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夜晚凉如水。
姜黎修长白皙的腿被冻得瞬时就起了层鸡皮疙瘩, 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红着脸道:“你……你做什么?”
霍珏却没说话,将幔帐撩开了些, 从一边小几上拿过烛灯, 凑过去看。
只见两边腿侧的皮肤上蹭破了一大片,好些地方冒出了血丝,虽然不严重,却也是疼的。
霍珏抿了抿嘴,给姜黎盖好寝被后, 留了句“我去拿药”, 便放下烛灯出去了。
姜黎被他这么一折腾,也没了睡意,坐在床上巴巴地等。
好在霍珏没一会便回来了, 手里拿着个通身碧绿的精致瓷瓶, 对姜黎道:“躺下, 我给你上药。”
姜黎脸上的红潮还未褪去, 但也不再说什么, 乖乖躺下, 很快伤口处便感到一阵清凉, 那火辣辣的疼痛感瞬间便减轻了不少。
霍珏给姜黎上好药给她穿上亵裤,又给她掖好被子, 之后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 笑着问她:“方才阿黎以为我想做什么?”
姜黎不妨他忽然问出这样的话,忙拿被子蒙住头, 瓮着声音道:“没想什么, 你不许问!”
厚厚的被褥下, 小娘子一张白净的小脸再次涨红。
这……这能怪她多想吗?
自成亲到现在, 他夜夜都拉着她索欢,恨不能将她拆散了揉进骨血里,方才他那动作哪能不叫他多想?
霍珏等了几个瞬息,等到她那股子害羞劲儿差不多过了,才拉下她头上的被子,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也不逗她,只柔声道:“行,我不说了。你快睡,这几日就别骑马了。”
说着便吹灭了烛灯,脱下外衣钻进被子里,将她牢牢扣入怀里。
姜黎确实累得很,头枕在他胸膛,没一会便睡着了。
霍珏修长骨感的手穿梭在她的发间,脑海里闪过桃碧提着茶壶在马厩里等着自己的羞涩模样,眸子微微一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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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黎这一觉睡得很沉,隔日醒来却发现了不对劲儿。
她葵水来了。
自打那次落水积了些寒气后,每每到了小日子,肚子便会难受。虽不至于痛到寸步难行,但终归是不大舒服的。
感觉到亵裤湿湿黏黏的,姜黎怕弄脏了驿馆的床褥,也怕弄到霍珏的衣裳上,顾不得女孩家的羞涩,推了推霍珏的胸膛。
几乎在她的手碰到霍珏时,霍珏的眼睛便睁了开来,轻轻握住她的手,道:“伤口还疼?”
姜黎小声道:“不是伤口。是我的……葵水来了,你去喊一下桃朱或者桃碧好不好?”
冬日天色亮得晚,屋子里仍旧是黑黝黝一片。
霍珏下榻点亮烛灯,先是看了姜黎一眼,而后径直去了行囊处翻找,不多时就找出了一块长条形的小布。
姜黎不明白霍珏是怎么认识这月事布的,心里臊得很。
时人将女子的经血视为不洁之物,杨蕙娘更是叮嘱过,让她小日子期间离霍珏远些,怕他会沾染上晦气。
此时见霍珏手里拿着月事布,不由得有些慌乱,道:“你别碰,我娘说男子不能碰那东西,怕沾上晦气。”
霍珏云淡风轻地将软纸塞进布条里,道:“我不怕。”
他一把抱过姜黎,十分熟练地替她穿戴。
姜黎简直是心惊胆战,却架不住他的一意孤行。
姜黎也是嫁与他之后,才发现他这人有极其强势偏执的一面,与她相关的事,他总是事必躬亲,从不假他人之手。
便比如现在,那双用来执笔研磨的手正仔仔细细地替她系着布条的带子,神态专注,眸色深沉。
姜黎实在有些羞恼。
霍珏将脏污了的亵裤放到一旁,瘦长白皙的手轻轻贴上姜黎的脸颊,眸子漆黑深邃,柔声道:“肚子可会难受?”
姜黎怕他一会又要劳师动众地给她熬药,忙摇了摇头,故意用平淡的声音道:“不疼的。”
霍珏只静静看了她一眼,便下了榻,出门唤人进来。
桃朱与桃碧没一会便进了屋,伺候完姜黎洗漱后,两人在收拾床榻时方才发现姜黎来了葵水。
桃朱望了望外头的天色,道:“今日怕是要赶一整日的路,奴婢回屋去给夫人多缝几条月事布。”
虽则霍珏在她们二人进屋后便离开了,可桃朱也不晓得他何时回来,索性把月事布抱回自己的屋子去缝。
在她的观念里,月事布这东西,男子是看不得的。若是她知晓方才霍珏不仅看了,还摸了,怕是惊得连下巴都要掉下来。
桃朱离开后,桃碧给姜黎殷殷勤勤地奉上茶,状似无意道:“夫人小日子来了,夜里可还要与公子同睡一屋?”
姜黎这次是嫁人后第一次来月事,心里也没甚主意,不太确定道:“应当是吧。”
桃碧轻“啊”了声,欲言又止:“可这……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姜黎抬起眼,“你说。”
桃碧认认真真道:“从前奴婢听府里的嬷嬷说,女子入月,恶液腥秽,男子必须远离,否则会生病的。即便是国公夫人,每逢小日子都是安排旁的人伺候国公爷,或者让国公爷到书房去睡,就怕国公爷沾了污秽,会得病。”
姜黎闻言垂下眼,手指划过茶盏的杯沿,轻“嗯”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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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用过早膳便离开了驿馆。
霍珏没骑马,将桃朱桃碧赶去了另一辆马车,便坐上马车亲自陪姜黎。
姜黎抱着他送过来的汤婆子,忍不住嗔道:“你不必如此,我又不是纸糊的,风一吹就倒。”
说是这般说,可霍珏能上来陪她,她还是很开心的。
霍珏看她笑弯了眉眼,黑沉的眼微微一顿,将她抱入怀里,低声道:“我日日抱着阿黎,自是知道你不是纸糊的。”
白日里就这般搂搂抱抱,虽然是在车厢里,姜黎还是有些不自在,然霍珏的手臂跟铁铸的似的,推都推不动,索性由他去了。
车轮轣辘。
姜黎在颠簸中渐渐有了睡意,她枕上霍珏的肩膀,刚阖上眼,忽又想起一事,忙抬起头来,道:“对了,今夜我们不要睡一个屋子吧。”
霍珏拍着她背的手一顿,“为何?”
姜黎知道实话实说他定然又跟早晨一样,不听她的,便想了个旁的借口,道:“我来葵水时,一个人睡会睡得安稳些。”
霍珏薄白的眼皮缓慢垂下又挑开,淡淡道了句:“好。”
他们这一日下榻的地方不是驿馆,而是一家两进的宅院。
宅院就在城郊里,窗明几净,收拾得整洁明净。
听到佟嬷嬷说他们会在这里住两日,姜黎心里偷偷松了口气。
她小日子一来就来五六日,但通常也就前两日会难受些,能安安生生住两日自然是最好。在马车里颠簸,想换月事布都不方便。
夜里姜黎沐浴后便熄灯上了榻,霍珏进来给她上了药后便去了旁边的偏房。姜黎总觉得他离去时的背影似乎有些可怜,可想到桃碧说的话,还是狠下心没让他留下。
屋子里黑漆漆的,姜黎裹着被子,闭上眼,却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明明这屋子放着好几个炭盆,被褥也十分厚实,可她却觉得有些冷,少了那个紧紧箍着她的怀抱,她似乎有些不习惯了。
正当姜黎在榻上辗转反侧时,偏房外的回廊里忽然出现了一道纤细的身影。
桃碧穿着套桃红色的纱衣,提着一把纸笼,款步走向偏房,停在门外,敲了敲门。
“何事?”门内传来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
桃碧理了理身上薄如蝉翼的衣衫,娇声道:“公子,奴婢有事禀告。”
里头的人似是思忖了片刻,没一会儿,桃碧便听到霍珏淡淡道:“进来。”
少女面露喜色,她就知道,公子不是真的对她无意。她这几日表现得很是明显,只要他稍加注意便能看出她的心思。
如今正是夜深露重的时分,她主动送上门来,公子既然让他进去,那定然是要纳她了。
公子自成亲后,几乎每夜都会要两回水,可见是个火旺的。如今夫人来了葵水,她总算是盼到了这个服侍公子的机会了。
浓厚的夜色里,房门轻轻推开又合起,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浅浅的一道“嘎吱”声。
夜里起了风,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飘在风里,又轻轻柔柔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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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黎睁开眼,定定看着床顶那陌生的幔帐,终于还是抵不住心里的渴盼,掀开寝被下了床。
一阵窸窸窣窣声后,她提起一盏油灯走出屋子。
外头的风越刮越大,雪花飘进廊下,粘在皮肤上很快便化成了水。
姜黎轻“呵”一口气,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整个院子静悄悄的,也不知道霍珏睡没睡下,若是他已经睡下了,她还是不吵他好了。
说来也怪不好意思的,明明是她说要分房睡的,可如今出尔反尔的又是她。
姜黎边鄙视着自己不中用,边走上回廊,瞥见偏房里还亮着灯,眼睛不由得一亮,快步走了过去。
也就在这时,原本紧紧关着的房门倏地“嘎吱”一声从里打开,一个狼狈的身影跌跌撞撞跑了出来,直直撞上姜黎。
姜黎被她撞得后退了两步才堪堪站稳,手上的油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她蹙眉抬眼,便见桃碧煞白着一张化着淡妆的脸,瞪大了眼睛望着她,像是看到了鬼一般,结结巴巴道:“夫、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