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很小,估计也就百来户人家,方老师跟住在村口的一户人家打听了村长家住哪儿,然后便领着一群人去了村长家。
这个村叫杨家沟,一村的人都姓杨,村长叫杨在保,有40来岁,听方老师说明来意后,赶紧召集村委的人开会,然后把这几十号人安排了下去,一共80来人,给安排到了二十来户人家。
方老师和翟凤娇还有一个叫李倩的小姑娘给安排到了村长家,方老师怕柳春梅脑子犯抽,大半夜的再偷偷溜走去部队,让柳春梅也住在了村长家,方便看着她。
虽说已是8月,可山里不比城里,到了夜里就有点凉,而且还下着雨。
村长媳妇见翟凤娇她们衣服都湿了,赶紧给她们烧了热水,叫她们挨个洗洗换上干衣服。
洗了澡,又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翟凤娇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想起许航给她准备的药里有板蓝根,便拿了出来给大家分了。
许航给她准备的板蓝根就只有一盒,演出队每人一包是不够的,翟凤娇只给他们这个屋的4个人分了分,分给柳春梅的时候,柳春梅却不要,“我们是一个集体的,要同甘苦共患难,要有都有,要没有都没有,坚决杜绝开小灶。”
翟凤娇觉得这个人已经有点走火入魔,实在是没精力再跟她斗嘴,把分给柳春梅的那包又放了回去,“你不要啊,正好明儿个给杨干事他俩。”
柳春梅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了一边,态度很坚决:说不喝就是不喝。
翟凤娇和方老师问村长媳妇要了热水,把板蓝根冲了喝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一碗板蓝根冲剂下去,感觉舒服多了。
翟凤娇往外拿药的时候,方老师就在旁边,看翟凤娇的小包里装了好多药,安乃近是治疗感冒发烧的,氟哌酸是治拉肚子的,扑尔敏是治过敏的,霍香正气水治感冒也防中暑,还有风油精,万金油……都是治疗常见病的药。
方老师笑着说道,“可真周到,准备了这么多药。”
翟凤娇不好说是许航给准备的,便含糊道,“是家人给准备的。”
方老师看着她,意味深长的笑道,“是家人给准备的啊。”
特意加重了“家人”这俩字。
翟凤娇才想起许航给她小包的时候,方老师好象站的离她不远,应该是看到了,脸上就有点红,轻推了方老师一下,娇嗔道,“累死了,睡觉了。”
姑娘家脸皮都薄,更何况这两人也没公开,也不确定是不是真在处对象,所以方老师也不好再调侃翟凤娇,笑着拍了拍翟凤娇,“欸睡觉”。
村长家给腾出了一间屋,屋子里两张床,俩人一张床。
方老师怕柳春梅这个“铁姑娘”半夜再偷偷爬起来去部队,就跟柳春梅睡了一张床,还让柳春梅睡到了里面,这样柳春梅如果有动静,她也能第一时间察觉。
夏天穿的衣服薄,床又小,再加上柳春梅块头大,方老师躺下后跟她贴的有点紧,就觉得她身上有点发烫,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吓了一跳,坐了起来,“春梅发烧了。”
其实柳春梅这会儿也觉得头昏沉沉的有点难受,可却死鸭子嘴硬不承认。
她是铁姑娘,翟凤娇和方老师这两个娇滴滴的没生病,她怎么可能会生病。
“我没发烧,我身体好着呢,怎么可能发烧。”
方老师却有些着急,柳春梅估计是刚才躺在泥水里着了凉,感冒了,这万一加重了,明天起不来床,或是再感染上肺炎可怎么办?
刚才翟凤娇往外拿板蓝根的时候,她看到包里有安乃近,可这会儿翟凤娇不吭声,显然是对柳春梅有意见,不愿意管。
也是,柳春梅这一路上可没少针对翟凤娇,她要是愿意管才叫怪了。
可这会儿不是斗气的时候,方老师只好硬着头发喊翟凤娇,“凤娇,我记得你包里有安乃近……”
翟凤娇不好不给方老师面子,很不情愿的从床上爬起来,打开包给柳春梅拿药,哪知道柳春梅一听要吃翟凤娇的药,一下子来劲儿了,大声嚷嚷道,“我不吃她的药,任何病痛都是纸老虎,它们打不倒我。”
翟凤娇又把药放了回去,“对,不吃药,口号包治百病呢,你多喊几声口号,包你立马活蹦乱跳。”
方老师都快要被柳春梅给气死了,如果不是身上担着责任,她是真不想管她了。
一向温柔的方老师声调都高了八度,“柳春梅,我命令你吃药!”
柳春梅,“我不吃!”
方老师,“你如果还想再背一个处分,或是被退回棉纺厂,你只管不吃!”
这句话把柳春梅给吓住了,口气软了下来,嘟囔道,“我吃还不行吗?”
翟凤娇不想给她拿,把许航给她的那个小包给了方老师,方老师让另一个小姑娘去问村长媳妇要了碗水,然后拿了粒安乃近给了柳春梅。
柳春梅接了药,心里还嘀咕:真娇气,出个门还带这么多药。
翟凤娇“听”的分明,悠悠道,“吃我的药,还在心里骂我,当心遭报应。”
柳春梅刚灌了一口水,听翟凤娇这么一说,一下子被呛到了,咳得整张脸红成了猪肝色。
翟凤娇,“看,报应这不就来了。”
柳春梅咳了半天才喘过气来,惊恐地看着翟凤娇。
她怎么都忘了翟凤娇是个妖怪,能听到她心里在想什么。
而且还不止这些,刚才推车的时候,她只不过说了翟凤娇两句,立马就摔了个大马趴。
翟凤娇是个妖怪,不好惹。
她是昏了头了又招惹她!
方老师已经被折磨得精疲力尽,无力道,“时间不早了,都赶紧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翟凤娇她们刚躺下,就听到门外村长家的狗叫了起来,还有人喊话,“老乡,请开下门。”
村长拿着手电筒出去了,隐隐约约的,听到村长在跟人说话,不大功夫,就过来敲翟凤娇她们的门,“方同志,解放军来了。”
方老师一听,赶紧起来了。
翟凤娇她们也都起来了,方老师开了门。
门外站着6个解放军站士,都穿着雨披,腿上都是泥,一看就是从泥窝窝里趟过来的。
他们6个是从驻地过来的。
按照原定时间,演出队是今天傍晚到达驻地,休整一晚上后,明天演出。
可因为这场大雨,演出队没有如期到达,驻地领导放心不下,这才派了他们6个沿路找了过来。
他们已经跟杨干事见过面了,听杨干事说人都来了杨家沟,便又找到了杨家沟,确认了演出人员都平安无事才放了心。
6人商量了一下,决定留下两人明天带路,其余4人回去复命。
临走前,其中一个人问道,“哪位是翟凤娇同志?”
方老师和翟凤娇都是一愣,方老师指了指翟凤娇,“她是翟凤娇,怎么了?”
“有人问她。”
翟凤娇很是奇怪,她是第一次到桐川来,在这边儿根本就没认识的人,是谁在问她?
方老师也觉得奇怪,“同志,是谁在问她?”
那人摇了摇头,“我们不清楚,这是领导吩咐的。”
说完,又打量了翟凤娇一番,象是在确认翟凤娇是不是真的没事,然后又敬了个礼,连夜回驻地了。
翟凤娇想了好大一会儿,也没想起来自己在这边有熟人。
柳春梅的身体确实不是盖的,吃了粒安乃近,又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烧就退了,看着也没什么碍了,不过她不敢再含沙射影的说翟凤娇了,甚至都不敢靠近翟凤娇。
这正合翟凤娇的意,她是真的烦透这个人了。
第二天雨已经停了,天也放了睛,只是路上都是泥泞,还是没办法走,只好又在村子里多逗留了半天,吃了中午饭才走。
路不好走,走走停停,一直到傍晚时分才到了部队驻地。
他们刚下车,有个军官模样的人过来了,问杨干事,“请问哪位是翟凤娇同志?”
跟昨天那几个战士的问话如出一辙。
杨干事很是奇怪,来的路上,他听方老师说了,昨天夜里就有人问翟凤娇,这才刚到驻地,又有人问。
不过这是在部队,即使有人问,也不可能是坏人,他便指了指正帮着卸东西的翟凤娇,“穿粉格子短袖,扎着两个麻花辫的那个就是,请问是谁找她?”
“有人打电话找她,说她来了让她给回个电话。”
杨干事想着也许是翟凤娇的家人找她,她年纪最小,一走又是这么多天,家人挂念也是正常的。
不过翟凤娇的家人也是厉害的,竟然能打电话到部队来找人,部队跟地方不一样,不知道部队番号,是打不通的。
翟凤娇一听有人打电话找她,还要让她回个电话,立马就想到了许航,也只有许航有这个能力打电话到部队找她。
估计昨天托人问她的那个人也是许航。
不过她也没多问,跟着那人去了接待室。
到了接待室,那人拿出一张纸头递给翟凤娇,“这是对方的电话号码,”然后指了指办公桌上的电话,“这个电话可以直接拔出去。”
说完就出去了,还很细心的给虚掩上了门。
翟凤娇看纸头上写的并不是许航办公室或是家里的电话号码,而是一个陌生的号码,那肯定不是许航找她。
她记性好,许航家里还有办公室的电话号码她都记着呢,都不是这个号码。
翟凤娇都怀疑对方是不是找错人了。
不过昨天晚上跟今天都在找她,指名道姓的,想来应该是没找错人。
到底是谁呢?
翟凤娇拨通了对方的电话,然后拿起话筒,“喂,我是翟凤娇,请问你是哪位?”
许航坐在招待所的床上,心不在焉地翻着一份文件,时不时的看一眼旁边的电话机。
徐勇敲门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面,“许局长,我看你晚上也没吃饭,就叫食堂下了一碗面。”
说着把那碗面放到了床头柜上。
许航正要回他,突然电话响了,许航一下拿起了话筒,听到对方报出“我是翟凤娇”的时候,一直揪着的那口气算是放下了一点。
他有演出队的全部行程,演出队每到一地,他都会给驻地打个电话,问一下演出队是否平安到达,只是都没让翟凤娇知道。
所以他虽然没跟着演出队一块来,其实也跟一块儿来了差不多。
他是昨天晚些时候知道桐川下大雨,桐川是山区,大雨极易引起泥石流,他算了下时间,下大雨的时候,翟凤娇他们正好在路上,他心里就很担心,只是离的太远,他也没办法赶过去,便在翟凤娇他们应该到达的时间,给桐川驻地部队打了个电话,一问,演出队果然没有如期到达,驻地部队也正准备派人过去找。
“演出队里有个女同志叫翟凤娇,帮我看看她有没有事,如果方便的话,最好能见到她本人确认一下。”
接电话的叫孙松,是驻地部队的指导员,以前是许航的战友,自然是满口答应,那4个战士回来后,孙松又给许航回了个电话,说路不好走,演出队要在杨家沟借宿一晚,派去的人也见着翟凤娇本人了,人平平安安的,什么事都没有。
饶是如此,许航还是不能完全放心,说是等演出队到了驻地,让翟凤娇给他回个电话。
孙松也都答应了,第二天演出队刚到驻地,就找到了翟凤娇让她给许航回个电话,只是两次都忘了跟翟凤娇说是许航找她。
许航刚要跟翟凤娇说话,想到徐勇还在他办公室,冲徐勇摆了摆手,然后朝着门口指了指,徐勇指了指床头柜上的那碗面,示意许航别忘了吃,然后便识趣地出去了。
许航看徐勇出去了,才对着话筒道,“是我,许航。”
翟凤娇愣了愣,再看看纸头上的电话号码,确实不是许航给她的电话号码。
不过现在想想也只能是许航,部队的电话跟地方上的电话不一样,要知道部队番号,而她认识的人里,只有许航有这个能力。
估计是听说桐川这边下大雨,所以才打电话过来问问情况。
翟凤娇只觉心里暖暖的,主动向许航汇报,“我们没事,昨天路上都是泥,不好走,就在杨家沟借宿了一晚上,今天上午路上还是不好走,又在杨家沟休息了半天,这会儿刚到驻地,别的都挺顺利的。”
“淋了雨了吧?”
“就淋了一点,没事。”
许航听翟凤娇说话正常,没有鼻塞,声音沙哑,咳嗽这样的感冒症状,放了心。
“后天该回去了吧?”
“嗯,后天就回去了。”
“我现在在沪市出差,可能要一个星期才能回去,不过我会尽早赶回去的。”
原来他不在江城,怪不得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不过这语气怎么听都象是老公出差向老婆报备,翟凤娇脸上有点发热,不自然地“嗯”了一声,“你忙你的。”
“累了一天,你也早点休息吧。”
心里再不舍,也还是挂了电话。
他原以为,除了家人,他这辈子都不会为谁牵肠挂肚,现在才知道,那是因为没有遇到对的那个人。
不过,她回来了,他却出差了,再见她,要到一个星期以后了。
他的那个问题,也不知道她考虑的怎么样了。
又会怎么答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