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了姜黎与霍珏要留在朱福大街用晚膳, 杨蕙娘索性便关了店。
正要去问姜黎晚膳想吃些什么时,却听见小厨房里几个小娘子神神秘秘地说着些私密话。
杨蕙娘也是过来人,听了几耳朵便笑眯眯地离开, 往那几家卖肉卖鱼的档口走去, 准备炖些补汤给俩孩子补补。
那头姜黎被张莺莺与刘嫣打趣了半天,从小厨房出来时,脸红得都要滴血了。
傍晚用膳时,自家娘又十二分热情地给她与霍珏都盛了满满一大碗补汤, 说是补身子的,弄得姜黎愈发不自在。
抬眼偷瞧霍珏,却见他神色自若, 还浅笑着同杨蕙娘道谢,称赞她做的汤好喝。
姜黎:“……”敢情想多了的人是她。
杨蕙娘听见霍珏夸她的汤做得好, 又给他挟了几筷子葱爆腰花。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她这会儿可不就是这样吗?
她这女婿,人长得俊、学问做得好不说,最重要的是对阿黎好, 这出嫁第一日就陪着妻子回娘家省亲还真没几个男子能做到。
从前她还不愿把阿黎嫁给霍珏, 如今想想,还真多亏员外府,若不然, 她这驴脑袋说不定还轴着呢。
阿黎嫁给霍珏,上无公婆下无妯娌, 只有一个知书达理的姐姐, 这样的婆家关系省心自在到不行。
唯一叫她忧虑的, 便是日后到了盛京会遇上苏瑶那孩子。
苏瑶打小便与阿黎不对付, 如今又是侯府千金, 那镇平侯府根基深厚,便是日后霍珏中了状元,也是得罪不起侯府的。
思及此,杨蕙娘便不由得道:“下个月你们便要启程去盛京了,你们俩到了盛京可千万要沉得住气,莫要与旁人起口舌之争。尤其是阿黎你,盛京不比桐安城,随便一个花盆砸下来都能砸出几个官来,你到了盛京须得万事谨慎。”
姜黎根本没听霍珏提及过去盛京的事,如今听杨蕙娘一说,不由得懵了下:“我……我们下月便要去盛京了吗?那……那娘和阿令是不是就留在桐安城了?”
杨蕙娘瞧姜黎这模样便知霍珏什么都还未同阿黎说,笑了笑,道:“谁说我和阿令就要留在这了?杨记酒肆是杨家的祖业,我总得把这里的事打点好,方能放心去京城找你们。”
先前杨蕙娘去如意园时,霍珏便同她商量过了。等他上京赶考时,她与阿令也一同去。
盛京有国子监,还有比正德书院还要好的麓山书院。不管是国子监还是麓山书院,对姜令来说,都是极好的去处。
再者说,霍珏无父无母,那魏娘子到了盛京又要回去定国公府,家里半个长辈都无,万一出了什么事,想寻个管事的人都寻不着。
也因此,在霍珏的恳切请求下,杨蕙娘思忖了片刻便应了下来。
唯一放不下心来的也就这点祖业,可人挪活树挪死,这点祖业大不了带到盛京去,说不得能让整个盛京的人都爱上他们杨记的酒哩!
姜黎听见杨蕙娘的话,那点子刚腾起来的愁绪还未成型便散了,她看了看杨蕙娘,又看了看霍珏,道:“就不能一同出发吗?”
霍珏放下手上的竹箸,看着姜黎温声道:“自是可以。”
杨蕙娘却不干了,瞪了姜黎一眼,道:“你这丫头,胡说些什么,当然是不能!春闱在二月初便要开试,我这头怕是要到十二月方能出发。去盛京路途遥远,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若是路上遇到点意外,说不定连春闱都会被耽误。你们就按原先的计划,下个月便启程。”
杨蕙娘说得句句在理,又关乎到霍珏的会试,姜黎只好打消了一同出发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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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得十一月,桐安城的气温急转直下,满城的梨树、杏树全都变得光秃秃的,枯黄的叶铺了遍地金色。
初三这日,姜黎一早便起了身,睡眼惺忪地坐在铜镜前,由着桃朱、桃碧伺候她洗漱梳妆。
这两个丫鬟是佟嬷嬷特地拨给她用的,桃朱稳重,桃碧活泼,姜黎与她们相处了一段时日,很是喜欢,对二人也渐渐有了些倚重。
姜黎张嘴抿了抿新涂的唇脂,问道:“公子呢?”
桃朱恭敬道:“公子天未亮便出去检查车马了。”
姜黎“嗯”了声,在屋子里用过早膳后方才出去。
今日是启程去盛京的日子,朱福大街的父老乡亲都跑过来同霍珏道别,都盼着他能高中前三甲,好衣锦还乡。
姜黎出去时,外头早就围满了人。
杨蕙娘、姜令、张莺莺、刘嫣全都在,姜黎一看到他们,眼眶便有些红。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离开桐安城,离开她娘与阿令,对这里的一切都是十分不舍的。
杨蕙娘心里也不好受,把手里给姜黎准备的蜜饯果脯递了过去,道:“这些零嘴你在路上慢慢吃,也不用觉着伤心,娘与阿令很快便去盛京找你们。”
姜黎眨了眨眼,逼回眼底的热意,糯糯应了声好。
之后与众人好一番告别,等到日头越挂越高,马车方才缓缓动起来。
他们这一行,单是坐人的马车便有好几辆,还有不少骑马的薛家暗卫。
这些暗卫均是定国公府精心训练出来的,个个生得人高马大,一身萧肃凛人的气息,一路行来,惹得路人纷纷侧目。
姜黎与桃朱桃碧坐一辆马车,她上车后情绪便有些恹恹,桃碧说了好几个笑话都没能将她逗笑,便也不说了。
马车里一阵寂静,姜黎阖着眼,那种空空荡荡的茫然无措顷刻间蔓延在心底,像是双脚腾空踩在了细索上,对陌生的城、陌生的未来生出了一种不安感。
这情绪来得突然且矫情。
姜黎闷了小半日,终于还是吸了吸鼻子,挑开窗牖的帘子,往外去寻霍珏的身影。
霍珏骑着匹枣红色的骏马走在前头,帘子刚一挑开,他便察觉到姜黎的视线,回头望了过来。
小娘子眼眶泛着红,看着他的目光湿漉漉的。
霍珏微微一怔,随即便一扯马缰,径直掉个了头,缓缓行至车窗处,对姜黎道:“阿黎可要骑一会马?”
姜黎下意识看了眼他身下的马,道:“我不会骑马。”
“无妨,我与你同乘一匹便好。”
姜黎闻言便有些跃跃欲试,她长这么大,连马都没摸过,更别说骑了。
霍珏让人停了车,打开车门,将她抱了出来,放在马背上。
姜黎一坐上去便战战兢兢地攥紧马缰,一动都不敢动,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摔下去。
霍珏踩着马踏利落上马,轻声道:“别紧张,我在你身后,不会摔。”
姜黎这才安心了些,后背靠上霍珏的胸膛,整个人被他身上浅浅淡淡似竹似麝的香气笼罩。
那双悬在半空中的脚忽地就着了地。
姜黎偏头望了他眼,看了好半晌才笑着道:“你快让马儿动起来。”
小娘子声音温温软软的,含着点儿笑以及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依赖,却再不复方才的茫然沮丧。
霍珏低眸看了眼她发际线处那毛茸茸的额发,轻甩了下马缰,身下的马缓慢地跑了起来。
这会正是下午,太阳并不毒辣,秋日里的风凉丝丝的,沁人心脾。
官道两旁是一望无际的水田,还有大片大片的果林,更远处,是层峦叠起的山陵。
佟嬷嬷看着窗外两人越跑越远的身影,忍不住笑道:“阿黎还真是好哄得很,日后两人怕是连架都吵不起来的。”
卫媗慢悠悠地摇着手里绣了朵大红牡丹的团扇,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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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黎一整个下午都骑在马上,霍珏见她喜欢便由着她,一路风尘仆仆,待得夜里他们进了驿馆休憩,姜黎方才知晓这一下午的乐子究竟带来了多大的罪。
桃朱在屏风外守着,听见姜黎在浴桶里“嘶”了好几声,忙道:“夫人,可要我进去伺候?”
姜黎泡在水里,刻意忽略大腿内侧火辣辣的疼痛,道:“不……不用了,你退下罢。今日你与桃碧都累了,快去休息吧。”
桃朱哪敢真的走,继续老老实实守着。
约莫一炷香后,屏风内一阵“哗啦”的水声,没一会姜黎便穿着一身素色的里衣走了出来。
姜黎出来后,见她还在,挑了挑眉,道:“你怎地还不去休息?咦,桃碧呢?”
听到桃碧的名字,桃朱低下眼,压下心里的一丝恼怒,恭声道:“桃碧应当是去厨房给夫人取茶水去了。”
姜黎不疑有他。
桃朱伺候姜黎睡下,接着才轻手轻脚地出了屋。
一出去,便见桃碧提着一壶茶水,亦步亦趋地跟在霍珏身后走了过来。
桃朱掩下眼底的异色,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夫人呢?”
“夫人刚刚睡下,”桃朱垂着眼答道,顿了顿,又斟酌着添了一句:“夫人身子似乎……有些不适。”
霍珏闻言神色一凛,也顾不得其他,推门大步迈了进去。
桃碧正要跟进去,却见房门带了道疾风“砰”一声擦着她鼻尖合上。
不由得面露窘迫,一时进退维谷。
桃朱几不可闻地嗤了声,伸手摸了摸茶壶的外壁,果然,茶早就凉了。
她冷冷扫了桃碧一眼,一言不发地扭头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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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床头一豆微弱的烛火摇摇曳曳。
雪青的幔帐里,隐隐约约一道曲线玲珑的身影。
霍珏掀开床幔,薄薄的光线从他身后透了进来,姜黎转过身看他,往常红艳艳的唇微微泛着白。
“哪儿不舒服?”他低声问道,手随着声音探了过去,贴上姜黎的额头。
姜黎捉住他的手,道:“我没事。”
霍珏定定凝视她,姜黎对上他的目光,沉默半晌才支支吾吾道:“就腿磨破了一点皮,没什么大碍,过两日便能好。”
霍珏清冷如月的脸晃过一丝了悟,上榻抽走盖在姜黎身上的寝被,长手一伸便剥掉了她的亵裤。
“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