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那种像浓墨泼洒的黑暗,而是一种带着微光晕染的昏昏沉沉的暗色,被阻挡的光源在窗帘的缝隙之间逐渐随着天色变得肃穆起来,时间仿佛被禁锢在这栋房子里了,抓不住任何流逝的痕迹。
沙发前面靠着一个颀长的身影,一条腿曲起,苍白的手臂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又从膝盖垂落到地毯,手里捏着两张照片。
一张是骆清河在卡拉哈里狮园给隋昭昭拍的照片,一张是在纳河拍到的一个女人的背影,后者看上去有不少年头了,照片的纸面上还有些许划痕。
也许是摄影师会捕捉,但更多的或许是那个场景实在是太生动了,即使旧迹斑斑依然能看出里面不可言说的宿命感与生命力的气息。
他盯着两张照片许久,仰着把头搁在后面的沙发上,盯着天花板上昏沉的虚无。
曾经电视节目上有一个栏目专门评说当今国内的几位故事性小说家,讲到雾讳这位深居简出的神秘人物时,他们对他的评价很简单——故事的逻辑性和创造性很强,但文风就跟他所塑造出来的氛围一样,带着一种诡异的病态感,从各种片段里作家本人笔下另类荒诞的类比就能看出踪迹,但这也绝对是当之无愧的艺术品。
艺术家本人性格冷淡,笔下的精神世界却狂野诡谲。
就像骆山河经常说的那句话:“你别忘了,他本质还是个神经病。”
照片被缓缓举起。
那是国内娱乐圈和新闻界十分轰动炸裂的一年,能够被当年圈内称之为巨星的女演员常安诺在家中自/杀身亡,同一时间有媒体爆料出常安诺与多位集团老总和导演发生关系的开房记录,“潜规则”一词在那段时间一度高居不下。
那年,王筱竹跟一群朋友拖着拽着把整天窝在家里的骆清河骗去了大西北旅游。
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蓝的天,从来没有见过那么诡谲奇异的怪石。
牛羊亲人,风草乱舞。
到了纳河自然保护区自然也得去保护站看看,一群意气风发的富二代大学生们凑了凑积蓄给保护站捐了不少钱,站长为了感谢就给了他们歇脚的房间。
巍峨的雪山、荒凉的戈壁和看不到边的原野,这里没有一栋超过三层的楼房,人的视野就像是被无限的扩张放大了一样,充满着呼吸感。
“那边那座高崖上面是不是有个人?”有人突然指着骆清河背后惊呼。
他转身,一个逆着光源看不清面容的女人站在崖边。
“太危险了,这是在干嘛?!”
女人轻便的在崖边原地跳了两下,又往后退了好几步,大概距离高崖有个几米长的距离,突然发力向前跑去。
这座山崖不算高,但也有个几层楼的高度,就算摔下来不会丢了性命,至少胳膊和腿是保不住了,所有人都在惊呼,连旁边笑了一天的展新月都害怕的捂住了眼睛。
只有骆清河安静的盯着那道身影,于是他亲眼目睹到了直击人心脏的那一幕。
一只半人高的巨型大鸟跟在女人的身边奔跑,她跑到崖边的时候骤然刹住了脚步,而那只大鸟则顺着女人扬臂的方向振翅张开了它的双翼,朝着太阳直直的飞去。
这群活在城市里一辈子的少爷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鸟,如同遮天蔽日的巨物一般掠过天空,他们站在这么远的地方,似乎都能感受到大鸟展翅时周围扬起的狂乱气流。
大鸟直直的朝着太阳飞向云端,就在它要变为肉眼中一个渺小的黑点时,又俯冲了下来,绕着整个保护站盘旋呼啸着,动静之大吓得一群人都不敢说话。
而保护站的工作人员们都见怪不怪的停下了手里的活,笑着跑出来对着天空挥臂,像是一场准备已久无言的欢送仪式。
女人也立在高高的崖上挥臂,见大鸟徘徊不去,远远的又吹了个尖锐的口哨,它驼着的脖子瞬间伸长叫唤了一声作为回应,紧接着朝着太阳的方向振翅而去了。
高高的崖岸,那个人影那么渺小,又那么扎眼。
骆清河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只是心头突然涌现出一种浓烈的酸涩感,心脏好像不听使唤一样疯狂的跳动着,脑袋里宛如被人灌了一桶岩浆那样炙热得冒泡,以至于影响到了双眼眨眼的功能,眼睛被冷风吹得干涩。
“哎呦!吓着你们了吧,那是高山兀鹫,咱们大西北的猛禽。”站长捧着保温杯眯着眼睛出现在他们身边,笑道,“几个月前左翅上挂了一个大窟窿,被咱们的巡林员弄到拖车里给拖回来的。”
“今天是它放生的日子。”站长朝着高崖扬了扬下巴,指着上面的身影,“喏,那位,我们今年刚来的大学生,跟你们差不多大。”
他感叹道:“指哪打哪可神气了,改天介绍介绍你们认识。”
骆清河这才恍若隔世一般,回过神那道身影已经转身准备走了。
于是他抬起相机。
后来雾讳的处女作一战成名,那本书的主角,是一只兀鹫。
六年后的今天,骆清河捏着照片闭上眼,慢慢的笑了起来。
“你还敢给我笑!”
长途视频电话那边都快要炸毛了。
隋昭昭立马严肃的绷直嘴角,静听怒斥。
“半夜一个人走夜路,被人跟踪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还不告诉我?”别弯月是真的有几分生气了。
徐庄闲还在旁边添油加醋:“那人手里还拿着刀子。”
“刀子!?临京不是省会吗?晚上治安那么差?”别弯月有一点气急攻心在里面,“隋昭昭!”
“在的。”隋昭昭一个碎嘴子这时候安静得像一只鹌鹑。
“她还故意一个人在临京上下班行动,不听劝,非得坐着等人家对她出手。”徐庄闲一个年纪轻轻就已经坐上组长的沉稳男人,此时宛如一个只会告状的村口边情报中心大姨。
“那你又是干什么吃的?”别弯月把矛头指向徐庄闲去了,“你不知道她这人性子有多犟吗?你不知道多抽空来看着她吗?”
徐庄闲脸上顶着一个大写的“冤”:“是我不想吗?是她不让!”
隋昭昭有点愁人:“徐伯伯的人隔三差五就来别墅蹲点,他最近正在帮徐庄闲相亲呢,我主要是有点害怕。”
“什么意思?跟我相亲怎么委屈你了?”徐公子更生气了。
隋昭昭:“你再说晦气话试试呢?”
“别担心了,我邻居人……还挺好的,我最近跟他一块上下班。”隋昭昭诡异的停顿了一下。
别弯月的脸色瞬间也诡异的变化了一下,瞬间被吸引目光:“谁?徐二的那个大帅哥亲爹?”
“?”徐庄闲大惊,“徐二不是我捡回来的八哥吗?”
“说来话长。”
“不过你跟那帅哥都这么熟了?”别弯月慢悠悠道,眯着眼不经意扫过徐庄闲的视频镜头一眼。
暗潮汹涌中只有隋昭昭尽心尽力的汇报着:“现在都成我顶头上司了,应该算得上熟人?”
说到这里,隋昭昭突然想到:“是这样的,我的一个朋友,她欠人家一个人情,但是欠人情的那位特别难伺候,饭也不吃钱也不缺,你说……”
“你还欠帅哥一个大人情?”
“……”
别弯月想了想:“约他看电影。”
“别弯月,你出的什么破主意?”徐庄闲都忍无可忍了,“这是来还人情的吗?”
隋昭昭想了想,雾讳是个作家,还能当电影的编剧,四舍五入一下怎么说也算是个艺术家了,艺术家应该都喜欢看电影这种陶冶情操的。
她果断点头:“行,那我约他。”
徐庄闲冷笑一声。
“过两天我来找你们,周末聚一下。”别弯月感觉自己今年这一年得老个好几岁,“看看你们都还活着没。”
“健在。”隋昭昭委婉道。
“预没。”
隋昭昭把徐庄闲踢出群聊。
隔天,王筱竹准备周六搞个团建,顺便叫上骆清河:“骑马,去不?”
往常这种活动,骆清河一般理都懒得理,甩个“不去”就结束了,他叼着烟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有约了。”
“哦。”王筱竹诡异的看了他的表情一眼,“还有你不想去非得去的应酬?”
“你的三好员工约我看电影。”
“隋昭昭?那你不去呗。”王筱竹冷眼旁观。
果然骆清河像是觉得麻烦一样,皱起眉头:“她要是辞职了你找谁驯卡拉哈里狮?”
王筱竹:“……”
意思是你拒绝隋昭昭,她就会伤心到辞职呗?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骆清河那张恹恹的脸还是没什么表情,但王筱竹就是从他的神色中看出来了一点对他人格魅力的中伤。
“非常感动我们之间宝贵的兄弟情,”王筱竹冷笑一声,“但那是团建,隋昭昭也得去。”
“……”
骆清河吐出一口白雾,把烟摁灭,冷嗤:“活该你那动物园没人来,什么破公司文化,占用员工周末时间。”
“我们动物园怎么没人来了?你说清楚!明明那么火爆!”王筱竹委屈吼道,“再说我要告你人身攻击了。”
这人真玩不起!
骆清河懒得理他,转身回去。
“那你到底去不去?”
“去。”
作者有话要说:骆哥:有魅力真的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还是骆哥:破公司!
很容易为老婆破防的大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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