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玉酌避之不及,闲汉的酒已经泼到了她身上, 而那两个闲汉露出奸邪的笑, 直直向她扑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不知从哪跳出来一个人, 一脚一拳, 将两个闲汉全都打翻在地。
刚才两个闲汉对程玉酌出手的时候, 小巷子里莫名多了好几个流氓。
这些人同那两个闲汉本就是一伙人, 是收了秦玉紫的钱,要过来传流言蜚语的。
只要那两个闲汉近了程玉酌的身,他们就有了说辞。
而现在那两个闲汉刚跳起来,离着程玉酌还有半丈的距离, 就全都被突然冒出来的那人打翻在地。
众闲汉都晃了眼。
突然跳出的那人, 程玉酌根本就没见过, 只是细看他的腰带才发现, 好像同成彭手下的人如出一辙。
果然那人三下两下收拾了两个闲汉过来, 过来同程玉酌行礼,“姑姑没事儿吧?”
程玉酌连道没事, 谢了此人,心想幸亏是在自家巷子里,不然此番不一定能躲得过去!
她立刻问了两个闲汉, “你二人是眼见着我过来, 才扑上来的?你们知道我是谁, 对不对?是谁让你们来的?”
两个闲汉一副不肯招认的样子。
成彭已经闻讯迅速赶了过来, 一看这情形,直接将两人绑起来带走。
“姑姑不用担心,半刻钟就让他们招认。”
这两个闲汉一被抓,那些想围观的闲汉也都跑没了影。
程玉酌若有所思,不过眼下她满身都是被泼上的酒水,只好拜托了成彭。
“劳你费心了,我去换件衣裳回来。”
程玉酌匆忙回了院子,直奔自己的房间。
成彭也叫了跟着程玉酌的暗卫问询情况,然后分派人手,立刻将周围的闲汉全都驱赶开来。
他是真没想到,这些闲汉竟然是奔着程玉酌来的。
他这边忙碌着,赵凛已经发现了院子里的奇怪之处。
而站在门前的冯效也觉得奇怪,稍稍闻了一下,“怎么有酒味?”
任太医和赵凛也都闻到了,任太医阿特特叮嘱赵凛,“太子爷伤口未愈,万万不要饮酒,免得耽误了恢复。”
可是程家院子里面根本就没有酒,哪来这么重的酒味儿?
赵凛让冯效立刻将成彭叫过来,成彭一来,他便问道:
“怎么回事?”
成彭刚才听了赵凛的训斥,哪里敢把小院内外的事情告诉他,所以只管自己分派。
如今赵凛问了来,他也只是道,“回爷,闲汉的事而已。”
赵凛皱眉,外面有闲汉,怎么弄到院子里面都是酒味?
只是他刚才金口玉言,说小事不要告诉他,眼下当然也不好再问。
可院子里面刑春惊讶的声音传了过来。
“哎呀,姑姑衣裳上面怎么全是酒?!”
赵凛一听,立刻瞪了成彭一眼。
“到底怎么回事?!”
成彭可真是迷惑了,心想太子爷不是不过问院内外的事情吗?
只是这个时候,他再不回答就是自己找死。
“回爷,刚才有两个闲汉往程司珍身上扑过去,司珍倒是没出什么事,只是闲汉手里的酒水都泼在了司珍身上。”
话音未落,赵凛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直楞楞地盯着成彭。
这些闲汉闹出这么大的事儿,成彭竟然不来回禀?!
“你到底是怎么当差的?!”
成彭吓了一大跳,不知道太子爷怎么突然变了脸,连忙跪了下去。
“爷恕罪,是奴才没处理好,奴才不该拿这些小事来烦扰太子爷!”
赵凛一口气儿差点没上来。
小事?!
他怎么有这样的蠢奴才?!
赵凛气急直接叫了冯效,“把他给我关屋里,饿两天,看他脑子清不清醒!”
冯效也被太子爷奇怪的反应搞得晕头转向,眼下见赵凛生了气,好像明白了过来。
“爷莫生气,奴才立刻就把成彭关起来!”
赵凛使劲哼了一声,连话都不想多说了。
然而被拉下去的成彭,一脸的欲哭无泪。
他扯着冯效的袖子问,“冯爷,属下到底哪里弄错了?我现在是真弄不清太子爷的心思。从前太子爷可不是这样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呀?!”
冯效在外的时间多,在院子里的时间少,当下被他一问,也着实思考了一番。
“太子爷从前确实不是这般,眼下这等情形,约莫与程姑姑有关系吧?”
成彭就更晕了,“程姑姑没招惹太子爷呀!”
冯效托着下巴沉吟,“让我琢磨琢磨。”
反正成彭是琢磨不动了,“冯爷靠您了!您琢磨出来,别忘了跟属下说一声,属下可不想后面挨板子!”
冯效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也好,你还太年轻,还是我来吧。”
冯效琢磨了一番,回到院子里正好瞧见程玉酌烧水准备洗澡,走过去问她。
“姑姑没事吧?没受伤吧?”
程玉酌说没有,“多亏小侍卫出手快,救了我一把。”
方才成彭的人已经告诉程玉,说那两个闲汉已经招了,是永兴伯府的人给了他们钱,让他们过来骚扰程玉酌,传些流言蜚语。
永兴伯府的人除了小夏氏,也没有别人,程玉酌只得跟冯效表示抱歉,“是我的事情给你们添麻烦了。”
冯效连道不用,“姑姑在此处孤身一人,日后还是多请几个护院之类,以保万全。”
程玉酌说确实应该,却心下一转,“可是你们近日要离开了?”
她问这话的时候,从后罩房吹过来一阵风,这话乘着风越过竹林,就传到了东厢房窗下的赵凛耳中。
赵凛翻奏章的手一顿。
接着冯效的话也传了过来,“今日任太医换了药方,若是顺利,十天左右就要离去了,姑姑要是配备人手可得赶紧。”
程玉酌恍然,道自己是要紧着些了。
“说来时间过得真快,这日子确实麻烦你们了,日后恐怕也见不到了,不知怎么感谢才好?”
程玉酌说的可没错,她是出了宫的人,以后就如平头百姓一样过日子,而冯效他们却是跟在太子身边的人,怎么可能在同他一个普通百姓有什么交集呢?
这算做是离别的话了。
冯效也要感叹一句,却没想到感叹的话还没出口,突然听到了赵凛唤他的声音。
“冯效过来!”
一声里面暗含几分气急败坏,冯效浑身一紧,可不敢再同程玉酌闲聊,立刻返回了东厢房。
赵凛坐在窗下,脸色出奇得不好,比刚才训斥成彭,脸色还要差。
冯效困惑走上前,“爷有什么吩咐?”
“不许跟程玉酌多说!”
冯效愣了一下,“奴才晓得了,方才奴才只是提了两句要离开的事。”
可赵凛却瞪他,“不许提离开之事!”
冯效哪敢反驳,连连道是,又一琢磨,立刻明白过来。
“奴才知道了,奴才这就去安排,到时候悄悄离去,不让程司珍知道!”
赵凛一听,脸都青了。
“怎么?你的意思,孤还要像贼一样逃走不成?!”
冯效急忙摇头,“奴才万万没有此意!”
只是他真是迷惑了,太子爷不让同程司珍说离开的事,又不要悄没声的离开,那到底让不让程司珍知道他们离开呢?
程司珍一个大活人,要么知道,要么不知道,这两者都不是,难道… …
冯效念及此,吓了一跳,诧异地看了赵凛一眼。
“爷的意思,做掉程玉酌?!”
这话一出,房中气氛好像一瞬入冬,凛冽而诡异。
然后冯效听到了赵凛近乎咬牙切齿的声音。
“冯效!你敢?!”
冯效扑通跪在了地上,“爷恕罪,奴才错了!”
不能说,也不能不说,也不是除掉,那是怎么样?!
这一刻,冯效理解了成彭的处境。
而赵凛已经耐心丧尽。
“滚出去!”
冯效满头大汗地退了出去,出了东厢房,脸都白了。
他找到了成彭,把刚才的事情说了。
“爷到底是怎么想的?连我也不懂了!”
冯效和成彭排排坐,一起郁闷。
姜行从房梁上跳了下来,笑嘻嘻地看着两人。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
两人异口同声的问他,“你明白?”
姜行说明白啊,“不就是太子爷看上程司珍了吗?”
话音一落,冯效和成彭都倒吸了一口气。
这怎么可能?!
那么那位主子呢?
*
东厢房。
今夜无风无月,空气闷得人心下烦躁。
赵凛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时辰已经不早了,他向窗外望去,程玉酌的房间已经熄了灯。
赵凛略略洗漱,遣了人,房里静的落针可闻,只有远处的几声鸟鸣,时不时地传过来。
赵凛吹熄了灯坐在黑夜中饮茶,茶水已经凉透,对他来说却还不够。
不够让他压下心头上的烦闷和躁动。
他想到了下晌冯效和程玉酌的对话。
要是十日之后他离开了这里,是不是也正如程玉酌所言,日后都不会再见了?
程玉酌虽然是女官,可出了宫,她就是寻常百姓,而自己居于深宫立于朝堂,似乎确实如她所言,再也不会见了。
一想到此处,赵凛直觉遍体不舒坦起来。
他烦躁地放下茶碗,却升起一个想法。
若是将程玉酌带回东宫,如何呢?
他突然就想到了那日在村边树下,程玉酌惊慌奔来,他当时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一下将她拽进了怀里。
她平日穿着宽松看不出什么,拽进怀里才晓得,她竟那般身形纤瘦,好像易折的细枝。
可这样的她,却能从那两个绑她的匪贼手里逃脱出来。
她像细枝,却是柳的细枝,不会轻易被折断。
赵凛不知为何,竟生出几分心疼… …
但是她会愿意跟他回去吗?
若是不愿,他又怎么办?
赵凛辗转半夜方才睡下,却在梦中见到了找了五年的女人。
他一时不知自己在做梦还是现实。
女人推开门走进来,风吹得她裙摆如波澜晃动,好似行走在水上一般。
赵凛一眼看到她,立刻大步迎了上去。
可她走得进了,却是程玉酌的面容!
赵凛脚下一顿,心中却毫无意外,“果然是你!”
他脚步更快起来,想要将她一把拽进怀里,紧紧抱住,再不松手。
可伸手抓去,竟抓了个空!
他惊诧,四下去看,房内空空荡荡,房外一片白茫茫,什么都没有了。
他却听见了程玉酌的声音,缥缈近乎消失。
“不用找我,以后不会再见了… …”
赵凛猛然睁开眼睛,天边鱼肚泛白。
他恍惚坐起身来,想到梦境,心沉了下去。
他披了衣裳走出东厢房,站在院中,向程玉酌的窗棂看去,任由晨风在脚底打转。
清晨的院中静得只有几声虫鸣,赵凛脑海中却尽是昨夜的梦境。
正此时,那窗棂一动,被人从里面推开了去。
赵凛一下看住了窗内那个入了梦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