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当初佟国维死后, 这一脉的其余佟家人也都被迫搬离豪华的府邸,离开了权贵圈子去往平民之地,看着仿佛是挺凄惨的, 但康熙终究还是留有情分, 并未动对他们家的家产下手。
只要自个儿能够安分些, 那百万家财也足以保他们锦衣玉食奢靡度日了, 可惜,对于高高在上横行霸道惯了的这些佟家人来说, 如今这样的生活简直堪比地狱。
享受过权利的美妙滋味儿, 这平头百姓的日子每一天对他们来说都像是坠落在深渊里, 令他们备受折磨痛不欲生, 更是费尽心机拼了命的到处钻营,做梦都想要重回权贵圈子。
然而, 就连最亲近的佟国纲一家都拒绝见他们任何人, 甚至连那道大门都不准他们踏进去,端是冷酷绝情翻脸不认人。
其他人就更不必说了,过去那些所谓的至交好友, 那些上赶着摇尾乞怜的附庸,有一个算一个具是避之唯恐不及。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曾经被佟家人针对过羞辱过的仇家们在冷眼旁观一阵时日之后, 确定他们的确没了依仗便也开始痛打落水狗了。
出门随时谨防狭路相逢,否则必定就是一场作践羞辱,一言不合打到官府面前结果可好,人家挑事的屁事儿没有, 被迫还击的反倒挨了顿板子, 甚至有几回隆科多、庆元、庆复那兄弟几个还有幸在牢里住了几天。
除此之外家中还三天两头进毛贼, 偷窃财物也就罢了, 最离谱的是连后院女眷的肚兜都被偷了!摆明了就是恐吓,是存心戏弄羞辱,是打定了主意叫他们一家都夜不能寐。
如此这般担惊受怕坐卧难安的折磨之下,赫舍里氏迅速就憔悴苍老了下去,家中其他女眷,除了胆大包天的李四儿以外有一个算一个谁也没比谁好到哪儿去,而男人们的脾气就更是一天比一天暴躁易怒了,整天闹得家里是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赫舍里氏和隆科多母子两个不止一次跑到宫门口想要求见,哪怕见不着康熙能见到佟芷兰也好啊,可惜皇宫是什么地方呢?连句话根本都传不进去直接就被撵走了,再敢纠缠就拔刀相向。
三番五次求见未果,佟家人几乎都陷入了无边无际的绝望之中,却谁想突然就听闻他们来到小汤山的消息,当即母子两个就追了过来。
一咬牙索性褪去了什么狐皮斗篷貂皮大氅,只一身半旧的袄子挡风御寒,身上亦不见几样配饰,显得尤为朴素寒酸,与过去的锦衣华服彩绣辉煌完全判若两人。
显然,这是打算唱一出苦肉计呢。
“额娘,这一回就是咱们最后的机会,无论如何都务必要见到皇上和姐姐!”一双膝盖跪在冰雪之中,寒气争先恐后地往骨头缝儿里钻,只冻得隆科多牙齿打颤脸色煞白。
赫舍里氏已是有些撑不住了,哭道:“若是皇上坚决不肯见咱们呢?”
“那咱们就不起来!与其继续任人欺辱作践,倒不如跪死在这里来得清净!”隆科多恨恨一咬牙,满脸具是狠意,“额娘你记住了,千万不能放弃,就是要晕也得晕在这里!你好好想想,身为贵妃娘娘的亲生额娘、六阿哥的嫡亲外祖母,那样的日子是你应过的吗?余生若只能如此那还有个什么乐趣?不如一死了之也罢!”
这暗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赫舍里氏垂下头,闷声说了句,“我知晓了。”
这时,从身后传来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由远及近,那是靴子踩在雪地里的动静。
是谁?
微微一转头,就看见一个身形修长的年轻男子撑着把伞缓缓而来,身披白色狐裘披风,面如冠玉如兰似竹,一阵寒风吹来,带起一阵衣袂飘飘,于此冰天雪地之中更显出尘绝世,仿若天上的仙人不经意落入了凡尘。
正是应了东坡先生的诗句——公子只应见画,此中独我知津。写到水穷天杪,定非尘土间人。
惊愕疑虑之时,年轻男子已然停在了旁边不远处,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人。
“这是谁家的?怎么仿佛不曾见过?”
赫舍里氏很是纳罕,看这身气度俨然就是一副贵公子的架势,可京城内的豪门贵胄扒拉个遍她也不曾想起来这究竟是哪家的儿郎,若是曾见过的,就凭这副模样也必定是遗忘不了的啊,难不成是什么新贵?
“修能?”
顺着声音望去,就看见一个眉目如画仙气飘飘的年轻女子从里头出来,满面惊喜地直奔他而去。
“你怎么来了?等了多少时候?怎么不叫人进去报一声呢?”
“见你迟迟不归,我只好亲自上门来找姐姐要人了。”崔修能笑着将手炉塞进她的怀里,而后拉着她的一只手转身缓缓离去,“我也不过才到门口,可巧你就出来了,正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
林黛玉脸上的笑意更添了几分甜蜜,道:“姐姐她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都闹疯了,直到今日天亮了才歇下,一觉醒来就已是这个时辰了。”
“还不曾用膳?”
“可不是,刚好出了点状况姐姐她们赶着寻皇上去了,我只好饿着肚子被撵出来了。”言语之中尽显小女儿家的娇嗔。
“可巧我独自一人亦食不知味,午膳还在厨房里温着呢,咱们回去就能吃上。”声音一如寻常般温润平和,语气却独增些许柔情。
……
二人渐行渐远,声音也渐渐的听不见了,只那副神仙眷侣的模样却仍印在脑海中久久未散。
“那个仿佛是上一届的状元郎。”隆科多收回了目光,若有所思道:“如此看来那个女子也就是皇贵妃的亲妹妹了。”
“是他们?”赫舍里氏皱起了眉头,暗暗嘀咕了一句,“我当是谁呢,倒是难怪,姐妹二人都生得一副妖妖娆娆的勾人相。”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人家的相貌呢?
隆科多不由白了她一眼,压低了声音警告道:“今时不同往日,皇贵妃可不是咱们能得罪得起的,额娘还是切记慎言!”
下意识瞟了眼不远处站着的一堆侍卫,赫舍里氏顿时就闭上了嘴。
沉默了一阵,隆科多又忽而开口说道:“我记得皇贵妃家中除了一个妹妹还有一个小几岁的嫡亲弟弟?”
“你这是何意?”赫舍里氏愣住了。
“姐姐不是与皇贵妃颇为亲近吗?既然她们两个打定了主意在宫里互相扶持,咱们何不亲上加亲更添一份稳妥保障?咱们家还有几个庶出姑娘,挑个年纪合适的送进林家如何?林家嫡子的正妻虽做不得,可当个妾室却也是足够了。”
“如此一来不仅姐姐和皇贵妃之间的关系会更加稳固,咱们家也算是跟林家成了亲家,届时前朝有林如海说情,后宫有皇贵妃和姐姐一同给皇上吹吹枕边风……咱们佟家也并非不能回到过去。”
赫舍里氏愕然,脸色十分古怪。
自家女儿的庶妹给皇贵妃的弟弟当小妾?这怎么想着那么怪异呢?怪丢人现眼的。
况且不过就是个小妾,又算得上是哪门子的亲家?人家凭什么帮衬一个小妾的娘家?说到底还不是得靠着女儿跟皇贵妃之间的那点情分勉强攀扯求情?丢的是女儿的脸面,耗费的是女儿的情分。
原本一个皇贵妃一个贵妃好歹还能姐妹相称,可一旦事情变成这样,本质上就已经没法平起平坐了,根本就是处处舔着脸求人的,还有什么尊严脸面好谈的?头都该抬不起来了。
虽然她或许不是什么有大智慧的人,但人活了这半辈子却也明白一个道理,什么样的关系情分一旦牵扯上利益就该变味儿了。
许是看出了她的迟疑,隆科多就叹道:“咱们今日就是见着了皇上也别妄想能够一步登天重回过去,顶多也不过就是求得一丝怜悯看顾罢了,若想真正重新回到权贵圈子里去,还是得从其他方面一同想法子使劲儿啊,仅凭跟皇上的这点情分……如今皇上心里又还能有多少情分呢?”
“但凡能够有点别的法子我也不至于会走到这一步,可额娘也看到了,就连嫡亲的大伯都不再管咱们了,如今除了姐姐又还能指望谁呢?额娘就当是为你的儿子孙子考虑考虑,跟姐姐好好求求罢,姐姐向来心软,无论如何也不会眼睁睁看着额娘寻死的。”
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呢?摆明就是叫她以死相逼。
“佟太太、佟三爷,皇上叫你们进去。”
母子二人顿时面露喜色,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却因跪的时间太长导致双腿已经冻得麻木,这一不小心赫舍里氏还摔了一下,发髻都凌乱了,配着她那身半旧的袄子更添些许落魄。
进了行宫里头,隆科多被带去了书房,而赫舍里氏则被带去了内院。
屋里佟芷兰正心不在焉地等候着,眼睛时不时望向门口,既期待又充满迟疑甚至慌乱,整个人显得十分焦虑。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一抹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映入眼帘。
“兰儿!”
“额娘?”佟芷兰一脸惊愕,这个面容憔悴苍老甚至两鬓已然生出白发的妇人当真是她的额娘?
眼泪忽的就落了下来。
母女二人一阵抱头痛哭,早已打好的腹稿压根儿用不上,张嘴就是一通苦水没完没了,只将自己说得像是泡在了黄连水里一般的苦,再加上她这寒酸凄凉的模样倒也的确是有那么几分可信度。
当初再怎么气恨也罢,此时此刻佟芷兰还是不由得泪水涟涟,心中既怨且恨却仍是止不住的酸涩,真真是爱恨交加满腔复杂。
等赫舍里氏好不容易哭完自己的苦,都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期间母女二人的眼泪就不曾断过,呜呜咽咽的连隔壁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该不会又被哭得心软了吧?”宜妃捧起碗眼睛一闭咕嘟咕嘟灌了两口豆乳,脸上难以抑制地流露出狰狞的表情,咕哝道:“若换作是我这脾气,早就拿鞋底子将人打出去老死不相往来了,她倒是不记仇,这性子也太软和了些吧?难怪这所谓的家里人都可着她欺负,就是拿准了她心软呢。”
“人善被人欺啊。”荣妃摇摇头叹息一声,“到底是嫡亲的母女,这情分哪里是说割舍就能割舍得下的呢?可惜往往太过柔善的人却反倒不会被珍惜。”
“这脾性可真真是急死我了。”宜妃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咬牙,仿佛是鼓足了勇气,再一次抱着碗咕嘟咕嘟一口气将剩余的豆乳都给干了。
也不知是喝得太急还是当真难以接受这个味道,好险没吐出来。
“你不爱喝就别勉强了。”戴贵人一脸无奈地劝说道。
“这豆子味儿可真是太浓了。”宜妃赶忙喝了碗水企图将嘴里的味儿压下去,坚定道:“为了我肚子里的小格格,我还能忍受!”
“……”
这等孩子出生了她还不得当场哭晕过去啊?
嘴巴张张合合挣扎了好一会儿,林诗语还是一句话没能说出来,这人已经想小公主想疯魔了,说什么都不带听的,还是罢了,反正等孩子生下来了她再怎么着也不能扔了不是?哭就哭罢。
姐妹几个坐在屋里闲聊着,冷不丁却发现隔壁仿佛没了声音,一时就纳闷儿了。
难不成人已经走了?
如此寻思着,林诗语就打发涟漪开门去瞧了一眼,没成想还真是走了。
“懿贵妃的状况仿佛不大对劲儿。”
“又被气着了?”嘴里说着,林诗语人已经麻利地站起来朝外头去了。
其余几人紧随其后,谁想来到隔壁一瞧,却见佟芷兰愣愣地坐在那儿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安静得甚至有些诡异。
“这是怎么了?”林诗语上前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佟芷兰仿佛才缓过神来似的,看了眼面前几人关切的神情,摇摇头,“没事儿。”
虽是淡淡笑着的,可那眼神却空洞得很。
姐妹几个不禁面面相觑,心里的担忧反倒更重了,可还不等她们多说什么,佟芷兰倒是先站起身来。
“拢共出来也没有几日的功夫,可别浪费了,趁着这会儿天还亮堂着,咱们出去溜达溜达寻点乐子罢。”说罢就率先出了门去。
无法,几人也只得暂且按下心里的忧虑随着去了。
人家摆明了不想说,再追问就不大合适了。
外头的雪差不多已经停了,一脚下去积雪直接就覆盖了鞋面,搀扶着各家主子的宫女们也都显得格外小心谨慎。
走着走着,佟芷兰忽而来了一句,“这样多的积雪打起雪仗来必定是痛快极了。”
“你想打雪仗了?”林诗语侧头瞧了她一眼,嘴角一弯露出一抹宠溺的笑意来,“那咱们就打雪仗。”
说罢就吩咐各家奴才找平底绣花鞋去了。
佟芷兰登时鼻子一酸,心里头也变得软乎乎的,一股莫名的暖流缓缓流淌,温润了她冰凉的五脏肺腑。
荣妃就笑道:“打雪仗还是人多些才痛快呢,不如将孩子们都叫上。”
“孩子们还被他们狠心的皇阿玛压着呢,看来还是不得不带上皇上一起啊。”宜妃哀叹一声,本能一摸肚子,忽而又顿住了,小脸儿一垮,“完了,我还是掺和不上。”
“你就在旁边老老实实帮着咱们搓雪团儿罢。”
手里捏着一串小萝卜头的康熙乍一听见几位美人儿寻来了,眼底顿时就闪过一抹得意,面上却不露声色,淡淡叫了声进。
等几位额娘进门看见自家娃娃那苦哈哈的小模样顿时都心疼坏了,忍着骂骂咧咧的冲动,林诗语强挤出一抹笑走上前。
“臣妾和几位姐妹正打算去打雪仗呢,皇上可否赏个脸陪陪咱们?”
明明是孩子被挟持了迫不得已得带上这个心机狗男人一起玩儿,却反倒还要求着他,可真真是气死个人了!
“打雪仗?”康熙眉头一蹙,“小孩子玩的东西,朕堂堂一国之君怎能如此小儿行径?”
呵,如此不要脸的事儿都干了,还在乎这点儿幼稚?
林诗语暗暗白了他一眼,继续软言相劝,顺带给其他几位姐妹也使了个眼色。
姐妹几人心领神会,随即纷纷上前将其团团包围,挽胳膊的挽胳膊,拽衣角的拽衣角,娇声软语如狂风巨浪般瞬间将康熙整个人都淹没了。
康熙心中得意,面上却仍是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仿佛是被磨得不耐烦了,这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他高贵的头颅,“罢了罢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
好一个浓眉大眼的无耻之徒。
按捺住想要给他两拳的冲动,林诗语一双美眸扫过那一串蔫头巴脑的小崽子,嗔道:“还愣着做什么?”
小崽子们顿时欢呼一声,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冲了出去。
等几个大人出来时就看见孩子们已经打开了,雪球呼呼乱飞,一时也闹不清究竟是被谁打了,总之就是随手打回去就完事儿了,完完全全就是一场混战。
孩子们兴奋的欢笑尖叫声震得人脑瓜子都发懵,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呢,不知哪个缺心眼儿的孩子飞过来一个雪球就稳稳命中了康熙的额头,顿时气得这位爷脸都黑了。
生怕他发脾气扰了大伙儿的兴致,几位美人儿就赶忙拖着他一同加入了战场。
之所以答应陪她们打雪仗那也完全就是闲着没事儿非得掺和进美人们的活动中罢了,可身为一国之君威严惯了,康熙这一时之间还真干不出团雪球打人的事儿来,一时站在原地就愣住了。
这一愣住可不就成活靶子了?四面八方飞来飞去的雪球总有那么几个是打到他的,一时不察脸上身上甚至头上就被砸了好几下,将他整个人都砸懵了。
这跟他想象的不一样啊……说好的美人相伴寻欢作乐,怎么就变成他挨打了?哪个混账敢打他?大胆!
锐利的双眼气势汹汹地扫向众人,冷不丁一团白花花的东西迎面飞来,啪叽一下砸在了他的鼻子上。
康熙怒了,冷眼瞪过去不防却对上了一张笑靥如花的小脸儿。
“皇上干站着做什么?快来玩啊!”
快来玩啊……来玩啊……
罢了,皇贵妃只是盛情邀约,不是故意冒犯龙威的。
熊熊燃起的火焰霎时就灭成了一缕白烟。
没有人能因为美人的调皮而生气,他是皇帝,却也是个正常的男人啊。
康熙无奈一叹,身上又挨了一下竟也一点儿不生气了,毕竟……皇贵妃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只是想邀请他一起玩罢了。
然而,没有什么坏心思的皇贵妃这会儿心里都爽爆了。
“皇上?”李德全笑盈盈地递了个雪球过去。
康熙犹豫了一下,看着皇贵妃一个又一个雪球砸过来的盛情邀约,挣扎再三终于还是抓起雪球给予了她回应。
凡事一旦有了开端那就容易多了,几个回合下来康熙也彻彻底底放开了,兴致大起,可是打着打着他就发觉不对劲了,怎么皇贵妃的雪球仿佛取之不尽呢?一个接一个一点儿空闲都没有,难道她都不用搓雪球的?
心中顿生狐疑,顶着被砸得满头包的风险就仔细多瞅了几眼,这一瞅可不得了,气炸了。
他这边只有一个李德全在帮忙搓雪球,而皇贵妃那边呢?保成、小四、表妹、宜妃四个人在忙活着帮忙搓雪球!那身后雪球都堆成一座小山了,难怪一个接一个取之不尽,用雪球将他埋起来都尽够了!
他的儿子,他的嫔妃,最爱他的亲表妹,竟通通都叛变了!帮着搓雪球还不算,时不时还要偷偷摸摸也砸他两个!
他以为自己是在跟爱妃打闹调情,却万万没想到这根本就是一场无耻的群殴。
反了天了!
“发现了发现了……”林诗语忍着笑意小声说道:“快快假装不经意打别人去,别叫逮着手里了,尤其是保成和小四,机灵点儿。”
兄弟两个一缩脑袋,麻溜儿地钻进人堆里去了。
想跑?
康熙冷笑一声,大步上前就要抓人,却半道儿被截了。
“皇上,这几日可不兴生气的。”林诗语勾着他的手臂嗔怪道:“说好的一起玩闹,怎么还能生气呢?”
康熙被噎着了,好嘛,是他自个儿耍手段送上门来的。
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好,朕不跟孩子们置气,不过你嘛……”
话未说完,但那眼神儿已经明确透露出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来了。
是夜,打闹累了的众人早早就各自躺下歇着了,佟芷兰正愣愣地发呆呢,忽而却听见外头传来敲门声。
“兰儿睡了不曾?”
“仿佛是皇贵妃娘娘?”见她点头,思月就去开了门。
果然,不是林诗语又还能是谁呢?
佟芷兰一脸纳罕地撑起身子来,“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
林诗语却一屁股坐在了她的床沿边,笑盈盈道:“长夜漫漫孤枕难眠,不知兰儿是否赏脸给我分一半床位?”
“怎么?担心我想不开巴巴地来开解我不成?”嘴上讥笑,身子却很是自觉地往里面挪了挪。
温暖的身躯带来一股暖意,也驱散了她心中的冰冷孤寂,一股暖意悄然袭上心头,刺激得鼻子眼睛都酸酸涩涩的。
或许……这世上也并非无人真正关心在意她。
姐妹二人相拥躲在被窝里说起了悄悄话,却不知此时此刻门外正站着个男人呆呆愣愣,灯火的照耀下隐约显得脸色有些发绿似的。
亏他满心期待早早沐浴完找上门来,结果呢?不仅在皇贵妃那儿吃了个闭门羹,还活生生在表妹的房里“捉奸在床”?
离谱!
这都叫什么事儿?
侧耳倾听着里头隐隐约约传出来的亲昵交谈声,伴随着阵阵娇笑声,打情骂俏声……仅想象都能知道里面是何等亲密无间情意绵绵的景象……康熙的脸都绿透了。
可算是明白一直以来萦绕在心头的那股怪异感是怎么回事儿了。
“李德全,你说朕像不像是个多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