,竟就先动上手了而且还把人打成了这样,虽然她自己也很讨厌这个平日里总是作威作福的大儿媳妇,但是让人在自己家里被弄成这样,还是太丢承平侯府的脸面了。
所以,于情于理此时的文氏都要表现出一种愤怒的态度来。
“有话为什么不能好好说,上来就打人,难道这就是宰相府的家风?”文氏冷声质问道。
李纯意冷漠的坐在那里,抬起眼皮幽幽地看了她一眼,文氏见状不知为何身体轻轻一颤。
业大嫂子站了起来,她知道这个时候该自己上场了——
这也是她们事先定下的策略,在来的路上丫鬟柠儿说了许多承平侯府的事情,其中说的最多的一个就是芳姐儿的婆婆,还有一个就是眼前的这个刘氏。
这个刘氏可不简单,她是府里的庶长媳,而且她的丈夫也十分的争气,现在是正五品的六科给事中。刘氏一直认为,承平侯的这个爵位就应该是他们这一枝的,但偏偏在最后关头,竹篮打水一场空,她心里自然就存了许多怨气,所以当初闹分家的时候她也是最上蹿下跳的那个。
如此,对于芳姐儿这个现任承平侯夫人,她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但这个时候如果芳姐儿能够展现出自己强硬的一面,刘氏估计就算心里再怨恨但也不至于做出太出格的事情,然而偏偏她很快就发现,这位承平侯夫人居然是个难得的“软和人”,既抹不下自己的面子,又没有辖制别人的手段,所以自然而然地,刘氏也好府里的其他人也好都跟见了血的鲨鱼似的谁都想上来咬她几口。
马车上的时候,柠儿就举了好多个她玩阴的小手段——
反正就是一句话,整个承平侯府里,她欺负芳姐欺负的是最来劲儿的那一个!
“像这样的恶妇,不揍她一顿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李纯意咬着牙齿刚说完这一句,那边的胜二嫂子就拍着胸脯表示,这有何难此事就交给她好了,保证打的那泼妇头破血流。
而如今,她果真做到了!!!
“在质问我们郎家的家风之前,您是不是应该先给我们一个解释?”
武的完了,就该来文的了。
就见业大嫂子面露悲色,含泪质问道:“芳儿都病成这样了,你们为何不告诉我们,若不是柠儿机警偷偷跑出来告知,你们是不是就等着芳儿咽下这口气,再来给我们报丧啊!”
这话就说的太重也太刁钻了,文氏的脸上果然就露出了心虚的神色。
业大嫂子继续垂泪:“还有姑爷……我们都来了这样长的时间了,为何还不见姑爷露面,他的发妻都病成这般模样了,难道他一点都不担心吗?真是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啊!”
“呜呜……姑爷最近总是流连在春姨娘处,已经好久都没有回来了。”柠儿适时插刀。
“婆娘都要死了,他却还有心思睡姨娘,呵呵……这难道就是你们承平侯府的家风?”一旁的胜二嫂子立刻出声讥讽道。
“绝无此事,绝无此事。”文氏连着摇了好几下脑袋,然后果断地让身边的丫鬟跑去叫人了。
“慢着!”不料想那边的业大嫂子却又开口了,只听她定定地说道:“不单要叫姑爷来,还要叫你们全府上下此时所有在家的主子们全都来!”
温氏一愣:“这是为何?”家丑还不可外扬呢,他们房里的事情,哪能让那些偏房瞧了笑话。
“不为何。”业大嫂子一振衣袖,正声说道:“只是有些事情还是大家在场,一次性说个清楚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