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三合一]

程玉酌刚推开窗, 就被人看住了,着实吓了一跳。

她晃了一下神,才跟赵凛打了声招呼。

赵凛没有任何反应, 就那么看着她, 好像她是凭空出现的人一样。

程玉酌被他看得头皮发麻, 推了门出来,问他,“是不是昨晚睡得不好?”

赵凛见她走了出来, 脚下跟着静静, 静静跑过来朝着他摇尾巴。

她的眼中也多了许多小心翼翼。

赵凛突然开口。

“日后如何打算?”

程玉酌回答他,“自然是寻到弟弟妹妹, 好生过日子。”

赵凛却似乎对这个回答不满意,“若你弟妹都已经成了家呢?”

程玉酌可就笑了,“那是再好不过了!我这做姐姐的,可就放心了。”

可是赵凛却疑惑了, “那你呢?”

“我?”程玉酌说没什么要求,“能寻常过日子就好。”

“寻常?”赵凛想到了让他不喜的归宁侯, “寻一个归宁侯那样的人嫁了吗?”

程玉酌一顿, 摇了头,“怎么会?归宁侯爷我可高攀不起。”

“高攀不起”四个字让赵凛心下泛起一阵波澜。

“不过是个侯爷,你有什么高攀不起?”

程玉酌却不说话了, 淡淡地笑了笑。

她笑得很寡淡, 赵凛心中越发波澜四起。

“出宫的女官大多不都是如此么?或者你喜欢进士文臣?”

赵凛去问她, 可她摇了头。

“人和人还是有区别的,我并未想过嫁人。”

赵凛错愕。

“为何?”

程玉酌仍是笑着, 淡然的笑意下似乎有些隐约的寥落。

她说是道士批命,“不易婚嫁, 所以还是自己过吧。”

“胡说!”赵凛生了气。

程玉酌却不在意,好像说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我这样过也没什么不好,”她瞧着静静来回在两人脚下绕圈,“养些小狗小猫,摆一院子的花,再开一间当铺,时常品品茶,收些有趣的小玩意,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她说着蹲下身摸着静静的脑袋,“静静甚是通人性,有它作伴也就不显冷清了。再时常给弟妹帮些忙,想来日子过得也不错。”

赵凛仿佛从她的话语里看到了那景象——竹林石桌旁,一人一狗,品茶赏花。

她好像真的适合那样悠闲而平静的小日子。

赵凛心里的波澜瞬间停了下来,哗啦一下,浇在了他的心上。

他没有在多说一句话,东边白亮了起来,坊间有了喧闹声。

赵凛转过身,离开了。

程玉酌看着他的背影,面露不解。

*

秦玉紫得到消息立刻将人手撤了回来。

她坐在绣架旁,停下了手里正在嫁衣

上补充绣花的针线。

程玉酌上一次遇险,她弟弟程获的人手就表现出了超出伯爵府的规矩干练。

而这一次,那两个闲汉刚近了程玉酌的身,就有人跳出来,两拳三脚摆平了那两个闲汉。

程玉酌除了身上被泼了些酒水,竟然是毫发无伤?

秦玉紫想不通,一个神武卫的百户,手下的人竟然如此训练有素吗?

但最让她想不通的一点是,程玉酌才出宫多久,弟弟妹妹就全都找到了!

若说程小琴还算正常,在伯爵府为妾,那么这个程获呢?

秦玉紫立刻起身,换了衣裳去了一户姓杨的人家。

杨太太立刻摆出了好茶招待她。

秦玉紫同她客气,问了杨百户的状况,“说是在都指挥使身边当差?那可是前途无量。”

她说的都指挥使正是山东都指挥使,正二品大员,管着山东一省的军户兵丁。

而杨太太的丈夫杨百户今年正好调到指挥使身边当差,想来有指挥使的提拔,升迁不在话下。

而秦玉紫同杨百户是姻亲,曾经秦家在杨家困难的时候救济过,此时上门并没什么顾忌。

杨太太对秦玉紫十二分客气,晓得她无事不登三宝殿,便道,“我家爷过会子就快回来了,我不晓事,姑姑有什么事尽管同他说便是。”

秦玉紫很满意,同杨太太说了两句闲话,问了问都指挥使司的状况。

那二品的都指挥使大人是个恭肃的脾性,做事颇为谨慎,不苟言笑。他夫人倒是不一样,是尊笑面佛,常都在别院宴请,据说今岁的春日宴,这位夫人也已经筹备起来了。

秦玉紫在老夏氏的花宴上见了指挥使夫人一面,还说上了两句话,想来到时候,那位夫人会请自己过去。

秦玉紫心下暗想着,又同杨太太聊了两句,杨百户就回来了。

杨太太斟了茶便下去吩咐饭菜去了,秦玉紫也不客气,直接同杨百户说了程获的事。

“你可晓得此人?我在京里倒未曾听闻。”

杨百户只说自己听说过,说是王千户带来的人,具体如何却不清楚。

“… …不过,此人来的有些莫名,除了王千户外旁人都不知晓。”杨百户若有所思。

秦玉紫见他面露疑惑,“怎么了?”

杨百户道,“姑姑有所不知,这神武卫毕竟是皇室亲军,我虽同为百户,却不及良多。”

言下之意,贸然出手查探不太好。

秦玉紫却不想理会这些,“这是济南,又不是京城,怕什么?”

她说着,又补了一句,“此事对我颇为重要,你若是不好出手,不妨藉机禀给都指挥使,那指挥使为人谨慎,自然帮咱们查了。”

杨百户一听有些道理,不好推辞,点了头,“那就如姑姑所言吧!”

杨百户在都指挥使司当差,遇见都指挥使的机会可不少。

他先自己试着查了查,可惜什

么都没能查探到,甚至连“程获”手里有多少人都没摸清楚。

秦玉紫明明说那天去万寿平安宫搜程玉酌的人可不少。

这程家着实有几分奇怪。

杨百户琢磨了一番,寻了指挥使手下得力的亲兵,将此事说了。

“… …太子殿下的车驾就要来了,是不是万事要谨慎些?”

那亲兵被他说动,回禀了指挥使,指挥使便将杨百户叫进了书房。

“听闻你在查神武卫的程百户,查出什么来了?”

杨百户赶忙道,“此人有些不对劲,可惜属下什么都没查出来,只是这样,更觉得那程家更加可疑了。”

指挥使摸了摸下巴,让杨百户暂时不要打草惊蛇。

这便是要亲自来查了!杨百户松了口气。

那秦姑姑真是算得准,若是能顺利帮她办了此事,也算报了秦家当年的恩了。

*

午间宴请的时候,都指挥使正巧见到了归宁侯韩平宇和永兴伯世子袁白彦。

韩平宇和袁白彦虽然是有爵位在身的人,可是这位正二品的都指挥使大权在握,要是按照袁白彦的意思,韩平宇如果同都指挥使结亲,才最能落到好处。

可惜这位都指挥使家中并无女儿,血脉最近的便是庶弟家中的侄女。

而老夏氏嫌弃人家父辈是庶出,又没有全柄在手,上次都指挥使夫人试探,老夏氏没接下这茬。

好在这位指挥使并不是计较的人,晓得程获同袁白彦也算有些关系,便问了他,“听说是京里神武卫的?一直在神武卫当差吗?”

这话问得袁白彦很是尴尬。

妾的亲戚照理说不算是亲戚,这也是为何袁白彦迟迟没有同程氏姐弟见面的原因。

韩平宇却觉得有些不太正常,问指挥使,“程家有什么问题吗?”

“要说有问题也算不上,只是这个程获出现得没头没尾的。”

指挥使这么一说,袁白彦连忙道,“是王千户领来的人,将王千户叫来一问便知!”

谁想到这话刚落了音,王千户就来了,众人都笑了起来,“说曹操曹操就到。”

王千户听了指挥使的问话,便道程获是他神武卫一位千户朋友托他照看的。

“说是因公受伤,瞧着在神武卫挺有脸面的,旁的事情我倒也不知晓。自我送他去程家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倒是同其姐程司珍见过几面。”

指挥使还不知道程家有一位出了宫的女官,又问起了程玉酌。

王千户三言两语解释了,指挥使却摸了下巴,“总觉得这程家有些不太对劲。”

韩平宇和袁白彦相互对了个眼神。

不过指挥使却没有再多说程家,说起了太子南巡大驾即将来到济南的事情。

“… …马上就要入了山东境,到时候在济南定要留些日自,然后再从济南南下,从济宁坐船走水路。太子爷要在山东境内换乘,必得一点

半星的错都不能出,不然咱们这些人头上的乌纱帽,可就要保不住了!”

这位指挥使向来谨慎,众人也连连道是。

指挥使又捋着胡子说起来,“所以有些事不能马虎,出了差错不是闹着玩的。”

… …

韩平宇和袁白彦出了指挥使司,都想到了程家的事情。

袁白彦琢磨,“我要不要跟小琴问一问,她弟弟到底是什么情形?怎么惹的指挥使怀疑?”

可他又怕若是通风报信,一旦程家有事,把自己也牵扯进去。

“… …太子大驾也快到了,我爹为了接驾,年前就开始准备起来,可不能在我这出了错… …”

他这般犹豫,惹得韩平宇皱眉。

不过韩平宇并没有多说,和袁白彦分开之后,打马去了程家的小巷子,只是他到了小巷子口,也犹豫了起来。

韩平宇犹豫的并非是要不要通风报信,而是在程玉酌对他说了那样的话后,他怎么还能上门要见她呢?

或者,他转而去见程获?

韩平宇在巷子口勒马这么一犹豫,却见有人挎着篮子出来了。

不巧正是程玉酌。

他来不及走,程玉酌就已经看见了他。

既然如此,韩平宇也没什么可疑惑的了。

他下了马牵着走了过来,见到程玉酌,甚至没将目光落在她身上,直接告诉她。

“因为太子南巡,即将到达济南,都指挥使司对别处来人查的严,令弟也在被查之列。”

他这么一说,程玉酌立刻明白了过来。

都指挥使司是对突然来到济南的太子替身一行,有所察觉了!

程玉酌听到这个重要的消息,神思一凛。

再看向韩平宇,莫名就觉得上次的话说得过分了。

她正经向韩平宇行了礼。

“此番多谢侯爷提醒。”

韩平宇闻言不由从她身上扫过。

她穿的素素淡淡,莫名让人心静而愿意接近,只是… …

韩平宇立刻收了目光,不敢多看一眼,同程玉酌点了头,匆忙走了。

而程玉酌直接转回了程家小院。

赵凛正站在檐下吹风。

他自早间同她问了几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之后,一直闷在东厢房里。

等到程玉酌出了门,他才走了出来。

赵凛见程玉酌回来,顿了一下。

程玉酌可细究不了他那许多心思,直接将韩平宇传来的消息说了。

“… …会否多添麻烦?”

她皱着眉,眉眼之间溢出几分担心。

赵凛见到那担心,却如冷天饮了热酒一般,郁闷一日的心,立刻就熨贴了。

他朝她笑着示意不用担心,“别怕,小事而已。”

只是程玉酌却

问他,“不会多添麻烦么?太子爷南巡车驾也快到了,你还是小心一些,莫要被太子爷责备。”

赵凛一听,可就笑了,“怎会?”

他特特看了程玉酌一眼,“你不用担心,太子为人极其宽和,非是那等不通情理的人。”

他说了这话,去看程玉酌的反应,谁知程玉酌立刻面露恭敬。

那恭敬里暗含着远离。

她道,“那是自然。”

赵凛不明白,为什么一提起太子,程玉酌立刻就会变得极其恭敬。

赵凛疑惑,不得不问她,“你在太子身边做过事么?或者时常去东宫走动?”

程玉酌立刻道没有,“只是殿下入主东宫的时候,前去拜见过,平日甚少见到。”

赵凛自然不会记得自己入主东宫时,见到过程玉酌,她定然是在众人之中低眉顺眼,不会令人察觉她的存在… …

赵凛念及此,颇有几分遗憾。

同在宫中,他却对她毫无印象。

可程玉酌的话还是不能解释她对太子的态度。

赵凛继续问她,“你以为,太子是怎样的人?”

可是他这样问了,程玉酌立刻低下了头去。

“太子是主子,怎能妄议?”

赵凛暗暗叹气,又说,“只你我私下说说,无妨。”

可程玉酌还是摇了头,态度非常坚决。

“在宫中不能妄议主子是规矩,便是出了宫,也要谨守宫里的规矩。”

她一口一个主子,一口一个规矩,听了赵凛不舒服。

可程玉酌却是完全不再想说这件事情,说自己还要去街上买些东西回来,便快步离开了。

赵凛看着她离开了身影,不知她为何对太子的事如此提防?

赵凛琢磨不出来,叫了成彭问话。

“孤可曾处罚过尚功局的人?”难道他无意间曾让程玉酌因他受罚?

可是成彭摇头说没有。

赵凛抱着臂又想了一会儿,突然叫了成彭一声。

“你说孤是怎样的人?”

成彭一顿,也瞬间敛了神色,“奴才不敢妄议主子!”

竟然和程玉酌的反应一样。

赵凛无语,没有再继续问他,心想,做宫人确实不易,还是不要让程玉酌知道自己是太子的好。

他这边放走了出了一身冷汗的成彭,冯效也带着消息过来了。

冯效见成彭不停在那擦汗,问他,“你如今也同我一样多汗了?”

成彭一脸无可奈何,“冯爷,别提了,如今太子殿下也同我一般多疑了!”

成彭把刚才赵凛问他的问题告诉了冯效,冯效也是惊讶。

“太子爷这是怎么了?从前何尝关心过这些事?”

冯效去了东厢房,赵凛坐在太师椅上想事情。

冯效在旁站了半刻钟,他才回过神来,“何事?”

“回爷,山东

都指挥使司开始查关于程获之事,约莫是上次去平安宫寻程司珍暴露了,不知爷准备如何?”

赵凛已经从程玉酌口中提前得到了消息。

“山东都指挥使?马博松是么?随他去,若是他继续查,就让他直接过来好了。”

赵凛说着,哼了一声。

“孤倒是要问一问他,济南城怎么就这么乱?纵火、绑架、闲汉满街,他一个都指挥使是做什么吃的?”

冯效一听这话,在心里默默替马指挥使点了一根蜡。

只是他退了下去,又琢磨了一下刚才赵凛的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成彭在旁见冯效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过来问他,“冯爷,你也被问那个问题了?这种问题咱们怎好回答?方才姜行同我说,太子爷最开始是问了程司珍的。”

冯效一愣,“程司珍如何回答?”

“自然同咱们一样,这是规矩。”

可是冯效嘀咕了起来,“太子爷是因为程司珍,才又问旁人吧… …果然啊… …”

成彭没明白,“冯爷说什么果然?”

冯效立刻将他拉去了一旁,把赵凛方才的话说了。

“你说太子爷这是什么意思?纵火、绑架还有闲汉都是冲着谁来的?太子爷这是要为程司珍出头!”

成彭咬了嘴唇,“太子爷对程司珍… …?!”

冯效连忙止住了他,习惯性地擦了一把汗。

“以后对程司珍,敬着些吧!”

“那位主子呢?”

冯效摇头说不知道,却又一想。

“三千佳丽对太子爷来说又有什么奇怪?到底是君,想有多少便有多少!”

“也是… …”

翌日,马指挥使手下探查程家的人,带了一块令牌回去。

马指挥使本来以为是寻常物件,只是一眼瞧见那令牌,脸都白了。

他干咽了一口吐沫,“这牌子从何而来?!”

“是那程家一个姓冯的侍卫,抓了咱们的人手,让咱们的人把这牌子给指挥使大人带过来!”

“姓冯的侍卫… …?”

马指挥使看着这块侍卫牌子,后悔不已。

旁人或许不知道,可他在调任山东都指挥使之前,曾在京城做事,那时候就替太子殿下的暗卫帮过忙。

那暗卫中有个极得看重的侍卫,正是姓冯!

莫不是,程家的那人… …

“送牌子的人还怎么说?!”

下面的人告诉了他,“说请大人去那程家一趟。”

这哪里是“请”呀?!

马指挥使放下牌子立刻沐浴更衣,直奔程家去了,搞得众人莫名,杨百户听说也奇怪了。

指挥使大人怎么查到人家里去了?

*

程家。

马指挥使从东厢房出来,两腿有些发抖,

苦着一张脸去看冯效。

“既然来了济南,怎么不提前同我说一句,哪怕一句也好?”

马指挥使想想方才太子爷的话,其实他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冒出来纵火、绑架这样的事情!还有那闲汉流氓在街上窜,竟窜到了前来伺候太子爷的程司珍身上!

马指挥使一辈子兢兢业业,这回可真是差错大了去了!

“怪我没把那些小偷小摸当回事!”

冯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了,却听他说,“幸亏程司珍没出事情,改日让贱内给司珍压惊!”

冯效一听,急忙止住了他。

“万万不可!”

马指挥使一愣,“这是为何?”

冯效心想,要是向程司珍说出了太子爷的真身就在此,程司珍可就要对太子爷规规矩矩,再也不肯多说一句话了!

这一点,可是冯效昨晚琢磨了一夜,琢磨出来的!

但他不能告诉马指挥使缘由。

“此事为保万全,连程司珍也是瞒着的,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指挥使万不要多事!”

指挥使总算明白了过来,回去就把杨百户叫进书房训了一顿。

杨百户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从指挥使阴郁的脸色里明白过来,自己这是给指挥使出了个馊到不行的主意!

杨百户灰头土脸地回了家,刚同太太说了,派人跟秦玉紫传信让她罢手,秦玉紫可巧就来了。

杨百户因着当年恩情,不好多说什么,只告诉秦玉紫。

“那程家的是莫要再查了。”

秦玉紫意外,“这是为何?程家有什么来头?”

杨百户不知道,想到指挥使训斥的脸色,杨百户连连摇头,“指挥使不许多事,咱们怎么好再查?”

秦玉紫更皱眉了,“真奇怪!难道不能暗中查探?”

越是这样不清不楚,秦玉紫越是心里发痒。

这是宫外,又不是宫里事事讳莫如深,怎么就不能查了?

她有些怀疑是杨百户不会办事,被都指挥使一训斥,便缩了头。

她还是提议暗中查,杨百户立刻就不高兴了,只摇头不说话。

秦玉紫心痒的不行,见杨百户油盐不进,不得不说起来,“兄弟如今是百户了,当年咱们两家可是走得近,你家有事,秦家没有不出面相帮的… …”

话没说完,杨百户就知道了她的意思。

她这是挟恩以报,逼自己给她查个清楚以做报恩!

杨百户脸色立刻青白了起来,但秦玉紫所言确有其事,他怎么反驳?

可是再替她悄悄查,一旦被发现,不是找死么?!

杨百户正被秦玉紫一句“当年”噎得够呛,突然来了亲兵传信。

“大人,都指挥使下了调令,将您调去安东卫所了!”

杨百户倒抽一口气。

安东卫所可不在济南,而在山东沿海,倭寇袭击的重地!

他本来一个好生生的都指挥使司百户,现被发配抵御倭寇去了!

别说军功,就是保命都难!

他回头去看秦玉紫,再没什么好脸色了。

“我如今已被调任安东卫所,不知秦家当年的恩情,杨家可还清了?”

秦玉紫直接愣在了当场。

而杨百户已经甩手走了。

秦玉紫简直被撵出了杨家的门。

她没查到程家,还丢了一门互惠互利的姻亲!

秦玉紫扶着额头发晕。

她不过是调查一个小小的程家,怎么闹成了这般地步?!

程家到底有什么?!

可她终于晓得了厉害,立刻传令自己的人手,“都不许再查程家。”

程家显然有问题,只不过眼下时机未到,她能做的,只有等!

早晚,她要弄个一清二楚!

*

秦玉紫的事情,程玉酌全然不知,不过她再次上街采买,只觉街市清净了不少。

闲汉全都没了影,白日里街市上巡逻的兵丁也多了起来。

程玉酌想到归宁侯爷的报信,看来这位山东都指挥使不仅查了,还查到了冯效那里。

她暗觉好笑,但街市清净对她来说总是好的。

街市不仅清净,还有了洒扫装点的人。

程玉酌见彩灯红绸高高地挂了起来,突然想起来,太子爷南巡的车驾就要到了!

程玉酌想到高高在上的那人,心下一紧。

虽然她如今也是在为东宫办事,可却全然不想见到那人。

她已经出了宫,只要办完这一桩事,就同他在没有关系了。

但程玉酌又想到了院中的替身。

太子爷车驾来到,他约莫该走了吧?

作为替身,自是主子如何安排便如何行动,自己又有什么做主的时候呢?

可他替太子爷受了这么重的伤,不晓得如今好得怎么样了?

程玉酌暗暗摇头。

她告诉自己这些事情终归和她没有关系,她只需要在他尚留在此地的时候尽心照看。

以后的事情,她还能怎样呢?

程玉酌在人潮里默默往回走着,心中起了诸多思绪,又被她一一按下。

不知走了多久,突然有人跑过来,叫住了她。

“姑姑且慢!小人方才去程家没寻到姑姑,没想到姑姑在这里!”

跑得满头大汗叫住程玉酌的人,是程姝脂粉铺子的伙计,常替程姝传信。

程玉酌见他气喘吁吁,问他,“是阿姝有急事么?”

小伙计点头,“姨娘请姑姑明日过府,商议要事!”

翌日,程玉酌起了个大早,替赵凛做了早饭,自己匆忙吃了两口,便要出门去了。

赵凛见她行色匆忙,不免问冯效,“她有急事?”

冯效现在已经对程玉酌的

情况时刻了然于心,早在赵凛注意之前,就已经问过程玉酌了。

他连忙道,“是司珍妹妹的事情要出门一趟,午间便回来了。”

“竟去一上晌… …”赵凛低声暗叹,“她心中妹妹弟弟最是要紧。”

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有种奇怪的酸味。

冯效不敢接话,只小心觑了赵凛一眼。

太子爷如今这般,真不晓得他自己有没有发现异常… …

*

永兴伯府。

程姝焦急地等待着程玉酌,连陪着盈盈耍玩都有些心不在焉。

正如姐妹两人上次商量那样,程姝留在了伯夫人院中,便顺势推了袁白彦去别处。

“世子爷也去旁人房里坐坐,这到底是伯夫人的院子。”

袁白彦却说旁人处都不合意,还不如在程姝这里,两人说说话,教盈盈背背诗。

他这样说,程姝也有些为难。

她在府中这些年,袁白彦待她着实不错,虽不说挂在心尖,也是琴瑟和鸣。

有时连袁白彦自己也会有恍惚感,以为自己和程姝母女才是正经的一家三口。

程姝叹气,“那世子爷也总该有个落脚的地方,伯夫人这里到底不方便。”

袁白彦也晓得其中难处,让她安心养胎,“旁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袁白彦当晚去了王姨娘处,不过王姨娘受了风寒,咳喘不止,他又去了常姨娘院子里。

这两位都是小夏氏进门,为了同程姝打擂台抬进来的良妾。

可惜王姨娘是个明眼人,不愿意搅进来,而常姨娘又是个老实疙瘩,袁白彦不喜。要不是伯夫人按着不许,小夏氏还要再给袁白彦抬一房妾室。

然而这些妾室没有分薄程姝的宠爱,反而在程姝不便的时候,让袁白彦有了去处。

接下来一连几日,袁白彦要么在书房,不然就去了常姨娘那里。

小夏氏前几日多次派人去常姨娘门口劫人,说给袁白彦备了好酒好菜,袁白彦也没赏脸给她。

程姝知道小夏氏被气得够呛,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夏氏开始找人撒气了!

从前小夏氏的火力都对准自己,现在火气全都落在了常姨娘身上。

小夏氏怕常姨娘也像程姝一样怀了孩子,每晚袁白彦留宿之后,便勒令常姨娘吃避子汤。

常姨娘从前也没少被勒令吃那避子汤,但此番一连吃了好几日,竟然下血了!

常姨娘怕的要命,让小夏氏替她请大夫,小夏氏却将她直接撵了出去。

“必是怀了不该怀的,才会下血!正好替你清一清!”

她那怨毒的眼神,直接将常姨娘吓得倒在地上,摔了一跤。

她这么一摔,下血得更厉害了,程姝怕自己顺水推舟,却把常姨娘给害了,连忙以安胎的名义让伯夫人替她请了大夫,又说帮着另外两位妾室都瞧瞧,有没有好消息,这才救了常姨娘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