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斌生了5个孩子,最小的这个小名叫三蛋,今年才上小学三年级。
三蛋刚放学,背着个书包晃荡晃荡的进门,然后就被沈文斌喊住了,“过来给我做件事。”
三蛋跑到他跟前,“啥事?”
“给我写封信。”
三蛋吸溜了一下鼻涕,“我不会写。”
沈文斌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花钱供你念书,信都不会写。”
三蛋委屈地揉了揉头,“老师没教。”
沈文斌,“我教你,去屋里拿张纸和笔。”
三蛋跟着沈文斌进了屋,沈文斌让三蛋拿出作业本,从上面撕下一张纸,然后跟三蛋说道,“我念一句,你写一句。”
三蛋拿出铅笔,趴桌上,沈文斌念一句,他就写一句。
尊敬的革委会领导,
我要举报,举报对象是沈明义的儿子沈文戎。
59年沈文戎犯事儿被抓了起来,67年被放回来了,但是他和他媳妇还是重点监管对象,在监管期间,他们竟然跑了,还是跑到了美帝,他们这是畏罪潜逃,虽说他现在已经平反了,可是却改变不了他畏罪潜逃的事实!现在他和他媳妇又回来了,我怀疑他们是被美帝派过来的,利用他们心里的仇恨,来破坏我们国家的建设,请革委会的领导对他和他媳妇进行严查,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可疑分子。
还有一件事,沈义戎和他媳妇,当年能顺利出逃到美帝,肯定有人帮他,这个人,我怀疑就是某军区的梁思诚军长,这证明梁军长有里通外国的嫌疑,请革委会的领导也一起查查他,不要让任何破坏分子有可乘之机。
我要举报的就这些,请革委会的领导严查。
最后致以崇高的革命敬礼!
一九七八年四月十六日
沈文斌没敢留他的名字。
让三蛋写也是因为三蛋是个小孩子,怎么查也查不到一个孩子的身上。
沈文斌只有小学文化,这么些年,那点文化也全都忘光了,而三蛋也刚上小学三年级,好多字都不会写,碰到不会写的就问沈文斌,可沈文斌也不会写,就很不耐烦道,“不会写的你就标个拼音,拼音总会的吧?”
除了极个别极简单的字会写外,大部分的字三蛋都不会写,只好都用拼音代替,可拼音有好些他也不会拼,他怕沈文斌吵他,就乱写一气。
写好后,怕沈文斌看到他写的信再揍他,笔一扔,赶紧跑了。
沈文斌在后面喊他,“写信的话你别在外面乱说,不然我打折你腿。”
三蛋听到了,怕沈文斌真打断他腿,大声回了一句,“知道。”
沈文斌拿起三蛋写的信一看,满纸的小蝌蚪乱爬,他看了一个字就看不下去了,也不管了,把纸条叠好就塞到了衣兜里,然后去了邮局,买了邮票和信封,想起没带笔,又问工作人员要了笔,然后在信封上歪歪扭扭的写下了:南城革委会领导收。
写好后,用浆糊把信封封好后投到了邮箱里。
他其实也知道,以他的能力,根本动不了沈文戎和梁军长分毫,他就是想给他们添点堵。
他心里不舒坦,沈文戎和梁军长他们也别想过的舒坦。
沈文斌回来的时候走到村口,正好看到他一个本家兄弟沈文勇,手里拎着一瓶酒,晃晃悠悠的过来了。
沈文勇也看到了沈文斌,扬了扬手里的酒,“走,家去喝酒去。”
沈文斌有点馋酒,立马就答应了,“行,好长时间不喝酒了,今儿个就沾沾你的光。”
就跟着沈文勇去了他家。
两人也没炒菜,就拿了些花生,就着花生一边喝酒一边说闲话。
沈文勇打的是散酒,度数高,容易上头,再加上两人喝的又猛,一瓶酒下肚,两人都有点晕晕乎乎的。
沈文勇比沈文斌要好一点,沈文斌却是醉得嘴巴有点把不住门,往沈文勇跟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道,“我刚才去寄信了,知道我是寄给谁的吗?”
沈文勇摇了摇头,“寄给谁的?”
沈文斌,“南城革委会,我把文戎,还有那个梁思诚,给举报了,我怀疑他俩有问题,里通外国,敌特……”
沈文勇吃惊道,“这话可不能乱说。”
沈文斌,“我就膈应膈应他俩,我心里气不过,沈明义那些家产,你说凭什么都给了一个外人,我们才是正统……”
沈文勇脑子里还有点清醒,不敢跟他掰扯这个问题,便拉他起来,“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家。”
说着不由分说的拽着沈文斌就把他送回家了。
沈文斌醉的确实不轻,回家倒头就睡了。
沈文勇走的时候,沈明德正好回来。
沈文勇心里早就有了小九九,他便对沈明德说道,“我听说过两天文戎要来南城,好些年不见了,我想跟着一块儿去看看他。”
沈明德也没在意,“行,去的时候我喊你。”
沈文勇这才回家了。
第三天,南城革委会收到了一封信,也没写寄信人地址,也没写具体的收信人是谁,信封上就歪歪扭扭地写着南城革委会领导收。
传达室就把这封信给了革委会张主任。
张主任撕开信封一看,这写的是什么玩意儿,先不说字写的丑的跟狗爬似的,而且基本上都是拼音,拼音还写的连成一片,也分不清写的是什么。
张主任瞅了半天,也没看明白信里写的是什么,他越看头越大,索性也不看了,把那张纸团把团把给扔到了垃圾篓里,很快就把这封信给抛到了脑后。
沈文戎来南城这天,沈明德带着沈文斌,沈文勇,还有家族里几个人,去了沈家老宅,跟沈文戎见了面。
沈文戎以前很少回老家,跟沈家旁支并不熟,再加上听说沈明德他们做的那些事后,对沈明德他们更没好感,所以跟沈明德他们见了面,也只是礼貌性的寒暄了几句。
沈明德现在见了沈文戎也有点尴尬,所以双方客套了几句,便相顾无言了。
梁军长把沈明德他们叫过来,当然也不是让沈文戎跟他们联络感情,他就是想让沈明德他们看看,沈文戎两口子都活的好好的,以后别一天到晚的把“沈文戎已经死了”挂到嘴边,也别再惦记沈家的那些祖产。
现在既然已经见过面了,也没啥好说的了,梁军长便直接对沈明德他们下了逐客令,“人你们已经见过了,知道他俩好好的就行了,该说的我上次也都说过了,别的,我也不多说了,文戎他俩今儿晚上还要坐火车去京城,你们该回回吧,叫他俩休息休息。”
沈明德站了起来,“那文戎你们休息,下次有机会了咱们再聚。”
沈文斌和沈文勇也跟着站了起来,沈文斌跟着沈明德往外走,沈文勇走在最后,看着沈明德和沈文斌走出去了,他就调转了个方向,去了梁军长跟前,小声对梁军长说道,“梁军长,我能不能跟你说几句话?”
梁军长,“说。”
沈文勇,“这儿说话不方便,能不能换个地方……”
梁军长皱眉道,“要说就说,不想说就走人,鬼鬼崇崇的,搞什么名堂!”
沈文勇见沈明德和沈文斌已经出去了,应该是听不到他说话,便压低了声音对梁军长说道,“有件事,我必须得告诉你……”
梁军长行武出身,干脆利落惯了,最听不得这种小声小气的说话,跟蚊子在耳边嗡嗡似的,听也听不清,就对沈文勇说道,“你大点声儿,我听不清。”
沈文勇没有办法,只好提高了嗓门,“有件事,我必须得告诉你,前几天文斌给南城革委会写了一封举报信,举报你和文戎是敌特……”
沈明德出去才发现沈文勇没跟一块儿出来,便喊翟文斌回去看看沈文勇咋没出来,沈文斌只好回过头来找沈文勇,结果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沈文勇这句话。
他脸刷的一下白了。
他是咋也没想到沈文勇竟然出卖他!
沈文斌指着沈文勇就骂,“沈文勇,你TM血口喷人,我啥时候写过举报信!”
背后说人坏话,结果被当事人逮个正着,沈文勇也有些尴尬,不过又想着反正是逮着了,索性跟沈文斌撕破了脸,“前两天我们喝酒,你可是亲口跟我说的,你给市革委会寄了一封信,举报文戎和梁军长……你敢做你不敢承认是吧?”
沈文斌哪敢承认,“TM我信没寄过,话我也没说过……”
沈文勇,“你别不承认,你前天寄的信,今儿个估计已经寄到革委会了,梁军长,你如果不信,你可以叫人去革委会查查,肯定能查到那封信!”
沈文斌登时恼羞成怒,朝着沈文勇就打了过来,“我哪儿对不住你,你往我头上栽赃!”
沈文勇没沈文斌长的壮,不敢跟沈文斌来硬的,见沈文斌打过来了,转身就跑,沈文斌紧追不放,两人噼里啪啦的踢倒了不少凳子。
勤务兵本来想过去拦住两人,被梁军长给拦住了,“叫他俩打。”
说完叫大家伙儿都去边儿上,给沈文斌和沈文勇腾出地方,然后跟看耍猴似的看着两人打。
沈明德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不但没见沈文通出来,沈文斌也是一去不回头。
然后客厅那儿很快便传出了叫骂声,听声音就是沈文斌。
他心里一咯噔,赶紧转身回去,进去一看,沈文勇在前面跑,沈文斌在后面追,两人在客厅里一直转圈圈,一边转一边骂。
“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打起来了?!”
沈明德赶紧跟一块儿来的另外两个人一起把沈文斌和沈文勇拉开了。
沈文斌还在骂骂咧咧,“沈文勇,从今往后,你最好别叫我看见,要不然,我见一次打一次。”
沈文勇,“以为我怕你是吧,我告诉你,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你这种人,敢做不敢当,还是个爷们儿吗?!”
沈明德还蒙在鼓里,问两人,“到底怎么回事?!”
沈文勇心想反正已经是得罪了,干脆就得罪到底,对沈明德说道,“前天他跟我喝酒的时候,跟我说他往南城革委会寄了一封信,举报文戎和梁军长是敌特……”
沈文斌,“我没寄……”
沈文勇,“还不承认,你敢不敢叫梁军长去革委会查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