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莫玄霄以为, 自己今天有场硬仗要打。
他已经做好了拼死也要将曲瑶瑶救出来的打算，没曾想当他提剑闯入焚渊宫时，重重妖军将他围困, 他想象中的恶战并未发生。
“玄曜天尊真是好气派。”一道含笑的女声传遍大殿。
黄瑛慢悠悠踱步到高台之上, 环抱着双臂, 居高临下望着莫玄霄道：“天尊几次三番闯我魔宫，是想同我妖魔界正式开战吗？”
莫玄霄握剑的手收紧, 望着自己曾经的同门师妹，他脸上没有太大的起伏变化，只是淡漠道：“果然是你们。”
黄瑛会出现在这，那谢青洵自然也会在这, 看来他没有猜错, 那位新主晁渊魔君便是谢青洵。
“本尊今日不是来同你们宣战的。”莫玄霄道：“把曲瑶瑶交出来。”
“哦, 原来天尊是来寻瑶瑶的，早说呀。”黄瑛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身子往旁边一挪露出身后之人，笑眯眯道：“天尊来找瑶瑶就直说呀, 何必打伤我们那么多妖军，多伤和气。”
说着她把曲瑶瑶往前一推，“还给你就是了。”
曲瑶瑶跄踉了一步, 扭头诧异看向黄瑛。
在黄瑛带她出来前, 晁渊招手让她走到他身边, 将她揽入了怀中。他从嘴里含了颗药丸与曲瑶瑶贴唇纠缠, 一下下啃咬追逐着她, 等曲瑶瑶逃躲无力被迫吞咽，晁渊才笑着摸了摸她的脸颊夸她乖。
满口甜腻花香，曲瑶瑶气喘吁吁靠在晁渊身上, 自然不信晁渊是给她喂糖吃。
“你给我吃了什么？”
晁渊低头又亲了她一下，笑眯眯的模样心情很好，“一个能防止你逃跑的药。”
“若你离开我太久，体内的毒.药就会缓慢融化，一点点啃噬焚烧你的魂灵，若你执意不归，魂灵受损残破会变成痴儿，到时控制你身体的主人便是我，我就算让你亲手杀光万门仙宗的弟子，你也不会拒绝。”
曲瑶瑶被气的浑身发抖，想抬手打他又被他冰冷的眸色拦住。
“这么生气做什么？”
晁渊把她推开，“只要你乖乖听话回到我身边，本尊保证你不会有事。”
此时的曲瑶瑶站在黄瑛身边，一身红裙外披黑袍，按照晁渊的命令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她看着黄瑛心中还是有些警惕，不敢相信他们会这般轻易放人。
“瑶瑶！”莫玄霄唤了她一声。
刚要上前，妖军收拢包围圈，不肯让他靠近。
“走啊，难不成你还想留在这里？”黄瑛催促道。
曲瑶瑶看着她道：“晁渊答应要放曲静娴的。”
“她啊。”黄瑛笑了笑，抬手帮曲瑶瑶理了理斗篷，曲瑶瑶在她身上闻到了浅浅花香， “她已经在妖魔界出门等你们了。”
曲瑶瑶还想再问什么，“阿瑛……”
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如此唤黄瑛，一时间还没改口。而黄瑛似乎很喜欢她这般唤她，每次听到‘阿瑛’二字，她便笑得格外动人好看，而曲瑶瑶也很喜欢看她笑，便这样唤了她很久。
这次也不例外，听到‘阿瑛’二字，她眸色转耀赤金的瞳眸荡出笑意，有些感慨道：“真是好久没到有人这般唤我了。”
“真好听。”
不由又抬手摸了摸曲瑶瑶的脸，浓郁的花香弥漫，黄瑛笑着道：“放心吧，晁渊没有骗你，你去了妖魔界出口自会看到想见的人。”
说着，没再给曲瑶瑶犹豫的机会，黄瑛重重推了她一下，直接将她从高台推落。
高台几丈，曲瑶瑶自高处跌落衣袂翻飞，露出黑袍下殷红的裙摆。这套红裙是晁渊让她穿的，放她离开前，他把她从头到尾按照自己的喜好打扮了一番，却又要用黑袍将她裹严。
经这一变故，黑袍从她身上掉落，她极力稳住身形被莫玄霄半空接住，莫玄霄将她虚抱入怀中，低头关心道：“有没有受伤？”
“没，我没事。”曲瑶瑶仓惶抬头，乌黑的发扬动，小脸白嫩透红眸光很清澈，一身漂亮红裙眉间点着凤凰花钿，发髻两侧的珠花流苏俏皮晃动，漂亮的好似掉落凡尘的仙女。
莫玄霄愣了下，是第一次见曲瑶瑶被装扮的如此精致艳丽。在他的印象中，曲瑶瑶喜素衣也不怎么喜欢戴发饰，总是干干净净的一身白裙，素雅乖巧。
看来，她在晁渊魔君这里过的很好。
曲瑶瑶对上莫玄霄的视线也有些晃神，并不是因为他那张俊美温柔的面容，而是她又想起了晁渊。
她身上的黑袍是晁渊亲手披上的，定定盯着她的面容看了片刻，晁渊很温柔帮她戴好兜帽遮挡住她的面容，很是随意说了句：“不要再让莫玄霄碰你。”
“本尊在你身上下了不止一种毒，若你不想让莫玄霄死的太快，就不要让他再近你的身。”
“……听懂了？”
想到这些，曲瑶瑶如着了火连忙将环抱自己的男人推开。不管晁渊是骗她还是真的下了毒，她都不能拿莫玄霄的性命开玩笑，“我们快走吧。”
莫玄霄掩盖眸色的异色，想去牵曲瑶瑶的手又被她刻意躲开，只能沉默跟在她的身后。
晁渊是真的放他们离开了。
没有刁难，没有追兵，当曲瑶瑶他们赶到妖魔界出口时，也见到了曲静娴等其他被围困的弟子。
曲静娴站在最前面，满身脏污面色很憔悴，一看到曲瑶瑶，她便哭着扑过来抱她，“瑶瑶，呜呜呜吓死我了……”
曲静娴年长曲瑶瑶数岁，又因为自幼离家，性子沉稳温和，在见到曲瑶瑶后一直端着姐姐的架子，还从未在她面前如此狼狈的哭过。
是真的被吓到了，她抱着曲瑶瑶哭了很久，蹭脏了曲瑶瑶一身漂亮红裙。曲瑶瑶很耐心安抚着她，“好了不要怕，咱们都安全了。”
“哥哥的解药也找到了，说不定等咱们回去，他就醒了。”
“呜呜呜好。”曲静娴努力收着情绪，等发泄过情绪她恢复平静，转而又打了曲瑶瑶一下骂道：“谁让你这丫头来的，你知不道这里有多危险。”
莫玄霄一直注意着周围的情况，等确认完这些被困弟子的身份，他出声提醒：“咱们先出去，去了逍遥城在做打算。”
曲静娴咳了几声，紧抓着曲瑶瑶的手点了点头。
“……”
除去已经死在妖魔界的弟子，莫玄霄他们两次营救共救出了六十多名弟子，都送回了各自的门派。
当曲瑶瑶赶回万门仙宗时，与曲静娴第一时间赶去看曲玉书，等到了兴阳宗宗外，她顿了下又有些犹豫，曲静娴随着她一同停下脚步，“怎么了？”
曲瑶瑶垂了垂脑袋，“顾天慈告诉我，哥哥的毒已经解了，现在正在宗里静养。”
“所以呢？”曲静娴有些疑惑看着她，见她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话，她反应过来，“你不会又想跑吧？”
“不行，这次说什么你都要跟我进去！”
曲静娴拽住她的手腕往里拖，“真是服了你们兄妹俩，明明心里都记挂着对方可就是谁也不见谁，有什么话就敞开了说明白啊，难不成真要一辈子不见面？”
曲瑶瑶被曲静娴拖入了兴阳宗。
百年不来，兴阳宗已经不再是她记忆中的模样。曲迎丝死后，曲玉书成了宗主将兴阳宗内外整改，抹除了曲迎丝的气息，不留一丝一毫。
正是白日，今日天气晴朗也没有再下雪，暖洋洋的阳光洒在两侧的花丛中。
本该在榻上卧病休养的男人，这会正发愣站在花丛旁，听到身后的动静，他扭头后看，刚好和曲瑶瑶的目光对上。
“哥、哥哥……”曲瑶瑶没想到曲玉书会在外面。
曲玉书脸色苍白，微卷的碎发垂在颊侧看起来很柔和。他远比曲瑶瑶表现的平静，黝黑的瞳眸盯着面前局促不安的小女孩儿看着，他勾起笑摇了摇头，“时隔百年，没想到还能听你唤我一声哥哥。”
让他更没想到的是，曲瑶瑶还肯为他去妖魔界寻药，他以为，她早已恨死了他。
当年，若不是他将她骗去曲迎丝身边，或许事情也不会变成那般无法扭转的余地，可既然曲迎丝死了，他便不会后悔。
曲玉书是曲瑶瑶最先敞开心扉信任的人，她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哥哥，从未想过曲玉书会利用她。理解归理解，但隔阂已经形成，两人再也无法恢复先前的亲密无间。
“瑶瑶。”曲玉书走到曲瑶瑶身边，“留下吃顿饭吧，我很想你。”
曲瑶瑶鼻子酸涩点了点头，轻轻说了声好。
.
从兴阳宗出来，已经是深夜了。
兄妹三人难得团聚，曲静娴非要拉着他们喝酒，明明三人身上有伤都不宜饮酒，今日却都默契的谁也没提醒谁。曲瑶瑶自化形后碰酒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毫无意外是第一个醉的。
当莫玄霄赶来时，兄妹三人正靠抱在一起。
曲瑶瑶抱着曲玉书的手背，曲玉书将她整个环住，一直低低喃着什么，等靠近了，莫玄霄听到他说的是：“对不起……”
曲静娴是唯一清醒的人，见莫玄霄过来，她拍了拍两人一个个安抚，“好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哥哥，快放手，瑶瑶要回仙墟休息了。”
“瑶瑶，乖快起来，玄曜天尊接你回家了。”
“家？”曲瑶瑶醉的迷迷糊糊，她松开曲玉书倚靠在曲静娴身上，软绵绵说着：“我哪里有家。”
兴阳宗不是她的家，她不是真正的曲瑶瑶，仙墟曾是她的家，可如今仙墟是莫玄霄的，那里也不是她的家。她哪里有家呢？
她没有家了。
这话听得曲静娴眼眶发红，“你怎么没有家，兴阳宗就是你的家！”
莫玄霄将醉倒的曲瑶瑶揽回自己身边，低声道：“若你可以……仙墟也是你的家。”
很低微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曲静娴听得隐约，抬头惊愣看向莫玄霄。
莫玄霄抱着曲瑶瑶，酒香混杂着一股奇异花香扑面而来，他偏头咳了几声：“瑶瑶身上涂了什么？”
“什么也没涂啊。”曲静娴凑近闻了闻，了然道：“是莲香吧，没想到混了酒香会这么浓郁。”
莫玄霄颦眉，总觉得自己闻到的不是莲香，而是区别于莲香的另一种花香。没再纠结，他打横将曲瑶瑶抱起，转瞬化为一道剑光消失在兴阳宗。
“仙墟……”
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曲静娴回味着莫玄霄刚刚低念的那句话，拍了拍身旁的曲玉书，“哥，玄曜天尊不会真看上咱们家瑶瑶了吧？”
“你才发现吗？”曲玉书醉酒后面色发红。
他撑着手臂沉沉迷迷坐起身，闭阖着眼睛口齿不清道：“他早就……”
早就对曲瑶瑶心怀不轨了。
谢青洵的消散，对他来说是个天大的机会。
莫玄霄将曲瑶瑶抱回了她的房间，曲瑶瑶已经陷入昏睡，白皙的面容绯红红到脖子，现出她掩在衣领下的暗红梅花印。
“谢青洵……”
莫玄霄将她放到床榻上，看到曲瑶瑶翻了个身小声喃着：“晁渊。”
“谢青洵……晁渊……”
听到她一声声不间断的呢喃，莫玄霄静静在榻边，好一会儿才倾身靠近她，凝视着她的睡颜问：“就算他换了身份由仙堕魔，你还是喜欢他吗？”
他到底哪里好。
曲瑶瑶陷在睡梦中，无法回答他。
一小缕碎发从额前滑到脸颊，曲瑶瑶有些不舒服的动了动脑袋。莫玄霄见状，抬手正要帮她撩头发，顾天慈急匆匆冲进未关的房门中。
“你果然在这。”
顾天慈一把将他拉起来，“快跟我走，外面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