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给买的联排大衣柜摆在靠床那面墙放着,现下敞开双门,露出里面七八床高高叠起的棉花被,金红绿黄被面看着非常喜庆,旁边柜子里挂满了衣服和亲朋好友送的礼品。
墙面与玻璃窗贴了双喜红字,床上已经铺了一床正红色棉被,两个枕头挨着放在床头,脸盆连同架子,一对水壶,床头柜上的台灯,床底下的一对棉拖鞋全都是大红色,新房布置得喜气洋洋。
白露珠踩了大半天的细高跟,太久没穿,脚疼得不行,拖了张椅子坐下,刚准备弯腰拿拖鞋,被男人抢先一步。
“这么细的鞋,脚肯定很痛。”贺祺深将拖鞋整整齐齐摆在媳妇跟前,“帮你揉揉脚?”
“不用,还没洗澡,让我歇一会。”
白露珠换上舒服的拖鞋,瞬间感觉整个人回到了踏踏实实的地面,“你没喝醉吧?”
“没有,酒里我提前参了水的。”贺祺深也拖了张椅子挨着媳妇坐,“咱们现在要干嘛?”
“我卸妆,你等酒精散一散再洗澡。”
这边少了一张化妆台,新的送到了复兴大街那边,香阳家里的又没搬过来,白露珠只能将面镜撑起来,将就用着。
贺祺深看媳妇凑合着用镜子,指着门口空地道:“要不然再买个化妆台吧,就放那边。”
“不方便开门,算了。”
其实房间不小,但要是四面墙全给放上家具,就会显得房间拥挤,也会让住的人感觉喘不过气来。
贺祺深又把椅子往前拖了拖,硬挤进媳妇面前的小镜子里,看到镜子里出现两个的脸后,心里满足感爆棚,伸手圈住媳妇的细腰,美道:“露珠,我们结婚了,我娶到你了。”
白露珠掀了掀嘴角,“又没让你等多久,才一年就结婚了。”
“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够久的了。”贺祺深将媳妇抱到腿上坐着,眼神着迷看着媳妇的侧颜,“露珠,你卸妆后更好看,皮肤就像奶油一样,雪白柔软,想吃。”
白露珠额角抽了抽,“你把我抱这么高,我怎么看镜子。”
“我帮你举起来。”贺祺深连忙将镜子拿过来,高高举在媳妇面前,“这样是不是比刚才更方便?”
白露珠掀开他的手,站起身拿纸擦了擦脸,走到大衣柜前面,找到放衣服的旅行包,翻出换洗睡衣,“去帮我看下卫生间有没有人,我去洗澡。”
“应该没人。”贺祺深说着起身,打开门往对面看了一眼,“没人,不过刚才吃饭的人,肯定有没到外面上厕所的,我先去帮你打扫一遍,你再来洗澡。”
白露珠将衣服整理出来放衣架上,听完他的话,赞道:“你真体贴。”
得到媳妇的表扬,贺祺深立马卷起袖子,“我肯定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等着你来洗澡!”
看着男人干劲十足走出去,白露珠低头轻轻一笑,打开另一个柜子,将两人的衣服分别整理好放进去。
收拾妥帖后,贺祺深忙完回来,“露珠,你去洗澡吧。”
“辛苦了。”白露珠拿起衣服毛巾和洗漱用品,“你再喝点蜂蜜水解解酒,我洗完你就来洗。”
“好!”媳妇刚洗完的浴室,肯定香喷喷的,贺祺深心底一热,使劲搓了搓脸。
家里老太太每天雷打不动八点半睡觉,正厅没了声音,公婆与小姑去给远方亲戚安排招待所,大哥与大姐小两口都送车回单位,晚上应该不会再回来住。
卫生间是用一间房间改造的,所以空间很大,用浴帘分成两个区域,一个是洗漱,一个是抽水蹲坑。
贺祺深确实打扫得干干净净,白露珠微微一笑,没有任何不习惯,反而来到熟悉的地方,心底还产生怀念的感觉。
洗完澡一出来,就看到贺祺深在绕着院子快走,“你干什么?”
“散……散酒气。”贺祺深一边伸展双臂一边走过来,深吸一口气,“好香啊,这不是香皂味,露珠,你用的什么?”
“天荷产的沐浴露,我放里面了,洗完身上会比较滑,跟香皂的感觉不一样,你可以试试。”看他脸似乎红得比先前还厉害,白露珠皱了皱眉头,“你不要洗太久,否则血压下降,会晕过去。”
“没事,刚才喝了两杯蜂蜜水了。”贺祺深想要接过媳妇手里换下来的衣服,“露珠,我帮你洗了吧?”
白露珠没给他,“明早再说吧,都累了一天,早点洗完澡休息。”
“那我去拿衣服。”
两人回到房间,贺祺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般站在衣柜前,昨天晚上收拾好的衣服,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最里面那个柜子里都是你冬天的衣服,隔壁柜子第一层是裤子,下面挂的都是衬衫T恤,最底下两个抽屉,左边是内裤,右边是袜子,以后都要分类好,不准乱放。”
听到媳妇的话,贺祺深打开两个柜子,看到叠得整整齐齐,连颜色都分类好的衣服,咧嘴笑道:“媳妇也很体贴!”
要是能把两人衣服叠在一个柜子里,就更好了!
“快去洗澡,不然等下爸妈回来还得排队。”
白露珠往脸上拍了拍石榴保湿水,吸收后抹了润肤霜,再涂上护手霜,摇了摇疲惫的脖子,起身掀开被子上床。
看着媳妇素着小脸躺在他的被窝里,贺祺深觉得整颗心都被棉花塞满了,软得一塌糊涂,不由自主走到床边坐下,伸着头凑过去。
白露珠伸手将他的脸推走,“走开,一股酒味。”
贺祺深顺势趴在被子上,双手隔着被子把人抱住,“媳妇,媳妇媳妇~~!!”
“你快点去洗,不然关灯不等你了。”白露珠伸腿想将他撅过去,结果男人纹丝不动,又道:“洗完来被窝里抱。”
话音落下,刚还赖着不走的男人瞬间从床上弹起来,“我这就去洗!”
看他一溜烟跑走,白露珠笑着打了个哈欠,早上起得太早,到了这会,精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一沾到床,动都不想动,盯着对面白墙发呆放空。
不知是发呆时间太久,还是男人洗得太快,反应过来时,床上已经多个人,房门门栓也不知什么时候插好了。
贺祺深刚爬上床,看媳妇睡在正中间,一时不知道往哪里挪比较好,“露珠,你睡里面还是睡外面?”
“你怎么这么快。”白露珠往里面挪了挪,“其实应该铺两床被子,怎么就铺了一床。”
“一床更好!”贺祺深快速钻进被窝里,鼻尖近距离闻着媳妇身上的香气,一伸手就能抱到软绵绵的身体,顿时感觉人生圆满了,“露珠,你脚还疼不疼?我帮你揉揉?”
不提还好,一提脚还真的很疼,白露珠曲起膝盖,“你会吗?”
“揉揉有什么不会的,当然会。”
贺祺深将被子全部掀开,跪着爬到床尾,将媳妇白白嫩嫩的脚放到腿上,伸手慢慢揉着,手感细腻滑嫩,忍不住道:“皮肤怎么这么好,连脚的皮肤都好。”
“太轻了,你光揉脚背有什么用,我是踩得脚尖和脚后跟疼,你得捏一捏,摁一摁才行。”
白露珠盘起另一条腿,指着脚底道:“在这里,这里特别酸疼,还好脚后跟没有磨破,不然还要受罪。”
贺祺深歪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脚踝,发现被新鞋磨得发红时,举起来呼了几口气,“以后不穿了,再也不要穿这种高跟鞋了,都怪姐夫,买的什么破鞋。”
白露珠躺回床头,“明天就把这话告诉大姐和姐夫,看他们骂不骂你没良心。”
“我明明帮你,你还去告状。”贺祺深眼里流露出宠溺,“到底谁没良心哦。”
白露珠弯着嘴角闭上眼睛,“就保持这个力度,好舒服。”
“这样力道就可以了吗?我都没有用劲,这样就舒服了?”
贺祺深刚说完,外面立马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像是刚进门听到了什么,吓得连忙往正厅走。
白露珠睁开眼睛,“爸妈和小姑好像回来了,要不要出去打个招呼?”
“不用,睡衣都换了,出去还耽搁他们洗漱。”贺祺深卖力媳妇捏着脚,一点都不觉得累,又香又软,想捏着像皮球一样,“怎么这么软,有没有骨头?”
白露珠舒服了,心情也变好了,调侃道:“这叫什么软,软的地方你都没摸过,没见过世面。”
贺祺深眼神微闪,突然发现媳妇似乎是觉得他什么都不懂。
昨天之前确实是什么都不懂,但昨天上了课之后,现在该懂的理论知识几乎都懂了,只是具体实操还没尝试过。
“我当然知道你哪里软了,我又不瞎。”贺祺深有心想再试探试探,“世面是什么?什么叫没见过世面?”
白露珠已经下定决心,这次不但什么都不会说,更不会主动去引导他,因此,听到这个问题,只是抬了抬眼皮,眼睛似睁未睁,鼻子轻哼一声,没有回答任何话。
贺祺深却没歇了心思,身体向前倾,凑到媳妇跟前,在媳妇双眼刚要睁开的时候,就猛地堵住她的双唇。
新婚之夜,不用再压抑克制,压在媳妇身上抱得紧紧的,手也不老实,解开一颗睡衣纽扣溜进去。
如果刚才进被窝时是人生圆满,那么现在就是身在天堂的云朵里,浑身感觉越来越轻盈,圆满之上得到了升华。
过了一会儿,后背皆蒙上一层细汗,男人亲了又亲,揉了又揉,抱了又抱,接着埋在她的肩窝里喘着粗气。
白露珠一点都不意外进行到这步停下,面色热得绯红,轻轻推开他娇喘几口气。
贺祺深凑到媳妇耳边,声音低哑:“真软,我果然没见过世面。”
“你没见过的世面还更多呢。”白露珠说话声音变得气喘不匀,“压得我腿酸了,下去。”
贺祺深侧躺到旁边,将媳妇抱到怀里,“露珠,等了太久,突然就能随便怎么样了,感觉有点不真实。”
白露珠枕在男人肩膀上,“老说等太久,咱俩就谈了一年,跟很多人也差不多。”
贺祺深微微偏着头,下巴抵在媳妇额头上,低声道:“咱俩谈了一年,不代表我就等了你一年。”
白露珠一怔,“什么意思?”
“我早就看上你了,75年3月你在首都文化馆表演《上清河》,穿了一套红红绿绿的衣服,我就坐在下面,你一转过头来,我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心动,但那时候还太懵懂,回去后一夜都没睡,脑子里全是你。”
贺祺深想起媳妇灵动的眼神,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那么多人,你转头我就看上你了,第二天你在街上帮瞎子老人捡苹果,我也在那条街上,那次是确定心动。”
“之后我打听到你是香阳文工团的舞蹈演员,再后来你去公交总站,去三棉花场表演,我都跟着去看了,只不过你不知道。”
白露珠是真不知道,听完惊讶好一会才缓过神来,“不是76年4月去给海员表演,姐夫和补给站站长一起介绍的吗?”
贺祺深将人揽得更紧,吻了吻额角,“不是,那时候我已经单方面认识你很久了。”
白露珠眼神发愣,过了半晌,“你除了看表演,有没有私底下跟踪过我?”
满心柔情顿时僵住,贺祺深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变态,前几年政策那么紧,除非我皮痒想挨批才会跟踪你,都是你去表演,我托关系光明正大进去看一看。”
“你去了那么多次,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白露珠还真的是才知道,原来这么早就见过她,完全没想到就他藏不住心事的性格,居然还默默暗恋了她一年。
转而想到他对工作的严谨,顿时又觉得很正常。
贺祺深理直气壮道:“你还问我,你们团里有一个小伙子都发现了,说看到我好几次了,还说我怎么好像一直在看白露珠,怎么你反而一丁点感觉都没有。”
白露珠来了兴趣,“小伙子?谁啊?还在我们团?”
“好像不在了,没再见过。”贺祺深越说心里越委屈,“那你什么时候对我有印象?什么时候第一次心动?什么时候又确定嫁给我?”
听他这么一问,白露珠回想起两人第一次相亲的场面。
相亲场地是在海轮船上的茶水厅。
其实第一次见他也不是在相亲桌上,而是在海员休息区。
海轮靠岸补给是在香阳码头,她本来就住在县里,肯定是比住在市里的人要早到,又因为从小到大没有坐过船,乍然有机会登上轮船,忍不住好好转一圈,看个过瘾。
绕过甲板时,正好从玻璃窗里看到朱站长与姐夫一起不停劝他。
贺祺深因为手表突然不转了,就把它摘了放进口袋里,不准备再带。
朱站长认为手表是附加魅力点,这么贵的进口手表带上会更显身份,更有面子,姐夫也跟着相劝,让他带上当个装饰品。
但他就是怎么都不肯带,反驳道:“这不会显得有面子,反而会暴露内心狭窄的虚荣心。”
别说头两年,就是现在,谁要有个手表,恨不得时时刻刻举着手让人看到,有个牛皮裤腰带,冬天都是拼命把毛衣塞进裤子里,生怕别人看不到就白带了。
正因为他清醒理智,不被物欲驱使的言行,让她萌生好感,想来那就是第一次心动,应该也是同意跟他进一步相处的原因。
“确定嫁给你啊?我想一想。”白露珠不打算让他得瑟,没提相亲之前看到他的事,“就是在相处中不知不觉就确定了,不嫁给你还能嫁给谁。”
不是很满意,但依然很开心,贺祺深连亲好几下媳妇,眼神里满满期待:“再说一说第一次心动。”
“是问我第一次心动,还是问我对你第一次心动?”
白露珠刚说完,就突然被抱着坐起来。
贺祺深瞳孔地震,颤抖着声音问:“你第一次心动不是对我?”
白露珠猛地被抱起来,脑袋晕了晕,摁着太阳穴道:“难道你长这么大,第一次心动就是在75年首都文化馆,对我?”
“对啊!当然了!不然呢?!”贺祺深瞳孔依然颤抖着:“你…你不是?”
白露珠再次反问:“真的假的?那时候你都22岁了,从小到大就没有对街坊里面,学校里面的哪个小姑娘心动过?有好感过?”
“没有!”贺祺深举起手来:”我发誓,我人生中第一次心动就是对你!”
“噢。”
白露珠心里确实觉得受到了震撼,心情也更好一些,转身躺下,弯着嘴角睡觉。
“你别睡。”贺祺深从后面抱住媳妇,声音委屈:“不是对我?别睡,不准睡!”
白露珠眼睛不睁,头也不回问:“不准什么?”
身后没了声音,等了许久也没有动静,等着等着,等睡着了…
贺祺深看着媳妇的睡脸,新婚之夜,一夜未睡,心里委屈至极,还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