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贾嫔娘娘亲手熬了碗参汤送来……”
康熙抬头瞧了眼面前的小太监,嗤笑一声,“倒是个会钻营的。”也不知说的是贾嫔还是这小太监呢, 大抵两者皆有罢。
“李德全, 参汤赏你了,这个小太监既然这样喜欢贾嫔, 就送到贾嫔身边伺候去罢。”
“皇上?”那小太监顿时白了脸, 摸着袖子里藏着的那一包银子真真是后悔不迭。
同样都是伺候人的,可在乾清宫伺候和在一个嫔位娘娘身边伺候根本就是天壤之别, 只恨他自个儿一时迷了心窍, 胡乱揣测圣心。
不待他再多说什么, 李德全便招招手叫人将他拖了下去。
“皇上,太皇太后请您过去一趟。”
眼看康熙站起了身来,李德全赶忙直接端起碗来咕咚咕咚两口将参汤灌下去之后就追了上去, 好悬没将他给呛着, 走起路来肚子里头那汤汤水水的仿佛还晃荡着呢。
无法,皇上赏赐的东西便是撑死噎死都得吃完,只希望后宫里的嫔妃别整日里闲着没事瞎较劲儿,这个送汤那个送糕点的, 他这肚皮非得撑破了不可。
不出所料, 太皇太后找康熙就是为着后宫里的事儿。
常言道国不可一日无君, 其实后宫也是一样的道理,这偌大的后宫上到各个嫔妃、皇子公主, 下到宫女太监,一应事务都得有个人掌管着才行, 但凡没了掌事的人, 不出三日整个后宫就得乱套了。
“这段日子哀家勉强暂管了一下已是不易, 若要长久怕是不能够了,哀家毕竟年纪大了,愈发没那精神处理这诸多事务,你皇额娘又是个向来不爱管事的,惯是会享清福呢……”太皇太后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苍老的脸上透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叹道:“可惜如今也并非选秀之年,也只能从宫里扒拉人了,你瞧瞧是暂且叫贾嫔管管还是提个人上来?”
“叫皇祖母这样大的年纪还在操劳,是孙儿不孝。”康熙面露愧疚,沉思了一阵回道:“贾嫔毕竟资历太浅,膝下又无子嗣,怕是不能担起重任,不如将那拉庶妃和马佳庶妃提上来册封为嫔?”
“保清额娘和长生额娘?倒也尚可,她们两个入宫侍奉多年又孕育有功,按理也是该提提位份了,比起贾嫔来着实更能服众些。”
既是提到了选秀,太皇太后不免又想到了另一桩事,“明年就是三年一度的选秀了,此次参选者中最要紧的就是佟家丫头和林家丫头,关于她们两个的位份你心里可曾有个什么章程?”
“兰儿是朕的嫡亲表妹,初封怎么也不能低于妃位才是,至于林家那位姑娘……”康熙顿了顿,迟疑道:“林家门第不低,林如海也正是为朕所重用的近臣,更重用的却是她身上的不凡之处……依朕所想,这皇贵妃也能当得,总归日后也万不可能有哪个能越过她去的,不如早早的给了她也好。”
太皇太后一脸惊愕,“皇贵妃位同副后,如此起点是否过高了?况且皇贵妃之上可就只有中宫后位了,你初始就叫她坐上了皇贵妃的位子,待将来她有了子嗣又该如何封赏?难不成你还打算立她为后?依哀家看,贵妃之位就足矣,她也依旧是后宫之中位份最高的,至于皇贵妃之位,大可等她日后孕育有功再赏,也省得落到日后封无可封的尴尬境地。”
康熙皱了皱眉,却也不曾再多争辩什么,反正无论是贵妃还是皇贵妃,她都是后宫之中最尊贵的那一个,回头有了子嗣再封也不迟,倒也没必要非得跟太皇太后又闹个不愉快。
贾元春原还想着努力一把看能否将宫权抓到手里来,却谁想竟等来了乌拉那拉氏和马佳氏封嫔的消息。
乌拉那拉氏封为惠嫔,马佳氏封为荣嫔,而她却至今没有一个封号,虽说比人家两个上位早一些,却瞬间就掉落在了那两位的后面,更恼人的是那两位都有儿子,她没有!
如此一来她还能拿什么跟人家争?简直是被压得死死的。
贾元春恼恨之余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暂时歇了心思再一次屈居人下,纵然有心想要争宠想要怀个龙胎罢,可眼下孝昭皇后才刚离世,身为嫔妃也委实不好太过分,顶多也只能暗地里给帝王送送秋波,再多的就出格了,容易招惹是非话柄。
而宫外的贾家得知这一状况后也瞬间仿佛被泼了一桶凉水,颇为遗憾。
贾母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娘娘还是得快些生下个皇子才是正理儿,否则终究还是站不稳跟脚。”
原先的孝昭皇后压在头上也就罢了,人家出身好,有个好阿玛,可如今的惠嫔呢?惠嫔是包衣出身,父亲也不过就是个五品郎中,又入宫多年早已失了新鲜,如今却还是依旧爬到了自家娘娘的头上,凭的是什么?不过就是因为命好生了个儿子罢了。
王夫人就坐在旁边暗恨咬牙,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说道:“不如我去寻一些药方子想办法给娘娘送去?”
“你可快消停些罢。”贾母毫不客气的啐了她一口,道:“你当后宫是你家后花园,你想夹带什么就夹带什么?不知情的还当你是后娘呢,这是想害娘娘还是怎么着?况且娘娘如今身子金贵,那什么乱七八糟的药方子都能叫用的?没脑子就老实安分些,帮不上忙也总好过跟着添乱!”
王夫人闭嘴不吭声了。
贾母又问道:“宝玉的玉还没个消息?”
“这些天府里上上下下恨不得连地砖都掀开来找了还是没个影儿,指定是被哪个挨千刀的悄悄摸了去,但凡叫我发现是谁,我定轻饶不了他!”想起自家宝贝凤凰蛋如今呆呆傻傻的模样,王夫人又不禁悲从中来,抹着眼泪哽咽起来,“我可怜的宝玉,如今落得这样一个模样可怎么是好呢?若是再找不见那玉,是不是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贾母亦是心痛不已,红着眼咬牙道:“若真是哪个摸了去,定是也要拿出去换银钱的,周瑞家的女婿不正是做的古玩这行?叫他多费些心思在圈子内打听打听,哪个能提供些消息都重重有赏,若能拿了玉来,赏黄金一千两!”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是值得的,否则宝玉如这般行尸走肉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琏儿呢?家里都乱成这个样子了他怎么整日都不见个人影?这是又浪到哪儿去了?自家弟弟出了这样大的事他倒是一点儿没放在心上,没良心的……”贾母皱着眉神情有些恼怒,俨然是因着心肝凤凰蛋的遭遇胡乱迁怒上了。
鸳鸯小心翼翼的回道:“近日事太多就未曾禀报老太太,琏二爷这些日子见天儿的往林府跑呢,说是去跟林家大爷一同读书。”
“读书?贾琏?”王夫人嗤笑一声,不屑道:“我还当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呢,就他还能好好读书?不过是随意扯了个谎糊弄他媳妇罢了,指不定这是又摸到谁家去了。”
贾母不语,但显然她也是很赞同王夫人这话的,浪荡了这么多年、烂泥扶不上墙的一个人还指望他突然间能变好了?不可能的,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是如此了。
“去找老大传个话,叫他好好管管他儿子,闲来无事别见天儿的出去鬼混,家里正是腾不开人手的时候呢。”
彼时,贾琏对家里人的鄙夷不屑可是一无所知,这会儿他正跟条死狗似的躺在地上呢,只两眼放空一动不动,整个人仿佛遭受了什么惨无人道的蹂躏。
在他旁边躺着的林瑾煜也不曾好到哪儿去,小脸儿红扑扑的一脑门子的汗,胸膛剧烈起伏着粗气连连,脸上写满了大大的四个字——生无可恋。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直到好不容易气喘匀了贾琏方才开口叹道:“你说你这是闹的哪门子的妖?你不是视你老子为毕生目标,立志要走文官路子吗?怎么还请了武师傅呢?”
林瑾煜就忍不住委屈道:“大姐姐说我身子太弱了,怕我将来晕倒在考场内。”
贾琏无语凝噎,原以为被荀先生折磨已是生命所不能承受之痛,却谁想咬牙来了之后才发现他竟是想得太美好了,荀先生摧残他的灵魂,还有个武师傅摧残他的肉体,双管齐下,哪儿哪儿不落,保准儿每天都叫他过得快活胜神仙!
“早知如此……我怎么也得再考虑考虑……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你若实在撑不住大可不来了,又不会有人上门去抓你,我就不同了,我……我这压根儿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跑?”爷倒是想跑呢,可是……贾琏呵呵一笑,无力道:“你跑了大不了挨一顿揍,哥哥我若是跑了,妻妾就要带着我的女儿一起跑路改嫁了。”堂堂大老爷们儿,能眼睁睁看着别的男人睡自个儿的女人打自个儿的娃?死也不能啊!
林瑾煜还是头回知道这事儿,顿时止不住满脸同情的看向他,“未曾想你竟如此凄惨,日后我在荀先生面前再不故意欺负你了,否则若是叫琏嫂子知晓你连一个八岁孩童都不如,那没准儿失望之下立马就改嫁了……”
贾琏闻言就瞪了他一眼,牙缝儿里挤出来几个字,“哥哥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直到天色都彻底暗了下来,贾琏这才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迈着打颤的双腿去跟林如海告辞。
林如海只点点头,淡淡吩咐了一句,“近来就别去东府了。”
贾琏愣了愣,不解道:“这是怎么个说法?出什么事儿了不成?”
“倒也没什么,国孝期间寻欢作乐罢了,你若不怕死就尽管去罢。”
本就跟面条儿似的双腿再是撑不住了,扑通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满脸的惊恐之色。
瞧着他那没出息的样儿,林如海嫌弃的皱了皱眉,索性叫人将他抬了出去。
原本也没注意过,可今儿听说这事之后贾琏路过东府的时候就仔细注意了一番,果真就听见府里传出来靡靡之音,顿时脸都煞白了。
这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啊?作死的混账东西!
想了想,贾琏还是叫旺儿去提醒了一嘴,虽说姑父都那样说了,这事儿指定是已经传开了,但……到底也是一起混过那么些年的狐朋狗友,眼睁睁看着什么都不做还真是有些说不过去。
却谁想,隔壁那父子两个却将他这一片好心当作了驴肝肺。
“珍大老爷说了,咱们这样的人家大可不必那样小心翼翼的,总归是在自家府里又不是明目张胆的在外头,有什么好怕的呢,总不能国孝期间就一直憋着罢?谁家也没这样的,都是一样的男人谁不知道谁啊,上头心里定然也是有数的,只要别太过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还不止呢,隔壁那父子两个反倒还热情的邀请贾琏去一同玩乐呢,只道尤二姐尤三姐那对姐妹花儿很有些意趣,与旁人都不大相同,错过可惜了。
贾琏都气乐了,“罢罢罢,随他们作死去。”不过话说回来,若非他这些日子被折腾得两腿直打颤,没准儿还真就拒绝不了这样的邀请呢,到时候万一上头真要清算,那岂不也是死路一条?
想到这儿,贾琏就不禁打了个寒颤,狠狠将心底的那点儿火苗给掐灭了,下定决心就是爬都要每日爬去林家操练,如此才不会有精力去惦记那些有的没的,可保狗命一条。
正要去泡个热水澡,冷不丁又听见小厮来请,“琏二爷,大老爷喊您过去呢。”
“大晚上的找我作甚?”贾琏不满的嘀咕了一句,却还是叫小厮搀扶着去了,却谁想才一见着人,他老子就扔给他一道惊雷。
“你回去同你媳妇说一声,给你妹子备一份嫁妆,待国孝一过就送她出嫁。对了,嫁妆不必太丰厚,只能看得过眼就行了,准备多少也是别人家的,还不如留着给我多买几个丫头,也算是她做女儿的对老子的一片孝心了。”
“嫁人?二妹妹?不是,这是突然打哪儿冒出来的一桩婚事?怎么从未听说过?”贾琏人都傻了,甚至一度怀疑自个儿是不是过去忙着厮混而遗忘了什么。
贾赦却丝毫不以为意,只轻描淡写道:“才定下的,你自然不曾听说过,这会儿不是就告知你了?我是她亲老子,还能害了她不成?男方虽年纪较她略大了些,却也是个有本事的,将来谋个缺不成问题,且这些年也攒了些家底,迎春嫁过去也是锦衣玉食吃喝不愁的好日子。”
贾琏心里还是犯嘀咕,他自个儿的亲老子他还能不知道?向来是不管儿女的人,今儿怎么还能主动揽起闺女的婚事来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思及此,贾琏又小心翼翼的问道:“这样大的事,老爷可曾同老太太商议过?”
“多大的事儿还犯得着去叨扰老太太?你又不是不知老太太这些日子为着宝玉都要哭瞎双眼了,再说了,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是她亲老子,我决定了就成了。”贾赦开始不耐烦了,“行了行了,叫你来就是跟你说一嘴,别忘了叫你媳妇筹备嫁妆,若是坏了这桩婚事老子可饶不了你,赶紧的走罢!”
无奈,贾琏也只得就这么离开了。
不过他虽心里犯嘀咕却也并未真当回事儿,一来跟迎春本就关系不那么亲近,他又是个浑惯了的,还能费心操心这?亲老子还在呢,怎么也轮不着他这做哥哥的管啊。二来也是寻思着终究是亲老子,怎么也不至于将亲闺女推进火坑里去,于是他忘也是忘得痛快。
等到林诗语从王熙凤嘴里得知迎春已经被许给那中山狼时当真是好悬没当场跳起脚来,真就得亏这是在国孝中不能办喜事呢,虽说口头约定了却好歹还能有转圜的余地。
想起原著中迎春出嫁后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就被生生折磨致死,林诗语就不禁有些牙痒痒,正寻思着如何才能搅黄这桩婚事呢,却谁知父亲突然就不叫她往贾家去了。
“这是……要出事儿了?”见父亲微不可见的点点头,林诗语就突然沉默了。
所说早已知晓了这个结局,可等到这一天真就要到了眼前时,她却还是不禁一阵恍惚。
要说这贾家,自打贾元春突然得宠以来可谓是高调张扬极了,虽说区区一个嫔位在正经的权贵圈子里头压根儿不算什么,可是对于四王八公这些早已日落西山的“老臣”来说却仿佛是在黑暗中看见了一束光亮,又好似是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叫他们坚定的相信当今圣上还是愿意用他们的。
或许有些人并非不知自家复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任凭是谁,经历过辉煌又怎会甘心就此落寞下去呢?纵然只有一丝可能也必定要死死抓住的,而贾元春、贾家就是他们的希望。
这些日子以来,贾家是日日敞开大门迎八方宾客,四王八公们也都自然而然的纷纷向其靠拢抱团,虽嘴上不说,却隐隐就透着股以贾家为首的姿态来,愈发显得贾家威风赫赫风光无限。尤其在贾家依仗着这份风光、在圣上有意的放纵之下成功为不少人谋到了实缺之后,这些人就更加的以贾家马首是瞻了,也因此,贾家就愈发得意忘形起来。
其实局外人冷眼旁观并不难发现其中的危机,但奈何当局者迷,直到接到王子腾暴毙的消息时都还未能反应过来呢。
王夫人当场就哭晕了过去,怎么也不肯相信这是真的,心中除了悲伤以外更多的却是恐慌。
要说她这些年来为什么能在贾家屹立不倒,甚至先前出了那样的事也不曾叫老太太休了她,所依仗的除了那一对儿女以外就是这个亲哥哥了,王子腾可是他们这些家族里头最有权势的那一个,身为其亲妹,哪个不得敬着三分?可如今这座最大的靠山却是说倒就轰然倒塌了,日后可如何是好呢?王家岂不就要没落了?
王夫人一时心乱如麻,只觉眼前阵阵发黑,可一时却又觉得,她的亲生女儿已经是娘娘了,待日后生下小皇子指定还能更进一步,她有什么好怕的呢?
王熙凤也是哭了个死去活来,不仅仅是哭她的亲叔叔,更是在哭自家的命运,她知晓,悬在头顶的那把刀子终于是要落下来了。
贾琏亦是满心惶然,一手搂着媳妇一手搂着闺女浑身都在发抖,若非这是坐着的,他非得两腿一软当场出个大丑不可。
“爷应当不曾做什么要命的事吧?”贾琏不由得开始暗自扒拉起来自己这些年做过的事,扒拉来扒拉去,发现自己做得最出格的事好似也就是偷人家媳妇了,这总不能要他的命吧?
而王熙凤听到他这话却是心里咯噔了一下,虽说这么长的时日下来她早已偷摸着将印子钱的屎盆子扣到了她那好姑妈的头上去,可谁也不敢保证这就万无一失了,真要有个万一呢?万一她这脑袋真保不住了……
王熙凤一时如惊弓之鸟般,胆战心惊魂不守舍,想了半天终于还是一咬牙,悄悄拉了平儿到旁边将自个儿私藏财物的地儿告诉了她,嘱咐道:“若我死了,那些东西都归你,只要你替我照顾好巧姐儿,保她一世平安就好,算我求你了。”说着便作势欲要下跪。
平儿大惊失色,忙死死拉着她,哭道:“奶奶这是做什么?什么死不死的,说这丧气话作什么!”
“我做过什么事儿你是再清楚不过的,我只怕万一……万一真被查出来了,我这颗脑袋是必定保不住的。”王熙凤也红了双眼,哽咽道:“我倒不怕死,只是怕巧姐儿无人看顾,琏二那个混蛋东西我是万万信不过的,也只有你……只有你才能叫我放心托付了……这么些年来我头一回求你,看在咱们主仆一场的份儿上,帮我照顾好巧姐儿,往后你就是她的另一个亲娘!”
做了这么多年的主仆,平儿又何曾见她如此低声下气过?平日里再是厉害不过的一个人,便是对着贾琏也从无一句软话,如今却是这般恨不得给她一个丫头下跪磕头,这叫人如何能受得了?平儿只恨不得要哭得背过气去,心里疼得厉害,只恨自个儿为何当初不拦着些,若是再重来一回,哪怕拼死也不能叫她去做那些要命的事儿啊!
事到如今却是说什么也晚了,只能祈求老天爷行行好,好叫她们那点子手段糊弄了过去,无论如何只要留下一条命也好啊。
“平儿……”
“我答应你就是了!”平儿泣不成声道:“若你当真死了,这辈子我走到哪儿都必定带着巧姐儿,哪怕是去讨饭我都会将她好好儿养大了,若是我违背了今日的承诺,便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心里却已然打定了主意,实在不行就替她顶罪罢了。
王熙凤这才总算是放心下来,抱着巧姐儿就这么静静的坐着炕上,不停的亲昵着竟是怎么也不够,看着女儿天真可爱的笑脸心中酸涩险些又要落下泪来。
她原是不信那阴司报应的人,如今却只希望,若真有什么报应便拿她抵了命也罢,只求别牵累到巧姐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