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胤禔这回一场海战打下来整个人都黑了许多, 不过却更加显露出了坚毅勇猛、强悍肃杀的大将气质,那是经历过战场洗礼生死拼杀而形成的特有气质,压迫感极强。

看着这样的皇长子, 朝中众大臣都不禁连连点头赞赏不已,就连索额图那一脉视皇长子为心腹大患的都无法违心说出点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只能更加绷紧了心里的那根弦。

不过目光扫向一旁的太子时, 他们脸上凝重的表情却又不由得松了松。

皇长子是很优秀,可他们的太子也并不比他差。

这些日子皇长子在战场上飞速成长,他们的太子却也没闲着,帮着受伤的帝王处理政务的过程就等同于是被帝王带在身边手把手的亲自教导,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就仿佛是那大鸟喂雏鸟似的,恨不得是直接将食物嘴对嘴喂进去的。

这样短时间内大量的“进补”无疑负担很大,究竟能够消化吸收多少就全凭各人天资了。

胤礽对自家皇阿玛的帝王本性了解得愈深就愈是懂得适当藏拙的道理,故而平日里从不会故意显摆自个儿的能耐,只小心翼翼把控着进度, 让自己看起来有那么一点小小的成长又千万不能太过……太过了会招来忌惮,一点不长进又显得太过蠢笨,也太过装相了。

说实在的,在皇阿玛的面前耍这样的心机实在是累得狠,不仅仅是精神上的疲惫,更是心里的压抑难受。

明明幼时他还能在皇阿玛的面前肆意撒娇打滚撒泼,长大了却连一言一行都要小心翼翼地再三思索犹豫,甚至跟皇阿玛耍起了心机……

胤礽忙低头掩饰住自己的情绪, 另一边康熙却又不干人事了。

“你回来得刚好,朕正是需要人帮助的时候。”康熙伸出左手拍了拍长子的肩, 叹道:“朕的右手受了伤到现在还未能痊愈, 每日里只能拘着太子在旁边帮着代笔批奏折, 一天天从清晨到半夜没个消停。”

“保成到底还年轻,手腕也嫩着,眼看着这么长时间下来那手腕都有些伤着了,朕瞧着实在心疼得很,刚好你回来可以跟保成轮着来帮朕,不耽误事儿也都还能松快些。”

大臣们的脸色都齐刷刷变了。

当这是普通人家做农活儿呢?可着一个儿子使唤太心疼就随便叫另一个儿子来搭把手轮流使唤?

这可是批阅奏折啊!

况且这个过程就是个千载难逢的学习过程,除了太子谁还能随便瞎掺和?哪怕是皇长子也绝不能接受这样的培养!

皇上究竟是想干什么?

不少人的目光下意识就投向了太子,却刚好见他低垂着头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从隐约露出的侧脸来看仿佛是有些落寞?

胤禔也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先是仔细问了问伤势,而后皱着眉咕哝道:“并非儿臣不愿帮皇阿玛和太子,只是儿臣这性子皇阿玛也是知晓的,有点功夫恨不得都泡在演武场里头混日子,压根儿就坐不住啊,皇阿玛莫不是忘了儿臣幼时在上书房因为这挨了您多少顿打?”

“如今好不容易长大逃出了上书房……皇阿玛可别尽顾着心疼太子,好歹也可怜可怜儿子啊。”

先是点出自己只对武感兴趣,接着仿佛是埋怨帝王偏心的话却更是直白的在说——这样的事儿还是可着太子使唤罢,不必心疼。

可见看起来豪爽直率的皇长子其实也并非那脑筋简单的粗人。

然而康熙却仿佛是一点儿也没听懂他的意思,只虎着脸说道:“你这皮猴子这么多年也没个长进,还是朕揍你揍得太少了,明日你就到乾清宫来,往后跟太子一人一日轮流替换,朕还就不信磨不了你这性子了。”

胤禔苦了脸,“皇阿玛……”

然而他才张口,明珠就给他打断了。

“大贝勒就别再推辞了,身为皇阿哥理应为皇上分忧才是,太子殿下已是辛苦了这么长的时日,如今也该您这个做大哥的接替上了,好歹叫太子殿下能松口气歇一歇不是。”

松口气?真要是这样,太子不提心吊胆坐立难安都算是大度了,还松口气?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老贼!

索额图嗤笑一声,“皇上……”

“好了,此事就这样定了。”

得,一锤定音。

这一回胤禔并未再晋升爵位,得到的其他赏赐却是比上回翻了几倍,还另外得到了一块地皮,让他修建自己的府邸用。

这也就代表着康熙是真正认可他已经是一个能够自己顶门立户的成年人了,更代表着他可以经营自己的势力,培养自己的门人,甚至是养幕僚。

虽说阿哥长大后自行出宫开府都是惯例,但在这节骨眼儿上一并给了这样一个恩典,却还是不免叫人胡乱揣测起来。

目送着帝王率先离去后,明珠就率先找上了胤禔。

“皇上对大贝勒愈发欣赏倚重,大贝勒可千万要抓紧好好努力为皇上分忧,不能叫皇上失望啊。”

言下之意也就是暗示他抓住这个机会努力学习罢了。

胤禔皱起了眉头,满脸难掩烦躁,“爷都说过多少回了,没有兴趣没有兴趣!爷只想带兵打仗驰骋沙场,明相就别再爷身上平白浪费时间和精力了。”

“……”若是有其他选择,我还当真懒得追在你屁股后头撵!

明珠很无奈,也很憋屈。

为了激起这位的上进心,打小那是花费了多少功夫啊?偏这位倒好,怎么踹他屁股都是不带动弹的,满脑子就知道打打杀杀!真真是白瞎了这颗头脑和皇长子的身份优势!

可惜除了这位以外又还能有什么选择?

往下三阿哥身份普通,才学仿佛是不差,但瞧着那呆头鹅的模样简直就像是读书读傻了,年纪轻轻活得跟个老学究似的,整天书本不离手,最大的兴趣就是研究各色古籍、古画等玩意儿,就连说话也像个老学究……不是说满嘴之乎者也,而是太能絮絮叨叨了!

而四阿哥呢?人家出身倒是极好,背景强大实力强劲,倘若有心的话必定是个巨大的威胁,但问题是,人家有嫡亲的外祖父呢,轮得着他明珠出头吗?

五阿哥是个傻憨憨,六阿哥是个病秧子,七阿哥天生残疾,八阿哥有个辛者库出身的生母,九阿哥十阿哥如今还是满皇宫瞎蹦跶、人嫌狗憎的混世魔王……

这么扒拉一圈儿下来就该知道他为何铆足了劲儿撵在皇长子后头踹屁股了。

越想,明珠就越是倍感憋屈无奈,看着胤禔的眼神满满都是恨铁不成钢,只恨不得想捶胸顿足啊。

狠狠运了运气,才接着说道:“大贝勒纵是志在沙场,可您可曾想过,以您的身份将来那位会由着您手握兵权收服军心吗?届时恐怕您也只能日日被拘在京城不得踏出一步,平白荒废了您的才能啊。”

谁料胤禔却一脸莫名地瞅了他一眼,“若是爷真去抢还抢着了,那不也是日日被拘着?还更加惨一些呢,前者好歹还能满京城溜达,后者却只能在宫里起早贪黑当牛做马,爷闲得慌啊?这破皇宫爷早就住腻了,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说罢就大摇大摆走人了,全不顾身后明珠那见鬼般的表情。

心好累,突然想撂挑子不干了,这都选的什么破“明主”啊?

进入后宫,胤禔就先去承乾宫请安了。

林诗语正揪着小公主的耳朵训话呢,平日里在外头活脱脱跟个天魔星似的,这会儿却是双手捂着耳朵,垂头丧气眼含水雾,一脸可怜兮兮的小模样。

“皇额娘万福金安。”胤禔一瞧这情形就乐了,“果果又闯祸了?”

林诗语这才松开了漏风小棉袄的耳朵,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叫他坐下,揉着脑壳儿一脸头疼的表情,“她哪天不闯祸啊?这都敢去上书房捣乱了,胆儿肥得没谱儿,再这样下去指不定她都敢去揭乾清宫的瓦了!”

早就已经习惯被教训的小果果甚是皮糙肉厚,得到自由后就立马一扫委屈兮兮的小可怜模样,嬉笑着爬上了胤禔的大腿,“大哥怎么才回来呀?果果天天都在掰着手指头等大哥呢,额娘说大哥又将坏人打跑了,大哥好厉害呀!”

不仅嘴甜,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还满满都是崇拜仰慕的光芒,显得十分真诚,完美遗传了她额娘的那两个小巧梨涡更是甜度十足,一笑起来就像水蜜桃儿似的,甜蜜极了。

胤禔也完全招架不住这样的甜蜜攻击啊,抱着小公主乐得跟个二傻子似的,平日里最不耐烦矫情吧啦的这个大老爷们儿此时对着小公主不经意也开始说起了叠词,那故作可爱的语气……嘶,鸡皮疙瘩起来了。

林诗语不禁搓了搓自个儿的手臂,深感牙疼。

先是简单问了几句可曾受伤之类的话以示关心之后,林诗语就说起了家事,“你媳妇生了你可知晓?母女平安,只是小格格的身子骨儿终究还是虚弱了些,你媳妇也亏得厉害。”一边有意无意地打量着他的神情。

见他先是微微一皱眉,而后仿佛十分不解似的挠了挠头,“我记得福晋进门时身子挺好的,怎么这两年瞧着愈发虚弱了呢?这回难道是趁我不在院子里有哪个不安分的使坏了?”

“那倒不是,与旁人无关。”林诗语叹了口气,说道:“原本你的家事本宫是不愿多插手的,毕竟你有亲额娘照看着,只是有些话如今看来本宫却还是不得不跟你说一说。”

胤禔立时坐直了身子,恭敬道:“可是儿臣做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皇额娘指点。”

“你可是从未问过太医,你媳妇的身子究竟是怎么回事?瞧着一年比一年虚弱,那都是频繁生孩子生的,好好一个大姑娘进门才几年啊,那是一个孩子紧接着一个,硬生生将身体都掏空了。”

“盼着多子多福原也是人之常情,可是……这女人生孩子又不是母鸡下蛋,哪有这样容易的?生一回孩子就等同于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儿,好歹也该仔细调养两三年再考虑下一个不是?你也帮着劝劝你媳妇,年纪轻轻的身体都糟蹋成什么样儿了,那小脸儿蜡黄蜡黄的,连带着生出来的孩子也愈发身子骨儿弱得可怜。”

一番话从头到尾没有一个字提到他额娘的,但胤禔又不是真傻,人家不提只是不好当着他这个儿子的面说亲娘的不是,说是叫他劝劝媳妇,可实际上究竟是个怎么回事谁还能不知道呢?

媳妇之所以拼命生,那还不是他额娘催得紧?劝媳妇什么的都是漂亮话罢了,该劝的是他额娘啊。

胤禔揉了揉脑瓜子,满口应得痛快,心里头却实在烦恼着呢。

他额娘就跟明珠似的,死活从来不肯听他说话,总是在自以为是的瞎折腾。

“好了,你出门在外这么长时间,想必早就惦记着额娘媳妇呢,本宫也就不多留你了,先去罢。”

“谢皇额娘体恤,儿臣先行告退,改日再来看皇额娘。”

果果又颠儿颠儿地爬到了她的怀里,小心翼翼地问道:“额娘生果果时也去鬼门关了吗?”

“那可不,从怀上你那天开始额娘就不曾消停过,那几个月可真是将人给折磨得够呛,好不容易熬到生产愣是九死一生才将你带到这个世上,偏就生了你这样一个小天魔星,见天儿就知道惹我生气。”边说着还直戳她的脑门儿,一脸心痛气闷的表情。

果果顿时就蔫儿吧了,埋在她的怀里闷闷地说道:“果果以后再也不惹额娘生气了,额娘再打果果……果果也不跑了,让额娘打,就是……就是能不能别打脸?”

原还在感动的主仆几个顿时就乐了。

小公主生得好,打小更是臭美得不行,出门在外哪怕跟老九老十他们干架干到泥地滚成了泥猴子,那小脸保准儿也是干干净净的,若是老九老十敢扯她的头发那可更加不得了,火药桶都炸了。

这边母女两个又腻歪上了,冷不丁却听见消息说惠妃跟胤禔母子两个又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一见面大贝勒还不曾提那不愉快的事儿呢,她倒是又先催大胖孙子了,还张口闭口嫌弃大福晋和那三个小格格,惹得大贝勒当场就恼了。”

“眼看着太子妃就快进门了,她可不急死。”尤其这段日子太子开始正经接触到了朝政,那位是一天天急得嘴角燎泡呢。

林诗语不禁嗤笑,惠妃和明珠这些人,像不像那什么,皇帝不急太监急。

“听闻皇上方才命大阿哥打明日起跟太子殿下轮流去帮着处理奏折。”

“这人……”林诗语无语极了,沉思片刻,吩咐道:“去小厨房交代一声,准备一桌酒菜晚膳时分送往毓庆宫。”

身边的奴才们听见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胤礽看见那一桌丰盛的酒菜却立时就明白了,转头打发小太监去了趟阿哥所。

不消片刻,胤禔就来了。

瞧见那满满当当的一桌子,当即就乐了,“再晚一点我就要动筷子了,幸亏赶得巧,你这条件可比我好得多啊。”说罢就一屁股坐了下来,自个儿上手就倒酒,真就一点儿不带客气的。

胤礽却是笑了,“还不是为了给你接风才特意准备的?别的不说,今儿酒水管够。”

兄弟两个碰了一杯一饮而尽。

“舒坦。”胤禔心满意足地咂吧咂吧嘴,嘟嘟囔囔道:“你是不知道,自打哥哥我娶了媳妇那是再不能痛快喝酒了,但凡多喝两杯你嫂子就得在我耳边叨叨个没完,烦得很……爷早就说了,女人都麻烦得很,非得娶什么媳妇啊。”

胤礽听闻这话就白了他一眼,哼笑道:“这话有本事你跟大嫂说去。”

胤禔被噎住了。

他要真敢对着媳妇说,还犯得着跟弟弟吐槽?媳妇虽说不是悍妇,但奈何她会哭哭啼啼委屈巴巴啊,愁人得很。

这破弟弟真是越长大越不可爱。

“哼,等你明年娶了媳妇就该知道了,看你还说不说风凉话。”

胤礽微微红了脸,“皇额娘说了,她是个端庄文雅的姑娘……”

“嗤。”胤禔轻蔑一笑,勾着他的肩嘿嘿直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女人啊都是有两幅面孔的,表面一个样儿私底下又是一个样儿,再者说你以为脾气好性格好就没问题了?你瞧瞧你大嫂,端庄温婉吧?私底下那是絮絮叨叨叽叽歪歪个没完,老四总说老三像唐玄奘念经,你大嫂比老三还会念呢。”

“这倒也罢了,但凡我语气稍微重一些,甚至哪怕就是脸拉了下来,她立马就能哭给我瞧,不管她还不成,大半夜的坐在那儿嘤嘤嘤,瘆得慌啊。”

看见他那一脸愕然没见过世面的表情,胤禔就更加来劲儿了,一杯酒灌下肚接着叨叨,“依哥哥我这过来人的经验来看,这女人凶悍些还不是最可怕的,吵吵几句那好歹还能落个痛快,最可怕的就是这种看起来很温柔的女人,那是不吵不闹尽跟你哭,哭到你服软才罢休,你若是狠心不管,第二天一睁眼家里都该被她给淹咯。”

胤礽:“……”突然对娶媳妇好像也不是那么那么期待了。

勾肩搭背闲话家常间已是两三壶酒灌了下去,胤礽的酒量要略差一些,这会儿脸都泛红了。

瞧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儿,胤禔又嘎嘎乐了,“我说你行不行啊?不行可别逞强,明儿一早若是起不来那你可就等着被皇阿玛训罢。”

胤礽瞟了他一眼,又是一杯酒灌了下去,闷声道:“我没醉,早就想找个人痛痛快快喝一场了,偏弟弟们也没哪个能陪的。”

“怎么?听你这意思是有什么烦心的?”胤禔嬉皮笑脸地凑近了,贱兮兮地说道:“来来来,快跟哥哥说说,好叫哥哥我乐呵乐呵。”

胤礽恼怒地踹了他一脚,沉默着接连又灌了三杯酒,直到第四杯时却被拦了下来。

“喝酒可不是这样喝的,你这不是牛嚼牡丹吗?”边说着,往他碗里添了些菜,“光顾着喝酒不吃东西容易醉,明儿还想不想起来了。”

许是当真灌得太猛劲儿上来了,胤礽倒难得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拿起筷子扒拉碗里的菜。

见此情形胤禔也略微松了口气,不动声色地将酒壶挪远了些,谁想冷不丁却是一阵啜泣声传来……扭头一瞧,好家伙,眼泪啪嗒啪嗒往碗里掉,手里还不忘捏着筷子往嘴里扒拉饭菜呢。

爱哭鬼可真没叫错。

“皇阿玛开始挑拨我和皇额娘之间的关系了。”胤礽吸了吸鼻子,哽咽道:“皇阿玛变了,他开始防备我了,从前在皇阿玛身边都很轻松自在,如今面对着皇阿玛我却连说句话都要在嘴里绕三圈,不敢多说一句,不敢多动一下,甚至连问题都不敢多问,生怕他觉得我太有‘上进心’。”

“朝堂之上我也轻易不敢吭声,但凡问到我什么问题我也不能畅所欲言,得小心翼翼盘算着,该怎么回答才能不显得自己太过无用又不会显得太能耐……这样的日子真的好累,好难受……”

胤禔端着酒杯的手就不由得抖了一下。

怎么就突然防备到这种程度了?难不成其中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旁边胤礽扒拉着自己的空酒杯瞧了瞧,又一脸茫然地找了找酒壶,而后索性夺了他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

“……”

“我都已经小心翼翼做到这样了,皇阿玛还是在忌惮着,你看,你才一回来他就出招儿了……酒呢?酒壶哪儿去了?讨厌鬼,你是不是将酒壶吞了?”

胤礽茫然地四处瞟,明明酒壶就在胤禔的左手边放着都愣是没瞧见,从桌子上找到桌子底下,而后又爬上来扒着人家的嘴瞧,像是真担心酒壶被吞进去了似的。

实在看不下去他犯蠢,胤禔只得认命地将酒壶送到他手里,“少喝点,你已经醉了,再喝下去真该不省人事了。”

胤礽正哆哆嗦嗦地往自己的酒杯里添酒,听见这话就咕哝道:“不省人事才好,一醉解千愁。来来来,讨厌鬼,咱们干杯!”

又是两杯酒下肚,胤礽已经扑在了桌子上,“若是咱们永远都别长大该多好,皇阿玛还是那个皇阿玛,兄弟……也还是那个兄弟……”

胤禔愣了愣神,忽而听见“扑通”一声,扭头一瞧那人都栽到桌子底下去了。

踢一脚,没动静,再踢一脚……得,“呼哧呼哧”的鼾声都响起了,一眨眼的功夫就睡得跟死猪似的。

“出息。”

嘴上嫌弃着,但身体还是很诚实的,麻溜儿地将人从桌子底下拎出来,抱……抱是不可能抱的,往肩上一扔就跟扛麻袋似的扛着送到了床上。

临要出门前,这酒坛子还不忘拎起酒壶对着嘴,将剩余的全都倒了个干净,而后满足地喟叹一声,一抹嘴,颠儿了。

“太子喝醉了,你们进去小心伺候着。”

说罢,便大摇大摆地朝着阿哥所去了,嘴里甚至还饶有兴致地哼着小曲儿。

“爷看起来心情很好?”身后的小太监不禁好奇地问了一嘴。

胤禔哼笑两声没搭理他,接着哼自己的小曲儿。

与此同时,得到信儿知晓一切安好的林诗语终于也能安心睡下了。

一起长大的亲兄弟嘛,没有什么是一顿掏心窝子的酒解决不了的。

不论是什么关系的两个人,出现问题不可怕,能坐下来敞开心扉聊聊就差不多了,怕就怕各自憋在心里头胡思乱想,早晚得陷入无尽的猜忌之中越走越远。

当然了,皇长子和太子凑在一处喝酒这样的事怎么可能会瞒得过康熙呢?

消息是第一时间内知晓的,甚至这桌酒菜是皇贵妃主动安排送过去的他都知晓。

说实话,心里头那个滋味儿复杂得很,一面有些恼火于这个女人坏他的事,一面又欣慰于两个孩子的感情,更深一层又感觉有些不得劲儿。

因为这个女人的所作所为仿佛无不是在打他的脸,嘲笑他的敏感多疑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