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小晨打着哈欠从榻上爬起来。
他头发翘了一撮,里衣乱糟糟的,像没睡醒似的呆坐了许久。
昨天晚上他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人在……摸他的身体。
小晨捂住脸,面颊发烫。
太羞耻了,他怎么会做那样的梦?
朦胧柔软的触感仿佛还在他的肌肤上流连,他隐约感到那双手脱去了他的外衣, 动作轻柔得如同按摩一样。
小晨起身想换身衣服, 但是他一起身, 马上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身体松快, 好像除掉了什么沉重的包袱般浑身轻松,他伸懒腰时骨骼居然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
太奇怪了……这种感觉他从未体会过。
难道是睡得太舒服了?昨夜他确实睡得很沉。
小晨茫然地在原地站了半晌, 满心困惑地从包裹里拿了身干净衣服。
他抖开衣服正要换,低头不经意间看见里衣上面打的结,表情骤然僵住了。
小晨把衣服扔在床上, 揪着里衣的结眼神惊悚地看了又看。
他昨天晚上换贴身衣物的时候系的明明是单边的绳结……怎么一觉醒来身上系的就变成双边的蝴蝶结了?
小晨毛骨悚然, 难不成他昨天晚上做的梦是真实发生的事?有人闯进了他的房间,脱掉了他的衣服, 把他全身摸了个遍,最后还把他的衣服给穿上了?
他越想越害怕, 三下两下把衣服脱了,仔细检查自己的身体,还走到镜子面前照了照后背, 没发现任何异样的痕迹。
小晨充满疑虑地穿回了衣服,开始怀疑是不是他记岔了,他昨天系的就是双边绳结而不是单边的?
梦里的那双手很软,带着暖暖的温度, 肯定是女子的手。
小晨分不清昨夜的事究竟是梦还是真实的,他直愣愣地盯着衣服上的绳结,脑子空白。
这处洞府只有他与赵师姐居住,洞府外有阵法禁制,旁人轻易进不了,若真有女子闯入他的房间,那只能是……
小晨晕乎乎地穿衣洗漱离开厢房。
他一出房间就看到院子里的果树竟然都开花了,空气里弥漫着清清淡淡的香味。
修士神奇的手段小晨早就见识过,他惊讶了片刻便恢复了正常,在灵药园做事时,他就见过管事施展法术催生灵植。
小晨提上食盒去饭堂为赵冽准备早膳。
洞府的小厨房没盖好,一日三餐还是要去丹峰饭堂去取的。小晨醒来得早,这样他把饭带回来时赵冽正好醒来,立刻就能吃到热乎乎的饭食。
当小晨提着食盒回来,赵冽果然醒了。
她未曾梳发,披着满头青丝坐在石凳上。她头发很长,柔顺如绸缎,微风一吹,便有几缕发丝随风而舞。
小晨捏紧了食盒手柄,为自己的联想而羞愧不已。
赵师姐心地善良待人友善,被碧霄真君收为亲传弟子,又有这般绝色的容姿,在丹峰极有名气,明里暗里关注她的男弟子不知凡几,她哪用得着对他这个小小杂役干那种事?
一定是他记错了,昨晚的事是梦境,里衣的绳结绝对是双边的而不是单边的。
小晨调整好情绪,脸上露出笑容,将食盒放在赵冽面前。
“早。”赵冽语调慵懒。
小晨笑着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他拂去铺满石桌的花瓣,拿出食盒里的饭食一一摆在桌上。
早膳清淡些好,他备了些清粥小菜,拿了一笼包子。他不知道赵冽的口味偏好,也忘了问,就凭直觉选了点饭食。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是很管用的,早膳很合赵冽胃口,她细嚼慢咽吃了不少。
小晨不由猜测,她在拜入玄宗前可能是出身于富贵之家,她一举一动都透着说不出的气质,连用饭的姿态也这样优雅。
用过早膳,赵冽看着院子里开花的果树道:“今天来扎秋千吧,一会儿就有人来送材料了,你记得给他们开禁制,他们会把小厨房也给建起来,你稍微看着点,我要在房里修炼。”
小晨收起碗筷,认真点头,示意自己知晓。
赵冽交代完就回了洞府内的静室。
她在石台前盘膝坐下,从储物袋里取出零零散散的炼器材料和铭刻阵法的工具。
“你不是说要准备炼丹吗?”敖启冷不丁问,“为何突然又想炼器了?”
“小晨口不能言,生活上有诸多不便,我要给他做个小物件让他与人交流轻松些,一会儿就好。”赵冽掐诀。
她丹田金光一闪,华丽绚烂的山海图飞舞而出,其上异兽栩栩如生,宛如活物。
自山海图重回到她手中,她还从没用过。
赵冽这次唤山海图出来不是要驱使异兽凶灵战斗,而是要让其中的一个凶灵辅助她炼器。
“凶兆火鸟,其名毕方。”赵冽念出召令。
通体赤红尾羽微蓝的火鸟毕方如箭矢从山海图上冲出,它顺从地收拢翅膀,停在赵冽肩膀上。
哪怕毕方没有释放火焰,赵冽仍然能从它身上感受到阵阵热意,它像一个小太阳,身体里藏着岩浆。
敖启怀念道:“你以前为了图方便经常用毕方的火焰炼器。”
炼器炼丹的火焰最好取自天生地养的灵火或魔火,从地脉中引的火也能用来炼器,赵冽不是每时都能找到地脉取火,所以她就借毕方的火。
赵冽指着桌上的炼器材料道:“煅烧去除杂质。”
毕方红色的鸟喙张开,吐出一束炽热的火焰,金属矿石迅速被烧融,杂质焚烧干净只剩精华。
待金属冷却,她灵活地转动刻刀将它分割成合适的小零件,并且在这些小零件上铭刻上阵法,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不带任何停顿。
敖启慢慢看出了门道:“你在做玩具鸟?不对……是鹦鹉?”
“是。”赵冽细致地将小零件拼接在一起,造型精巧的金属小鹦鹉成型了。
她把小鹦鹉摆在桌面上,往里面注入一丝魔气,金属小鹦鹉一颤,嘴壳张开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那叫声和真鸟一般无二。
赵冽调试了两下,鹦鹉的叫声顿时变了几个调。
“它能说话吗?”敖启感兴趣道,“你以前经常做武器,我还没见你做过这样有意思的小玩意儿。”
“能说话,只不过需要心神传递,操控它开口。”赵冽道,“这样能说话的法器虽然少见,但材料都很普通,阵法也都是基础型的,就是设计巧一点,给小晨用也不会引起旁人觊觎。”
“你倒为他考虑得周全。”敖启嘀咕。
赵冽控制着鹦鹉说话。
它口吐人言:“小晨、小晨、小晨……小晨种花,小晨扎秋千,小晨做饭吃,小晨身材好瘦好矮好可怜……”
敖启:“……你让它说这些干啥?”
“随便说点罢了,看它说话顺不顺溜。”赵冽神态自若道,“我一时间也想不到要让它说什么。”
鹦鹉说话的声音十分奇怪,跟掐着嗓子似的,音调也很扭曲。
赵冽抓住它再次调试,让它反复说话,等它声音正常了,赵冽才将它放下。
“过两天下一趟山,就说鹦鹉是在坊市上看到顺手买来的。”赵冽道。
“为什么要把这个东西做成鹦鹉的样子?”敖启道,“做成别的不行吗?”
“鹦鹉别称学舌鸟,这种辅助说话的法器做成鹦鹉的样子比较相配。”赵冽道,“而且鹦鹉长得可爱。”
“好吧。”敖启撇嘴。
赵冽召回火鸟毕方,它化为流光回归山海图,静室里的热度立即下降了不少。
她本要收起小鹦鹉,但看到它身上光秃秃的金属色,她想了想,坐下拿着笔在它身上涂上颜色,不一会儿颜色涂完,它外表便与真鸟无异了。
她将小鹦鹉收到储物戒指里,推门出去。
洞府外,院落内,小晨绑完了秋千。
他后退一步,擦了把汗,不小心把手上的灰蹭到了额头上,搞得他模样狼狈。
小晨见赵冽出来,露出欢喜的微笑,指着崭新的秋千做口型:“做好了,师姐要不要试试?”
“好。”赵冽读懂了他的唇语。
她走过去抓住秋千绳坐下,脚尖点地轻微晃了几下,感觉很稳。
这时正好一阵风吹过,院子里下起了花瓣雨。
有花瓣落在赵冽的头顶,然后很快被风吹了下去。
小晨愣神,眼中仿佛出现了幻觉。
“赵师姐”的身影隐约和另一个人重合在一起了,这让他产生了一种时间与空间上的错乱感。
他嘴唇张开,似乎是想无意识地说出什么人的名字……可是他无法发声。
有什么重要的人或事物被他遗忘了吗?
小晨迟钝地想。
“我很喜欢这个秋千。”赵冽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小晨一顿,眼神明亮,像是想说些什么。
赵冽摊开掌心,“写在我手上。”
“师姐喜欢,我很高兴。”小晨指尖微微用力,向她传递自己的情绪。
……
很快又到了夜晚,赵冽回房修炼了,小晨也回了自己的房间,盘膝坐在榻上修炼。
他资质差得无可救药,勤能补拙的方法在他身上并不适用,哪怕他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增长半点修为。
进入玄宗这么长时间,他居然还没有突破练气一层,不怪别的杂役弟子看不起他,他确实是一个废柴。
小晨不想放弃,每天依然坚持修炼,哪怕修炼并不能增加他的修为。
待他按照功法吸纳天地元气循环灵气时,不知怎么的,他竟觉得今天的灵气循环速度好像要比往日快上一丝,经脉更加通畅了。
这变化微乎其微,小晨几乎以为这是错觉。
他停止修炼,皱眉坐在榻上思考了片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便无奈地闭着眼继续修炼。
等夜深,小晨终于结束了修炼,他脱去外衣躺在床上,正要睡觉,却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爬起来低头看了一眼里衣。
嗯,今天晚上的绳结系的很死,并且是单边,他这回记住了。
小晨放心地躺了回去,拉上被子沉入梦乡,睡得沉沉的。
第二天,清晨。
小晨困倦地揉着眼睛拱出被窝,摸着衣服找鞋。
昨天晚上他好像又做了梦……那种暧昧的与人肌肤相贴的梦。
小晨下意识低头检查了一下衣服的绳结,结果他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他他他他他的里衣绳结!又变了!
单双边没变,变的是绳结的剩余长度。
小晨感到了发自内心的疑惑,他赶紧脱掉上衣检查了一下身体。
跟昨天早上一样,身体没有任何异样。
这回小晨不能再自欺欺人了,他甚至想脱掉裤子检查一下。
小晨呆滞地穿上外衣,眼神恍惚地走到院内。
小厨房建好了,今日他不用提食盒去饭堂带早膳,可以直接在厨房里给赵冽做饭。
可是他静不下心,心神不宁,点火的时候差点烧掉了自己的衣服。
手忙脚乱地做好了早膳,小晨把饭放在托盘上端了出来,赵冽在他做饭的时候已经起床了,她照旧坐在石桌旁,无聊地捻花瓣玩儿。
她看到小晨后微微一笑:“早。”
小晨一见到她那张脸,心底悄悄冒头的怀疑之心立刻被压了下去。
师姐品行高洁完美无瑕,怎么会闯进他房间脱他衣服摸他身子呢?
小晨压下乱七八糟的思绪,为赵冽摆饭。
赵冽一筷子一筷子慢条斯理地吃着,然而旁边小晨的目光实在是太过明显。
她不得不放下筷子抬头问他:“你一直看我,可是有什么事要说?”
小晨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
他找了个树枝在地上写:“师姐,这两日晚上有没有人闯进洞府?”
小晨写完眼巴巴仰脸望着她,期待她的回答。
赵冽不动声色,蹙眉道:“没有人,洞府禁制没有被触动的迹象,你为何这么问?”
小晨难以启齿,低头憋红了脸,写道:“没什么……”
“哦。”赵冽没再问。
接下来一整天,小晨都魂不守舍。
赵冽看在眼里,假装不知道。
“你的小师尊没有以前的记忆,现在的他是一个一无所知的懵懂少年。”敖启啧啧感叹,“他被吓到了吧?他会不会猜到是你干的?”
“猜到就猜到吧,他挺敏锐的,如果他想挑明的话,我是无所谓的。”赵冽心态稳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