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香夜时间线——

1

解决完真人的香夜顺手解救了陷入危机中的白和中原中也,见他们一路朝横滨的方向远去后,才重新回到了车站之中。

没等走几步,嗓子里就忍不住蹦出低低的咳嗽,她用白皙的手掌捂住唇,每走一步都会急促的喘息一下。

下意识扶住墙壁,她眉眼写满了疲倦,祓除的诅咒越多,她的咒力越为透支。

虽说身体叫嚣着想要休息,但她却不可能在这里停下来。

还有很多百姓、还有许多无辜的人在饱受诅咒的折磨,她需要去拯救他们才行。

但是咒力持续消耗的伤害终究还是太严重了,香夜的步伐变得越来越慢,越来越艰难,直到最后身形竟是忍不住倏地一晃,险些倒在地上。

“香夜大人——”

然而忽然间,有陌生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那浓浓的诅咒的气息简直铺面而来,快步接近香夜的位置。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拔出刀刃,香夜眉眼一压,迅速朝来人的位置砍了过去。

“香夜大人,等等,是我!里梅!!”

随着这句呐喊的喊出,香夜的动作才倏地一滞。

微微涣散的瞳孔凝聚了下,她眯起了眼睛,认真的打量着前来的诅咒。

留着短头发的俊秀少年就跪倒在她面前,稍稍仰起头,用一种欣喜的眼神望着她。

“里梅……”脑中很快就浮现出千年之前的那名捡回来的少年的身影,香夜的表情恍惚了一下,“是你?”

“是!我是里梅,没想到香夜大人还记得我,是我的荣幸!”

里梅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温暖的笑容,与那个平常一直绷着脸不爱说话不爱笑的模样,相差甚远。

只是千年他的是个普通的咒术师,而现在的他却变成了诅咒,光是这一点,就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里梅?”香夜忍不住问道。

“自然是来寻找香夜大人和宿傩大人的。”里梅恭敬的垂下了头,“能为两位大人在后世苏醒做出一点贡献,是里梅此生最大的心愿。”

“不过我只知道宿傩大人在这里,却没有想到能够再次见到香夜大人,真是太好了。”

想到千年前香夜那死亡的模样,里梅的眼底忍不住呈现出一丝暗淡,但他很快就打起精神,朝香夜道:“我想宿傩大人也很期待您的苏醒,不知道二位大人已经见过面了吗?”

“……期待啊。”

轻轻吐出这个词,香夜凝视着虚空,无声的叹息出一口气:“他大概确实是期待着的吧。”

只不过总体的原因却跟里梅想的完全不一样。

“你呢?”她将话题重新抛了过去,“见到他了吗?”

2

里梅只是听到了宿傩的存在,并一直沉默的为宿傩收集手指,还未曾去见过他。

被香夜提醒后,他恭敬的邀请香夜与他一起去见一见宿傩。

但是香夜却拒绝了。

没有什么好见的,一见面无非也就是要战斗而已,那还不如不见为妙。

于是里梅只好一个人遗憾的走掉了,而香夜则继续踏上了祓除诅咒的旅程。

可惜的是,就算她不想要见到宿傩,宿傩也要疯狂的跟她对着干。

顺手解决了喂给虎杖悠仁手指的漏壶,得到了十五根手指的宿傩一时间强行压制了虎杖悠仁的灵魂,能够短暂的控制这具身体。

尔后在与里梅简单的会面后,他便立刻动身来到了香夜的面前。

老远就察觉到宿傩独有的气息往这里跑来,香夜立刻将唇角的血液清理干净,随后又慢条斯理的整理下衣襟,这才挺直后背等待宿傩的来临。

很快,如同一颗流星般猛地坠落到地面上,宿傩的来临不仅砸坏了这附近的一片马路,更让旁边的建筑物濒临倒塌。

“藤原香夜,终于找到你了。”

捏了捏自己的拳头,脸上拥有黑色花纹的男人,恶劣的笑了起来。

战斗的欲望大盛,周身也浮现出诡异的杀气。

“虽说实力还没有恢复完全,但你也不是鼎盛的时期,现在终于可以进行痛快的厮杀了!”

眼底的锋芒一瞬间迸发,他的声线越发压低,似怒非怒的划过一道冷笑。

“你欠我的东西,是时候该讨回来了!”

千年之前的背叛,痛恨,愤怒,他想要在这里做出个了断。

望着那双认真的双眸,香夜很快就意识到,他确实是打算来一场拼上性命的战斗的。

但是香夜却始终保持着冷静,无论宿傩如何挑衅,她也只是沉默的站在原地,最终,摇了摇头。

“还不行。”

“……啊?”

“现在还不行。”

宿傩不爽的挑了下眉,砸了下舌,“你是在小瞧我吗,女人!以我现在的实力完全能够碾碎你,为什么不跟我战斗!还是说你害怕了!”

但其实他心里知道,名为藤原香夜的这一巫女是绝不会害怕和退缩的。

她永远走在最前方,用那单薄的身体支撑着一切,守护着一切。

一个强大到只会让人仰望的女人——这就是他认识的藤原香夜!

他非常了解香夜,了解到仅次于了解自己,所以其实他心里很清楚,香夜到底在犹豫什么。

不是因为他,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这个他占据着身体的普通少年。

为了其他什么人而将自己放在第二位,这永远是宿傩看不惯香夜的地方,更何况,这些人跟香夜还没有半点关系。

这样的无私奉献最终什么都得不到,这个女人却还是如此愚蠢!

从古至今,从来没有变过。

所以他才讨厌人类。

啧,令人烦躁。

宿傩的瞳色逐渐深邃起来,甚至恨不得当场就捅穿虎杖悠仁的胸口,给面前的女人狠狠一击。

然后亲眼看看这个女人被痛苦折磨的样子,那一定是非常美好的光景。

不过还不行,他好不容易有机会夺取人类的身体,不能白白浪费。

总之先来一场生死搏斗痛快一下再说。

“我们之间的战斗无论如何也无法避免吗?”

瞧瞧,这个女人还在说一些天真的话,只是为了保护这具身体。

“不可能。”于是宿傩坚定的承认,“除非有一方丧命,否则绝不可能!”

穿着巫女服的女人沉默了,垂眸思索了片刻,她才重新抬起头:“好,我明白了,那就让我们来一场公平的战斗吧。”

没等宿傩兴奋起来,她又一字一顿的强调了这句话:“记住,是‘公平’的战斗。”

“……什么意思?”

眉宇一蹙,宿傩的面容充满了不解。

随后,他便听到那个女人忽然认真的询问道:

“你,想不想要一个真正的身体?”

神色微微怔忪了下。

3

为了保证虎杖悠仁的安全,最重要的是,为了把宿傩从虎杖悠仁的身体里剥离出去,香夜想出了个不错的方法。

正好系统因为她杀了诅咒,再次奖励了一个马甲,只要她照着宿傩的脸捏出个一模一样的身体,再让宿傩转移进去,没有人受伤的世界就达成了!

虽说这样等同于释放这个恐怖的诅咒之王,但香夜觉得,有自己在场的话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大不了再将宿傩封印个一千年,下次宿傩醒来的时候,早就已经消失的她就不必操心这些事了。

很快,香夜就成功捏出了宿傩的身体,并且用咒力助宿傩一臂之力进行力量转移。

还好诅咒没有灵魂这一说,只要将十五根封印的手指移动到新的肉体身上,就能够成功占有肉体。

肉体的转移十分顺利,而虚弱的虎杖悠仁也凭借着清水诗音的大天使的呼吸存活了下来。

很快就适应新身体的宿傩先是懒洋洋的捏了捏后颈,随手释放个咒术玩了下之后,便勾起了个愉悦而又兴奋的笑容。

被封印了这么久,根本没有自由可言的他一旦挣脱牢笼,就像是展翅高飞的小鸟,有着说不完的活力和精神。

但是比起随心所欲的在人世间发动咒术毁灭全人类,他仍旧将第一个目光集中在了香夜的身上。

毫不犹豫的下了战书:

“藤原香夜,这一天终于要到临了!”

只是当看到香夜那因为耗了不少的咒力而满是汗珠的额头、以及苍白的脸色时,他的笑容又稍稍收敛了下,犹豫了一瞬间,随后伸出手指比了个数字:

“三天。”

“三天后,跟我决一死战。”

“本大爷可不想等你输了后将原因推到是为了救我的身上,所以给你三天时间调整。”

“如果你敢逃的话,我就将这座城市里所有的人类全部杀光!明白了吗,女人!”

香夜静静的看着他,缓缓点了点头,应下了这三天之约。

一人一诅咒就这样相互安静的凝视着彼此,一时间谁也不曾说话。

好半天后,还是香夜最先有些受不了对面青年那深邃的目光,转过身想要离去。

只是这时,她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这附近竟充斥着大量诅咒的气息。

大大小小的诅咒都在苏醒,虽说实力微弱,但数量庞大。

“这是……”

她惊讶的微微睁大眼睛,而重获自由的宿傩心情很好的勾起唇,难得解释道:“啊,大概是因为我的回归,导致附近这一带的诅咒全部受到了影响。”

闻言,香夜的气息猛地一滞,不可置信的扭头看他。

她从未想到只是让宿傩拥有了身体,就对世间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

她的表情让宿傩很是喜欢,香夜越难过,人类越悲惨,宿傩便越是开心。

这是他的报复,报复那个女人对他所做的一切!

活该!

你想保护的人类因为你而死去,这样的痛苦让你也亲自品尝一番吧!

只是这种痛苦还不及他被心爱的人背叛时,那撕心裂肺情感的万分之一。

呵,还不够,还要露出更加痛苦的表情才行。

“虽然这些诅咒才刚刚出生,弱的可怜。”

对这些诅咒的不屑一顾,不过他还是恶劣的笑了下,摆了摆手:“但是对付那些看不见的人类,已经足够了吧,哼,还真是愉快啊。”

就算不需要他出手,人类也总有一天会被诅咒杀害。

这一认知让宿傩很是高兴,大笑着走远了。

只不过临走前,他又回头看了眼香夜,眼含警戒:“顺便一提,女人!你可不要有什么将它们全部杀光的愚蠢的想法啊!”

“这么多诅咒,就算是你也得几个月时间才能消灭,更何况你还要跟我战斗,我可不允许你因为这些小事而分散咒力,明白了吧。”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这些刚出生的诅咒实在是太多了,就算所有的人一起出动,也没有办法在段时间祓除。

而且香夜的身体……也经受不住这么高强度的消耗了。

但就算是这样,即使是这样,一想到这个世界上的人类因为她解放了宿傩而饱受痛楚,香夜的胸口就酸涩的难以忍耐。

不行……必须要趁早解决才行。

她要守护这片土地。

4

第一日。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监督她不要让她去祓除诅咒的原因,随意在公园中休息的香夜刚刚将一只纯白的蝴蝶放出,大老远就感受到了宿傩的气息。

果然,没过多久,熟悉的青年就若无其事的来到她的身边不远处,穿着那熟悉的女士和服,懒洋洋的坐在树枝顶端,偶尔会用那猩红的眼眸瞥了她一眼,但大多数时间,都宛如昏昏欲睡一般。

但当香夜下意识想要避开他的视线往公园深处走去的时候,宿傩也会紧紧的跟随在身后。

保持个不近不远的距离,既没有交谈,也没有打扰。

这样的注视让香夜忽然想起了千年之前,那个喜欢跟在她身后的颇为稚嫩的青年,那个时候,他们一起走遍世间的千山万水,生活平淡却又幸福。

不知道是不是如今的宿傩性格大变的原因,香夜此刻异常怀念那段温馨的时光。

想了想,她突然脚尖一转,主动朝宿傩所坐的那颗树前走去,迎着宿傩颇为惊讶的神色,朝他招了招手:

“没什么事情的话,就一起走走吧。”

她出乎意料的邀请令宿傩神色发生了些许改变,那双眼眸紧紧捕捉着香夜半晌,才平静的移开了。

下一秒,青年从树上轻盈的跳下,稍稍整理了下胸前的衣襟,声音慵懒的问出两个字:“去哪?”

“去哪里都可以。”

香夜环顾着四周和现代化的建筑,轻声答道:“你还没有仔细欣赏过这里吧,跟一千年前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她率先往前走去,宿傩则慢悠悠跟在她后面,只是香夜注视着的是风景,而他注视着的却是香夜。

“你恢复记忆了?”

冷不丁的,宿傩冷声问出了口。

“嗯,恢复了一些。”香夜没有半点慌张的答复道。

于是宿傩盯着她的侧脸看了半晌,脑中认可了里梅所说的那些推测。

——‘香夜大人的伤势越重,记忆也会随之恢复,大概是有人为了她的复活准备了仪式,代价就是丧失记忆。’

藤原香夜这个人不会说谎,起码不会在他的面前说谎,对此深信不疑的宿傩自顾自的推测出香夜复活的原因。

这也可以解释他的这具身体的来源:那个将香夜复活的人拥有着可以塑造肉体的能力,香夜便是拜托他才让自己复活的。

一切的解释都非常圆满,至于香夜受伤这件事,也在预料之中。

不如说如果这个女人不受伤的话,他还真不一定能打得过对方,那样就没有意义了。

那样就不属于他的复仇了。

眼眸逐渐深邃,宿傩将双手揣入和服的袖口内,沉默的走着。

一开始只是追随在香夜身后,如同千年之前初始的那样,后来又逐渐加快速度,与香夜肩并肩的走在了一起。

两人在曾经便像这样逛遍了附近的每一寸土地,没想到在双双死亡后,竟又恢复了之前的光景。

一股熟悉感在宿傩的胸口升起,并在香夜偶然间帮助一个孩子捡到挂在树枝上的气球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亲手将气球递到孩子的手边,并温柔的抚摸着孩子的头顶,香夜平静的脸上忽然勾起了个细小的弧度,一时间明亮到无法移开视线。

宿傩一眨不眨的凝视着这一幕,忍不住打从心底叹息出一口气:

“又是这样,你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化啊。”

似乎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无奈和烦躁,香夜扭头看向他:“因为无论时间过去多久,我就是我啊。”

少女脸上的笑容还没有褪去,仍旧如同阳光下璀璨的花朵,绽放的明艳非凡。

是啊,无论过去多久,她的个性从来改变过,这让人着迷的魅力……也从来都没有发生变化。

宿傩忍不住愉悦的勾起唇角,掌心出其不意的伸向她的脸颊。

有些粗糙的大拇指在那白皙的脸颊上稍稍一蹭:“不,也是稍稍变了一点的。”

他眯起眼睛,笑容逐渐变得恶劣了起来:“起码失忆的时候你可不曾露出这样勾人的表情啊,我还以为你成为冰块了呢。”

被猝不及防蹭豆腐的香夜眼神一凛,搭在腰间的右手立刻摸向打刀,熟练的朝面前青年的腰身捅去。

这原本是招教育宿傩最好的办法,只可惜还没等伸出去,手背就被一只大手给迅速扣住了。

牢牢抓狂,动弹不得。

力气比她大上不少。

香夜不由自主蹙了下眉,下意识对上青年的视线。

“很遗憾。”宿傩挑衅的一勾唇,“看来我可是有变化的啊,跟以前相比。”

香夜内心一沉,心底有诸多感慨。

其实就算是以前,以力量的胜负她也无法跟宿傩抗衡,只不过以前的宿傩都是有意识在让着她,所以她才可以肆无忌惮。

别说对她态度恶劣了,以前的宿傩几乎将她放在心尖上宠溺。

只可惜,这样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于是香夜一边感慨着,一边猛地挥出空闲的右手,直接一枚肘击往宿傩的腹部怼去。

“唔?!”

刹那间,整个身子都僵硬了的宿傩瞪圆了眼睛,像是炸了毛的猫咪一般,充满了不可置信。

趁着他卸力的这段时间,香夜面无表情的抽出手撩了下身后的黑发,随即冷酷的转身迈开了步子。

“女人!!你给我等着!”

身后,是熟悉的男人的呐喊。

“我们约定的日期是三日后,现在才是第一日。”香夜平静的提醒着这件事,成功将宿傩噎的半晌没能说话。

脸上呈现出或是愤怒或是不爽的情绪,但是最终,这些统统转变为复杂。

一边暗戳戳的咂舌捂着腹部,他仍旧跟上香夜的脚步,从未想过离开。

接下来,他们又一起走过万水千山,一起穿梭在高楼大厦,仅仅只是在注视着这附近的风景,谁都不曾交谈。

但却无形之中浮现出几分温暖,几分安心。

站在一栋高楼的顶端俯视着城市那璀璨的夜景,海面的风吹散开少女那绸缎般漂亮柔软的黑发,将她鲜红的襦裙也吹得轻飘飘翻起。

香夜一边下意识的挽了下耳边的碎发,一边安静眺望着这样的景色。

而站在她身后的宿傩则百般聊赖的将目光对准她的侧脸,稍稍显得有些恍惚。

“真漂亮啊。”

香夜轻声叹息着,朝侧后方展现出难得一见的笑颜。

“你也这么觉得吗?”

背后就是清澈的月光,这美丽的人影越发深刻的映在宿傩的视野内,让他猩红的眼眸浮现出刹那间明亮的光芒。

“……啊。”

他低声应了下来。

只不过目光从未落在四周的景色上面。

——真漂亮啊。

无论何时注视着,眼前这个女人都是独一无二的绽放着美丽的风景。

这世界再也挑不出第二个人能够比拟。

而他的心脏,也再也不会为第二个人如此……悸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