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三更合一

第二天一早, 一大家子陪着两个“蛋”来到书城市体育馆门口,这一次因为决赛是全程公开的,场地也足够大, 家属都可以进去。

安文野梳了两个高高的小揪揪, 留海一会儿就湿了, 安然已经有经验,多带了两个小夹子给她别上去, 露出饱满的额头,一身绿色小军装,别提多威风了!

当然,铁蛋穿得也威风, 还带着红五角星帽子呢, 两条腿又直又长, 腰带把裤子系得高高的都快到胸口了,有种脖子以下全是腿的错觉。

他们刚到一会儿, 阳城市这个小队的也到了, 安然和宋致远也不掺和孩子的事, 就坐在观众席里第二排,让他们叽叽呱呱商量去。

不过, 他们这队也有个例外,有个大一些的男孩子,不是阳城的, 是上一个组落单的, 叫张一帆,本来是阳城市隔壁赵河市的。十二岁的他看起来颇为懂事,还知道给队员们分派任务,懂得防守有道和打组合拳。

他问了一圈几个队员的复赛成绩, 发现都没他的高,就说:“那我来负责抢答吧,我不会的你们再答,怎么样?”

房明朝和廖星月听着怪怪的,他复赛成绩高,他都不会的,其他人还能会吗?这句话好像逻辑不通。

但大家还是都说好,毕竟团队协作嘛。可铁蛋不乐意啊,他可是来衬托他妹的,甚至他觉着他们一个队都是衬托他妹的,“那我妹呢?”

谁不知道啊,谁抢答的多,分数就高,得奖的几率就越大。

“你妹谁啊?”张一帆也有点不爽,这人看着村里村气的,怎么还质疑他的安排。

铁蛋指指从一开始就被排除在外的安文野,心里更不爽。

“就她?这才几岁啊,走了狗屎运进决赛,让她抢答,她能答个啥?”他以为,这个小丫头就是来玩儿的。

“我妹走狗屎运?你知道我妹考了多少分吗你?”铁蛋火气上来了,安然看着不对劲,赶紧过去拉了他一把,“好好商量,大家都一起出出主意呗。”

铁蛋怒火未消,挑着眉头说,“他说我妹走狗屎运。”

“哎呀,看你急的,多大点事,你看你妹急眼没?”安然把他拉到一边,小声说。

嘿,安文野还真是,人家背着小手手,老干部似的在边缘地带溜达呢,哪里管别人怎么说她排挤她。看看场馆布置情况,观察观察别的小队,再数数观众席上一共有多少排凳子,从而计算一共能坐多少人……人忙着呢!

“咱们有理不在声高,他要怎么说怎么说,反正到时候你俩多抢几道题不就行了?”安然怕到时候在台上争起来,又说,“但即使是抢答,也要有团队意识,因为你们答错的话,整个队都会扣分。”

铁蛋撇撇嘴,“我就看不惯他那样,我妹年纪小咋了?我妹就是最聪明的。”

安然摸摸他脑袋,好说歹说又劝了一会儿,让他不许冲动,别跟个刺头似的。这孩子,她刚见到时候可是有点城府,非常能沉住气的,越长大他越冲动,变化实在太大。

一会儿,商量得差不多了,各个小组坐回座位上,进了决赛又愿意参加答辩的一共有一百六十二个小同学,分成四轮,每轮四个组,胜出的一个组再来一场……相当于,如果想要最终获胜,就必须进行两场答辩。

宋致远把闺女小水壶打开,倒了一杯开水,吹啊吹,吹到温了,赶紧让妻子给她送过去。

因为小猫蛋怕热,书城的夏天比阳城更热,饮水量也大增。

可再怎么增加,也没一会儿就要喝一杯水的啊!

安然打趣他:“怎么,现在不嫌吹过去会有细菌了?”你当年可不这样啊,你闺女摸你一把白衬衫你孩子都不管了立马就要换的宋大工程师。

宋致远脸色平平,“别渴到孩子。”口渴会影响心率和呼吸,血氧浓度,最终影响到大脑思考能力。

安然存心想逗他,“那你就不担心你老婆渴不渴?”

宋致远挑挑眉,默默从身后的旅行包里摸出一把军用水壶:“温的。”

安然不信邪,“你猫猫还没饿,那你老婆饿了怎么办?”

宋致远又从包里摸出一盒饼干,“你吃。”

“这可是你闺女最爱的钙奶饼干,吃上瘾的,待会儿我吃了她吃啥?”

“别告诉她。”

安然很想哈哈大笑,但忍住了,这男人还不错,虽然表面上啥都是他的猫猫优先,但她能感觉出来,在他心里她跟小猫猫是平起平坐的,甚至她还更胜一筹。

“猫猫是闺女,你是爱人。”他居然附耳过来,轻轻说了一声。

这算是突如其来的甜言蜜语吗?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快五年,铁树开花了啊。

安然脸红了一丢丢,“讨厌,边儿去。”什么爱不爱的,他们就是合作养娃的关系。

随着比赛开始,两口子正襟危坐,眼睛就全放两个“蛋”身上。他们抽到的上场顺序是第二轮,可以看看第一轮的哥哥姐姐怎么表现的,题目也是从易到难,前十题是基本的两位数以内加减法,基本四个组每个组都能抢到两题左右。

中间十题对于四年级以下的孩子来说有一定难度,但不是很大,时间充足又有草稿纸的话,还是都能答出来的。

问题是,每道题一念完,就要开始抢答,你不抢你就失去了得分机会。

安然的心情逐渐紧张起来,忙看向两个“蛋”,一个抬头看天,想待会儿要怎么帮妹妹多抢几道题,他上场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帮妹妹,然后让妹妹带飞,嗯,就是这样。

另一个小手一背,想啥时候能结束她等不及要去动物园了……倒是两个都不紧张。

到最后十题,那难度就有点高了,哪怕安然也得时间充足的情况下,好好设未知数列方程式才能算出来的,抢答所需的时间越来越长,前面竞争激烈的四个小组逐渐有两个不行了。

不过,饶是如此,能来参加决赛的孩子都不是普通孩子,无论是反应速度还是计算能力都比安然这成年人快,很快有一个组得了18分,胜出。

稍作休息,轮到阳城组了,安然赶紧推了推拿着本书在看的宋致远,“你闺女上场了。”

铁蛋估计是跟张一帆置气,主持人题目还没念完,他就把抢答按钮按下去了,每次都赶在张一帆前零点一秒,你说他能不气?

不过,铁蛋还是天真了,他以为只要他下手够快,妹妹脑子够快就能抢到先机,可哪里知道别的组比他还快,又比他抢先了零点一秒,最开始的十个题里他居然只抢到四个。反正不管会不会,先抢到再说……后果就是,有两个组回答错误,被扣分了。

十个题里报废两个,剩下八个里他只抢到四个就够他郁闷的,结果张一帆嘴巴比安文野还快,虽然没按到按钮,但还是靠一张嘴抢答了三个。

白为他做嫁衣,除了铁蛋有点气恼,其他人情绪正常。

张一帆终究是孩子,没忍住得意之色。

宋致远看得直摇头,他总觉着按平时闺女的反应,不应该这么慢啊,四个被别人抢了三个,是不是有点佛了?

“佛”这个词,他是跟妻子学的。反观身旁的妻子,却一点也不着急,还饶有兴致的欣赏起周围的环境。“你就这么相信他们?”

“一方面我相信他们兄妹俩肯定会紧密配合,但就是没拿奖,能成功走到决赛也已经相当不错了,不是吗?”不能以成年人的眼光来看试题难度。

反正,如果是她,上四年级的她,肯定是走不到决赛的,或许都没勇气站上这个赛场,被几百名不认识的大人盯着看,没有纸笔,没有计算器,更没有算盘,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心算那么多题目。

她承认,她是做不到的。

她安然只是个普通人,不是天才,但她知道对天才要多一些宽容。

正说着,题目到了中间难度的十个题,铁蛋开始紧张了。

“第11题,向红家养了八只鸡,十只鸭,三只兔子,问一共有多少只脚?”主持人清脆的声音方落。

“啪!”铁蛋把按钮按下去,看向妹妹,这种比鸡兔同笼还简单,他妹闭着眼睛都知道。

谁知道安文野却不回答,在张一帆忙着算的时候,她居然把眼神投给了廖星月和房明朝,意思是让他们快抢答。

星月还没算出来,明朝高声道:“30只脚。”

“回答正确。”

铁蛋觉着,自己今天真是出师不利,妹妹怎么就这么“佛”呢?给她争取来的机会她愣是拱手相让。不过,话虽如此,下一题再按抢答器的时候,他更快了!

宋致远也有同样的疑惑,“小野怎么不回答?”在他看来就是用脚趾头也能做出来的题目。

“她在让着朋友,你没发现吗?”但凡是星月和明朝会的,她都让他们先答,可要是张一帆会的,她就抢过来自己答了。

小丫头,还知道分亲疏远近呢。她知道星月姐姐和明朝哥哥也是大老远来参加比赛的,只要他们会,她就不想让他们无功而返,已经给妈妈买了裙子,今天得不得奖她并不看重了。

“第13题,小明用锯子锯了三次,一根木头被锯成几段?”

主持人话音方落,铁蛋又按下了抢答器。

这一次,安然看向廖星月,小姑娘非常迅速而清脆的报出:“四段。”

“回答正确。”

……

一连十个题,铁蛋抢回来四题,房明朝廖星月和安文野各一题,又“便宜”了张一帆一题。

终于,宋致远看着都没劲了的时候,最难的十个题终于来了。

“接下来是这一轮的最后十个题,对于十二岁以下的小朋友来说有一定难度,大家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孩子们齐声回答,就数铁蛋声音最大。

安然无奈极了,这孩子,今儿可真是委屈死他了,估计在阳城几年都没吃过今天这么多的气。在大院里,他带领的野蛮派跟菜疙瘩为首的“官宦子弟”,那是势不两立的,“斗”了这么久他也从没吃过亏,可在这儿,他的目的只有一个——给妹妹争气。

偏偏妹妹是个不争不抢的,唉。

“第21题,向红从家到学校跑步来回要十四分钟,如果去时步行,回来时跑步一共需要十八分钟,那么向红来回都是步行需要几分钟?”

铁蛋没想到居然这么难,前面的二十题他虽然也不是全会,但至少有个眉目,这题题目长得要死他还没捋顺呢,下意识就按了抢答器。

安文野一看星月和明朝都正低着头算呢,就不等了:“22分钟。”

主持人眼睛一亮,“回答正确。”

铁蛋松了口气,看张一帆还没算出来呢,心里就得意道:哼,也不看看我妹是谁。

“第22题,请口算35+79+168—21—47等于多少。”

这可是妹妹最擅长的,铁蛋“啪”一按,安文野就报出答案:“214。”

“回答……正确!”主持人没想到这么个前面二十题都表现平平无奇的,年纪最小的参赛选手居然把这么难的题目算出来了,速度还如此之快。

她忽然停下主持节奏,“我能问一下这位小选手,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安文野站起来,只刚比桌子高一点点,露出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我叫安文野,今年五岁了。”

这句话,引起场上不小的骚动,观赛的老师和家长们,议论纷纷。“这才五岁啊?”

“看着也确实像五六岁,算术学得可真好!”

“可不是,我家那个,五岁的时候还连一把脚趾头手指头都数不清楚呢。”

“也不一定,加减法谁不会啊,她要会做乘除法我就服她。”毕竟,在他们看来,五岁的人肯定没背过乘法口诀。

可他们注定是要失望了——“第23题,请口算7×14×8÷4÷14等于多少。”

刚说到“等”字,铁蛋就把抢答器按了,小猫蛋口齿伶俐地说:“14。”

“轰——”一声,体育馆沸腾了,有的条件好的家长,拿着计算器正在按着呢,她居然没动手,也没走心,耳朵里一过就出来了?!

可要说她作弊吧,又不至于,因为她的小手乖乖放桌面上,眼睛也没四处乱看,一直看着主持人,她怎么在真么多双眼睛下作弊?

不过,更让他们震惊的还在后面,主持人拿出一张卡片,里头画着密密麻麻的田字格,小田字格组成大田字格,一眼看去压根看不清是几个,她忽然说:“第二十四题,请问这张卡片上有几个正方形,几个长方形?”

她只是晃了一下,就把卡片收起来了,注意力不集中的孩子压根看都没来得及看清,哪怕看清了,脑海里也不一定记得住,哪怕记住了图形,也得好好的数一下,对吧?

这是正常人的思维模式,没错。可安文野不是正常人啊,她对数字和图形是相当敏感的,记性又好,就这么一眼,图片就像刻在脑子里一样,而且她能准确捕捉到图形的各块结构、组成,哪怕只是变了一下方向,她也能认出来。

这一次,没人敢抢了,铁蛋也没看清啊。

安文野看向哥哥,意思是:哥哥你咋不按抢答器嘞?

铁蛋呆若木鸡,他不确定妹妹会不会,万一不会他按了的话就要扣分的,此时的他决定化攻为守。

安文野见他呆呆的,其他人也都在拧着眉头的回忆图片,嘴唇蠕动似乎是在数数,她再也忍不住,悄悄踮起脚尖,吃力的把手伸过去,按下抢答器,“长方形8个,正方形18个。”

“回答……”主持人看着标准答案,停顿了下。

场内所有人,包括大人和孩子在内,全都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看着主持人。

安然没忍住,看向身边的宋致远:“对吗?”

“嗯。”

得吧,这父女俩都是一样的,看一眼就能记住,眼睛能当照相机用的。

“回答正确。”场内响起热烈的掌声,包文篮和小伙伴们直接站起来给她鼓掌,小脸激动得通红。

于是,接下来的场景就是:主持人念题目——铁蛋按——猫蛋答——群众鼓掌,循环往复。

最难的十个题,全是安文野答出来的。

能答出来不奇怪,奇怪的是,她才这么小大,计算速度如此之快,如此之猛……可以说,按计算器打算盘也没这么快的。

因为她打响了头炮,接下来两轮,虽然小选手们都十分努力,十分优秀,但终究有种珠玉在前的感觉,把大家伙都衬得黯淡无光了,仿佛月亮旁边的星星。

没有月亮的时候肯定是引人注目的,可与月亮同辉时,就变成了不起眼的陪衬。

至于第二轮其他人表现怎样,其实观众们压根没时间看,他们的目光一直被这个五岁的小女孩所吸引……包括第一排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

“师父您看怎么样?”韩启明微微垂首,问老者。

老者头发眉毛胡须全白,但面色红润,声如洪钟。他克制着音量,点点头,“不错,好苗子。”

数感强,几何直观感也还行,最强的还是数据分析和运算能力,至于符号意识、空间观念、模型思想这几个大块,应该是年纪小,还未有涉猎。

当然题目是省里出的,也没怎么涉及到这几块。

韩启明嘿嘿一乐,“去年我就注意到了,当时才四岁,这一年耽搁了啊,不然……”

师徒二人叹息一声,看着小姑娘因为毫无悬念取得了第一名的成绩,被一群孩子围住,笑嘻嘻的不知道说些啥。

“另外一个,就是那个戴眼镜的矮个子男孩,师父您看见了吗?本来我在赵河市的时候也留意过,也有一定的天赋,但终究是不如这个女孩。”

其实,他说的就是张一帆。

张一帆是阳城市隔壁,赵河市革委会主任家的孩子,他一到赵河市,那边就“灵通”的得到了消息,把孩子带来见他,美其名曰“请韩教授指导”。但那孩子确实是有点天赋的,他卖地头蛇两分面子也可以,可谁想到今天表现这么差。

另一个原因嘛,现在各地都在有样学样清算这些人,曾经的地头蛇也只能夹紧尾巴做人,他不用像去年一样忌惮他们了。

但是,他知道师父眼力过人,他到基层好几次,就挑出两个人,怎么着也得让老人家亲自过目才行,是去是留看他意思。

结果呢,老者看过去,摇头,“胜负心太强。”

“那个叫安文野的小姑娘,倒是不错,方便的话,待会儿咱们去跟她父母说几句话。”

韩启明苦着脸,他已经请过好几次了,结果人两口子都不带搭理的,跟他是拐小孩的人贩子似的,防备得很。

但师父七十多岁的老人家都来了,他只能硬着头皮走到另一边观众席的第二排,“两位同志你们好,又见面了。”

宋致远和妻子对视一眼,“什么事?”别想又来拐带我闺女。

他的防备是写在脸上的,韩启明结巴了,他但凡有点好脸色不这么抗拒,他都还能腆着脸说几句,可这样难看的脸色,他就……

倒是安然,她听陈媛媛说过这个韩教授,他在出题的时候照顾到小猫蛋,判卷的时候也挺照顾她的,说明内心是真欣赏孩子。遂笑着问,“你好,有什么事吗?”

韩启明松口气女同志好说话就行,于是他把自己师父想要跟他们说几句话的要求,非常客气的说了,末了还问一句“您二位觉得可以吗?”

快五十岁的教授对他们称“您”,安然还真有点不自在,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又拐了拐丈夫。

宋致远本来是不想搭理的,可看见老者的一瞬间,他难以置信的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又戴上去,喃喃道:“这是姚老?”

韩启明一愣,“你认识我师父?那咱们可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啦。”心里也纳闷,这人年纪轻轻,莫非还是师父的忘年交?毕竟,他师父那是十分不拘一格的人,只要脾气对他胃口的,无论老幼他喜欢就是喜欢。

姚老交朋友,不在乎年龄外貌家世,非要概括的话就一个字——缘。

宋致远点点头,起身整理仪容,十分慎重的走过去,跟姚汉光打招呼。

姚汉光老爷子也很意外,“哎呀小宋,你怎么在这儿?”

安文野比赛结束了,笔试的成绩也出来了,两相一加,毫无疑问她就是第一名。当然,因为被她带飞一丢丢,阳城队的大家,成绩都不错。

哪怕是铁蛋,笔试不怎么样,但人形抢答器尽职尽责,团队竞答分数高,也跟着得了个不错的名次。

大家伙在夸小野的时候少不了也会夸他,要是没有他的快人一手,就是有诸葛亮在里头也没用不是?他胸脯都快挺上天了,人生中第一次尝到“合作”的滋味。

小猫蛋奖杯也捧上了,看见爸爸妈妈在跟一位老爷爷说话,顿时高兴得小兔子似的蹦跶过来,把奖杯交给妈妈,一跳,就猴子似的扒在爸爸身上了。

刚才还沉稳大气的好孩子,秒变树袋熊。

安然心里再次感慨,珍惜她还不知道害羞,随时随地想跟你亲近的时候吧,用不了多久她就不会这么善于表达情绪了。

姚汉光捋着胡子哈哈大笑,“难怪,原来是虎父无犬女。”

看着这个年轻后生,有家有口还有了人气,这是好事儿。

科学家也是人,也应该有七情六欲,小宋以前就是太克制,太内敛了。他颤巍巍的站起来,朝安然伸手:“你好,你就是小宋的家属吧?”

安然几乎可以说是诚惶诚恐,双手握上,这可是姚汉光啊!目前华国最有名的数学家,也将是未来五十年内经常被人津津乐道的数学大家,老先生根植的是应用数学领域,将数学理论应用于其他学科,譬如物理和化学,尤其在今后世界局势风云变幻的五十年里,他的运筹学和博弈论、信息论,那是相当出名的。

五十年后,应用数学最常用的两大领域就是计算机和经济学,可以说这位老人的很多研究就是为这两大领域打基础的,以后的计算机、互联网、区块链……任何一个领域的专家,提起他,都是奉若仙师。

她一个商人,肯定不知道这些。但她曾经在宋致远的遗物里看见过这个名字,他记录在小本子上的,因为不知道是什么人,所以她当阿飘的时候就特别留意,这才知道华国居然出过这么一位大家!

真是数学界泰斗级人物啊!

安然觉着,自己这一趟重生真是值了,能亲眼看见这么多时代弄潮儿,并与他们产生交集,老了要是能上知乎匿名发个帖吹个水,那可真是够本了。

曾经,宋致远大学时候的数学老师就是姚汉光,师徒二人也算惺惺相惜,互相欣赏。后来宋致远回海城709,跟他偶尔还有书信联系,后来自己被下放到石兰省大山区,为了不牵连其他无辜的学者,把对科学研究的损失降到最低,他就主动断了跟所有人的联系,包括这位曾经亦师亦友的姚老。

这一断,就是十一年。

宋致远这人吧,确实是缺根筋,他心里敬重人,可都恢复自由这么长时间了他愣是没想起写封信问一下,或者经过京市的时候登门拜访一下。

就连他在709的导师,他也只是电话书信联系,回去开会啥的也想不起去看一眼……安然真的想给他竖大拇指。

就这样冷情冷性的人,还能让这些泰斗级人物记得他,不仅大佬记性好啊,他也有值得记挂的点不是?你还别夸他,一夸人还要骄傲呢!

偶遇恩师,那当然是要一起吃顿饭的,告别了同样是陪太子读书的顶头上司贺林华两口子,让他们仨男人聊着,安然带着孩子先去开车,出去找饭店。

现在的省城她不熟,不过书城宾馆是几十年的老招牌了,去那儿准没错。她把车停好,小猫蛋就刺溜跑下去,高兴得一蹦一跳,颠颠儿的。

包文篮一路上都在研究她的奖杯,又看又摸还上牙咬的,此时看见饭店,立马将奖杯小心翼翼用衣服包好,紧紧抱怀里像兜着个孩子似的。

“放车上吧,吃饭没地方放。”安然简直哭笑不得。

“万一被人偷了咋办?”这可是他妹的劳动成果,人生中第一个奖杯呢!还是他俩团结一心,精诚合作的胜利果实,就是每天三柱香的供着,也是值得的。

安然:“……”手痒痒,想揍人怎么办。

他们刚点好菜,宋致远和韩启明搀着姚老也来到了。因为不确定老人家牙口怎么样,但大抵是不怎么好的,毕竟人老是先老牙齿,安然就点的几乎全是清淡好消化的菜品,她一面吃,一面还得看顾两个蛋,尤其是猫蛋,她给点了一份十分高档的在阳城吃不上的酱爆大虾……也是一大桌子上唯一一道口味稍重的菜。

小丫头不知道这些大人为啥总看她,反正她就自己端起小碗碗,等饭饭。妈妈会帮她把大虾剥干净,粉白色的虾仁放在碗里她一口一个,嚼得双颊鼓鼓囊囊的,小脑袋忍不住就晃来晃去,就差在脸颊上写“美味”两个大字了。

不过,她从小接受的家教就是尊老爱幼,看见白发苍苍的姚老,她很规矩的跳下板凳,走过去问:“老爷爷您要吃虾虾吗?我妈妈剥的虾虾,超好吃哦。”好舍不得鸭,她吃过最美味的东西就是虾虾啦。

奶声奶气的玉团子,知道照顾队友,懂得关爱老人,即使是最喜欢吃的来之不易的好东西,也要先孝敬桌上的长者。姚汉光知道没有人天生就如此,还是家庭教育的问题。

“小安同志,小宋能得贤妻如你,实乃大幸。”

安然被这么高的评价砸晕了,她其实心里知道,别人对她最多的评价就是“泼妇”,虽然有点工作能力,但大部分不了解她的人还是觉着她配不上宋致远,可现在,首次见面的老人家居然给这么高的评价……说高兴都不准确,她有一种自己的努力终于被人肯定的幸福感。

姚老客气的谢过小丫头,主要还是跟宋致远聊他的工作,不能保证包厢外是否隔墙有耳,俩人说得云里雾里像打哑谜一样,安然也没心思听,她忙着给两个孩子夹菜呢。虽然主要是宴请姚老,但俩孩子好不容易下一次馆子,她还是点了好几个他俩爱吃的菜,像鱼啊虾啥的,都是小猫蛋有的铁蛋也有。

小猫蛋眼巴巴看着呢,妈妈做啥都是把她的和哥哥的一样多,就连鸡蛋汤,也是一人盛一碗。

也不对,不是完全鸡蛋汤,里头还有一些黑黑的,软软的吃起来像海带味道的菜菜,她觉着特好喝,特香!

“妈妈这是什么菜菜?”她用嘴巴“呲溜”吸进去一片。

“紫菜,这是紫菜蛋花汤。”阳城人,没几个吃过紫菜的,因为阳城市是石兰省最内陆最落后的地方,山高路远又干旱。

“是紫色的吗?可是,可是黑色的鸭。”

安然还真想不出来,她哪里知道这些冷知识哟。

“紫菜是一种海藻,它在海水里是紫色的,晒干后叶片被氧化才会变成黑色。”宋致远虽然跟他们聊着天,但耳朵一直注意着这边。

“那什么又是羊化呢爸爸?”

“是氧化,氧气的氧。”

氧气小猫蛋知道,爸爸说过这是她呼吸的东西,“是菜菜和空气里的,的氧气发生化学反应吗?”

宋致远还没说话,姚老带头“啪啪”鼓掌,“我说呢这小姑娘怎么这么聪明,原来是你没少教。”一般的家长,忙生计还忙不过来呢,谁有空给孩子说这么多,更何况很多人也不懂。

他是真为宋致远高兴,一个好的,优秀的科研工作者也可以是好丈夫,好父亲,好儿子,并不一定要不通人情的榆木疙瘩才是科学家。

说到这儿,他就不得不开口了:“小宋,我们举办这场知识竞赛的目的你也知道了,咱们少儿组选的就你闺女一个,还有那个叫房明朝的小男娃算半个,但他年纪大了,不是最适合……你看你闺女你是怎么打算的?”

宋致远夹菜的手就顿住,干脆放下筷子,“我们现在只想让她度过一个快乐的童年,对不起姚老,希望您能体谅我作为一个父亲的心愿。”

安然没想到,这呆子居然能说出这么有礼有节的拒绝。

姚老呵呵一笑,“你的心愿我能理解,我的意思是,如果时间允许的话,她每个礼拜由我和启明给她上四节数学课怎么样?我们不会勉强她,先让她适应一段时间,如果真的不喜欢,咱们再从长计议,如何?”

宋致远顿了顿,看向妻子。

似乎是怕他们不同意,姚老又说:“这个课程等你们搬到书城再说,现在小姑娘还是回去该学什么学什么,把基础打好。”

宋致远也没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感觉他们不久的将来就要搬来省城似的?就连前几天高美兰也是这样的口气。

而安然想的是,一个礼拜上四节额外的数学课,其实也就相当于五十年后的课外辅导,而且那个年代的孩子可不止补数学一门,现在小猫蛋实在是没啥功课负担,四节课……也不算重?难得遇到这样的专业大牛,为什么不把握住机会呢?

安然一直坚信,跟着什么样的人就学什么样,上辈子浪费了女儿的天赋,这辈子就应该给她最好的资源,接受最好的教育。

不过,安然还是尊重女儿意见,温声跟丈夫说:“问你闺女去,只要她有兴趣,我没意见。”

小猫蛋的猫耳朵可是一直支棱着呢:“上数学课有虾虾吃吗?有虾虾的话,我就去上叭。”

宋致远:“……”

倒是韩启明赶紧说:“有有有,我让咱们石兰大学食堂大师傅每个礼拜都给你做,怎么样?什么口味的都有。”

这年代的省城其实是能买到虾的,虾的种类那么多,竹节虾青虾基围虾,只是必须用高级干部特供票才能买到,而宋致远一家都还没人有资格持这种票。

姚老笑哈哈的拍着胸脯说:“成啊,待会儿就去买,拿我的票,启明去给你小师妹买。”

韩启明手一抖,小……小师妹??

宋致远也是一愣,姚老的意思是要收猫猫做徒弟?要知道姚老在业界声誉极佳,不仅是专业技术独领风骚,为人处世道德品质也是相当高尚,真正的德艺双馨,想当他学术传承人的如过江之卿,他的亲传弟子两个巴掌就能数得过来,韩启明算是里头比较“差劲”的那种吧。

果然,姚汉光哈哈一笑,“小宋,小安,我想收安文野作关门弟子,你们看怎么样?”

安然和宋致远立马起身,恭敬地垂首而立,“谢谢姚老。”再多的天花乱坠的好听话安然也说不出来了,他们家小猫蛋到底是多好的运气能遇到这样的好事呢?简直天大的好事啊!

既有娘胎里带来的天赋,又能得名师教诲,这是多少人一辈子也没有的际遇。

安然隐隐有种预感,她闺女未来的发展,好像不在她“掌握”中了,或者说,是她活了两辈子也触及不到的知识盲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