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十二宫以东为尊, 又以靠近中轴线为贵,是以承乾宫向来就是内廷首屈一指的一座宫殿。
而“承乾”二字又意为顺承天意,故而基本上也就属于是默认的宠妃寝宫了, 譬如先帝那位赫赫有名的董鄂妃, 在册封为皇贵妃之后就住在此处。
如今将这座象征着身份地位的宫殿给了林诗语居住于情于理也都再合适不过, 这一点上太皇太后是没有任何异议, 但叫她震惊恼怒的却是……
“你竟然将熙字赐给她?你是不是连如今的年号都忘记了?简直荒谬!”
康熙却说道:“年号虽贵重, 却并不似帝王名讳需得严格避讳, 赐与她也并不算犯了忌讳。原先朕想着直接就册封她为皇贵妃也好, 故而从未考虑过封号一事, 后面……朕再去琢磨封号也来不及了,思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好字能够彰显出不同来, 便索性取了熙字给她罢。”
这是怪她先前硬要插手位份一事所以这回索性来个先斩后奏?太皇太后心头一梗,仿佛一口郁气堵着胸口不上不下的很是不舒服。
圣旨都已经下了,这会儿无论她再说什么都不可能有所改变, 可叫她就这样轻描淡写的揭过去又憋得难受。
祖孙二人就莫名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
恰在这时,苏茉儿端了个托盘进来,仿佛一点儿异常都未察觉到, 一如既往慈爱的笑道:“奴婢才亲手煮了奶子又做了些萨其马,皇上快尝尝看味道可曾变了?奴婢这些年愈发懒散了,许久未曾再进过小厨房, 方才还真有些手忙脚乱呢, 也不知还合不合您的口味。”
康熙对她还是很敬重的, 闻言自然十分给面子, 先是端起奶子喝了一口, 又拿起一块萨其马吃了起来, 只连连点头赞道:“还是苏麻喇姑做的地道, 旁人都做不出来这个味儿。”
“皇上喜欢就好,日后皇上若想吃了只管来慈宁宫,奴婢给您做。”
这意思就是叫他常来看望太皇太后了。
康熙笑着点头应了,祖孙二人这一番吃喝之中气氛好歹是得到了缓和。
末了,拿帕子擦了擦嘴后太皇太后才叹了口气,说道:“此事既然皇帝已有定夺哀家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只另外一桩事……皇帝前几日说有意想要大封后宫?”
“也是时候该将后宫的位份都提一提了,朕想着将郭络罗氏、赫舍里氏、董氏、李氏、王佳氏几人都一并册封为嫔,加上先前的惠嫔和荣嫔,嫔位上便也就差不多了,至于再往下贵人常在这些个小主要如何变动到时候就交给熙贵妃做主罢。”
太皇太后端起茶的手微不可见的顿了一顿,神色不变的说道:“那额日敦呢?皇上有何打算?她虽一直享嫔位待遇,却从未有过正经册封,先前未曾侍寝过也就罢了,如今……还一直咸福宫格格这般混叫着是否不大合适?”
“额日敦?嗐,倒是朕的不是了。”康熙猛地一拍脑门儿一脸懊恼道:“皇祖母勿怪,朕这些日子实在忙得团团转,倒是不小心忽略了,得亏皇祖母提醒……那就将她一并册封为嫔罢。”
“你啊……”太皇太后摇摇头,慈爱的笑笑,嘱咐道:“再如何政务繁忙也要仔细身子,别仗着年轻就不当回事,否则年纪稍大些可就有你后悔的了。”
然而等康熙的身影才消失在眼前,太皇太后脸上的笑意却缓缓收敛起来,化为一脸的阴沉,随手就将手中的茶碗给扔在了桌子上,茶水和茶叶瞬间洒了一桌子。
苏茉儿忙拿了帕子擦拭,生怕茶水流到主子的身上,边还不忘劝慰,“主子快消消气,皇上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这年号虽贵重了些却也不算犯忌讳,给了也就给了……”
“哀家在意的压根儿就不是一个封号,而是他的态度,先是一张嘴就要册封皇贵妃,如今又是赐年号,这是绞尽脑汁极尽可能想要给她一份尊荣啊!”
“主子也知道那位的情况,皇上怎么能不重视她呢?”
她当然知道,甚至很是理解,但……
“哀家还是止不住的心惊害怕啊……”太皇太后眉头紧锁,面色阴沉似水,“每每看见他如此珍而重之的模样,哀家就会情不自禁的想起福临……当年的一切仍历历在目,哀家如何能不心惊肉跳呢?爱新觉罗家代代出情种……”这一点甚至可以直接追溯到努尔哈赤身上去,半点儿不掺假的。
太皇太后不禁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疼痛感令她极度不适,眉头也愈发皱得紧了,心情异常烦躁。
她觉得自己如今仿佛整个人都拧巴了起来,一方面清楚的知晓孙儿对林氏女好是情理之中的事,毕竟当年决定要将林氏女收入宫中不就是有所图吗?可另一方面她却又控制不住自己内心深处的忌惮防范,生怕那句“诅咒”再度在孙儿的身上应验,故而每每总是本能的想反对制止孙儿的行为……
丈夫和儿子已经接连给了她两回打击,再来一次的话,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能承受得住。
苏茉儿熟练的为她按了一阵之后,疼痛终于是略微减弱了些,太皇太后烦躁的心情也随之稍有平复。
长叹一声,又问道:“近来一段时日额日敦侍寝过几回?”
苏茉儿沉默了一下,回道:“最近一次大概已是三个多月之前了。”
太皇太后猛地睁开双眼,一脸诧异,“竟这样久了?”
“皇上不喜欢蒙古女人。”苏茉儿无奈道:“如今与先帝那会儿的情况也大不相同了,这大清后宫……再也不是蒙古女人的天下了……主子还是别管这事儿了,方才皇上的态度您也不是没瞧见,他那哪儿是忘了啊,是压根儿打心底就不愿给蒙古女人一点地位罢了,之所以那样说还不是不想再惹您生气勉强让步而已。”
“皇上的态度其实已经很明显了,主子若是仍一心想要提拔蒙古女人起来,只怕会招来皇上的震怒啊……主子且听奴婢一句劝罢,感情经不起如此消磨,他已经不是那个日日承欢膝下的幼童了,如今的他是大清帝王,只有江山和权利才是最重要的……”
太皇太后沉默了,只怔怔的瞧着角落里的香炉出神,恍惚间,思绪已然飘回了那记忆中的蒙古大草原。
彼时,含着泪带着满心不舍被抬入承乾宫的林诗语却意外瞧见了小喜子,还不待惊喜呢,紧接着又瞧见小喜子身后的那一群宫女太监也具是熟悉的面孔,竟都是先前在林家伺候的。
“奴才/奴婢给熙贵妃请安,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林诗语止不住惊喜的问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按着规矩寻常人家是没有资格使用宫里的太监宫女的,先前之所以拨了些人去林家,不过是因着那会儿林家没有什么人罢了,总不能叫她着急忙慌的去外头采买不是?说是去林家伺候,其实真正伺候的也就是她罢了,如今她既是入宫了,这些隶属于内务府的奴才自然也就不适合再留在林家了。
前两日宫里就将人调回了,原先林诗语也不曾想那么多,只有些舍不得小喜子这个幽默逗趣的活宝,却谁想竟还有这样一份惊喜呢?好歹也是伺候了她两年的人,彼此都已是足够熟悉了,如今在这陌生的地方能够有这样一群熟悉的奴才好歹也算是一份安慰,更加便利得多。
故而,林诗语是当真打心眼儿里的高兴。
就见小喜子嘴角一咧,肉乎乎的脸蛋儿顿时将那双本就不大的眼睛都挤成了一条缝儿,弓着腰回道:“那日回到宫中咱们一群人就被调来承乾宫候着了,皇上还特意吩咐叫奴才们按着娘娘的喜好习惯布置寝宫,恨不能处处都安排得妥妥帖帖的,只生怕娘娘初入宫不习惯呢……娘娘快进去瞧瞧可还满意?”
宫里的嫔妃从平日的吃穿用到寝宫摆设布置其实都是有严苛规制的,不能随意僭越,但在规矩之内就大可随着自己的喜好去折腾了。
正殿很是宽敞亮堂,一眼望去总体布置很是雅致,细节处一些华丽辉煌的点缀又添了几分贵气,不过分朴素也不会处处金碧辉煌到庸俗的地步……冷不丁一座自鸣钟映入眼帘,林诗语就笑了。
小喜子见她这一笑,也就嬉笑着捧了一句,“这可是皇上亲自绘画的图纸叫人照着做的,只有娘娘这儿有呢,放在此处回头每日里各位娘娘小主来给您请安瞧见了指定羡慕着呢。”
林诗语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叫涟漪拿出早准备好的红封打赏了下去,自个儿则坐在内殿的炕上捧着茶碗驱寒气,边听着小喜子说一些宫里的现况,省得赶明儿见了人还两眼一抹黑。
小喜子虽也才被调回宫中没几日,但显然是早已做好了准备的,这会儿说起各个嫔妃什么家世什么性格包括得不得宠有没有孕育过子嗣等等情况都是如数家珍。
午时才过没多久,前头李德全就传话来叫这边准备晚上接驾了。
还不等林诗语紧张扭捏呢,立马就被涟漪和余嬷嬷等人摁在香汤里狠狠搓掉了一层皮,接着又是从头发丝到脚趾尖儿的全身养护,只折腾得她整个人都懵了,哪里还有那闲心思去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啊,只余下了满脑子的混沌而已,压根儿连自己是谁都要忘了,就如同提线木偶般麻木着任人摆布。
等到一切好不容易都收拾妥当了,已是到了傍晚时分,这时林诗语已经累到连胃口都没了,只要了一碗燕窝便作罢。
余嬷嬷站在一旁瞧了半晌,眉头越拧越紧,“娘娘今日哭得太狠了,虽说祛了肿,可这红血丝却是没法子了……”
“不碍事,咱们娘娘天生丽质,不是有句话叫瑕不掩瑜吗?”这还反倒更添了两分楚楚可怜之态呢。
“洛神娘娘?”
抬头一瞧,就见屏风后面探出一个小脑袋瓜子来。
“贵妃娘娘万福金安。”后头的小太监慌忙行了一礼,“娘娘恕罪,太子殿下……”
林诗语挥挥手叫奴才退了下去。
“真的是洛神娘娘!”确定自己没找错人,小肉团子顿时乐开了花儿,欢呼着跑过去一把抱住了她的腿,“皇阿玛说洛神娘娘今日进宫,果真不曾骗人!洛神娘娘怎么过了这么久才进宫啊?我等了好久好久……”
林诗语笑着将他捞起来放在自己腿上,边奇怪道:“太子殿下竟还记得我呢?”这点大的小孩儿记性能有这样好吗?一面之缘的人都记得清清楚楚?
胤礽小嘴儿一叭叭,毫不犹豫就将他亲阿玛给卖了,“皇阿玛那里有洛神娘娘的画像啊。”
屋内几个小宫女就不禁抿嘴偷乐起来。
林诗语也莫名有些尴尬。
“洛神娘娘哭了吗?”胤礽伸出小胖手轻轻摸了摸她红通通的眼睛,皱起了眉头,“洛神娘娘为什么哭了?可是不愿意给皇阿玛做妃子?不如趁皇阿玛不在,洛神娘娘跟孤回毓庆宫吧?”
“太子殿下可以叫我贵妃娘娘。”林诗语摸着他的小脑瓜子笑道:“如今我已经是你皇阿玛的妃子了,你将我藏起来就不怕被你皇阿玛揍吗?”
胤礽一时顿住了,小胖手下意识放了下去想要摸摸自己的屁股,奈何手短也就罢了,偏大冷天的身上穿的还多,圆滚滚的一团摸了半天就摸着个寂寞,最终只能瘪瘪嘴作罢。
林诗语憋不住“扑哧”一声笑喷了出来,紧紧搂着小肉团子浑身笑得直打颤。
“皇上驾到!”
“臣妾恭迎皇上。”
一众奴才都纷纷跪了一地。
“平身。”看着面前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儿,康熙的嘴角也不禁上扬了起来,显然心情甚好,正欲上前拉个小手儿……
“皇阿玛!”
康熙猛地一顿,低头看了眼挂在自己腿上的圆咕隆咚的小家伙,一时略显几分暧昧柔情的笑容就这么僵在了脸上。
“你怎么在这儿?”
“儿臣来找洛神娘娘啊。”肉团子仰着小脸儿笑得一脸天真无邪。
康熙却尴尬了,干咳一声“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时辰不早了,你该回去沐浴歇息了。”
“我不要,我要跟皇阿玛还有洛神娘娘一起睡!”
春宵一刻值千金啊太子爷!您这不是为难您可怜的皇阿玛呢?
李德全憋着笑,正欲帮他主子解围呢,那头林诗语却是先开了口。
“外头天寒地冻的,皇上和太子殿下先进屋说话罢,太子殿下年纪小别受寒了。”
无奈,康熙也只得点点头拉着自己的坑爹儿子进屋去了。
才坐下,就有宫女端了热滚滚的茶来,康熙和林诗语两人各自捧着茶碗颇有些相顾无言,唯独旁边那个小家伙一点儿没觉得尴尬不自在,张口闭口的“洛神娘娘”,愈发叫两人都尴尬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饶是脸皮再怎么厚,这会儿康熙也不免觉得浑身不自在,他甚至都不敢问自家这坑爹儿子究竟秃噜了多少“秘事”出来,太丢人了。
“洛神娘娘……”
“不许叫洛神娘娘。”康熙终于还是忍无可忍了,“叫贵额娘!”
林诗语一惊,“这不合适……”这位可是大清太子爷,除了皇后谁还能担得起他叫一声额娘啊?
康熙却不以为意的摆摆手,“没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朕说合适就合适。”
不等她再说什么,胤礽倒很是干脆利落的改了口,“贵额娘,我困了,我们安置吧?”
安置?谁要带你一起安置?
康熙暗暗磨牙,“李德全,送太子回去!”
“我不要……”话未说完,李德全已然麻溜儿的抱起他飞速离去。
紧随其后,一众宫女嬷嬷也甚有眼色的悄悄退了出去,瞬间就只余他们两个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了。
男人的目光极具侵略性,只盯得人如坐针毡极不自在,慢慢的,脸上仿佛也烧了起来。
不必照镜子她都知道,自个儿的脸指定是变成猴儿屁股那样了。
好在康熙也并不是那猴儿急的人,目光虽火热,人却还坐在原处不动如山,只随口闲聊着问道:“寝宫里的布置可还喜欢?朕叫小喜子按着你的喜好操办的,若有何不妥之处回头你再叫他改改。”
“如今这样已经很好了,倒不必再改动什么。”林诗语抿着唇露出了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来,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平添几分娇俏可人,“皇上处处都为臣妾安排得妥妥当当,臣妾实在是感激不尽……”
康熙就顺势摸着了美人的小手儿,一本正经状似无意道:“你打小在扬州长大,京城这边的菜式可还吃得惯?不如在承乾宫设个小厨房,日后想吃点什么随时就叫人做了,也省得大冷天跑一趟御膳房折腾回来都凉了。”
这话一出,林诗语就直接忽略掉了自己手上的那只“咸猪手”,只一脸惊喜的看向他,“这样可以吗?会不会叫人非议?”
“小厨房不是谁都有资格拥有的,不过凡事总有特例,明日朕就吩咐下去,到时候再从御膳房调一名擅长淮扬菜的御厨过来。”嘴里如此正儿八经的聊着,手上却也没闲着,不动声色的摩挲起人家的小手儿来。
得寸进尺的狗男人!
林诗语暗自翻了个白眼儿,面上却一脸受宠若惊的谢了恩。
“不值当什么。”康熙摆摆手,放下时却仿佛不经意般落在了美人的身后,接着就是顺其自然的搂了小腰,嘴里还在说着:“原先是懿妃摄六宫事,如今既然你进了宫,身为贵妃理应交由你管着……这两日你先熟悉一下宫里的情况,回头朕去跟她说。”
懿妃也就是佟芷兰,去年两人一同选秀又前后脚册封,只是因着守孝的缘故林诗语才拖到如今才入宫罢了,比佟芷兰晚了得有一年多的功夫。
说起来她们两个好似打从一开始就是天生的对头一般,如今可好,权利二字又横在了中间……也不知那个有点敏感有点傲娇还有点傻不愣登的小姑娘如今怎么样了。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许久,渐渐的那股子陌生劲儿倒是消散了不少,而随着夜色越深,随着大猪蹄子一点一点愈发的得寸进尺,这屋子内的气氛仿佛也变得愈发暧昧热情起来。
“语儿,夜深了,咱们安置罢。”
不待她回话,高大的男人便已将她抱起来直奔床榻而去。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翌日天才蒙蒙亮,林诗语就从睡梦中被叫醒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咕哝道:“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已经快辰时了。”余嬷嬷拿了衣裳准备伺候她穿戴,边说道:“娘娘得快些起来梳洗了,一会儿后宫嫔妃要来给娘娘请安,接着娘娘还得去给太后娘娘和太皇太后请安。”
真够累人的。
林诗语只得拖着疲惫的身子不情不愿的坐了起来,随手一模身旁的位子,早已没了温度,可见那位已经起身有一段时间了。
“一会儿再穿罢,先给我按按,身上乏得很。”说着人便又躺了下去。
余嬷嬷只得放下手里的衣裳给她按了一炷香的功夫,“可不能再耽搁了,否则一会儿嫔妃们都到齐了在外头等着,不知情的还以为娘娘是故意给她们下马威呢。”
今日是头一回见宫里的嫔妃,一会儿还要去给那两位老太太请安,自然少不得要盛装打扮,华丽繁复的衣裳且就不提了,仅头上的各色珠钗就压得人脖子疼。
“娘娘今日且先忍一忍,平常就不必如此打扮了。”
林诗语仔细端详着镜中之人,恍惚间甚至生出了一股陌生感来,华贵得不像她自己,倒真有几分“贵妃”的风采来了。
果真是应了那句话——人靠衣装,马靠鞍。
“娘娘,诸位嫔妃都已到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