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窝子人, 谁也没想到,这个野人石榴居然敢先动手,她知道她打的是谁吗?那是蔡厂长家宝贝儿子啊!就是包文篮平时虽然看不惯他但也不敢直接上手的人啊!
这蔡家可是三代单传, 就这么个男丁, 老太太把她当心肝肉的。
反应过来, 大家七手八脚帮忙……主要是想拉住小石榴,让菜疙瘩爬起来揍她。
可铁蛋和猫蛋也不是吃素的, 怎么能眼巴巴看着自己人挨揍,也是以最快速度跑下来加入战斗。
这边的热闹被枣儿看见,吼了一嗓子,她俩哥哥, 外加曹家的邱雪梅家的, 八九个平均年龄十岁的小子蜂拥而至。
……
于是, 大清早的二分厂大院里就爆发了一场史无前例的群架,参与人数那叫一个多啊, 几乎整个二分厂所有职工子女都加入了, 斗殴者之低龄化, 平均年龄八岁左右……反正最后也不知道是哪方赢哪方输,只知道最惨的是菜疙瘩, 混乱之中被人揍了个鼻青脸肿。
铁蛋一开始还想护着安文野和小石榴,可这俩,一个鬼灵精, 像泥鳅似的谁也抓不住她, 一个是不要命的凶狠,真跟一头野狼崽子似的……反正,他谁也没护上。
最后还是蔡厂长家老太太,哭着嚎着把她家宝贝蛋带走, 不然怕会真被打个半死。
“哥哥,我超厉害,对不对?”安文野兴奋得不得了,这可是她长到四岁第一次打架呢。
“哥哥,我呢?”小石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铁蛋。
“都厉害,都厉害,我包文篮的妹妹可是小霸王,走,哥给你们买冰淇淋吃去!”他可是有私房钱的人哟,他的私房钱是当年在小海燕卖天麻就开始攒起的。
“姐姐,你就是兔子公主哟。”小猫蛋跑上去,主动拽住小石榴的手。
小石榴不太懂,但她知道这个妹妹喜欢她,那她也喜欢她,冰淇淋多给她吃一口叭,就一口。
三小只手牵手雄赳赳冲出门,刚走到大门口,正巧遇见一高一矮两个瘦子,猫在大门口往里看。这俩人大夏天穿着半新不旧的解放装,留着平头,身形挺拔,铁蛋和小石榴只顾着往前面跑,安文野觉着有点奇怪:“叔叔你们找谁呀?”
她在大院里从没见过他们。
高瘦子笑得很和蔼,“小朋友,你知道宋厂长家住哪儿吗?”还掏出两颗大白兔来。
小猫蛋心里一动,想起妈妈说的“适当时候可以说谎保护自己”,遂指着菜疙瘩家,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那里哟。”
矮瘦子阴沉着脸,“小丫头可不许骗咱们,不然……”
小猫蛋“害怕”的摇摇头,“我没说谎,厂长家就在那儿。”我可没说是哪个厂长。
“安文野你能不能快点儿?”铁蛋跑到街口回头见她还磨蹭,急得不行,得赶在他们妈妈到家之前先吃顿好的,晚上免不了要吃“竹板炒肉”,现在颇有种吃“断头饭”的悲壮。
“来啦哥哥。”小猫蛋跑到街角,回头一看,发现两个瘦子已经进了大院,这才拍着胸脯说:“哥哥他俩是坏人,咱们去找公安叭。”
“啥坏人?”
小猫蛋把细节记在脑海中,小声说:“他们打听咱们家住哪儿,一个是假好人,一个是真坏人。”
铁蛋被她真啊假的绕得头晕,但还是很信妹妹的,“你咋知道他们是坏人?说不定是你爸的朋友呢?”
“我闻见他们身上臭臭哒,那是农药的味道,我爸的朋友我都见过。”她顿了顿,学着爸爸皱眉头,“他们身上藏着坏东西。”
农药啊,他俩都知道小石榴就是在农药厂附近的防空洞里找到的。铁蛋还听妈妈说过农药厂的不对劲,还找严斐爸爸报过案,只是一直没证据,但如果现在他能找到证据的话,是不是就帮了妈妈的忙呢?
就当送给她这个“新妈妈”的礼物吧。
包文篮打定主意,附耳跟她俩小声嘀咕几句,三人同时眼睛一亮,碰了碰拳头,兵分三路,行动。
包文篮腿长,跑得快,人又瘦,最擅长的就是走路没声音,这不,他悄无声息猫进大院,看着两个瘦子找到蔡厂长家,结果当然是被蔡老太太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还指了指铁皮房子后的楼房……果然俩人下楼就直奔宋家而去。
俩孩子在家,平时是不用锁门的,即使是出门买东西也不用锁,因为黑花是最合格的守门人。
但奇怪的是,平时黑花都是在门口趴着的,今儿居然不在,这不就让他们畅通无阻的摸进客厅了嘛。
铁蛋猫在铁皮房子后,眼睁睁看着他们如入无人之境,在家里摸了又摸,还坐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把腿压到了茶几上,这可是他妈妈最恨的行为,他就这么干了一次就被她打了几巴掌。
这俩人,敢踩他妈的茶几,怕是嫌命太长。妈妈每天擦得多累呐,弯着腰,伸着手,有时候擦累了还得歇会儿,捶捶腰。
不过,下一秒,他的眼睛就瞪大了,因为那个矮瘦子居然从怀里掏出一个黑家伙,用手帕擦了擦,又吹了吹,还上了膛……那分明是一把手枪!
他在石伯伯家见过的,只不过跟公安配枪还是有稍微区别,他用肉眼就能看出来,弹夹、枪柄、扳机和瞄准器都跟石伯伯的不一样。
这俩,绝对是大大的坏家伙!
“嘿,你别说,这么大的房子还真是舒坦,给gong 匪当走狗科学家,待遇还不差啊。”高瘦子在屋里转悠一圈,不无羡慕地说。
矮瘦子阴狠狠地笑:“拉倒吧,我怕他有命挣没命花。”吹了吹枪管,“等咱们事成了,反攻大路的时机也就成熟了。”
铁蛋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这俩还真是敌特份子啊,难怪说话口音怪怪的,不像他听过的本地人。心里学着妈妈的语气说:就你俩,也想反攻咱们?在岛上砍甘蔗它不香吗?
恰在此时,小石榴也用她的“轻功”翻过围墙,跳到了宋家客厅背后,那里也有一扇窗,但安然觉着不安全,给焊上了钢筋条,除非是有工具,或者是力大无穷的鲁智深,不然谁也掰不开。
“谁?!”两个瘦子还是挺警觉的,立马走到防盗窗前查看。
小石榴露出个黄绒绒的脑袋,用她还不怎么熟悉的人类的语言问:“你们,是谁?”
“你又是谁?”高瘦子示意同伴把家伙藏起来,笑眯眯的,十分和蔼可亲,还从怀里掏出两颗奶糖:“来吧,叔叔给你糖吃。”
要是一般孩子,这么和蔼的叔叔,还给了平时吃不上的奶糖,恐怕早就接过去了。可小石榴不是普通人类啊,她不接,高瘦子为了哄她上钩,还把手伸出去,“来吧,很好吃的,叔叔不骗人哦。”
小石榴倒不是馋,她忽然发现这两颗糖不就是妹妹喜欢的大白兔吗?每天叼一颗出去玩的时候特有面子!
如果她能把糖揣兜里,带去给妹妹,她一定会超开心。
想着,就伸手过去。
谁知刚摸到糖,还没拿手里呢,高瘦子就一个反手捏住她手腕,笑道:“想吃叔叔的糖,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矮个子似乎是很不耐烦他说这么多:“废什么话,不要节外生枝,把她赶走就是,我看着也不像宋狗的孩子。”
小石榴虽然会说人类的话了,可内心还住着只小狼崽子呢,高瘦子以为抓住她手腕就万事大吉,却哪里想到她一个转身,另一只手猛地一挠,就跟狼爪子挠到似的,痛得他“嗷”一声惨叫。
那是又铁又利的爪子,根本不是人类的手!
矮瘦子一听,赶紧过去查看,这不俩人就背对客厅的门了嘛。铁蛋瞅准机会悄无声息溜过去,只听“嘭”一声,门被关上了,又“卡塔”一声,门被从外头一把铁将军锁上了!
两个瘦子一愣,小石榴趁机抽出手,敏捷地跑开,又从围墙翻出去了。要是不说,谁能想到这只是个八岁的小女孩呢?
“开门,谁在外头,开门!”高瘦子觉着今儿真是出师不利,先是被个胖丫头指错人家,后来又被个黄毛丫头挠了一把,现在还不知道被谁锁在了屋子里。
“你倒是快想想办法啊,这个怎么出去?”防盗窗是用二分厂最好的钢筋焊的,门也是,墙的厚度也是一般普通住宅比不上的。
矮瘦子能怎样?他摸了摸枪,本来除非迫不得已是不想用的,毕竟这是闹市,这又是个禁枪的国家……看来得用它破锁了。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开枪,外头忽然就传来一声威严的暴喝:“里头的人听着,我是市公安局刑警石万磊,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立刻投降。”
两个瘦子对视一眼,暗叫不妙,屋子左右是混凝土墙,前后是持枪严阵以待的公安,怎么感觉不是无人之境,是别人设好的圈套呢?
可他们这次的行动,连上级都不清楚啊,怎么就被人设计了呢?
石万磊可没多好的耐心,比划个手势,兄弟们前后包抄齐声喊话,趁着他们分神的工夫轻轻把锁打开,掩护着一个飞踹,一枪打在他们膝盖上。
没打要害,那是要抓活的。
直到被铐上银手镯带走,他们也想不通今儿怎么就栽了。
石万磊从哪儿来的?当然是小猫蛋跑出去准备上公安局找严伯伯报案的时候,遇见的呗。黑花当然也是铁蛋趁他们找错人被老太太追着骂的时候牵走的呀。
只要他们晚来一秒钟,两个瘦子的枪声就要响彻云霄了,再好的铁将军也耐不住子弹啊,就是耐住了一颗,也耐不住两颗三颗啊,矮瘦子那枪里装的可是满满一个弹夹呢!
要不怎么铁蛋常说他妹妹是神助攻呢?每次干啥都那么及时,那么精准,还那么厉害!
两个瘦子被摔地上,像两条臭虫一般蠕动。
三小只兴奋得嗷嗷叫,铁蛋直接上去踢了一脚,“还想害我妹,还敢骂我姨父,知道我包文篮的厉害了吧?”
小猫蛋赶紧插嘴:“还有我还有我,我也超厉害哒,对不对哥哥?”
安然赶紧把她拉住,她现在想想自己车子被她挡住的一瞬间还是心惊肉跳,她心里有事没注意,其实安文野已经在车外挥了好几下手了,见她没反应这才远远的挡在车前。“当街拦车的事可不能再干了,当心妈妈打你屁股。”
“好。”小丫头现在兴奋得很,嘚吧嘚吧说的都是三人怎么紧密团结在哥哥跟前,配合默契的“请君入瓮”,关门打狗。
他们真是太厉害啦!
有铁蛋的证词,又在他们身上发现随身携带枪支,甚至还想冲铁蛋和小石榴两名儿童开枪,这事就不能善了了。“妈你说他们是不是对岸的敌特分子啊?”
安然赞同:“很有可能。”
“那我是不是立功了呀?”
安然挑眉,“有屁就放,又憋啥坏水儿呢?”
铁蛋嘿嘿一乐,“昨儿那个,就是前院那个你知道的,他来招惹咱们,还骂你,我就揍……是不是就不会挨打了?”揉揉屁股,她打人可真狠呐,小猫蛋那么小,肯定受不了,“妹妹的打我帮她承受,你别打她。”
安然尽量控制自己脾气,对于十岁的半大男孩来说,打架好像是家常便饭?但她家包文篮这是第一次,以前在学校里可没听说跟谁打,“我也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你把事情说说,要客观,不能添油加醋。”
小猫蛋忙插嘴:“没有油,也没有醋,我哥哥很干净哒!”
安然:“???”怎么哪儿都有你插嘴啊!
不过,听了铁蛋的描述,猫蛋的补充说明,安然觉着这事还真不能怪他们,人都挑衅到家门口了,把他们妈妈都骂成泼妇了(虽然安然并不介意),可孩子介意啊,介意就是侵犯了他们的尊严,为了尊严之战她必须鼓励。“行吧,这顿揍就免了,但冰淇淋也没有。”
兄妹俩一乐,又一失望。
“没冰淇淋,咱们吃刨冰吧。”
“刨冰是啥呀?”猫蛋舔了舔嘴唇,似乎很好吃的样子诶。
安然去冰箱里拿出一碗冰块,先化一会儿,用擀面杖给敲成碎冰屑,当然,难度很大,持续作业时间长,就交给大儿子了,小猫蛋呢,就跟着妈妈,给西瓜切丁,梨子切丁,桃子切丁,等碎冰敲好,水果一放,再淋上两勺枇杷酱,金桔酱和牛奶一拌,酸酸甜甜能让人凉到胃里的夏日饮品不就做出来了吗?
“比冰棍儿好吃。”水果多,不止甜,还酸。
“比冰淇淋好吃。”不止有奶味儿,还有水果。
安然看着他们吃得满足,比自己吃还开心。至于带着鼻青脸肿的大孙子来讨说法的蔡家人,安然双手抱胸就一句话:谁先惹事谁活该。
我儿子闺女没打错人。
她已经找小石榴核实过了,因为她进门的时候被他们叫“白毛女”,还被他们用弹弓发射小石子打在了脑袋上,她才生气抢了他们作案工具的。
就这,还敢来惹事,也就她安然不在场,要在的话还得给三小只加油呢,给他娘的狠狠打,打伤了大不了赔医药费,她家孩子可是一点亏也不能吃的。
蔡老太太眼见着讨不了好,只能拎着孙子的耳朵,骂骂咧咧走了。
***
不过,安然也没想到的是,审讯结果出得还挺快,八月底还没开学的时候,石万磊就送来了消息,“那俩瘦子还真是对岸的间谍,当年军统改制成保密局时安插在民间的谍二代。”
安然一头雾水。
“就是他们父亲是保密局的人,他们'子承父业',素质大不如前。”不然也不会光天化日之下大咧咧进来,随身携带管制武器,还被仨孩子哄得团团转。
毕竟,这时候国泰民安,谁会有工作不好好干,有家有口不好好养,反倒天天想要反攻大路呢?也只不过是被上线逼急了,对岸又贼心不死,这不才误打误撞嘛。
“这俩坏分子,心理素质不行,随便上几样审讯手段他们就招了,橙剂就是他们加进去的,说是他们也不知道从哪儿进口来的,反正是上线提供并指使的。”安然唏嘘不已,原来电视里演的特务还真是活生生存在的啊。
“主要是你家宋工最近是不是去京市了,在做啥秘密研究,他们那边也知道了,就想先把孩子给绑了,要挟宋工停止研究。”因为吐出来的秘密不小,当场惊动了局长和市委领导,他只是普通刑警,没有资格参与后续审讯,也不太清楚到底是什么秘密。
安然却一愣,战机已经上天了,肯定不是战机相关,那到底是什么呢?莫非又交给他新任务了?
“这仨孩子要不是各有所长还能紧密配合的话,说不定还真让他们逮到了。”石万磊也挺自豪的,毕竟里头跑最快,能飞檐走壁的可是他闺女。
“那他们上线呢?有没交代?”
石万磊嘿嘿一笑,“放心吧,咱们现在已经逮到仨了,只要撬开他们的嘴,大鱼会钓到的。”现在还没对外公布是不想打草惊蛇,但不代表该奖励的人不奖励,“你家包文篮有勇有谋,这次的主意都是他出的,局里打算给他发个奖状,还有五十块奖金,你们啥时候有时间去领一下。”
五十块!那可是巨款啊,这小子听见屁股都翘上天了,“妈你等着,我以后多抓几个敌特分子,你的好日子就不愁了。”
安然哈哈大笑,好啊,她养了四年的崽子可终于知道孝敬她了,比宋致远强。
安然当场只是当玩笑话笑笑,下午准备上班的时候发现上午才穿过的换在门后的凉鞋不见了,她还以为是小猫蛋又穿她鞋子了,倒啥也没说,换了另外一双。谁知道下班回来,鞋子还是不在,铁蛋也不见了。
“安文野,我鞋子呢?”
“我没看见鸭。”
安然看她神色不像是说谎,忽然心头一跳,不会是让黑花给叼走了吧?这狗子很会看人眼色,她不在家它就尾着小主人进家里,非常熟练的趴沙发脚,叼东西,一开始只是叼茶几上的水果,后来居然开始叼孩子的鞋子和衣服,叼进狗窝不知道是干啥。它也不撕不咬,就拿主人的东西做窝,这是什么心理?
可平时穿旧的小衣服也就罢了,这双凉鞋可不便宜,当时买作九块钱,把安然心疼了好几天呢,虽然款式非常中老年,但上班穿很合适。只不过不是那么合脚,左脚小脚趾被磨破了,可她都忍着,舍不得扔呢。
“妈妈你看,哥哥给你买了啥哟?”小猫蛋忽然跑出去,铁蛋怀里抱着个纸盒子,跑得满头大汗,不知道是兴奋还是着急。
“妈你快试试,要不合脚我拿去换。”
只有高档到一定级别的鞋子才有鞋盒,安然打开一看,果然是一双很高档的杏色粗跟小皮鞋,跟居然有五厘米高,是安然在这年代见过最高的高跟鞋了!关键它虽然是粗跟,但鞋头做得有点尖,鞋帮也比较低,十分接近后世的高跟鞋了。她的脚常年不见天日,哪怕穿凉鞋也没晒黑,配这个杏色真是绝了。
犹如美玉。
安然是真没想到,小铁蛋看着土里土气,但眼光却这么好!
“咋样,我就说好看吧,不磨脚了吧?”铁蛋期待地看着她。
”你咋知道我鞋子磨脚?”这事可是宋致远也不知道的,虽然他是情有可原,毕竟两三个月不着家嘛。
不止好看,还特舒服,不大不小,刚刚好。
“你是我妈,我咋不知道?”铁蛋手里还拎着她的旧凉鞋,“这要不合脚就给别人穿吧,咱不缺那几块钱。”不知道她穿多大码的,他就拎旧鞋去,比对着买。
“哟,口气还不小,上午才说会给你发奖金,下午就去领了?当心别人笑咱们眼皮子浅呢。”
“哼,他们要笑就笑呗,我凭自个儿本事挣的奖金,怕?”他得意得鼻孔都快朝天了,“妈你先穿着,过几天我再抓一窝间谍给你配身裙子,说不定到过年能给你全身配套齐。”
他还特意清了清嗓子,“妈你信不?”
“我信。”安然笑得眼泪花都快出来了,她儿子可真棒!世界第一棒!他人生中第一笔“收入”居然给她买高跟鞋,最难能可贵的是知道她爱啥缺啥,审美又那么在线,好好培养,以后肯定是个暖男。
铁蛋被她这么温柔的目光看着,还怪不习惯,挠了挠后脑勺,“哎呀你们看我干啥,我脸上又没花。”
小猫蛋很郑重地说:“哥哥我发现你真好。”
安然“噗嗤”一乐,搂住兄妹俩,一左一右按怀里,“你俩都好,都是妈妈的宝贝。”不过,她话锋一转,“包文篮你这鞋子多钱?”
“四十五。”
饶是穿过不少好鞋的安然也咋舌,“这么贵啊?”相当于一个普通的酱油厂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这哪是鞋子,分明是奢侈品!
铁蛋生怕她不要,赶紧说:“贵也没法儿,一经售出,概不退换。”
真是烫脚啊。
安然咽了口口水,说不心疼是假的,她是对自己的吃穿有要求,但还没讲究到这份上,家里用钱的地方这么多,她还想攒攒钱改开后买几套房子存着呢。
以后哪怕她不下海经商了,也要给他们一人几套房,让他们有躺赢的资本和自由。
正说着,萧若玲就来了,黑花对她倒是挺有好感,“汪”一声,“呜呜”叫着,支楞着耳朵来个歪头杀。可惜萧若玲就不会注意这些,她径直进屋,“安文野你爸呢,回来没?”
“还没呢阿姨,你找我爸爸什么事,跟我妈妈说也是一样哒!”
“你也在啊。”萧若玲这才看见门后的安然,“那个村里那一亩药地是没戏了,但阻断得快,剂量也不重,其它地方的没受影响。”
安然松口气,“谢谢你啊小萧。”
想起另一个事,萧若玲有点心神不宁,“宋师哥有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安然摇头,“有什么急事吗?”
“也不算急事,就是我想问问咱们还有项目做没,没有的话我得回海城一段时间。”
这个安然还真不好说,明明宋致远已经接了别的项目,但在不确定这事能不能说之前,又忌惮着萧若玲的“叛国者”身份,她还是什么也没说。顺着话题问:“家里有什么事吗?”
“嗯,让我回去相亲。”
“你前年说的,让我避免被逼相亲的办法,现在还有用吗?”
安然一愣,当年她想的最佳人选是房平西,可现在既然人心不在此,倒是不能再开口了,不过……
“如果你真不愿相亲的话,我帮你找个人假扮你对象吧。”
萧若玲忽然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回去就说我有对象了,他们就没理由再催了,然后‘谈’个三年五年的,找个借口分手,又再找一个……”
安然:“……”敢情她是真不想结婚。
“你说吧,找谁假扮我对象。”
安然心里把自己身边的未婚未恋男同志想了一遍,适合她的好像就只有杨宝生。他虽然家境不太好,但为人老实,职业不错,长相也属于清秀,应该是很符合大家长择婿标准的。
可谁知一听见“杨宝生”的名字,萧若玲就皱眉:“不行不行,婆婆妈妈。”
安然一愣,“你喜欢很男子汉的吗?”
“那就是我石伯伯呗,那是真正的男子汉,最最男子汉!”铁蛋满心满眼都是石万磊腰间那把手枪,那可是他做梦都会梦见的宝贝啊。
“哪个石伯伯?”萧若玲却来了兴趣,她最不喜欢的就是那些娘们兮兮的男人,能看上房平西也是被他身上的男子汉气概所吸引。
安然哭笑不得,把石万磊的情况说了,“孩子不懂事,乱说呢。”虽然她内心也钦佩石万磊,但从女性的角度来说,石万磊就一二婚男,还是带孩的,萧若玲咋说也是黄花大闺女,又不是跟她同龄的男人都拿不出手,干嘛找个二婚的啊,更别说还得给人当后妈,当得好是天经地义,当不好就得接受所有人的口诛笔伐,她就得身败名裂。
可萧若玲偏偏就是个中二少女,别人越是阻挠,越是反对,她越是兴致勃勃,当天就要让她把石万磊叫来,“我又不是真跟他谈对象,不就一假的嘛,叫来叫来,我不嫌他二婚带娃。”
安然:“可你父母要是知道他的条件,肯定不会同意,说不定还会刺激得他们更加频繁的给你介绍相亲对象。”这就背离最初的目的了。
“没事,先看看再说。”
看着铁蛋撒丫子就去的背影,安然觉着,自己今天怕是办了件蠢事。
***
1976年新学年开学,宋志远依然没回来,不过来过两个电话,说他在京市还有点事,还得一段时间,辛苦她照顾家里。同时安然也就说起猫蛋上学的事,孩子已经四周岁两个月了,按她姥姥的算法已经五岁了,上学吧还有点小,不上学吧她一个人在院里已经没玩伴了,以前的玩伴都比她大两三岁,已经进学堂了。
宋志远略一沉吟:“那就上学去吧。”
得嘞,安文野就这样,走进了红云街道幼儿园,正式成为一名幼儿班学生了。
她的年纪,自然只能是小班的,安然牵着她的手,走进了红云幼儿园园长的办公室,因为她来过这儿,园长对她这个小领导印象深刻,赶紧双手握上来:“安主任你好。”
“陈园长你好。”
“哟你家闺女可真漂亮,像你。”小姑娘白白净净,脸蛋肉乎乎的,两个冲天小揪揪上绑着两朵小小的向日葵头花,深褐色的芯子,金黄的长长的花瓣,一眼看上去还以为是真的向日葵呢。
“安文野,跟陈老师问好。”
小姑娘仰着脑袋:“陈老师好。”
“哎哟你好你好,安文野是吧,今年几岁了?”
“四岁两个月。”
陈园长笑着说:“按理来说是上小班比较合适,但我看安文野挺聪明,要不去中班吧?”这年代能上幼儿园的都不多,因为一个街道最多有一个幼儿园,附近几个国营大厂都还没开始办子弟幼儿园,只有子弟小学,所以幼儿园名额是最最最抢手的。
而为了少花一年学费,很多家长都不愿从小班上起,直接中班或者大班。安然却不一样,她不怕花钱,她就是想给闺女找个有人看管的玩耍的地方而已,小班没压力,多好啊。
又都是同龄孩子,有共同话题。
可是她闺女并不这样认为,只见小姑娘抬头看着陈园长:“老师阿姨,我可以上大班吗?”
“为啥?”
安文野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说:“我是大孩子当然上大班,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才上小班。”
她肉嘟嘟的脸上,有委屈,有疑惑,还有理所当然的逻辑。陈园长乐了,认真地解释:“我们大班要会写很多字,会做很多算术才能上的哟,你还小,还……”
“我会写,也会算,对不对妈妈?”
安然是傻眼了,她没想到她闺女上学第一天就不听她指挥了,完全就是一头脱缰的小野马。
“哦?真的吗?那你帮我算算,1+1等于多少吧?”心想这一天学没上过的孩子,还叼着奶瓶子呢,能知道才怪。
“2!加减乘除我都会,老师阿姨你随便考我。”安文野双手叉腰,一加一也太简单了吧,她都不用动脑筋。
陈园长眼睛都笑成一条缝了:“你知道乘法和除法啊?”其实压根不信,哪怕是大班和一年级的孩子,也还不知道乘法口诀呢,没有口诀,咋做乘法和除法?
“知道,我背乘法口诀给你听叭。”说着,她就把小绿书包一放,双腿站直,两只小手伸直,指尖朝下紧贴腿侧:“九九八十一,七十二,八八六十四,七九六十三……二二得四,二一得二,一一得一。”
几乎是一口气,中途除了换气她就没停过,小嘴巴嘚吧嘚吧,就像在照着念。
不不,照着念也念不出这么流畅的,而且还是倒背哟,不是正背。
陈园长惊讶得瞪圆了眼睛:“那就是真会做乘除法咯?”
安文野鼓着红嘟嘟的小嘴巴:“嗯呐。”
接下来,陈园长问的每一个问题,无论是乘法还是除法,无论是个位数还是两位数的计算量,她都能回答出来,甚至陈园长一成年人算不出来得列竖式的,她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答出来!
“安主任这是你在家教的吧?”
安然只能硬着头皮说“是”,总不能说真话吧,三四岁的小屁孩在半吊子哥哥的教育下几乎是自学会了加减乘除,这说出去不是吹牛皮就是吓人,安然真不想闺女出名。
“老师阿姨,我可以上大班了吗?”
“可以可以,立马就把你排进大班。”陈园长直接(抢)过安然手里的户口本,开始填写花名册,等“安文野”三个大字写进大班那一栏里,小姑娘就放心了,“妈妈你回家叭,我上学去啦。”
大班她知道在哪儿,因为刚进门的时候她就留意了。要说她为啥对“大班”有执念呢,一方面确实是觉着“大”字配得上她的自我年龄认知,另一方面嘛,那里头可是有枣儿姐姐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