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你耳朵怎么这么红?”听说付小婶要请客吃饭,一无所知的小伙伴们立马驱车赶了过来。
来的时候,卫谨三人每人手上都拎了东西,进屋后,客客气气的与吉雪问好,并奉上礼物,表示这是昨天皮夹的回礼。
在吉雪的观念里,长辈给小辈见面礼是常态,她还真没收到过小辈的回礼,有些欢喜的接了过来,心中感慨都是乖孩子。
正正经经的与小婶问好后,卫谨便原形毕露,他一屁股就坐到了付圭旁边,刚要说话,就发现自家二哥耳垂红彤彤的,也没过脑,下意识的就问了出来。
闻言,付圭嫌弃的撇了卫谨一眼,这小子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要怎么回答?难道说,他历经了周婶子的调侃后,又被何婶子调侃了?
旁人或许一时不会注意到,但是家属院里,周婶子就喜欢叫他富贵,有一回何婶子听见以后,也跟着叫,时间久了他也就习惯了。
所以,第一次知道小姑娘叫吉祥的时候,他心里头就打了个突。
果不其然,被调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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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付圭余光瞄了眼坐在对面乖乖巧巧,面上完全没有异样的小姑娘,心里啧了一声,莫名有些不爽。
不想满足卫谨的八卦,他侧头看向严令安:“你把你大伯的车开来了?”
严令安这几年一直住在他大伯家,严大伯经商,改革开放没几年,他已经赚的盆满钵满,去年连小轿车都买好了。
其实付圭这几个小伙伴都是J市人,除了卫谨的家人这几年刚好在S市工作,严令安跟苟兰辰都是住在亲戚家里。
没办法,谁让他们小的时候,父母工作太忙,还频频调动,别说陪伴了,连稳当念书都是奢侈。
这几年父母辈倒是稳定下来了,但是几个小伙伴已经处出了感情,便决定跟着付圭一起,在S市念完高中,等大学再考回J市。
“嗯,人太多了,一辆车挤不下,而且小婶她们刚来,应该要买不少东西,多一辆车也能多装一些。”严令安看着付圭,淡淡的解释。
被好友猜出自己的‘险恶用心’,付圭也不心虚,只是转头看向吉雪询问:“小婶,现在出发吗?”
吉雪方才在需要购买的物品清单上,又加了两项,听得这话,立马站起身:“走吧,天色不早了。”
的确不算早了,于是一行六人,开着两辆车,很快就出了部队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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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吉雪他们走了大约半小时后,王雲家也出现了两个女人。
“说吧,那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黄宝莹坐在木制沙发上,双手环胸,微抬下巴,傲慢的打量着对面温温柔柔的女人。
昨天接到王雲的电话后,她连夜就赶了过来。
对于付立诚,黄宝莹现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感觉,有些复杂。
五年前,付立诚当时还是她父亲手底下的团长,她对他一见钟情,后来了解了他的家庭情况与个人信息,黄宝莹更是志在必得。
父亲知道她的心思之后,虽然没有说什么,她却也能看的出来,老爷子是乐观其成的。
本来以为门当户对,才子佳人,而且还是她一个女生主动示好,拿下这优秀的男人是分分钟的事情。
却怎么也没想到,她不顾脸面,追在男人身后五年,整整五年,一千多个日子,别说拿下了,两人之间连话都没怎么说过。
那人避她跟蛇蝎似的。
……也不对,不止是她,付立诚这个男人简直没有心,他对所有女人的态度都差不多。
总之就是,不管她怎么蹦跶,人家就是看不见她,简直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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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五年,她也从一开始的信心满满到最后的心灰意冷。
就在她打算听从父亲的建议放弃时,付立诚居然结婚了!
他娘的,那铁疙瘩居然结婚了?
结婚也就算了,还找了一个样样不如她,二婚带娃的农村女人。
想她黄宝莹要家世有家世,要长相有长相,本身也是名大学生。
得到消息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气炸了,说不清楚是生气多一些,还是伤心多一些,反正她就是不爽了,气的黄大小姐这些天不知道爆了多少粗口。
付立诚那混蛋,宁愿娶那么差劲的女人,也不愿意娶自己,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同一个体制内的,现在谁不知道她黄家大小姐倒追付立诚五年,最后败给了一个农村妇女啊?
她不要面子的嘛?
这不,昨天接到王雲的电话,她立马叫上好友,开着父亲的车,不管不顾的连夜就冲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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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她对于这个叫王雲的也没什么好感,不过是想利用她对付付立诚媳妇罢了。
既然王雲心思不正,也别怪自己不给她脸。
她黄宝莹虽然脾气骄纵,算不得多好的人,但是起码的三观还是有的,结了婚的男人,她再喜欢也不会碰。
今日她之所以会过来,一个为了了却心中最后的念想,再一个就是想看看,这农村女人到底有什么魅力,办到了她努力五年也没能办成的事情。
没成想,她紧赶慢赶的,好容易赶到,那女人居然不在家,说是出去逛街了。
啊!
气死她了!
简直不能忍,付立诚跟他的妻子都有毒,处处跟自己对着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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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满意黄宝莹对于付家的怒气,王雲却依然被她拿鼻孔看人的嘴脸,气的差点倒仰。
她这人最讲究身份,黄宝莹的父亲虽然是一军之长,那也是她父亲,不是她黄宝莹,自己好歹是旅长夫人,哪能容得下这小丫头片子这般藐视。
然而,哪怕肺都要气炸了,王雲依旧忍了下来,毕竟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于是她僵硬着笑容回道:“长相一般吧,普通好看,赶不上你。”
她这也不算瞎说,毕竟王雲也没见过吉雪,那些个夸上天的溢美之词,她根本不信。
“真的?”黄宝莹下巴抬得更高了。
王雲……不生气,不生气,人设不能崩。
她端着温柔的面具真诚建议:“当然是真的,骗你我能得什么好处,等你见到她不就知道了。要我说啊,你干啥要主动来见那个乡下泥腿子啊,你什么身份?她什么身份?让她主动见你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虽说明知眼前这个吐着毒信子的女人不怀好意,但是叫付立诚妻子主动去看自己的诱惑委实太大,黄宝莹可耻的动心了:“你有什么办法让她主动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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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王雲却拿起乔来,不说话了,只慢条斯理的泡着茶,一举一动间倒也有几分模样。
但是黄大小姐是谁,她从小就娇蛮惯了,最见不得这样惺惺作态的,她可不管王雲与自己妈差不多的年纪,是长辈,只嘴毒道:“行了,要说就说,装什么菩萨呢?你自己长什么样子没点数吗?一脸的褶子,恶心谁呢?”
不生气,不生气,这死丫头家里头有军长呢。
王雲抖着手放下茶壶后,再也没了显摆茶艺的心思,直截了当道:“你只要去付立诚救援的地方,再叫人传出些似是而非的话题出来,那乡下女人好容易巴上这么好的婚事,肯定会主动追过去,到时候不就有好戏看了?”
“你可真恶毒!”黄宝莹听完后,斜眼打量眼前的中年女人,给了她一个贴切的评价。
王雲……不生气,不生气:“那你不敢?”
黄宝莹站起身,俯视她:“虽然你的激将法跟你这人一样低级,但是不得不说,这个主意确实不错,不过,四处传播就没有必要了,我是想出一口气,却不想连累付立诚的名声来成全你这样的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小肚鸡肠里头想的是什么?不就想让我坏了付立诚的名声,好把他拉下来,让你丈夫上位吗?我偏不。”
虽然有些意外黄宝莹居然也有脑子,直接猜透了她的打算,王雲倒也不慌。
既然都撕的这么难看了,她也不装了,王雲起身与黄宝莹对视:“管你怎么想,反正方法我已经说了,做不做在你。”
黄宝莹嗤笑:“哟,不装菩萨啦?我猜,你这么假,怕是你枕边人也不知道你的真面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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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王雲瞳孔骤缩,却又立马放松下来,她一脸笃定:“老陶只会信我。”
“乡巴佬就是乡巴佬,我敢这么说,自然是有证据,要是大院里传出不利于我跟付立诚的风言风语,我就将方才与你说话的录音交给陶旅长,好叫他开开眼界,他的枕边躺着的,到底是人还是鬼。”黄宝莹边说边从同行的小姐妹手上接过卡带录音机。
这玩意儿可是精贵东西,是她堂哥从国外给她带的,据说是前两年才发明出来的新鲜货。
她按了倒退键,半分钟后,在王雲不解的眼神中,轻轻按下了播放键,那只比巴掌大一点点的机器里,立马传出了王雲与黄宝莹方才的说话声音。
一字不漏。
随着里面播放的话语越多,王雲脸上的表情越惊恐。
突然,她毫无征兆的扑了过来,打算硬抢。
早有准备的黄宝莹灵活闪开。
冲力过大,王雲扑了个空,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都摔趴到了地上,她哎哟哎哟的扶着后腰,显然这下子摔的不轻。
黄宝莹却不同情她,反而冷笑嘲讽:“都说恶人自有恶人磨,原先我不信,这下我信了,瞧,我今儿个不就来磨你了嘛?下次算计别人的时候,先掂量掂量,看看是不是你能算计的,别再像这次,崩了牙闪了腰,得不偿失才好。”
说完这话,黄宝莹与好友一起头也不回的离开。
独留下王雲瞪着一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两人的背影,心中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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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要去啊?”两人上了车,黄宝莹朋友不赞同的看向她。
面对自己的朋友,方才还嚣张的黄宝莹,此时却耷拉了眉眼,哪里还有之前明媚夺目的娇小姐模样。
“去!就当为自己这五年画上句号的。”对于这一点,黄宝莹格外倔强。
“那也不需要用王雲说的办法,那女人心思脏的很,咱们反正已经来了,了不起再等一天,我就不信付立诚媳妇明天还出去逛街。”
“那不行,我都主动来看她一次了,她不在,我还要在这里等她,传出去我多没面子啊?”黄宝莹坚持。
“你可拉倒吧,你还有什么面子可言的,反正我不赞成你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没有必要,说不定还会给自己招惹一身腥。再说了,人付立诚只是不喜欢你,人又没招惹你,你犯得着嘛。”
“林玲!你到底是哪一边的?”黄宝莹抓狂了。
林玲转动方向盘,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你朋友,我都不稀的跟你废话。”
黄宝莹也知道自己这是不讲道理,但是她就是憋屈,窝囊的紧。
她没说的是,她不仅想看看那女人什么样子,她更想看看,付立诚对他妻子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也像以前对待自己那般冷漠,不管好与不好,她都想为自己5年的盲目追寻画上一个句号。
那毕竟是她一见钟情,喜欢了五年的男人啊。
想着想着,黄宝莹瘪了瘪嘴,不禁悲从中来,“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嗓子,唬的林玲一跳,她只觉额间青筋直跳:“行!行!行!我的姑奶奶哎,我陪你去还不成嘛?”
“……呜呜……嗝……真的……真的吗?”
“真的。真的。姑奶奶,你别嚎了。”
“呜呜……林玲,你真好。”
“呵呵……我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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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的吉雪还不知道,某些人,为了把她送到丈夫身边,真真是煞费苦心。
此刻她正在淮冰路,S市最大的一间绸缎绣房铺子里,选着各色绣线与绸布,整个人都有些乐不思蜀起来。
相较于之前合作的绣坊,她现在逛的这家,简直是绣娘们的乐园,这里有很多丝线,是她曾经走遍康骏王朝也没能见到过的。
就连墙上挂着的成品,有些针法也是她未曾见识过的特别。
所以,忍不住的,她就有些忘我,看见这个也买,看见那个也驻足,兴奋的她那本就惹眼的容貌,更加熠熠生辉了起来。
付圭四个大男生,外带一个吉祥小姑娘,排排坐在玻璃墙旁的沙发上,看着已经买买买了一个多小时,依旧兴致勃勃的吉雪同志,忍不住齐齐叹了口气。
卫谨撑着脑袋,扭头看向玻璃门外挤挤挨挨的人群,啧啧两声:“好家伙,小婶这张脸也太招人了,你瞅瞅,才这么一会儿,门口都挤这么多人了,我就不明白了,男人爱看美人,我理解,为啥这么多女人啊,比男的都多好几倍了吧?要不要这么夸张?”
严令安倒是淡定:“这有什么,比起明星出行,这才哪跟哪。”
卫谨咂摸了下嘴,摸着下巴应道:“你要这么说,好像也对,那些个明星出行,哪一次不是挤的水泄不通的,这么算起来,咱们小婶比明星好看多了,就门口这点人反倒有些不够看了。”
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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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哎,又一个自不量力的,那男的干嘛笑那么猥琐,就他这样的也敢跟我付小叔抢媳妇?他配吗?”卫谨闲不住,视线转悠了一圈,又移回到吉雪身上的时候。
发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一脸殷勤的往小婶身旁凑,短短一个多小时,卫谨都不知道这是第几个了。
他又转头看向付圭,一脸赞许:”还是二哥有先见之明,带着我们就是为了做护花使者的呀。”
付圭无奈的抹了一把脸,这真是个意外之喜,少年表示没有预料到,逛个街还会有这样的艰辛,思及此,他熟练的侧头看向有些蔫哒的吉祥,催促道:“到你了,上!”
吉祥……心累。
心累也没办法,吉祥无奈起身,往母亲身边靠近。
谁让她是爸妈的小棉袄呢,这个世界好是好,就是感情太直接了,康骏王朝可没有这样不管不顾直接追求女方的,肯定会被当成登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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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你好,冒昧打搅了,鄙人姓陈,是前面陈家杂货的老板,不知道你……”
“妈,你好了吗?”
陈老板盯着眼前的大美人儿眼神都快要直了,陈老板家里条件很是不错,这淮冰路上光是门面,就有好几家。
他活到28岁,自诩见过不少美人,却依然保持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优良美德。
然而,他觉得,今天就要破了他曾经的坚持了,因为他一见钟情了。
半小时前,他在店里巡视的时候,发现这边绣坊门口堵着不少人。
本来没多想,只以为这家是在搞什么活动,比如抽奖什么的,前一阵子他家也搞了,当时人比这个还多。
没想到,进去店里才发现,四个员工,只剩下一个平日最老实的。
他当时脸色就不大好,问了后才知道,绣坊那边有个客人,漂亮的跟天仙似的,三个员工都去看美人了。
陈老板听了后,只觉滑天下之大稽,且不说世上有没有这么漂亮的人,就算有,他店里的员工都是女的。
女的看什么美人,不是闹笑话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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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定然是他平时太好说话,叫这些个员工一个个都不把他这个老板当一回事。
于是他满肚子怒气的冲了过去,还不待在人群中扒拉出员工,自己也跟着陷进去了。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美丽的女人呢?
陈老板的视线着迷的跟着美人转悠了半个多小时后,总算回过神来。
他理了理西装,揣着一颗噗通噗通乱跳的小心脏,鼓起了十二倍勇气,走上前,用着最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与大美人儿打招呼。
却没想到,他仔细斟酌的一段话还没说完,旁边就传来一声喊妈的声音。
最关键的事,他一见钟情的美人,居然对着那个小丫头巧笑嫣然道:“马上啊,妈妈马上就好了,还缺一点。”
说完这话,吉雪又自顾自的埋头选起了绣线。
依然是熟悉的话语,熟悉的配方,好在吉祥这一出也不是为了催促母亲。
看着母亲离开的背影,吉祥将视线转到了已经僵硬了的陈老板身上,一双清澈的杏眸就这么定定的,看着脸色已经如同调色盘的男人。
陈老板盯着小姑娘与梦中情人七八分像似的小脸,做着最后的挣扎:“你们真是母女?不是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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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雪面上乖乖巧巧:“是母女哦,我妈妈三十多了,再说了,我妈这么好看,怎么可能单身到现在?”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居然无法反驳。
设身处地的想想,如果是自己,等大美人18岁一成年,肯定立马将她娶回家,哪里会给外面的野男人机会。
这么一分析,陈老板整个人悲从中来,只是余光瞄到小姑娘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想的,他鬼使神差的问了句:“那你多大了?”
这里必须声明,他真不是变态啊,他只是觉得,自己也才28,等着姑娘长大,他也就三十出头,男人三十一朵花,这样的极品美人,等一等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然而,还不等吉祥从懵逼从回神,付圭就脸色黑沉的出现在两人的身边,然后抬起手,直接将挣扎的陈老板给拖了出去。
将人推搡至门外,付圭才黑着脸看向一脸无辜的小丫头,没有一个省心的,少年磨牙:“过来!”
吉祥……“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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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你们这边收绣品吗?”买了一堆东西,在结账的时候,吉雪看向特地出来招待她的店长,询问道。
店长是一名四十多岁的女人,着一袭藏青色旗袍,并不很瘦,却别有一番爽利的韵味。
听到吉雪的问话,她眉峰都未动一下,似是并不意外。
这位客人挑选绣线与绸缎时,一看就是老手,尤其方才她试了新线,手指翻飞间,眨眼就将一根绣线拆分成三十二跟丝。
店长是内行,自然能窥见这其中的道行,所以她没拐弯抹角的必要,笑容爽朗道:“收,不过我也不瞒客人,咱们珍绣坊在全国有好几家店铺,也有自己的绣娘,对于外头收回来的绣品品质要求……”
不用店长说完,吉雪就已秒懂,她转身从身侧的小包中拿出一方手帕递给店长,这是她今日带出来打算自己用的,刚好给店长瞧瞧她的水平。
内行人沟通就是麻利,店长笑着接过手帕,低头这么一瞧,脸上的笑容就滞住了。
她瞪大双眼,仔细观察着手帕右下角的蝶恋花绣图,花样子并不特别,绣的却格外逼真,尤其那蝴蝶的翅膀,若不是亲手用指腹摩挲过,她都以为这是真正的蝴蝶镶嵌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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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子,这手帕你有多少?我这里都能吃得下。”都是常年与绣品打交道的行家,尤其店长,曾经也做过几年绣娘,能成为店长,旁的不说,这眼光是绝对的。
这年代,大部分人都认为刺绣早已经不再流行,也没人愿意花那闲钱去买这些个不实用的东西,没看人小年轻结婚都选婚纱了嘛,那才是洋气。
再说刺绣这东西,还死贵死贵的,对于很多连三餐温饱都艰难的人家来说,这些个绣品还不如二两油来的实惠。
其实不然。
就好比现在很多年轻人喜欢外国的东西,觉得外国的月亮都比国内的圆。
反之亦然。
那外国人对于神秘的东方国度,也是好奇的紧。
尤其是刺绣,自从6年前,她们店里的老板,在广交会上展示了一副苏绣,一副高2米,宽一米的双面仕女图的苏绣。
一战成名。
之后这些年,他们珍绣坊的精品绣件,基本都出口到国外去了。
用他们老板的话说,赚外国人的钱,可比赚咱们同胞的钱爽多了。
这也是为什么她们店铺门庭冷落,却依然屹立不倒的缘由,就他们那老板都快富得流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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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也不是没有弊端。
就好比,经常货源紧缺,现在好的绣娘实在难求。
千百年的历史更迭,湘绣、苏绣、粤绣、蜀绣等名家,虽然不断开发出更多精湛新型的技艺,却不能否认,很多古法技艺也消失在历史长河里。
到现今,这个行业的人才越见凋零,真真好手艺,称得上大家的,全国也没几个。
如今突然出现这么一个手艺精湛的,哪怕只是这小小的一方手帕,也能叫她看出,此人手艺不俗。
所以店长当然不能错过,甭管是不是眼前这大美人儿的手艺,先稳住人再说。
对于自己的绣技,吉雪还是有几分自信,她笑的坦然:“现在没用了,不过我今天在贵店买了不少材料,我想,很快就能有成品了。”
店长本来就怀疑是不是眼前这个大美人自己的手艺,如今这么一听,她更加热情道:“妹子贵姓?我叫程香梅,是S市珍绣坊的店长,你要是愿意啊,就直接叫我梅姐,朋友都这么叫我,显得亲切不是。”
“我叫吉雪,梅姐怎么叫我都行。”
“哎哟,雪妹子爽快,不瞒你说,你这手艺好,咱们老板是个实在人,所以带的我们这些个下头的人也差不离,姐实话跟你说,你今后要是每一件绣品,都能有这帕子的水平,梅姐就能做主,给你最好的价格。”
这话说的实在,倒不是梅姐真是个傻白甜。
而是吉雪这般手艺,一看就是在这行浸淫多年的内行人,她要是不诚心,反而是将人推走,珍绣坊可不是没有竞争对手的,不远处还开了一间宝绣坊打着擂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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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长有意示好,吉雪也没客气,直接开口询问:“那这帕子,在你这能给个什么价位?”
梅姐在心里头掂量了下才道:“雪妹子是内行,梅姐也不诓你,你这若是一个团扇或者一个桌上的屏风,哪怕只这么点大的绣图,也能值个一两百的,但是帕子吧,雪妹子你也知道,咱们这边最多也就50块一条收,这已经是最高的价格了,妹子不信,也可以再去打听打听。”
吉雪信!
原身之前在镇子上也卖过帕子,她手艺不如自己,但是在那县城里,也是顶尖的了。
她记得是5块钱一条,原身每天可以绣一到两条,后来还是嫌帕子赚的没有大件多,才改绣了旁的。
她这方手帕店长开了50一条,在手帕里,已经是天价。
吉雪也知道,这般高的价位,不止是针对她的帕子,更多的是想交好她这个人。
想到这里,吉雪面上不动声色,又询问了几个大件还有双面苏绣的价位。
店长随着吉雪询问的越多,眼神就越亮,恨不能立马就将人直接签到自己公司才行。
能绣大件,还是双面绣的。
哎呀妈呀,店长捂住心口,她今天定然是走了大运气了。
她不敢多奢望,总觉得想象太美好,容易叫她上不来气,成为总经理什么的,嘿嘿嘿……
梅姐想着,只要,只要这大美人儿能绣大件,并且能保持住手帕上的水平,哪怕没有双面绣,她也知足了呀。
升职加薪离自己更加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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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是被梅姐亲自送上车的。
直到车子开远了,他们还能透过后视镜看到站在原地的模糊人影。
卫谨与严令安还有苟兰辰坐一辆车。
车子启动后没多久,他就控制不住好奇心:“你们说,那店长报的价格是真的吗?一个手帕就50块,一米长的屏风值1000?这是疯了?”
苟兰辰继续跟俄罗斯方块作斗争,他有预感,今天一定能成功闯过第一关。
闻言头也不抬:“我对这个没研究。”
前头刚好是红灯,严令安踩下刹车后才道:“应该是真的。”
卫谨:“你怎么知道?”
严令安:“我妈喜欢这些,家里正好有一个放在桌上的双面绣屏风,前年我陪她去抢购的,只有半米大小,花了三千八。”
“抢购?”
“嗯,好几个阿姨都想要。”
卫谨惊叹:“这么贵,居然还抢购?又不能吃不能喝的,原来刺绣这么赚钱的吗?”
严令安也不精通,不过母亲喜欢,他也懂一点:“这只是极个别少数的,几毛钱的帕子也有,小婶这样的价位的,算是顶尖的刺绣水平了,全国应该都没几个。”
“照你这么一说,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我现在的心情了。”卫谨没什么形象的斜靠在副驾驶上。
已经是绿灯,严令安松开刹车,一脚油门,便跟上了前面吉普车。
闻言淡声道:“什么意思?”
卫谨拖腔怪调:“付小叔啊,我一开始以为小婶是个农村不讲理的妇女,还是个有拖油瓶的中年妇女,可是你看小婶那长相,反正我觉得是小叔占便宜了,今儿又发现,小婶不仅长得美,赚钱能力还一流,我就觉得,付小叔赚大了,这媳妇找的,太叫人羡慕了。”
严令安轻笑:“你倒是变的够快的,短短几天下来,你已经换了几幅面孔了。”
“嘿!我的心永远向着二哥的。”卫谨肉马兮兮的做出西子捧心状。
严令安笑骂:“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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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到家。
逛了一天的街,几个大男生直接瘫倒在了客厅的沙发上,两眼无神的盯着天花板,感觉灵魂已经从他们的口中飘了出来。
卫谨蔫头耷脑的哼哼:“女人真可怕。”
付圭斜眼看向依旧精神奕奕的蹲在一起,讨论着买回来的东西怎么摆放的母女俩,难得赞同不着调发小的论调,女人的确很可怕。
“小雪,要不先吃晚饭吧?”保姆阿姨从厨房走出来问。
吉雪看着地上的一堆东西,一时也整理不出个所以然。
这会儿兴奋劲头渐渐过去,她也真觉得有些疲惫了,便起身:“那行,麻烦你了李姐。”
保姆李姐笑呵呵道:“应该的,那我就上菜了。”
说完这话,李姐就掉头去厨房端菜,心中还感慨,自己运气好,男主人话不多,女主人看着娇气,却也是个和气的,想来能多做几年。
奔波了一天,饶是中午吉雪请孩子们吃了一顿大餐,这会儿也都饿的能吞下一头牛。
好在李姐知道他们人多,准备了不少。
等饭菜上桌,众人也顾不上客气,一顿风卷残云的填饱了五脏庙后,少年们只想睡觉,最好能立马躺下,完全没有唠嗑的心思,晃晃悠悠的上楼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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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本来还想将东西整理出来的吉雪,也被迟来的疲惫感打败。
艰难的爬上楼,母女俩连头也没洗,只匆忙冲了个澡,便凄凄惨惨的躺在了床上。
吉祥觉得下半身快要不是自己的了,她哼唧:“妈,下次不能再这么逛街了,太费闺女了。”
吉雪半边脸埋在枕头上,闻言闷笑:“不能了,娘也是闷久了,一下子上了头,小二估计吓得不轻,肯定不愿意再陪我们逛街了,等你爸回来的,让他陪我。”
吉祥已经困顿的半眯起了眼,听到爸爸,她使劲撩开了些眼皮:“您想爸爸了?”
“……有点想。”
吉祥不知道说什么,便糯糯的唔了一声。
“也不知道你爸爸怎么样了?”想起新婚丈夫,褪去白日买买买的兴奋劲头,不得不说,夜深人静的时候,吉雪还真有些惦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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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窗户的缝隙里飞进来一个白毛团子。
团子熟门熟路的落在吉祥的脑袋上,对着她“啾啾啾”了一通后,本来快要睡着的吉祥霍的一下坐起了身子。
女儿突来的一下子,再联想到白团子的出现,唬的吉雪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飞快坐起身,看向闺女焦急道:“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不等吉祥组织好语言,白团子就又飞到吉雪身前,冲着她抬起小爪子。
吉雪这才发现,团子的小爪子上绑了一个小纸条。
她抬手飞快的解开,摊开后,发现两指宽的小纸条上,龙飞凤舞着两个大字。
‘平安’
不知道怎么的,本来有些担心的吉雪突然想打人,这纸条再小,想写的话,还是可以写上几十个小字的好嘛?
付立诚倒好,白团子好容易来一次飞雀传书,他就俩字。
气人。
吉祥暗瞄母亲难看的脸色,她小声嘟囔:“爸跟您说了?”
吉雪还在生某个钢铁直男的气,没听清楚闺女说了啥,只囫囵“嗯”了一声。
吉祥却不知道,只以为爸爸自己交代了,她便又挂上笑脸:“妈,您也别生气,爸既然主动告诉您了,肯定就没有猫腻,那个女人去找爸,爸肯定不会理她的。”
“你说什么?”吉雪炸了。
吉祥……坑爹什么的她真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