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子村除了翟振刚,就没出过啥大人物。
就是翟振刚,去世的时候也只是个车间主任。
可这辆小汽车,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坐的,毕竟红星公社的书记,下乡的时候坐的也只是辆吉普车。
那这到底是谁来了?
小汽车眼看着是朝着这边开过来了,不过开的不快。
村里的小孩子没见过,都跟着车子跑。
别说小孩子了,就是好些大人,也跟着车子看稀罕。
小汽车估计是怕撞着人,所以开的很慢,时不时还停下来按下喇叭赶人。
翟云朝跑了回去,激动地对着翟忠厚喊道,“爷,小汽车看着是朝着咱家开过来了。”
翟忠厚正坐在凳子上一边烤火一边抽旱烟,听了翟云朝的话就是一愣,然后问翟云朝,“你没看错吧。”
翟云朝犹豫了一下:车子确实是朝着他们家这边开过来的,不过这边又不是只有他家一家,所以他也不能百分百的肯定就是来他家的。
翟云朝,“看着象是来咱家的,要不然,还能去谁家?”
说完又跑出去了。
许婆子在一旁捡豆子,捡好泡一夜,明天去村里的石磨上磨成浆,然后做豆腐。
过年豆腐是少不了的。
她听了翟云朝的话,接话道,“云朝说的对,八成就是来咱家的,是不是四丫头跟她女婿来给咱送年货来了?她女婿家里不都是当大官的,也只有他们家能坐的上这种车,八成是因为上次云朝的事,来赔不是来了。”
翟忠厚哼了一声,“他俩还有脸儿来?”
上次翟云朝跟人打架,被公社派出所给抓了,他亲自去市里找许航,许航是市公安局局长,放不放翟云朝,就是他一个电话的事。
可他去了两次也没办成事。
第一次去是许航不在公安局,说是出差了。
第二次去,还说出差。
这都多少天了,能一直出差?摆明了是不想见他,不想帮这个忙。
他气得半死,可也没辙,他总不能去求钱秀芝吧。
钱秀芝压根儿就没拿老家这一家子当自己人,钱秀芝就不盼他们好,巴不得他们一家子倒霉。
他真去求钱秀芝,钱秀芝不但不会帮忙,估计还会挑唆着许航,把翟云朝多关几天。
翟忠厚只能回去了。
许航不帮翟云朝说话,派出所也不放人,以聚众斗殴关了翟云朝一个星期。
因为这个,公社建筑队临时工的工作也丢了。
公社建筑队这份工作,原本就是建筑队的队长看在许航的面子上让翟云朝去的,现在人家看他们一家在许航跟前说不上话,以翟云朝违反工作纪律为由把翟云朝给辞了。
翟云朝虽是临时工,可一个月啥都算上,也有三十来块钱呢,说没了就没了。
翟忠厚气的半死,在家里大发脾气,说再不认许航这个孙女婿。
所以这会儿听许婆子说可能是翟凤娇和许航来送年货,就很不痛快,“过来赔个不是,就指望我原谅他们了?云朝可是娇娇的亲堂哥,她也没个哥或是兄弟,日后在婆家过的不痛快了,不还得云朝他们帮她撑腰,她把云朝他们都得罪死了,在婆家受欺负了,谁还能给她撑腰?”
许婆子,“唉呀,人家都到家里给你赔不是了,你还能不让人进门?”
她豆子也不挑了,拍了拍身上,“我出去看看。”
说完就出去了。
翟忠厚猛抽了一口烟,到底有点坐不住,也站起来跟着出去了,心里还在想着,等一会儿见了翟凤娇两口子,该说些啥,就算是他们过来赔不是,就算是大过年的,他也不能说原谅就原谅,起码得好好批评他们几句,要不然,以后还拿不拿他当一家之主了。
不过刚出门他又回去了,又坐到了凳子上。
他是一家之主,翟凤娇两口子是小辈,两人又是来赔不是的,他咋能去门口接人。
该拿大的时候就得拿大,要不然以后更不把他当一家之主看。
许婆子出来的时候,翟振群和他4个儿子听说后都出来了,都站在院门口朝着路口那儿看。
许婆子出来的时候,正听到翟振群问,“这是谁家的客人,这么大排场?”
许婆子接话道,“是娇娇两口子。”
翟振群,“不可能吧。”
许婆子,“咱们村,也就娇娇女婿家能开得上这种车。”
翟振群,“他俩过来干啥?”
许婆子,“八成是过来给你爷赔不是呢。”
……
说话间,小汽车已经开到了他家门口,然后停下了。
翟云朝,“我就说是来咱家的吧。”
话音刚落,从驾驶员位置下来一个穿着蓝棉袄的小伙子,小伙子跑到车后门,打开了车门,许婆子他们发现这次下来的竟然是住在村口的翟明印媳妇,吃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翟明印媳妇下车后指着许婆子他们,对司机说道,“这就是翟振刚家,”又指了指许婆子和翟振群,“这是翟振刚奶和他大哥。”
说完又“欸”了一声,“能听懂的吧?”
车门又开了,这次下车的是一个50来岁的女同志,烫着卷发,穿着件黑色的呢子大衣,里面是件灰色的高领毛衣,耳朵上还戴着耳坠。
除了翟明印媳妇,许婆子他们都不认识。
许婆子拉着翟明印媳妇,“明印媳妇,这是谁呀,你咋带到我家来了?”
翟明印媳妇,“我也不认识,问我翟振刚家住哪儿,我给他们指路,他们也听不懂我的话,我就带他们过来了。”
说完又赶紧声明道,“我可啥也没跟他们说。”
关键她说了对方也听不懂。
而且,听口音这两人就不是本地人,她怕惹是非,也不敢乱说。
女同志和司机估计都没听懂翟明印媳妇的话,看着许婆子他们,司机便又问了一句,“请问这是翟振刚家吗?”
翟云朝,“是,你们谁啊?”
司机和女同志听说这就是翟振刚家,都面有喜色,女同志高兴道,“谢天谢地,终于找到了。”
听着口音有点怪怪的。
女同志说完,便让司机从车上往下搬东西。
看年纪,猜到许婆子应该是翟振刚妈,便走到许婆子跟前,对许婆子自我介绍道,“大娘你好,我叫冯萌,是翟振刚的……朋友。”
她说话口音有点怪,许婆子没听懂,翟云朝给她翻译,“奶,她说她叫冯萌,是我二叔的朋友。”
许婆子全程目瞪口呆,半天才推了推翟云朝,“快去喊你爷。”
翟云朝撒腿就往院子里跑,跑到屋里对翟忠厚说道,“爷,外面来了个外国人。”
翟忠厚,“啥?不是娇娇跟她女婿?”
翟云朝,“不是,是来找二叔的,你快出去看看。”
翟忠厚赶紧把手里的旱烟杆子别到了腰里,然后出去了,走到院门口,正看到司机从车上往下搬东西,大包小包的,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啥,不过还有一个网兜,他看到里面装的是几罐麦乳精。
围着看热闹的人都议论纷纷。
翟忠厚走过去,翟云朝指着翟忠厚对冯萌说道,“这是我爷。”
冯萌萌,“大爷,你好,我是冯萌,翟振刚的朋友。”
翟忠厚听不懂,翟云朝只好给他翻译。
翟忠厚也摸不清对方是干啥来了,便对冯萌说道,“先进屋吧。”
一行人都进了屋,司机把几个包也都拎到了屋里。
冯萌对翟忠厚和许婆子说道,“一点礼物,不成敬意。”
许婆子一听几个包里装的都是礼物,登时喜笑颜开,“来就来吧,还……”
翟忠厚咳了一声打断了他,对冯萌说道,“你是老二的朋友?我们咋从来都没听老二提起过?”
冯萌看向翟云朝,翟云朝只好全程当翻译。
冯萌听明白后,犹豫了一下,然后对翟忠厚说道,“我们确实是朋友,大爷,请问翟振刚现在在家吗?”
许婆子正要说“老二死了”,翟忠厚就扯了她一下,不让她说话,然后问冯萌,“你找他干啥?”
冯萌,“我是想向他打听一个人。”
说完,许是怕翟忠厚不相信她,打开随身的小挎包,从里面拿出一张纸头,“大爷,这是我的介绍信。”
翟忠厚把介绍信接过去看了看,又还给了冯萌。
主要是他也看不懂,“你跟他打听谁?”
冯萌也不知道翟忠厚和许婆子到底知不知道实情,想了想,没敢说实话,“打听以前的一个朋友,我急着找她。”
说完又急切地跟翟忠厚说道,“大爷,您能告诉我翟振刚现在在哪儿吗?”
她手里有翟振刚的照片,刚才她看了一圈,在场的人里,并没有翟振刚。
翟忠厚,“他死了。”
冯萌愣住了,半天才重复道,“他死了?”
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许婆子提起来也是有点难受的,“死了,去年就死了。”
冯萌,“对不起,请节哀。”
翟忠厚,“他人都死了,你回吧。”
冯萌,“请问他的家人在哪里,我想见见他们。”
翟忠厚,“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大过年的,我们也不好留你们,你们赶紧走吧。”
冯萌哀求道,“大爷,我真的是有要紧事找他们……”
翟忠厚,“说了不知道他们在哪儿,走吧走吧,把东西都拿走。”
许婆子都要惊呆了,扯了扯翟忠厚,翟忠厚瞪了她一眼,许婆子便不敢吭声了。
冯萌见翟忠厚铁了心不跟他们说翟振刚家人的下落,失望的站了起来,“那,打扰了。”
说着跟司机就要走,翟忠厚拦着他们,指了指地上的几个提包,“把东西拿走。”
冯萌,“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翟忠厚,“我家啥也不缺,你赶紧都拿走。”
冯萌只好和司机把东西都拿走了,放到车上后,还抱着一丝希望,问翟忠厚,“大爷,我可以去祭拜一下翟振刚吗?”
翟忠厚,“他没埋老家。”说完背着手进屋了。
冯萌叹了一口气,只好上了车,对司机说道,“走吧。”
司机,“我们就这么回去吗?”
冯萌,“先去公社吧,找个地方住下,明天再过来试试。”
司机,“公社这时候怕是找不到住的地方。”
冯萌,“那就去市里吧。”
司机答应着开着车走了。
冯萌他们一走,许婆子便冲翟忠厚喊道,“老头子你疯了,那么多东西,你咋非要让他们拿走,是他们自个儿送上门的,又不是咱们去要的。”
翟忠厚,“你也不听听她口音,一股外国腔调,她拿的东西,能要吗?你是不是都忘了,周家集周树良的事了?”
许婆子不吭声了。
周家集是小河子村南边儿一个村,他们村的周树良,因为有个外国亲戚,被扣了顶里通外国的帽子,孩子上不了学,参不了军,多少年了,一家人都抬不起头,直不起腰。
翟云朝不解道,“外国人咋突然来找我二叔?”
翟忠厚,“你二叔17就当兵走了,转业后又一直在外面,谁知道他都干了些啥事……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谁也别再提,村里谁问起,就说他们找错人了。”
一家人觉得翟忠厚说的也有道理,便都答应了。
许婆子叹了一口气,“还以为是娇娇跟她女婿……”
翟忠厚气恼地瞪了她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
冯萌和司机去了市里,找了个招待所住下了。
因为她住的是最好的房间,所以房间里有电话,办好入住手续,她本想拨个国际长途,结果拿起话筒才想起来,根本就不可能拨得出去,连国内长途都拨不出去,便去了服务台,“同志,我想打个长途电话。”
服务员看她穿的贵气,不象是普通百姓,说话也很是客气,“你要往哪里打?”
冯萌,“京城。”
说完报了一个电话号码。
服务员摇了出去,不大功夫,把话筒递给冯萌,“通了。”
冯萌接过电话,听到对面的说话声,才道,“石成,我刚才去了小河子村,见到了翟振刚的父母,他们说翟振刚去年就已经去世了,没有埋在老家,我想见一下翟振刚爱人,他们也不让我见……我现在没办法联系上曼娜,你给她打个电话,让她打过来。”
冯萌把自己房间的电话号码报给了对方,又跟对方说了几句话,便挂断了电话。
冯萌谢过服务员,然后便赶紧上楼了。
在房间里等了没多久,电话便响了,赶紧拿起了话筒,“是曼娜吗?”
韩曼娜已经听石成说过原由了,歉意道,“对不起冯姐,大过年的,又让你跑这么远帮我找人。”
冯萌,“曼娜,咱们之间,不需要说这些,我现在发愁的是,我怎么才能找到翟振刚的爱人。”
韩曼娜,“冯姐,你先回京城吧,等过了年再说。”
冯萌,“不行,上次我已经错失了一个好机会,这次我一定要找到那个孩子,明天我再去小河子村一趟,如果他们还是不愿意告诉我翟振刚爱人的下落,我就去公社民政所,让他们帮着查查,翟振刚是转业军人,他转业的时候,民政所总会有登记信息,实在不行我去市民政局,公安局,总能找到人。”
韩曼娜有些哽咽,“谢谢冯姐……”
理顺了思路的冯萌一下子又充满了斗志,她看了看表,然后对韩曼娜说道,“挂了吧,明天这个时候,你再打电话过来。”
江城,军区大院。
这时候过年还是很隆重的,不光要做吃的,还要打扫卫生,角角落落都要打扫到。
张嫂不在,这个任务就落到了许远和许航头上。
年年也都是他们兄弟两个打扫。
杨兰是负责厨房里那一摊子,王依婷怀孕了身子不方便,杨兰不让她进厨房,她就坐在客厅帮着摘摘菜,做点力所能及的话。
翟凤娇是给杨兰打下手。
年前这几天,要把过年的吃食都要做出来,最起码要吃到过了初五。
许家一大家子人,要准备的吃食也多,煎,炸,烹,煮。
主厨是杨兰,翟凤娇跟着打打下手。
她不会做饭,杨兰虽然心里多少有点不满,觉得这孩子着实是娇惯了点,都这么大了,都不会做饭。
不会做饭的女人可不多见。
不过翟凤娇和许航结婚前,许航就跟他们说过,说是翟凤娇不会做饭,所以她心里也是有心理准备的,再加上她到底也算是个开明的人,心里有点不满,嘴上却也没说什么,只要儿子自个儿喜欢就行,反正小两口是在外面住,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面,眼不见心不烦,随他们怎么过吧。
今天是二十六,家里煮肉。
把肉切成四方块,放在锅里煮,煮到筷子能插进去,然后捞出来放凉,肉皮抹上糖色,再稍微过下油。
这样煮出来的肉放上一个星期都不会坏,吃的时候把肉切成片,炖或是炒,或是蒸扣碗都很好吃。
煮肉倒是不用一直守着,小火一直慢慢的煮就行了。
杨兰也趁机去客厅休息会儿。
翟凤娇也跟着去了客厅。
许奶奶心疼道,“累坏了吧,快坐下歇会儿。”
翟凤娇不好意思道,“都是妈忙活,我就打打下手。”
许奶奶,“杂活也累人。”
许航手里拿着抹布走过来,“要做什么我来做吧。”
这是生怕累着翟凤娇吗?
杨兰笑骂道,“去干你的活吧。”
许家传统,男人都知道疼媳妇,不光是许爷爷,许远许航是这样,许家祥其实也一样,他轻易不在家,每次回来,大小事都给包了,不让她一点活。
这么一想,杨兰心里就觉得没什么了。
这几天一直忙,一家人难得坐一块儿说说闲话,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春节的安排。
许家这边,基本上都是年初一给街坊邻居,还有亲戚朋友去拜年。
年初二是回娘家。
杨兰和许奶奶都没闺女,所以也不用在家里等着闺女回来,杨兰也是一样回娘家看妈。
她娘家也是江城的,不过是住在江城市郊,家里还有个老娘和哥哥。
杨兰说到她老娘,突然就想起来了,对许远说道,“上次给你姥姥打电话,说是想吃九芝斋的核桃酥,我这几天一直忙,也没顾上给她买……”
翟凤娇,“妈,明天我去买,然后给姥姥送过去。”
许奶奶想着翟凤娇也就跟许航结婚后去过杨兰娘家一趟,怕是记不住路,便对许航说道,“娇娇怕是还认不得路,明儿个许航跟娇娇一块儿去吧。”
杨兰,“行,明儿个你俩一块儿去,反正家里也没什么大活儿了。”
算是就这么说定了。
吃过晚饭,一家人坐着说了会儿闲话,便各自回房间休息了。
翟凤娇洗漱好,上床后对许航说道,“我有个预感,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其实今天一天她都有这种感觉,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而且还是件大事。
但感觉不象是坏事。
许航伸开胳膊,等翟凤娇躺好后搂住了她,安慰她道,“可能是这几天累着了。”
翟凤娇也没办法跟许航说她直觉灵敏的事,便顺着他的话说道,“可能是吧。”
许航其实是有点想了,不过考虑到翟凤娇这几天累着了,便收了那点心思,对翟凤娇说道,“睡吧。”
翟凤娇却有点睡不着,想着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呢?
不过,总归不是坏事。
第二天,冯萌和司机在招待所吃了早饭,又跑去了小河子村一趟,跟昨天一样,翟忠厚还是不肯告诉她翟振刚爱人的下落,而且态度比前一天还要不好,都没让她进家门。
冯萌没了办法,只好去公社民政所。
翟振刚因为抢救集体财产牺牲,被评为烈士,所以虽然翟振刚已经转业多年,民政所的人对他还有印象,“翟振刚从部队转业后被分到了市机械厂,去年他因为抢救集体财产牺牲了,不过听说他爱人也在机械厂上班,你再去市机械厂问问吧。”
打听到了翟振刚和他爱人的消息,冯萌兴奋不已,谢过民政所的工作人员后便赶去江城市。
赶到江城后,打听着找到了市机械厂,结果机械厂已经放假了。
冯萌,“同志,请问钱秀芝同志住在哪里?”
“机械厂第二家属院,具体几排几号我也不知道,你到了再问问门卫室。”
冯萌又赶去了机械厂第二家属院,门卫室是李大爷值班,一听冯萌是外国口音,还是找钱秀芝,便警惕道,“同志给我看看你介绍信。”
冯萌把介绍信拿出来给李大爷看了,李大爷看了,才跟冯萌说道,“她家住在第三排,左手,最后一家,她家门口墙上挂着个‘光荣之家’的牌子,过去一眼就看到了。”
冯萌谢过李大爷,正要进去,走了两步又折回来了,问李大爷,“翟振刚和钱秀芝有几个孩子?”
李大爷,“4个闺女,都已经结婚了,都孝顺着呢。”
冯萌听韩曼娜说过,翟振刚有3个闺女,那这第4个闺女是不是就是她要找的那个孩子?还是翟振刚跟钱秀芝后来又生了一个?
冯萌心里呯呯跳,谢过李大爷,然后按着李大爷的指点找到了钱秀芝家。
钱秀芝正在厨房忙活。
虽然家里只有她一个人过年,可她还是做了不少吃食,有包子有馒头,还蒸了一锅花糕。
年二十八几个闺女都会过来一趟,看她缺不缺什么东西。
做的这些东西,她会让闺女拿走一些。
她做了,就省了她们的事。
尤其是老大,上有老下有小,一天到晚也是忙的很,她能替她分担点就分担点。
正忙着,正在厨房里转圈玩自己尾巴的小狗突然就叫了起来,然后就从厨房跑了出去,在外面一直叫。
这肯定是有生人来了。
这大过年的,咋会有生人?
是有要饭的?
钱秀芝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从厨房出来了,见门口站着个妇同志,看着有点眼生,她就问了一句,“同志,你找谁?”
冯萌,“请问这是钱秀芝家吗?”
钱秀芝,“是,我就是钱秀芝。”
冯萌的眼泪都差点下来,“谢天谢地,我总算是找到人了。”
钱秀芝,“同志,你是?”
冯萌,“我叫冯萌,是韩曼娜的朋友。”
钱秀芝一下子就愣在了那儿。
虽然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可人家真找上门了,这冲击力还是有点大。
冯萌,“钱秀芝同志?”
钱秀芝回过神来,心情有点复杂,“进屋说吧。”
冯萌跟着她进了正屋。
从进院子的时候,冯萌就一直打量着这个家,见这个家虽不是很富裕,不过里里外外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的,钱秀芝看着也是个干净的人,面相也善,孩子在这种人家长大,想来也不会受什么委屈。
钱秀芝给冯萌搬了个凳子让她坐了,然后又从暖壶里给她倒了杯水,放了白糖,端给冯萌,“先喝杯水暖和暖和。”
冯萌,“翟振刚同志的事,我已经听说了,请节哀。”
钱秀芝,“这都一年多了,都过去了。”
冯萌正琢磨着怎么开口问下孩子的事,钱秀芝却先她一步开了口,“沈兄弟他们两口子,都还好吧?”
冯萌,“挺好的,只是他们不方便过来。”
钱秀芝也没问她怎么会不方便过来:没跟她明说就是不愿意说,她也就不问。
冯萌,“大姐……”
钱秀芝,“你是想问娇娇吧?哦,娇娇就是沈兄弟的那个孩子,跟我男人姓,叫翟凤娇,小名都叫她娇娇,她今年10月份结婚了。”
冯萌从韩曼娜那儿听说孩子今年只有18岁,这么早就结婚了?
总不会是家里容不下她,所以早早的就把她嫁出去了?
冯萌,“我能不能见见她?”
钱秀芝想了想,对冯萌说道,“我先打个电话跟她说一声吧,让她有个思想准备。”
钱秀芝去打电话。
军区的电话不好打,要转好几个总机才接通了。
钱秀芝也听不出来是谁接的电话,便对着话筒说道,“我是娇娇她妈钱秀芝,能不能叫娇娇接个电话?”
许家这边是王依婷接的电话,听到是找翟凤娇,便对钱秀芝说道,“娇娇跟许航出去了。”
钱秀芝,“那他俩啥时候能回来?”
王依婷算了算时间,“怕是要中午才能回来,等她回来了,我让她给您回个电话吧。”
钱秀芝,“那就麻烦你了,一定要让她给我回个电话,我有件急事找她。”
王依婷,“行。”
钱秀芝打电话的时候,冯萌看到客厅墙上挂着相框,里面放的都是相处,她站起来去看相框,然后一眼就看到了翟凤娇,登时就有点激动:就是她在京城遇到的那个姑娘,跟韩曼娜长的一模一样。
她记得这姑娘长的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是从小娇养着长大的,想到自己刚才还猜测钱秀芝他们是不是亏待孩子,心里就很是惭愧:沈文戎和韩曼一定是知道翟振刚和钱秀芝的为人,所以才把孩子托付给他们,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钱秀芝放下电话,见冯萌在看相框,便指着翟凤娇的相片对冯萌说道,“这就是娇娇。”
冯萌,“10月份在京城,我见过孩子。”
钱秀芝笑了,“原来她在京城遇到的都是你呀,她回来跟我说了,当时还没跟她说过她的身世……”
冯萌愣了愣,“您跟她说了?”
钱秀芝大大方方道,“说了,孩子大了,也是时候叫她知道了。”
冯萌向钱秀芝鞠了一躬,“谢谢您。”
钱秀芝连忙道,“沈兄弟跟我男人是战友,这不都应该的嘛……娇娇你怕是要再等一等才能见到她了,她出去了,怕是要中午才会回家,我给她留了话,她一回去就赶紧给我来电话。”
已经找到人了,也不急于立马就见人了,冯萌便道,“我等她。”
翟凤娇跟许航去九芝斋买了核桃酥,又顺带着买了些其他糕点,然后便坐着公交车去给许航姥姥送了过去,老太太好长时间不见许航了,拉着两人不让走,絮絮叨叨的说了好长时间的话,还非要留两个人吃饭,许航舅舅好说歹说,老太太才放两人走了。
两人回到军区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刚进门王依婷就对翟凤娇说道,“你妈上午打电话,说有事找你,叫你回来了赶紧回个电话。”
翟凤娇听了就是一愣,问王依婷,“我妈说是什么事了吗?”
王依婷,“没说,就说叫你回来就赶紧回个电话。”
虽说给钱秀芝装了电话,不过她怕打扰到她们,所以轻易不会给她们打电话。
尤其还是大过年的,她怎么就突然打电话了?
翟凤娇也顾不上上楼回自己房间,拿起客厅的电话就拨了过去,电话接通了,一听是钱秀芝接的电话,翟凤娇赶紧问道,“妈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钱秀芝听她挺着急的,赶紧安慰她,“你别急,家里都好好的,是有个人过来找你,妈跟你说一声。”
翟凤娇“啊”了一声,“谁找我啊,梅梅吗?”
钱秀芝,“不是梅梅,你还记得你和许航在京城遇到的那个人吗,是她来了。”
翟凤娇愣了愣,然后才反应过来,惊喜道,“沈爸和韩妈是不是也来了?!”
许爷爷他们本来都坐在客厅里说话,翟凤娇这么一喊,大家都愣住了,不过很快都围拢了过来。
许爷爷,“文戎两口子回来了?”
说着就要去拿翟凤娇手里的话筒,许奶奶赶紧拦住了他,“你叫孩子接。”
许爷爷催翟凤娇,“你妈怎么说的?”
钱秀芝,“你沈爸和韩妈不方便过来,所以叫你冯姨,你们上次在京城见到的就是你冯姨,她跟你韩妈是朋友,她想见见你。”
翟凤娇扭头对许爷爷他们说道,“我沈爸和韩妈没来,是他们一个朋友来了,她现在在我妈那儿,说是想见见我。”
许爷爷,“我也一块儿过去。”
说着就高声叫着司耀庆叫他把车开过来。
许奶奶,“你忘了小司回家过年了。”
许航,“我开车。”
许爷爷,“你赶紧去把车开过来。”
翟凤娇便对电话那头的钱秀芝说道,“妈,我们这就过去,我爷爷也一块儿过去。”
钱秀芝,“那行,你们赶紧过来吧。”
翟凤娇挂了电话,许航已经把车开过来了,许爷爷跟着翟凤娇一块儿坐了进去,许航开着车飞快的向机械厂家属院开了过去,半个小时后,就开到了家属院门口,把车子停在了外面,然后三人步行过去。
钱秀芝听到动静,跟冯萌从屋里出来了。
冯萌一眼就看到了翟凤娇,一下就冲到了翟凤娇跟前,拉着翟凤娇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眼圈就红了,“孩子,我总算是找到你了。”
钱秀芝,“外面冷,进屋说话吧。”
冯萌拉着翟凤娇不撒手。
一行人进了屋,分别坐下了。
刚坐下许爷爷便迫不及待的问冯萌,“文戎两口子呢,他俩怎么没过来?”
冯萌问翟凤娇,“这位是……”
翟凤娇给她介绍,“这是爱人许航,你在京城见过,这位是我爱人的爷爷,跟沈爷爷是老战友,这些年,他一直在找沈爸和韩妈。”
冯萌见是自己人,放了心,对许爷爷说道,“他俩在国外,不方便回来,所以先托我过来找人。”
许爷爷,“果然是去了国外。”
冯萌把沈文戎和韩曼娜的事都跟大伙说了。
当年沈文戎和韩曼娜虽然是从劳改场放回来了,可还是重点监管对象,随时都可能再被抓走关起来。
在劳改农场的那几年,沈文戎的身体已经有些跨了,如果再被关起来,估计命都保不住,沈明义为了儿子,铤而走险,托了最可靠的朋友,偷偷的把沈文戎和韩曼娜送到了港城,然后又从港城去了米国。
冯萌的公公是沈明义的朋友的朋友,是米国华侨,沈文戎和韩曼娜到米国后,投靠的就是冯萌的公公,这么些年,也一直是冯萌他们在照顾着沈文戎和韩曼娜。
冯家在米国是做生意的,今年开始跟国内进出口公司做起了生意,翟凤娇上次在京城遇到冯萌的时候,冯萌是刚跟爱人一起来京城,她爱人忙,她就一人去广场玩,结果好巧不巧的就遇到了翟凤娇和许航。
钱秀芝,“沈兄弟是知道我男人老家地址的,这么多年了,他咋也没过来找?”
冯萌叹了口气,“前几年国内不太平,也是怕给你们惹麻烦,再一个也不瞒你们说,这些年文戎精神一直不大好,好些事他都记不起来了,过去的事,我们也不敢轻易在他跟前提,就怕他受到刺激,这一拖两拖的,就拖到了现在,前两天曼娜突然给我打电话,说文戎突然想起你们老家是哪儿了,我这不就赶紧过来了,昨天我去了小河子村,见到了你们老家的人,可他们不肯跟我说你们住哪儿,我是从红星公社民政所查到翟振刚被分到了江城机械厂,然后一路找过来的。”
许爷爷,“老沈去世的消息,文戎知道吗?”
冯萌摇了摇头,“他精神不大好,一直瞒着他,不过跟曼娜说了。”
许爷爷,“当年到底是谁把文戎两口子送走了?”
冯萌歉意地摇了摇头,“我公公没跟我们说,所以我不知道,不过我听说那个人后来很少跟我公公联系,估计也是怕从他那里查到文戎他们两个的下落。”
大家听了,都不胜唏嘘。
冯萌拍了拍翟凤娇的手,“你爸跟你妈,如果看到当年的小不点,已经长成这么大的姑娘了,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许爷爷急道,“那赶紧打个电话,给文戎他们说一声。”
许航,“爷爷,这是国际长途,一般的电话打不了。”
许爷爷,“那去邮局局打,或去军区打。”
冯萌,“我昨天就跟曼娜说好了,晚些时候让她把电话打到招待所。”
说完看了看时间,“我跟她约的是晚上6点,还有整整6个小时,多少年都等了,也不差这6个小时了,还是等她把电话打过来吧。”
许航,“已经中午了,先吃饭吧。”
钱秀芝,“家里有菜,在这儿吃吧。”
许爷爷倒也不客气,爽快道,“行。”
钱秀芝,“那我去做饭。”
许航,“妈我帮你。”
说着跟着钱秀芝去了厨房。
冯萌在客厅里跟许爷爷和翟凤娇说着沈文戎和韩曼娜的事。
沈文戎和韩曼娜到米国后,沈文戎在冯家公司里做事,因为他精神不大好,所以做的都是比较轻松的文职工作,韩曼娜在当地的一家诊所里当医生,两人没再生孩子。
许是怕翟凤娇误会沈文戎是个精神病患者,对翟凤娇解释道,“你爸只是记忆力有点衰退,以前的好些事只能记个大概,具体的想不起来,他就是受到了刺激才这样,这两年已经好多了。”
翟凤娇,“我明白,不管怎样,他都是我敬重的爸爸。”
冯萌又拍了拍翟凤娇的手,欣慰道,“好孩子。”
吃过了饭,又在钱秀芝坐了会儿,看快6点了,几人才跟着冯萌去了她住的招待所。
他们都在她房间等待着。
6点钟的时候,电话准时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