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瑶瑶被谢青洵抱回了寝宫。
一路上, 谢青洵冷着张脸一言不发，他不说话，曲瑶瑶也不敢主动搭话了, 只能不舒服的靠在他肩膀上动来动去, 只是无论怎样变换姿势, 都觉得怀中的东西硌得慌。
在她又一次换姿势的时候，谢青洵终于主动搭话, 语气并不是很好，“你在衣服里揣了石头？”
不止是曲瑶瑶觉得硌，她贴靠着谢青洵，软软的身体鼓出一小团, 又硬又圆还带着重量, 像极了在怀中藏了石头。
曲瑶瑶没有在衣服里揣石头, 见谢青洵发现了，她探入衣服暗袋好一阵折腾，从衣服里掏出一颗粉粉嫩嫩的水果。
“是桃子，你要吃吗？”曲瑶瑶把桃子递到谢青洵眼前。
谢青洵冷淡回了声‘不吃’, 心中想的却是难怪她刚刚亲他时他闻到桃子的甜香，原来不是错觉。
不知谢青洵在想什么，在收到他的拒绝后, 曲瑶瑶有些失落, 小声说道：“这桃子可甜了, 是我特意给你留的。”
她原本的哄人计划很完美, 事后还考虑到谢青洵会像小仙子一样感动到哭, 所以特意在衣服里揣了颗甜桃堵他的嘴，有了吃的，他估计就没心思哭了。
“你倒是会想。”不知不觉, 曲瑶瑶将自己的计划都说给了谢青洵听。
谢青洵倒没想到她这一出都是从书里学来的，佯装随意道：“所以那些小妖精也是书里教的？”
“嗯嗯。”曲瑶瑶点头，“我没有旁的小妖精，就只有你一人。”
还有崇安。
谢青洵嗤了声，眉眼间的冷淡有些微的消散，他掀了掀眼睫去推寝宫的大门，“书里还教你什么了？”
“要先墙咚你。”
“墙咚？”谢青洵不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书，自然不知书中作者原创词的含义。
曲瑶瑶示范给谢青洵看，指了指墙，她抬起双臂蹭着他的脸颊而过，呈现围困他的姿势道：“这就是墙咚，书中的意思大概是要困住小仙子，这样她就没办法逃了。”
谢青洵学到了。
但他不是小仙子，霸道强势的男人也不吃这套。
单手按下曲瑶瑶抬着的双臂，他将她放到金椅上。到底见不得人变得这么疯，他找了块干净的湿帕帮她擦脸，蹲在她身前道：“抬手。”
曲瑶瑶乖乖抬手，任由谢青洵帮她擦手。
谢青洵现在的脸色算不上冷硬，但也绝不是温和。回想到曲瑶瑶刚刚被莫玄霄抱了，他颦着眉道：“以后——”
以后离莫玄霄远点。
话还没说完，曲瑶瑶忽然凑近亲了他一口，因谢青洵低头的姿势，她亲在了他的额心。
软软温温的触感稍纵即逝，引得谢青洵眼睫轻颤，抬眸看向她。不等开口，曲瑶瑶又凑近亲了他几下，胡乱的亲近宛如盖章，由眼睛到下巴哪里都没放过，热情的让他招架不住。
“曲瑶瑶……”谢青洵伸臂抱住朝他倾来的小女孩儿，仰高脖子不让她亲，却没想到曲瑶瑶又一口啄在了他的喉结。
她的亲近不带丝毫情.欲，就纯粹的是撒娇亲昵想同他和好。
“你可以不生气了嘛？”曲瑶瑶伸手去搂他的脖子。
她软兮兮道：“别气了，对不起，你送我的小凤凰我很喜欢，但那条吊坠对我很重要，我真的不能摘下它。”
谢青洵憋了几日的气早在她这胡乱的盖章下散尽，他本就不是想同个小姑娘计较，在意的不过是曲瑶瑶对他的态度，她护项链的行为让他感受到，他在她心中可能没那么重要。
“曲瑶瑶，你为何会喜欢赤金凤凰。”他忽然问。
曲瑶瑶有些不解道：“为什么你们总爱问我为什么，喜欢一定需要理由吗？”
“需要。”就比如说他，若没有特定让他无法排斥的理由，当初他就不会放她性命，更不会娶她、由着她跑入自己的世界。
“那好吧。”曲瑶瑶认真想了想，“它很漂亮，很强大，也很温柔。”
总之哪里都好。
谢青洵听后笑了，眸底泛起微弱的光，他摇了摇头道：“这世间的帝凤都已绝迹，你都未曾见过，又怎知他温柔漂亮。”
如今世人口中的帝凤，只余残.暴嗜血。
曲瑶瑶下意识就反驳，“谁说我没有见过……”
在崇安及时的提醒下，她连忙改口：“我曾在下界见过赤金凤凰的画像，它根根羽毛都是金灿灿的赤色，别提多好看了。”
“而且绝迹又不一定是灭绝，只要你心中还相信它们存在，它们就永远活在你心里。”就比如崇安。
谢青洵静静听完她一番话，笑意勾在唇边一直不散，末了只总结了一句：“下界之人敢私藏帝凤真像，无论是不是修者，被发现了都会被仙门抓起来当叛徒处置。”
曲瑶瑶本就是胡乱编的，当即回道：“那我就更不会告诉你私藏画像的是谁了。”
谢青洵也没兴致知道。
说了这么多，曲瑶瑶总觉得谢青洵对凤凰一事很在意，想到崇安语气中对谢青洵的厌恶，她试探着问了句：“你也喜欢凤凰吗？”
谢青洵掀眸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中的情绪很复杂，有太多曲瑶瑶看不懂的东西。谢青洵站起身悠悠道：“谈不上喜欢，也不是很讨厌。”
模棱两可的回答，让人捕捉不到关键信息。
“那……”曲瑶瑶还想问问他有没有一个名为崇安的仇家，两人之间会不会存了什么误会。
只是话到嘴边，她因为担心崇安的安全没敢问出来。在谢青洵看来的目光下，她弱弱改口：“……那，你能再把那只小凤凰送给我吗？”
一提小凤凰就冷脸。
谢青洵的表情说变就变，目光凉飕飕落在曲瑶瑶的吊坠上，他没说给也没说不给，只十分高贵冷艳的呵了一声，转身走了。
曲瑶瑶有些懵，“他怎么了？”
“我是又哪句话说错了吗？”
崇安也呵了声，两人的声线仔细听极为相似，只不过崇安的声音更温和动人。
他说：“你没说错话，是他又犯病了。”
男人矫情起来，真是要多没脸有多没脸。
……
之后的几日，曲瑶瑶依旧没收到那只原本送给她的小凤凰。
不过谢青洵对她的态度好多了，至少不会再避着她不见，又开始了每日帮她选衣干涉，时而的阴晴不定全因看到了曲瑶瑶脖间的吊坠。
时间久了，曲瑶瑶便将血滴吊坠藏入衣服里。
这一晚，趁着谢青洵不在寒潭守着她，她偷偷拿出了那枚昆仑石修炼。
昆仑石的灵气极足，在崇安的引导下，曲瑶瑶很轻易又进入石头的世界。她再次看到了白雪皑皑的神山，圣洁高耸的仙树，泛着红光的天幕，她趴在云团上随风而动，视线下方有一大片澄青湖泊。
心念一动，她已经从云团来到湖泊旁。
缕缕灵气从湖泊中冒出，曲瑶瑶试着探了探脚，冰寒入体竟是她最适应的冷度，甚至比生养她的寒潭更适合她。
昆仑石只能由她自己进入，崇安无法跟着她进来，这里景色虽美，但留久了孤零零的也没个能说话的人。她一边吸收蕴化着灵气，一边无聊的在湖泊中嬉游，在追着一条金鲤玩时，毫无防备，她一头撞在了什么屏障上。
嗡——
红色结界出现，昆仑天地微弱晃了晃。
曲瑶瑶揉了揉额头，记得自己先前进入这里时，也不小心撞到了红色结界。
结界后面是什么？
曲瑶瑶轻轻用手拍了拍，仔细观察了会儿才发现，这竟是一张镜像结界，结界如一面镜子，一面遮住后面的世界，一面反射着曲瑶瑶所见到的世界，因这张结界不会反射出人影，所以不仔细看，就会让人误以为这是块完整的天地。
“好神奇。”曲瑶瑶没有执着于研究结界。
因为谢青洵随时会找来，所以她没有在昆仑石中待太久，觉得自己体内的灵气充盈了，就极快退出。今日的月亮极亮，照到曲瑶瑶身上泛起微光，她睁开眼睛伸了伸懒腰，“我现在觉得自己精力好足哇，好想找点什么事情做。”
也是稀奇，就算修者大能进入这种神阶秘境，也会损耗大量精气灵气，曲瑶瑶出来反倒精力旺盛了。
崇安在她耳边笑了，“那你想找些什么事做？”
“我想想……”曲瑶瑶扑腾着小腿开始在寒潭中一圈圈游动，还用灵力造出一堆彩色的泡泡。
想了一会儿，她想起谢青洵先前同她说过的话，“今天的星星好多，我想去高处数星星了。”
“谢青洵说哥哥一直在打听我的消息，如果能偷偷跑去兴阳宗看看他，那就再好不过了。”
浑身的精力多到无法分配，曲瑶瑶难受的要命，试探着运气调转灵息修炼，体内的灵气终于不再是亏空状态，她心念微动，与寒潭本源合一入定，身体开始出现星星点点的灵力团子。
谢青洵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
他手中提着一盏红灯笼，锦白袍角晕染烛影，清俊的面容在暗夜下稍显艳色。远远的，他便看到寒潭中泛起的亮光，挥袖在寒潭四周布下结界，对身后的地沭道：“你先回去。”
地沭领命离开，谢青洵慢悠悠踱步到寒潭边。
唰——
光芒大盛，曲瑶瑶眼前忽然白了一瞬。
等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身体有些不对劲儿，抬手摸了摸脸，她听到崇安低声道：“你成功了。”
什么成功了？
曲瑶瑶低头去看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不见了，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的身体恢复了先前的少女姿态。
“还真是成功了。”曲瑶瑶语调中带了些笑，正要再同崇安说些什么，崇安轻轻嘘了一声，示意她，“抬头。”
曲瑶瑶茫然抬头，看到寒潭外站着的白衣仙尊。
谢青洵手中还提着那盏金兽灯笼，翩翩白衣华贵无边，正神情不明盯着她看。本以为她是正常修炼，没想到会如此突兀的恢复少女身，看着她裸.露在外的肩颈极大片肌肤，微微垂了垂长睫。
曲瑶瑶毫无丢失衣物的慌乱感，对谢青洵笑得坦然愉悦，她还让他看她，“你看，我恢复人身了，终于不再是小孩子了。”
谢青洵轻轻嗯了声。
曲瑶瑶没发觉异常，作势就要往寒潭外爬，一见她站起身，谢青洵眉心一跳，反应极快褪下身上的外袍，准确扔到她身上。
眼前一白，不等曲瑶瑶回神，身体就腾空而起，谢青洵将人裹好抱入怀中，带着些微的恼意道：“你就这么出来？”
曲瑶瑶将双臂从衣服里探出来，勾住他的脖子很是无辜，“我怎么啦？”
谢青洵有火发不出，有时候，他真觉得曲瑶瑶天真的过分，若不了解她的人，反倒会误以为她这是勾.引。
沉默片刻，他略显冷硬教育着她，“出门在外必须要穿好衣服，身体是很重要的隐私，不能让旁人看到。”
曲瑶瑶‘哦’了一声，好奇追问：“那被人看到要怎么办呢？”
谢青洵语气泛冷，“那就把他的眼珠子抠出来。”
曲瑶瑶抽了口凉气，不喜欢他的残暴，她歪头看了看他，忽然抬手往他脸上摸。
视线被挡，谢青洵偏头避开曲瑶瑶的手，仰了仰脖子道：“干什么。”
曲瑶瑶：“你也看到了我的身体，那我听你的话，要把你的眼睛抠下来。”
谢青洵被她气笑了。
“本座可以看，旁人不行。”
“为什么不行？”
谢青洵凉凉道：“因为你是本座明媒正娶的道侣，本座看你光明正大。”
曲瑶瑶又是一声‘哦’，她有时候看着笨兮兮的，有时候又聪明的歪点子极多，眼睛亮晶晶的盯着谢青洵看，谢青洵隐约嗅到一丝不对劲儿，语气微冷，“看什么。”
曲瑶瑶笑的可甜了，“你能光明正大看我，那是不是说，我也能光明正大看你？”
不等谢青洵反应，她就伸手去扒拉他的衣服，口中念念有词，“你刚刚都看我了，那我也要光明正大看看你。”
‘光明正大’四字，从曲瑶瑶口中说出来可一点也不光明。她如同一只土拨鼠，扒着谢青洵的衣服恨不能把脑袋钻进去，用很坦荡无畏的语气道：“你那次沐浴我都没有看清楚，你这次让我好好看看，我想知道……”
“曲瑶瑶！”怀中姑娘如一条活蹦乱跳的鱼，谢青洵险些抱不住她。
他一脚踹开寝宫的大门，稳了稳呼吸警告：“你再不老实，我就把你扔出去。”
曲瑶瑶很无辜从他衣服中冒头，眨了眨眼睛不知自己哪里又惹到了他，很小声抱怨了句：“你脾气真的好坏。”
动不动就生气。
一身凌乱、险些被她在外面扒了衣服、还被抱怨脾气坏的谢青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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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没想过曲瑶瑶会这么快恢复，所以还没有为她准备合适的衣服。
谢青洵这会儿窝了一肚子火，也不想唤人进来立刻去准备，随手从柜中拎了件自己的衣服，他丢到她身上道：“先穿我的。”
曲瑶瑶这会儿学乖了，也没再抱怨这衣服太大，胡乱的拢了拢扎紧腰身。
她并没有好好穿衣服，明明穿在谢青洵身上是件很正经的衣服，穿在曲瑶瑶身上歪斜露肩不说，衣摆处咧了很大的缝隙，露出一条白嫩嫩的长腿。
谢青洵看着她泛粉的脚指，冷淡上移落在她的肩头，最后盯在她的脸上。
曲瑶瑶摇晃着半露不露的双腿，坐在榻上对着他眨了眨眼，“我们现在要做些什么呀？”
谢青洵瞳眸颜色加深，眼尾上扬流露些许的勾魂，用又冷又艳的模样说着最平静的语调：“你想做什么？”
曲瑶瑶早已有些想法，只是不好意思说。
见谢青洵这会儿不太好说话的模样，她光着脚跳下床朝他扑去，用双臂抱住他的腰身，她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衣服，吞吞吐吐道：“我想要你——”
谢青洵抬臂搂住她的腰。
用手指勾住她不太牢固的腰带，不等进行下一步，就听到怀中的姑娘天真无邪道：“我想要你陪我去高处数星星。”
谢青洵呼吸滞住。
低眸间，曲瑶瑶也在仰头看着他，微微不好意思道：“可以嘛？”
她现在精力旺盛一点都不困，必须要找点事情做。
谢青洵：“呵。”
.
曲瑶瑶觉得自己发现了谢青洵的闪光点。
与他相处的越久，她越觉得此人只是看着冷硬心狠，其实只要好好同他交流，在不损害他利益的情况下，她想要的他都会满足，就比如说去高处看星星。
尽管他帮她披外袍时带了一股子狠意；尽管他搂着她跃空时箍的她腰身有些疼；再尽管他一直冷着张脸不太想和她说话，但谢青洵还是带她去了仙墟的镜月塔。
那里是整个妄墟最高的地方，也是离漫天星空最近的地方。
坐在屋檐上，刚刚还精明的小姑娘这会儿有些傻气，真的去认真数天上的星星。数着数着，她感觉自己眼前都是旋转的小星星，也记不清自己数了多个颗。
“谢青洵。”曲瑶瑶将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数了太久的星星她声音有些发软，指着夜空某处道：“你看那处的星星像不像一条龙。”
“像最卑贱的虫。”谢青洵的语气还是很坏。
很快反应过来他不是很喜欢龙，曲瑶瑶唔了声，戳了戳又指另一处，“那你看那里，像不像两只展开翅膀的凤凰。”
谢青洵抬眸瞥了眼，漫天星空在他眼中构不出浪漫图像，心中荒芜之人看到的也只能是一片萧瑟。
他不说话，于是曲瑶瑶就描绘给他看，“那里是翅膀，那里是爪子，最上面那三颗是竖起来的羽毛尖尖，右下角是凤凰毛茸茸的大尾巴。”
谢青洵还真认认真真朝她指的方位看去，忍不住问了句：“你确定你形容的是凤凰？”
听着她这些蹩脚的形容，他脑海中出现的是一只呆头呆脑有着软绵绵尾巴的小怪物。偏偏曲瑶瑶还十分肯定，“就是凤凰。”
“还是两只。”
行吧，谢青洵也不同她争。两人就这么安静了一会儿，曲瑶瑶忽然又晃了晃他，“喂。”
她凑到他耳边软声暗示：“你还记得你有一只小凤凰吊坠吗？”
“就是那只金灿灿特别漂亮的小凤凰，你不觉得它戴在我身上会很好看吗？”
谢青洵轻轻勾了勾唇角，像是看不懂她的暗示，他拆台，“不觉得。”
曲瑶瑶鼓了鼓脸颊。
有些困了，她阖了阖眼睛又睁开，就这么来来回回数遍，她还不忘那只小凤凰，迷糊喊着谢青洵的名字，“你把它送给我吧。”
“送给我好不好……”
“我真的好喜欢它。”
月悬于空。
听着耳边的低声呢喃，谢青洵伸手搂住险些从他身上滑下去的少女。
曲瑶瑶已经睡着了，轻轻抓住他的衣襟不时还会喃一声‘小凤凰’，谢青洵抱着她起身，离开时，他又朝着曲瑶瑶刚刚执着的那片夜空看去，杂乱的星象微微凝形，他挑眉喃了声：“确实有些像凤凰了。”
少女皓腕无意识垂落，有什么东西在月光下微微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