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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瑶瑶近日总做怪梦。
梦中冰天雪地, 血色的天空阴郁沉闷,有人把她裹在斗篷中抱着走,她能抓到那人墨色的发, 能摸到他冰凉殷红的衣袍, 却始终无法抬头看清他的脸。
“瑶瑶。”梦中那人也是这般唤她。
曲瑶瑶试图看清他的脸, 可一等她从斗篷中露出脑袋,远处传来轰隆隆的雪崩声, 如之前数次一样,曲瑶瑶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喘息着从梦中惊醒。
“瑶莲仙子可在仙墟?”门外传来两人的对话声。
云枝压低声音回着:“仙子这几日气色不好,这会儿正在屋内休息呢, 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那人笑了笑, “是玄曜天尊得了几丛雪珊瑚, 说是燃后可以助眠安神,要我给仙子送来。”
云枝很是惊喜,“那我先替仙子谢过玄曜天尊了。
曲瑶瑶静静听着门外的交谈声,思绪飘忽。
……已经一百年了。
自那日过后, 已经过去整整一百年。
在这漫长的一百年里,修仙界再无仙尊,在经历过一段混乱的无主后, 莫玄霄彻底觉醒龙族血脉, 被尊封为玄曜天尊, 入住仙墟将其合二为一, 成了修仙界新的掌管者。
也是唯一的掌管者。
而曲瑶瑶, 则被尊称为一声瑶莲仙子。
直到崇安彻底离开,留曲瑶瑶独自面对这破烂不堪的局面,她才真正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作为谢青洵的瑶夫人, 崇安似乎早已预料谢青洵的身份会暴.露,也算到了她会被谢青洵憎恨囚禁,所以他算好了时机,在曲瑶瑶不知情的情况下,要曲玉书提前等在寝宫外。他精准拿捏着所有人的动向,最后以曲瑶瑶的身体给了谢青洵致命一击。
如此一来,众人只会感激曲瑶瑶杀了魔头拯救了仙门,就连她嫁给谢青洵,也成了为了抓住魔头把柄不得已的献身。
崇安让她成了仙门的正义,也让她亲手杀了谢青洵。
“谢……”想到这个名字,曲瑶瑶轻轻开口,然而只念出一字,后面却再也不敢说了。
吱——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
云枝抱着雪珊瑚进来,正准备点燃一丛试试,扭头却看到曲瑶瑶正窝坐在榻上。
“仙子醒了?”云枝快步走上前,她担心道:“仙子今日又梦魇了吗?”
梦了,而且梦的越来越清楚。
为了不让云枝担心,曲瑶瑶扯起一抹笑容回着:“昨晚休息的很好,一夜无梦。”
云枝松了口气,将怀抱中的雪珊瑚拿给曲瑶瑶看,笑眯眯道:“玄曜天尊送来的呢,知道你近日睡不好,派人特意送来了能助眠的雪珊瑚。”
“小湍说这珊瑚是天尊无意得的,我看就是他特意去雪山为你寻的,听说这雪珊瑚极为难找,天尊也是有心了。”
“要我说啊,仙子闷头修炼了这么长时间,也该出来见见人了。”云枝絮絮叨叨着一直没得到回应,气鼓鼓的扭头,“仙子有听我说话吗?”
“听着呢。”曲瑶瑶看了眼雪珊瑚,披衣从榻上坐起,连连点着头道:“我这就出去走走。”
云枝欸了一声:“外面天冷,你好歹披件外袍再出去!”
等她拿着外袍追出去,人已经没影。
“……”
又是一年雪,今年的雪比前几年都要大。
大雪覆盖屋檐,白皑皑的颜色铺天盖地,有几分梦中的模样。曲瑶瑶抬头,看到天空灰蓝有些阴沉,但并不是她梦中的血红,不由摇了摇头低喃:“不是这里。”
自仙墟归为莫玄霄后,这里一改先前的冷漠,人来人往很是热闹,路过的人见到她都会行礼。
曲瑶瑶虽然杀了谢青洵,但她身份尴尬,最开始,所有人都不知她该留在哪里。是莫玄霄和顾天慈将她开口留在了仙墟,自此,曲瑶瑶一直住在这里。
仙墟还是一百年前的仙墟,可是住在里面的主人变了。
曲瑶瑶一路走到镜月塔下的寒潭,那里依旧只有寥寥几株雪莲,寒潭在冬日变得更为寒凉,也只有她肯靠近。
一百年前,昆仑石便是被她藏在了这里。
在众人对她围追堵截时,她让莫玄霄悄悄潜回仙墟,将昆仑石放在其中一株雪莲的花蕊中。她临死前对谢青洵说的那几句话,是她对他最后的提醒。
只是她未曾想到,昆仑石还在,而想要昆仑石的人却不在了。或许就连谢青洵也没想到,自己会死在她的手中吧。
“你果然在这。”出神间,一件厚实的披风落在了她肩上。
曲瑶瑶抬头,看到莫玄霄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边,男人一身玄金华袍尊贵淡漠,额间印有金色图腾,面容俊美,略有些苍白。
他解释道:“云枝以为你去了我那里,四处寻不到你,很是担心。”
曲瑶瑶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是云枝拿给她的那件,“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莫玄霄微微弯唇,“你每次心情不好,都会来寒潭发呆。”
曲瑶瑶愣了下,低下头有些苍白的解释:“我没有心情不好,只是……”
只是什么呢?
曲瑶瑶说不出话了,见莫玄霄脸色白的有些不正常,她连忙转移话题,“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是生病了吗?”
莫玄霄正要说无事,有人抱着剑倚靠在廊上,悠悠道:“他是为了给你找雪珊瑚被水里的怪物咬了一口,没什么大碍,不过是中了毒而已。”
“中毒?”曲瑶瑶连忙去抓莫玄霄,“你伤在了哪里?”
莫玄霄伤在了手臂,他本不想让曲瑶瑶看,但架不住她的执拗。无奈只能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伤口,因已经过了几日,伤口结痂,但四周乌黑隐现魔气,大有扩散的趋势。
曲瑶瑶指间挥出灵气,试探着裹上他的手臂。
一百年的时间里,曲瑶瑶很少外出勤加修炼,即将与体内的雪莲本源合二为一。她的瑶莲仙子也是因此得名,能够帮人祛毒散煞,仙子之名实实在在并非空架子。
“不行。”曲瑶瑶只能帮他散了伤口上的魔气,但不能为他祛毒。
她问:“你是被什么东西咬伤的?”
莫玄霄回忆着:“通体赤红,蛛身蛇头不足拳头大,不仅能入水还能上岸。”
曲瑶瑶明了,“是蛛鱼,这东西是魔物身有剧毒,难怪会不惧你的金龙之身。”
除了修炼,曲瑶瑶这一百年里也看了不少书,各方面都有涉及。蛛鱼是没有灵智的魔物,原本是妖魔界特有的东西,然而近些年妖魔界动荡,跑出来不少魔物。
“没什么大碍。”不想让曲瑶瑶担心,莫玄霄放下衣袖道:“我只需再打坐运功三次,便能将毒排出。”
“可是会很疼。”曲瑶瑶深知被蛛鱼咬了会引起什么症状,也知这毒并非莫玄霄说的这般轻易能解。他是修仙界的天尊,又是为她采雪珊瑚而伤,于情于理曲瑶瑶都不能放任不管。
她想了想道:“我知道下界有一种灵草专克蛛鱼毒,这就去帮你取。”
她说着就要走,被莫玄霄一把拉住,知道自己劝不住她,便道:“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
曲瑶瑶摆了摆手,“那种灵草很常见,我去去就回很快回来。”
眼看着她走远,莫玄霄按了按额角叹息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这种小事不该告诉她。”
顾天慈嗤了声:“你以为我是为了你?”
目光也落在那道渐远的身影上,他懒洋洋的神情逐渐收敛,“她闷了这么久,让她借机出去走走不好吗?”
她也确实该出去走走了。
莫玄霄眉头还是无法舒展,“近日下界不太平,我担心……”
“就只是采株草药而已。”顾天慈伸了个懒腰打断他,“放心吧,一般小妖都避着她走,下界哪有这么多大妖让她遇到。”
借顾天慈‘吉’言,曲瑶瑶还真就遇到了一个大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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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瑶瑶要采的灵草名为焱叶,生长在下界的山林里。
原本,这种草在山林深处很常见,而这次下界一趟她遍寻焱叶不到,正奇怪着,不远处传来老人的哀求声:“这下界的焱叶都被采光了,真的没有了,求求大人放过我吧。”
“少废话,找不到焱叶老子吃了你!”
曲瑶瑶悄悄走近,看到一只小妖正对老人挥刀,不等刀身碰到老人,曲瑶瑶便挥出一道灵力打散了小妖,老人看到曲瑶瑶连忙下跪,哭着道:“感谢仙人的救命之恩,求求仙人再去救救我孙子吧,他还在那群妖怪的洞穴里。”
曲瑶瑶将老人扶起,安抚道:“老伯您慢慢说。”
从老人口中,曲瑶瑶得知这山林的洞穴中住了一只狐妖,不仅吃人还抓了很多郎中大夫,专门为她采摘焱叶。这山里的焱叶便是被这样采光的。
得知洞穴里还关了数名凡人,曲瑶瑶要老伯去山外等她,独自一人去了狐妖的洞穴。
曲瑶瑶以为,这只是一只普通的狐妖,等入了洞穴才发现,这是一只修为高深的七尾狐妖,狐妖相貌美艳一袭红衣,见到曲瑶瑶只是咯咯发笑,“又来一个送死的修仙人,看来老娘今日能饱餐一顿了。”
“你们快走。”曲瑶瑶护着这些凡人离开,用术法挡住狐妖的攻击。
在狐妖中,三尾就已算大妖,七尾狐妖极为罕见,属于大妖中的大妖,等到了九尾,足以称王祸事。曲瑶瑶暗暗算着与她对上的胜率,发现这只七尾狐妖身上有伤无法全力应战,便准备借机将其除去。
好一番缠斗,受伤的狐妖露出破绽,被曲瑶瑶一掌拍到墙上。
她吐了口血虚弱的化为原形,打不过就连忙哀求,“求你不要杀我,我也是被逼无奈。”
曲瑶瑶用法阵将她罩住,问道:“焱叶在哪里?”
狐妖很诚实回道:“就在桌上的木盒里。”
曲瑶瑶不敢全信她的话,走到桌边用法术试探了一番,见无事才将其打开,里面果然全是焱叶。
“你要这么多焱叶做什么?”
狐妖的声音越来越虚弱,“我奉命采摘雪珊瑚,可水下的魔物不分敌我见人就咬,将这些焱叶做成法衣挂在身上,能够防止那些魔物靠近。”
原来如此。
曲瑶瑶将焱叶放入储物袋中,很快找到狐妖口中的雪珊瑚,它们被一个极为精致的盒子装着,已有数十丛。不管狐妖找它用来做什么,曲瑶瑶都统统装入了自己的储物袋中。
她走到狐妖身边道:“我不杀你,但你必须跟我回仙宗。”
万门仙宗有专门关押大妖的地方,这只狐妖行为有异,曲瑶瑶准备将她带回宗门慢慢审。
狐妖趴伏在地上,弱弱道:“小女子多谢仙人……不杀之恩。”
话落,法阵中的狐妖忽然化为一团白毛,曲瑶瑶背后杀气侵袭,传来狐妖放肆的大笑,“小仙子,你当真以为你困得住我七尾狐妖吗?”
曲瑶瑶迅速转身拍出一掌,却发现身后的狐妖再次化为白毛消散。
能成七尾,这只狐妖厉害的不只是修为,她也足够的狡猾阴险。曲瑶瑶确实抓住了这只狐妖,而这只狐妖也并未逃出她的束缚法阵,只不过是对她使用了幻术。
曲瑶瑶这一百年来空有修为毫无实战,她虽看书学得了知识,却架不住狐妖的狡猾,一时不察被她算计,等反应过来时,狐妖已经从法阵中逃出朝她抓来。
唰——
利爪不等抓到曲瑶瑶的心口,一只赤金凤凰从她腕上显出,为她挡住致命一击。
“啊——”狐妖发出惨叫,身后的七条尾巴瞬间被烧掉一尾。
在漫天的火光中,狐妖大睁着双眸看着曲瑶瑶身前的凤凰,她不可置信道:“你怎么会……”
凤凰掀动着翅膀,金色的光芒倾洒流动,朵朵红莲盛开。
气息穿过山川河流,越过层层瘴雾深入地底,顺着数以万计的妖魔钻入一间阴森宫殿。层层红帐飘开又落下,沉睡在榻上的人像是感受到什么,缓慢掀起长睫。
这是百年来,敛朝第一次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