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冽带玄宗弟子抵达皇宫时,皇帝果然大喜过望。
“嘉旭聪慧,果真是父皇的好女儿!”他对着赵冽好一通夸赞,而后道,“几位仙人要在晋国停留多久?朕要好好招待诸位。”
说罢,皇帝就让身边的太监通知御膳房摆宴。
陈奕语气温和地拒绝道:“我等修真之人不重口腹之欲,我与师弟师妹皆已辟谷,皇上不必摆宴。”
皇帝神色一顿,皱眉道:“何为辟谷?”
“辟谷就是不用吃五谷食物,单凭丹药以及天地元气便能生活。”沈明珠解释道。
“几位莫不是不想应宴,所以来诓骗朕?”皇帝不悦道,“朕的国师也是修道者,朕怎么从未从他口中听说过‘辟谷’一词?”
赵冽:……那是因为他太菜了,做不到辟谷。
陈奕一愣,没想到皇帝竟会如此质疑,他身侧的两位同伴也是没反应过来。
沈明珠沉不住气,要与皇帝争辩,但李道言拉住了她。
陈奕想了想,道:“许是那位国师的修行方式与我等有所不同,修士各有各的道,他有他的修炼方式,我们有我们的修炼方式。”
李道言违心地附和:“修炼方式无高低贵贱之分,只在于个人选择不同罢了。”
沈明珠憋了半天,也道:“师兄们说的对。”
听他们这样讲,皇帝的脸色才缓和了。
“原来如此,是朕误会了。”他道。
赵冽适时地出面:“几位不远万里来到晋国,想必很是疲惫,还是安排个地方早日休息,设宴之事改日再说也不迟。”
皇帝对女儿倒是和颜悦色:“嘉旭想得周到。”
他沉吟片刻,“皇宫内有一道观,不如几位就住在那儿吧。朕平日里修习道法也是在道观里,闲暇无事一同论道,岂不美哉?”
玄宗的三人相互对视,眼神古怪地点头应好。
赵冽憋笑憋得很辛苦,皇帝这个修了假仙的人跟真正的修士论道怕不是要闹笑话。
他被国师蒙骗久了,自然更信任国师。而且他作为皇帝天生高高在上,骨子里带着一股傲气,哪怕是面对修真之人,他的傲气也不曾消失,这从他的言谈举止就能看出来。
皇帝兴致高昂,他笑道:“国师这几日在闭关,如若不然朕也把他叫来了,等他出关,朕就引你们见上一面。”
陈奕温声道:“我等正有此意。”
国师是人是鬼,一见便知。
皇帝又多问了他们几个问题,陈奕皆是对答如流,他举止恭谨,却只显得谦逊有礼,不显得谄媚。
过了约有小半个时辰,太监来报,说军务大臣在殿外候了两刻钟了。
皇帝正在兴头上,当即挥手道:“叫他继续等着。”
玄宗三人听他如此的说,不由面面相觑,心中具是浮现出一个念头——民间传闻当今圣上乃是昏君,恐怕不无道理。
陈奕拱手道:“我等会在晋国停留不短的时日,皇上若有什么问题想问,在下随时可以解答。”
言外之意便是让皇帝先去处理政务,不用急于一时。
皇帝犹豫了好一会儿,点头道:“那几位仙人就先前去道观休息吧。”
赵冽在旁边听他们谈话听得昏昏欲睡,好不容易结束了,她立刻行礼道:“儿臣告退。”
赵冽和三个玄宗弟子一起走出大殿。
“本宫带几位去清心观。”她道,“‘父皇’为了修行专门在皇宫里建了这一处道观,用来接待几位正合适。”
“有劳公主了。”陈奕颔首。
沈明珠愤愤地向两位师兄传音:“晋国皇帝果然是昏君!偏信小人不说,还怀疑师兄说的话是假的!为了修仙连政务都能延后,南方水患治理不当,他定有过失。”
“师妹,长老交代了在凡人界不许惹事,尤其要避免沾染皇族因果。”陈奕也传音道,“昏君这话,不要再说。”
“我知道,可是那个皇帝……”沈明珠依旧不平,“那个皇帝也太傲慢了,李师兄居然还拦我。”
“他即便没有修为也是人皇,是凡人界最尊贵的人,他傲慢很正常。”李道言警告地看了她一眼,“若陈师兄不顺着皇帝的话说,那岂不是在打他的脸?惹怒了皇帝,我们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师妹是直性子了一些。”陈奕无奈道,“以后可要学会谨言慎行。”
“是是是,师兄。”沈明珠嘟嘴道,“不过,这位嘉旭公主人似乎还不错,长得也美……修真界都没这样的美人。”
陈奕侧目看了看嘉旭公主,忽而微微皱眉。
他总觉得嘉旭公主眼熟……可他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这张脸。
他怎么可能见过嘉旭公主?她是个凡人,一生都没去过修真界。
但紧接着,陈奕突然想起五百年前的魔剑之主、修为通天彻地的女魔头赵冽,也是出身晋国皇族。
他脑海中灵光一闪。
是了,大约五六年前他去过一次玄宗的藏书阁,奉师尊之名打扫旧书玉简,有一卷无名氏所绘的画像被放在藏书阁最顶端。
陈奕一时好奇打开看了。
画像上是一持剑而舞的绝世美人……那正是魔主赵冽。
陈奕忍不住又抬头看了一眼一旁的嘉旭公主,悚然发现,嘉旭公主与魔主赵冽居然像得不可思议。
他脚步一缓,沈明珠差点撞到他。
“师兄你怎么突然停了?”她不解道。
“抱歉……”陈奕下意识解释一句,见赵冽望来,他又道,“在下忽然想到了一些事情。”
赵冽点了点头,“清心观到了,三位请进。”她对身后的侍女道,“你们在观外候着。”
陈奕与师弟师妹交换眼神,跟着赵冽进了清心观。
入观后,赵冽眉眼间染上些许愁色,她轻轻一叹,引得沈明珠询问道:“公主为何叹气?”
“仙人认为本宫的父皇是个怎样的人呢?”赵冽忧愁道。
“这……”沈明珠面露难色。
就算她脾气再直,也知道不能当着赵冽的面说她父皇是个昏君。
“不瞒仙人,本宫的父皇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样,全因国师。父皇固执,本宫的劝他从来不听。”赵冽道,“国师哪是什么仙人?他分明就是个骗子。”
陈奕严肃了脸色,“公主可有证据?”
“前些日子国师想收本宫为徒,让本宫和他一同修行仙道……本宫让他露一手仙术,可他推三阻四。不光如此,他还诓骗本宫的父皇,干涉朝政结党营私。”赵冽道,“前几日本宫外出游玩路过他郊外的私宅,便被他邀去做客……然后本宫在他宅上见到了一些长得好看的男童女童。”
“那些孩子无父无母,其中一个大胆的小孩儿告诉本宫,国师专门派人去了南方水患多发之地,把他们这些沦为孤儿的小孩儿给带来了这儿。”她欲言又止,“本宫怀疑,他收集小孩是别有用心……”
赵冽话语未尽,三位玄宗弟子便有所联想。
国师莫不是需借助男童女童精魄修行的魔修邪修?
“公主尽管放心,若对方是心怀恶念的修士,我玄宗不会坐视不理。”陈奕宽慰道。
赵冽松了口气,“有仙人这句保证,本宫就放心了。”
敖启缠在赵冽手腕上一动不动,恍若死物。
他冷眼旁观,见玄宗的小崽子中了赵冽的套不禁笑了一声,心中升起幸灾乐祸之感。
他是栽在赵冽手里出不来了,所以能看别人在赵冽这儿栽跟头也成了一种乐趣。
赵冽达到了目的,她对玄宗弟子道了声告辞,慢悠悠地离开了清心观。
然而在她离开后,陈奕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枚镜子。
此物唤为通明镜,持镜者可远隔千里对话。
陈奕的镜中出现了了一袭白袍。
“师尊。”他恭敬地道,“弟子已至皇宫,一切顺利。只是有一事……弟子不知该不该告诉师尊……”
“有话就说。”镜中人正是秦瀚,“你这般犹豫,可是对什么事拿不定主意?”
“不是,弟子是怕这小事打扰了师尊。”陈奕踌躇道,“弟子见到了一个皇族成员……她……她和五百年前那位,长得一模一样。”
秦瀚从不允许旁人提起赵冽的名字,没人敢提起她。
陈奕怕师尊发怒,这才吞吞吐吐。
不过秦瀚仅是沉默一会儿,就道:“你说的是魔主赵冽?这是她父族,有人跟她像很正常。”
“不是像这么简单。”陈奕谨慎道,“是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秦瀚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