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李盛恩等人告退之后,杨延宗却未能成眠。
一盏孤灯微微闪烁,照亮他深刻如雕塑一般的侧面。
杨延宗已独坐了很久,万籁俱静,他人一动不动,只脑子却已反复思量推敲了无数次。
如今局面,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亟待解决的难题。
第一,当然是救苏瓷。
第二,就是该如何实施率部撤离计划。
两者同样重要,甚至后者还要更紧迫几分,因为后者是前者的基础,他得明确了第二项的进展后,才敢去设法救苏瓷。
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季元昊已经被惊动,对方在营中的盯梢很紧,不能再出其不意了。
原定计划的开头,已经不能用了。
必须进行调整。
那原定计划的开头涉及什么?涉及他麾下各个亲信的营部的撤出——其中包含绥平大营的青锋白隼等营,还有左卫、南北军近半的十三卫,还有这几年间收拢在掌心的一部分京营势力,共计十数万兵马。
撤出之后,需立即急行军,以尽快汇合,多股合一,集结成军。
这里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且这段时间非常非常的关键。
其他的诸如半途补给的不过是小道,甚至连拦截和反击追兵也只是后事,都不及前者来得重要。
不然尚在出营阶段,就被人截住了的话,那整个撤退计划失败的可能性就极大了。
杨延宗头往后仰,靠在太师椅背上,长长吐了一口气,他现在压力很大。
他想写信给苏瓷,但提起笔,又忍住了。
——目前最好不要联系她,暗钉人手得留在救她时才用,以免增加被季元昊察觉的风险,那将她娘俩救出是成功率就会降低了。
刚扔下笔,杨延贞回来了,他眼睛还是红的,人有些怔怔的,“……大哥。”
杨延宗淡淡道:“慌什么?”
刚杨延宗与李盛恩等人见面之前,找个小任务把杨延贞打发出去了。
杨延贞强打精神完成,又怔怔回了大哥书房,被夜风一吹人总算回神了,但还是思绪纷杂,脑子里乱哄哄的,他一路都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
杨延宗瞥了他一眼,“镇定些,别露馅。”
“没有把握之前,就别跟他碰面,听见了吗?”
被杨延宗天然带着几分漠然的声音骂了几句,杨延贞反而镇定了几分,他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大哥。”
现今家中正是多事之秋,他更应该打起精神才是,杨延贞用力点点头。
“回去罢。”
房门“咿呀”一声,杨延贞开门出去,又回身轻轻掩上,那有些沉重低落的熟悉脚步声渐行渐远,渐渐听不见了。
偌大的书房,重新安静下来。
一点烛火,半昏半明,杨延宗一瞬不瞬盯着那扇开启又阖上的隔扇门上的某一点。
他现在需要一个点。
一个足可以取信季元昊,以顺利将其视线从军营中转移开的点。
杨延宗凝眉思索许久,摩挲着案上那支蘸饱了墨的毫笔,最终,他提笔写下两个大字。
“季霖”。
他垂眸,案上平铺的纸笺上,两个大字遒劲入木,笔走龙蛇,仿若下一刻就要挣纸而出。
——想能取信季元昊,顺利将季元昊视线成功自军营内转移者并不多,此人当算一个。
季霖,还有他麾下四王留下不知数量但应该不在少数的私军,一直都是季元昊高度警惕的心腹大患!
正巧,他也是季元昊的心腹大患。
倘若,二者合一呢?
……
杨延宗扔下笔:“把阿川叫过来。”
阿川就在外书房大院的抱厦,他就整理宫中的人手单子,什么人,什么忠诚度,有什么牵扯,有什么使用方向,以备接下来主子部署营救夫人的行动。
正忙碌间,听见阿照传唤,他忙匆匆收拾过来,“主子?”
杨延宗问阿川:“先前,咱们往紫回岭放的短信,有回音吗?”
说的正是先前那趟剿匪,杨延宗非但对剿灭季霖不甚热衷,他这人还见一步走三步的,当时虽没什么用途,但他还是命阿川使人往季霖的某个废弃据点投了一封不署名的短信。
——季霖在紫回岭有大大小小好几个据点,都被捣毁了,其中一个几近焚烧殆尽,唐显州等人查过没有地窖暗室,直接不理直奔下一步去了,杨延宗却独独注意到一处,并不动声色往里头投了一封信。
之后没管,回头再去看,信果然不见了。
只不过,阿川摇头:“没有。”
季霖显然没有回信的打算。
杨延宗思忖片刻,起身抽出瓷筒里的大庆疆域图,打开一整幅端详片刻,把岭南及东南沿海的一块裁了下来。
然后,他打开暗格,将他收藏的一副东南沿海诸岛诸礁图取出来。
杨延宗提笔,在第一块的地域图上,用笔点索,之后翻转地图,慢慢在其背面写下岭南一些重要关隘的情况,以及一些他知晓的,如陈仓小道一类的致胜关键通道。
——杨延宗从军越久,部下来自天南地北,尤其是近几年,他生了两手准备的打算,更是着意收集这一类的消息。
原来,岭南其实也是他目标之一。
只是,后来权衡过后却觉得把握不够,岭南不是他起家之地,他没怎么去过,过去布置也太少,没法由点到面。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手上的诸如关隘要道之类的信息,缺了古荆州一块,和西南连不起来,于是最后放弃了。
现在,就便宜季霖了。
季霖现今最需要的就是地盘,四王确实了得,但这么多人潜藏于深山之中,不亚于无根浮萍,长此以往,哪怕不暴露,粮饷就会是个第一个大问题。
——养兵可以个非常耗钱的事儿,四王不管留下多少家底,季霖也绝对撑不了十年八载。
况且,季元昊一直没有放弃过搜索他,久守必失,这么庞大的人马,早晚会被搜索到蛛丝马迹的。
所以,季霖现在该是很焦虑的,他急切需要一个地盘作为立身根本。
可偏偏,四王当年影响甚巨的隋安洲附近的东海沿海一带,不管是老皇帝,抑或轮番上台的坤氏季元昊,都对那边是大范围的严防死守,季霖根本就没有办法在那边下手。
一旦隋安洲那边束手无策,那就真的很难有办法了。
毕竟一块地盘说来就四个字非常轻巧,可目前的大庆还远不到揭竿而起的程度,想在朝廷当治的情况下成功挖出一块地盘,真的谈何容易。
而大江以南,大庆朝四百载以来发展得很好,连带岭南现在也是个不错的地方,岭南资源丰富,人口可以,再加上天然易守难攻,是一块优质的可持续发展地盘。
杨延宗这个饵抛出去,季霖是必咬!
况且,杨延宗也不全是坑他,这东西他也真给,至于能不能顺利从季元昊盯视下脱身并成功取下岭南那就看他的运气和本事了。
地图背后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书毕,杨延宗掷下笔,将海域图及地域图俱裁下一半,将其中一半封进油纸大包里,交给阿川,“去,把此物放置在上次那地方。”
“是!”
……
事关重大,阿川郑重接过之后,小心收进怀里,亲自去了。
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杨延宗坐回太师大椅上,食指在大案上点了两下。
——他和季霖合作勾连,他有八成把握能成功将季元昊的骗过去。
若在这个基础上,他再给季元昊一个一网打尽两个心腹大患的机会!
——譬如,双方首脑接头,他和季霖在阳都之外会面?
这么好的一个斩首行动机会。
他相信,应足够让季元昊亲赴现场指挥。
到那个时候,就是营救苏瓷和各部撤离的最佳时机!
杨延宗再三忖度这个声东击西的计划的可行性,他点点头。
而接下来,季霖的回应是关键。
……
事实证明,杨延宗对季霖的困境的判断是一点都不错。
这个油皮纸包,在送进废墟的第三日,就到了季霖的手里了。
这位昔日高高在上天潢贵胄的宗王世子,如今是一身简单布衣风尘仆仆,还蓄了半脸的络腮胡子,行走举止之间已经丝毫不见当年的骄矜之气,配上伪装,季霖看起来足足似年长了十几岁。
只不过眉宇间沉稳了,气质也落到了实地,真正有了能当家做主的感觉。杨延宗说逆境使人成长是真的不假,短短数年,背负良多,东奔西走,殚精竭虑,季霖的成长超越往昔在王府在父王手底下的那二十多年。
一打开那个油纸包,季霖一怔,紧接着就是他身边的人,护卫长张世平,随他同来的将军黄安、李预几个,瞥见是图,先一愣,再看清那些蝇头小楷,他们一怔之后就是惊喜,当下也霍站起身,凑上前细看。
一行人足足看了半刻钟的时间,李预心里默算良久,低声道:“这图,很可能是真的。”
真不真,遣人赶去南边一验就知了。
众人又屏息了半晌,连向来沉默寡言的张世平都忍不住了,“世子,那咱们是……”
要和杨延宗联系吗?
他们一直盯着阳都,朝廷也有眼线,季元昊和杨延宗的潜在矛盾他们一清二楚,原来他们是寄望渔翁得利的,但这个可能性还是略低,毕竟,他们只有八万人。
只不过也没办法而已,除了这条路,他们也找不到第二路走了。
“去,李预你亲自带人去岭南,把这图抄一遍,你亲自去验!”
季霖深吸一口气:“杨延宗和季元昊肯定是出什么问题了。”
他眯眼。
而现在,杨延宗要利用他。
这些,他都知道!
可是,他捏紧握在手心的两幅舆图,不得不说,杨延宗抛出的这个诱饵,真的正中他死穴了。
让他明知山有虎,都不得不向虎山行!
“岭南很好,要是我们真的能拿下,就算彻底扎下根了。”
季霖思忖良久,最终还是咬牙道。
这个险,值得冒!
这才是真正的长远发展之道。
父王去世之后,这些年来与他擦肩而过的危险数不胜数,季霖不怕冒险,他更多是衡量,值不值得。
而现在,很明显是值得的。
明知杨延宗有算计有利用,这个饵,季霖还是决定咬了!
“我们小心些。”
季霖吩咐:“取纸笔来。”
他思索良久,给杨延宗写了一封回信。
……
在次日的傍晚,杨延宗看见了这封回信。
他长长吐了一口气,成了!
杨延宗提笔,回了一封非常简洁的信函,只道他有把握取下西南和江陵(古荆州区域),届时西南江陵归他,到时岭南他再要一半。
这个前提是,季霖要与他联合进军,粮草自备。
——这个条件当然是假的,不过也忖度过分寸,方便和季霖扯皮讨价还价。
信送了出去。
季霖这边是没有问题了。
再接下来,就是整个计策最重要的一环,如何取信季元昊了!
……
成败在此一举,杨延宗很谨慎。
他非常了解季元昊,季元昊和他是同一类型的人物,敢闯,能拼,但也极谨慎小心,心思敏锐,对于这种关键的讯息,必会持多疑的态度。
想骗过他,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杨延宗第一步,是先下令李盛恩等人在营中开始一些小幅度的动作,模糊季元昊视线。
之后,他祭出真章,开始接洽老皇帝遗留下的保皇党。
正任京营提督的昭武将军詹世嶂。
这位,和季元昊间隙很深的,他是老皇帝当年的女婿兼心腹,忠心耿耿,是铁杆保皇党。
詹世嶂的这个身份,注定是没法和季元昊和谐共处的。不过他为人很能干,资历也极深,老皇帝驾崩后,不管是坤氏还是季元昊,谁也没有办法把他搞下去,目前他还稳稳地杵在京营中,联合其余保皇党的核心人物,一直奋斗在反季元昊的第一线。
京营提督,大概等于京营二把手吧,这么多年下来,手下提拔起来的大小将领多不胜数,他一个人,大概就掌住了京畿地界的四分一的兵力了。
杨延宗一和对方接触,不管杨延宗来意是什么,几乎是马上,就是詹世嶂一拍即合。
随着季元昊帝位坐得越久,詹世嶂危机感就越重,他必须尽快把季元昊给搞下去,不然被搞下去的就是他了。
很快,杨延宗就知道他们的计划了,他当即大力配合!
没多久,朝中掀起大波。去年至今年,东北先是又发大旱,还没喘口气的东北四十九州又遭了大厄,好在入冬开始降雪了,好不容易熬过一冬,春汛夏汛又遭遇连场大雨,这被旱灾反复犁过的土地根本遭不住,直接崩溃了。
地方官员压着,生怕先帝登基头年自己点了天灯,压到今年终于压不住了,爆发出来。
保皇党们触须很深,得讯甚至比朝廷还要更早一些,不得不说,对于此刻面对虎视眈眈不怀好意的季元昊的他们,这是一个好消息。
新帝,登基,上天即降下天灾,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啊!古代皇帝自诩天之子,以君权神授来作为统治基础,登基当年即遇灾,完全可以解读为上天不满不许新帝登基,从而怒而降灾的。
这是能动摇新帝根基的大事。
以詹世嶂几分为首的保皇党,还立即炮制了一面“天碑”,上述当今之罪行上天之不满。
二者合一,流言已经在东北沸沸扬扬了,并在有心人引导之下,迅速往西、南蔓延。
季元昊如何大怒,迅速遏制事态发展,惩治瞒报的地方官员,赈灾抚民,又以遣心腹前往当众破解这个“天碑”伪造的事实,以平息流言。
这里头很多都是后话,这雷霆一击虽凌厉,但以季元昊的手段,虽不容易,但最终解决还能解决的。
但,杨延宗的目的,就是联合詹世嶂等保皇党先发制人,以天灾逼他退位吗?
甚至,他们会逼宫吗?
季元昊摇摇头,先否定了第二种可能,同一个招数,没法使用第二遍的。他实际掌在手里的兵权也不少,老皇帝前车之鉴,他防范极深,逼宫根本没法一击即中的。而一旦一击不中,北军距离也不远,徐文凯两天时间就能急行军赶回阳都平乱了。
至于,逼他退位?
这个可能性还大点,不得不说,现在季元昊是被他们弄得焦头烂额,已经通宵两夜才堪堪将人员都安排出去。
詹世嶂,他冷冷一笑,这个秋后的蚱蜢,他已经捏住了对方倒卖军粮的证据了,找个合适时机就能干掉他。
这个杨延宗倒不知道。
他的目的,就是要联合一切可联合的力量,逼他退位吗?
虽朝中声势浩大,各种明暗证据指向,都证明是真的,应该就是如此。
可季元昊心中却始终存疑。
想想他又着恼,徐文凯去年就回皋边去了。在他下旨立徐氏女为后之后,徐文凯坚持辞了京营都指挥使一职(也就是京营一把手),徐家在北军已经足掌兵权了,他拒绝再碰京畿的兵权。
徐文凯先前也不愿意的,只是季元昊说他初初登基手下没有压得住整个京营的心腹,让他暂掌着。等新后旨意下了之后,他就坚决抽身而去,最后季元昊没法拗过,只能准了。
季元昊想让徐文垣接任,也就是徐后的父亲,可徐文凯赴边关前郑重警告过他,徐文垣虽有小心思,但徐家还是一个整体,大哥是家主,又前有父亲遗训,他思虑再三,最终没敢,不过给季元昊推荐了一个人。
这就是目前的京营都指挥使杜若声,这人算半个徐氏的,资历功绩也够,很能压得住人。
只不过,这杜若声态度就有点含糊了,他明显不大想掺和党争,皇帝的命令他也听,但让他上阵他就装老糊涂,随着阳都局势白热化,他日常甚至开始有点睁只眼闭只眼的趋势。
一想到这里,季元昊就气恼,若不是如此,这詹世嶂,他早按下去了!
季元昊吐了一口气,平息心绪,如今,东北那边已经理出章程,他的所有注意力又回到杨延宗身上了。
——事实上,哪怕最近朝堂闹得这么沸反盈天,他对杨延宗的盯梢和警惕也没有放松过一丝一毫。
他一清二楚,这才是心腹大患。
保皇党之流与之相比,都不过是癣疥之疾。
季元昊沉吟良久,杨延宗联合保皇党弄出来的这波攻击虽然厉害,但他还是始终不信。
不对,不止!
“再探!”
他吩咐陈阳赵应:“动用一切可动用的眼线,给朕盯紧了,朕觉得,杨延宗必不仅如此!”
季元昊深吸一口气:“还有,传信给他,小心些,发现什么蛛丝马迹立即传讯,不拘大小!”
“是!”
……
杨国公府。
杨延宗忖度着,他道:“差不多了。”
想起杨延信,他冷冷一笑,他这个好二弟,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杨延宗眼眸里闪过一抹血色,这事完了以后,他会让杨延信知道,叛徒的下场!
于是又过了几天。
这日,恰逢杨重婴的生辰,今年逢五,他又屡遭伤病总算是调养得好了一些,哪怕如今局势不怎么好,也该一家人好好庆贺一番了。
杨重婴有些伤感,他原本是不想折腾的,大儿媳妇这还在宫里呢,可一时想到自己这身体,行吧,那就两家人一起吃个饭,他说:“也不知能不能再等到下个整寿了。”
杨延宗皱眉:“爹,别胡说!”
大家纷纷蹙眉说他,杨重婴也就收声不说了。
杨延宗连日高强度的脑力劳神,睡少谋多,脸色有些疲惫,但亲爹生辰,他能到肯定不会缺席的,只不过:“爹,我出门一趟,可能得晚些才归。”
杨重婴道:“你只管忙你的事,爹这边,不甚打紧的。”
在场,只有杨家父子四人,因此说话也不需要顾忌。
杨延信眼睛闪烁了一下,不对,不是说,今天大哥在家召见心腹部署外事吗?
他心跳快了起来。
匆匆回到院内,关上书房门,很快又提笔写了一纸密函。
所谓一不做,二不休。
人的心态往往是这样的,往往第一步和第一次是最难跨出去,但只要成功突破一次底线,后面就顺利成章了,他这次连犹豫都没有了!
……
皇宫。
杨延信终于有消息来了!
季元昊立即打开,一看,眉梢当即挑了一下。
“秘密出府?”
季元昊立即令道:“陈阳赵应,你俩亲自去跟!”
可根本跟不到。
杨延宗何时出,自哪里出,他们一概不知,季元昊采用严防死守内城八门以及杨国公府方圆十里的手段,陈阳那边最终倒是等到了一个非常神似的,很最后却跟丢了。
“很可能是杨延宗,只是他十分谨慎,身边的高手也极多,最后在八里坊失去踪迹,请陛下降罪!”
可就是这么谨行,这么不易,却让季元昊心脏狂跳,他直接,是这里了!
“传信杨延信,让他密切关注!事成,朕赏他国公爵极昭武将军一位!”
……
杨延宗和季霖的人进行了几次谈判,不管真假,反正是谈妥了。
季霖给杨延宗十万两黄金做军饷,他甚至可以先给五成,也答应若顺利的话出兵支援,但前提只有一个,要给他剩下的那两张一半的图。
见了黄金就给。
他验过无误后,剩下五成黄金立付,断不拖欠。
对方也十分诚恳表示,他们不会拖欠,毕竟这件事情只要杨延宗往外一宣扬,岭南计划就泡汤了。
另外,他也希望杨延宗能守信,收了足够的钱就闭上嘴巴。
季霖不管杨延宗和季元昊之间怎么回事,他不想掺和,他直接给出自己的筹码,他把四王半生积攒的黄金都给出来了,这筹码也够大的。
杨延宗答应了,这个发展,也并不妨碍他的计划,“行,就这么说定。”
“不过,得你主子亲自来。”
这么说,也对,毕竟杨延宗这等人物,与他进行这样交易,非季霖亲自出马不可。
这个,季霖是有提前交代的,来人没有犹豫太久,就道:“可以,只是我们不进阳都。”
“可以在红岭至安岭跨荆县这一片,”反正得靠近大西岭支脉,不然他们太没有安全感了,来人划出的范围非常大,随杨延宗选择,“杨公可自选一地。”
那范围距离阳都城,大约快马两至三天的距离,不远不近,正中杨延宗下怀!
杨延宗面上却沉吟片刻:“我想想,回头知会你们。”
他这样的态度,对方反而放松了很多,拱手:“那我等就静候杨公消息了。”
……
事情到了这里,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了。
杨延宗几收几放,最终陈阳在第一次黄金交接的之时,终于成功尾随了上去。
带来的消息是震撼的!
“你说什么?!”
“季霖!!”
季元昊神色一凛,“那跟上去了没有?季霖何在?!”
“禀主子,跟上去了,只是……”
只是季霖用了替身,且专走追踪难度极高的路线,水陆轮换,戒备心极强,在这种情况下,距离只能越拉越远,他们人手不够,最终还是不得不跟丢了。
眼下,正在那一片全力搜索。
季元昊眉目含冰,原来是这样,原来这才是杨延宗掩藏在水面下的真正行动,果然啊!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他冷笑:“立即增加人手,务必要寻找痕迹!还有,让杨延信那边全力以赴!”
……
杨国公府。
刚得了五万两黄金,可杨延宗的心思丝毫不再上面,他打来密报,终于露出一丝微笑。
很好,有人跟踪上去了!
“传信阿川,按原定计划,慢慢引导,将季霖的据点和安镇透给他!”
安镇,即杨延宗和季霖约见的最后一个地点。
一手交图,一手交尾款。
两大心腹巨患碰头,斩首行动时机千载难逢,季元昊是绝对不会错过的!
……
过得四天,阿川传讯回,一切顺利。
谋划至今,终是成了!
在场的阿康阿照大铭以及李盛恩等人难掩激动之色。
杨延宗慢慢靠在太师椅背上,也露出一丝微笑。
同时,他也露出一丝疲态。
这些日子,真可谓殚精竭虑。
不过,他很快精神起来了,立即提笔,给苏瓷写了一封很短的亲笔信。
——他终于可以传信给她了。
营救苏瓷和部属撤离计划将马上提上日程。
她现在已经八个月了,一眨眼,孩子都快要出生了。
杨延宗长吁一口,他得抓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