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穿越者,作为一个人,姜江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或者说,绝大多数普通的穿越者,也都是共同的想法。
首先第一步,自己要先活下来。
活下便是万岁,活下就是胜利。无论是穿越在和平年间还是穿越到战乱时代,活下来永远都是每一个穿越者首先要考虑的根本问题。这也就是为什么绝大多数的穿越者在穿越之后,都是选择隐瞒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因为一旦曝光便是有性命之忧。
除非你有实全的把握,即使是暴露出来也有旁人、有国家会保护着你。
第二步,在生存得到保障之后,再去努力做些什么,总不能白白穿越这一趟。
但是从姜江穿越进入川上富江的身体内之后,她的第一步就从正常困难变成了天崩开局。
说她是否活着,确实活着,并且不需要担心自己死亡,因为死亡之后还会再次活过来。
但是说她成什么样子,姜江只能说自己活成了个鬼样子——因为自己这张毁不了还丑不成的脸,自己要一次次的面对他人对她莫名其妙产生的爱慕和杀意,然后一次次的死亡,一次次的活过来。
周而复始。
但是好在,她遇到了蝎。
她看到太多了那种爱慕与杀意混合交织的痴迷和疯狂的眼神有多么晦涩黑暗,真的就和漫画里面痴迷富江的男人一样的眼神。
但是那一天,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在蝎的眼神里看到了惊讶,看到了惊艳,但是并没有让女性恐惧厌恶的凝视感。而在之后的相处中,他也从来都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
琥珀一样漂亮的蜜色眼睛(姜江真的怀疑蝎在做自己的傀儡身体的时候,是用真的琥珀而不是玻璃或者其他做的),带着无机质的冷漠和平静,却能让姜江感到特别安心。
在这样的目光下,姜江就会相信,他不会像那些人一样做出以爱为名的伤害。
姜江曾经也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在成为富江之后,也不过是在那个恐怖片世界过着隐姓埋名的死宅生活。她本可以继续在那个别墅里逃避着生活,却仿佛是受到神明的恶意,穿越来到了火影世界,经历过了对于任何一个女孩都可以称之为地狱的经历。
“姜江,姜江。”
不需要睡眠的蝎推醒又一次陷入噩梦中的姜江,经历过少女太多次做噩梦的他知道,她又梦到了那一个月的经历——第一次在噩梦中身体痉挛被他推醒的女孩身体抽搐,神情惊恐,嘴里哭喊着的,只有让人心怜的话。
不要碰我。
不要爱我。
不要靠近我。
蝎知道,姜江的这些话,归根结底只是想表达一个意思:不要杀害我。
#我不需要爱,不需要旁人的痴迷和喜爱,我不需要。#
她没有勾引任何人,却承受到了所有恶意。
蝎突然觉得上天是公平的,他给予了姜江无与伦比的魅力和对异性的吸引力,同样的,就需要她承担着那些如黑泥一样粘稠的杀意。
姜江从噩梦中惊醒,梦里面那一双双触碰着她皮肤的手,是少女无论如何都挣扎不掉的。
“蝎!”醒来之后,第一眼看到推醒自己的伪正太,姜江下意识的坐起来抱住他,脸埋在他颈窝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她甚至忘了称呼他为先生。
蝎抱着她,小姑娘的痛苦他并不懂,只能这样,抱着她,安抚她。
他心里面有一种隐秘的欢喜。这个在世界上举目无亲的少女,只能依赖着他,依附于他,依靠着他。
姜江一只手抱着他的腰,另一只手勾着他的脖子,呜呜咽咽半天,才缓缓的停下来哭泣。
“又梦到了那些人?”蝎伸手,擦了擦小姑娘脸上的泪水。姜江胡乱的点点头:“蝎先生,你说,我身上这个情况,什么时候可以消失呀?”
“我想做一个普通人,我不想要再重复这样反反复复的人生。”永生也就罢了,反正种花家的每一个人都有着“好想再活五百年”的想法和修仙长生的YY。
“这个我不知道。”蝎说了一句实话,他对毒药和傀儡研究得深,但是术业有专攻,他对于人体细胞和基因方面了解不多——在这个忍界,对于人体基因了解最多的,可能就是自己讨厌的搭档,大蛇丸。
想到大蛇丸,想象一下自己去找大蛇丸,蝎内心是拒绝的。
他讨厌大蛇丸,他也很清楚,大蛇丸一旦得到了姜江的细胞,就一定会分析出她的不死之身。
到时候......
他抱着她的手臂收紧几分。
他再生核里仿佛涌出来人类的情绪,那种混合着杀意的占有欲,让他的手指在她单薄的背上蠢蠢欲动。
杀了她,杀了她,她就是你的了......
只属于你的了。
仿佛有恶魔在他耳边低喃,蝎琥珀色的眼睛里仿佛有黑色的雾气升起,越发的晦涩幽深。
“蝎?”
对杀气毫无感觉的姜江下意识的动了动,脸颊上的泪水蹭到了蝎的下巴上。
“如果,”他闭了闭眼睛,靠着自己的意志力压下身体深处的疯狂:“如果不能呢?”
姜江没有立刻回答,几秒钟之后,她声音低低的诉说,如果不是蝎听力好,他可能真的不会注意到她说的是什么:“那我就想尽办法,好好的活着,然后努力做些什么利国利民的事情和发明。”
既然她的这张脸注定让她没有办法像正常人一样在阳光下生存,既然这张脸注定让她和“红颜祸水”、“狐狸精”这些词脱离不掉,那么,她唯一能做的也就是争取留下些比她这张脸更重要的什么,青史留名。
种花家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对于青史留名是特别有执念的,自古就有一句“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所以这个留名一定是要留好的,要是像秦桧那样遗臭万年,那还不如做一个普通的路人甲。
种花家的这种执念,不是种花家人的蝎是不理解的。但是他意识到,她对于利国利民的研究有一种执念,他开始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家庭,什么样的环境,能够养出姜江这样的姑娘。
那一定是很和平的环境,和这个忍界完全不一样的世界。因为战乱中的人想的是活下来,想的是如何发明出杀伤力巨大的武器来杀死敌人,而不是想着如何提高粮食的生产产量,如何让底层普通的老百姓可以吃饱穿暖获得幸福和快乐。
因为在忍界,普通的底层老百姓能够活到老,就已经是全力以赴了。
“应该没有战争的和平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样的?”在这个漆黑的夜晚,抱着少女的蝎忽然生出几分感性的情绪。
“幼有所育、学有所教、劳有所得、病有所医、老有所养、住有所居、弱有所扶,每一个人都可以靠着自己的双手吃饱穿暖,”姜江陷入回忆,嘴角上扬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下去:“就算是最穷最偏僻的地方,无论是山区还是荒漠,我们的政府没有放弃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老百姓。”
蝎张了张嘴,他想说她是不是在做梦,才会说着这种梦话——现实当中,怎么会有这种全心全意为老百姓的政府呢?政府难道不是为了大名和贵族服务的吗?
但是他又对她说不出那些嘲讽的话,她说的太具体,具体得仿佛她亲身经历活着亲眼目睹;她的眼睛太明亮,比她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如星;她的表情里的思念与自豪太显眼,那种为了国家油然而生的骄傲和自豪,是掩盖不掉的。
听着听着,蝎也不由得开始多了几分不切实际的幻想:如果他们一家不是在砂忍村,而是在姜江的祖国,那么会是什么样呢?
也许他们不是忍者,也许他们还是,但是他的父母应该不会牺牲在战场上,说不定,他还能看到父母年老的样子。
“我表姐是记者,战地记者,就是去战乱地区进行采访。”姜江回想起自己家老姐谢皎从中东回来之后,他们一大家子过年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老姐端着白酒唏嘘的话:“我到现在都记得,她当初的话。”
“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不是你有多少存款,有多少大的势力,而是你都六十岁了,还能被你八十多岁的老母亲揪着耳朵赶去刷碗。”
对于这句话,蝎深以为然。
活到六十多岁,给八十多岁的老母亲刷碗,这放在忍界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时期,都是听起来极其美好的事情。
“所以,这就是你的小姑娘这段时间的成果?”在蝎接任务的时候,他也给了小南一个卷轴。打开卷轴,看着出现的龙骨水车,小南看向蝎:“这是做什么的?”
“可以浇灌田地,也可以排涝。”不过在雨之国这个雨水充足的国家,浇灌田地的作用不大,主要还是排涝。
“听起来倒是很棒。”雨之国什么情况,小南这个土生土长的人是再清楚不过了:“你家小姑娘真的很有想法。”
“她对于雨之国境内水流众多,容易洪涝的问题,有一个想法。”想到姜江小姑娘想要造福老百姓的想法,蝎犹豫一下,还是把她之前的想法浅浅的提了一下。
他是风之国的,所以她的想法,她自己开口,远比他开口更合适。
......才不是他看小姑娘一个人蹲在家里不敢出门,不想她一个人太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