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本是无垠无际,没有东南西北之分的茫茫“汪洋”。
原不为以自己出生的罗浮界为中心,在心中大致划分了一下方向。
超维殿所处势力范围居北,机械神殿便位于西侧,穿越者协会总部则居于东,但穿越者协会所投放的穿越道标却随机遍布了虚空各处,无穷世界。
自出了罗浮界以来,原不为几乎一直在北区超维殿的势力范围内游荡。获得系统999提供的小世界资料库后,他便有意识地朝着西面偏移,渐渐游荡到了机械神殿的地盘。整个人的行进路线便宛如环绕着罗浮界以逆时针方向运转。
一路上,无垠的虚空宛如铺成在眼前的巨大画卷,没有边际地展开着。
他看见数不清的世界在虚空海中沉浮生灭,偶尔也会遇上各种各样的虚空生灵。
其中既有有中立友好,能停下来稍稍交流一二的;亦有暴躁蛮横,见面就要扑上来的,而后者多半是生于虚空的虚空古兽。
原不为同样遇上过不少属于机械神殿的系统,一直对自己的安危忧心忡忡的系统999还企图祸水东引,让原不为将目标转移到其他系统上——原不为有理由怀疑它是想引来机械主宰的出手。
他当然不会顺着系统999的意思。
虽然很眼馋这些小点心,但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客人,没有得到主人的允许之前,原不为是不会轻易下口的,这是基本的礼貌。
听到他用遗憾的口吻说出这番话时,系统999真想大声提醒他,当初是谁将自己直接截胡的,这也叫礼貌???
但求生欲极强的小光球选择了闭嘴。
事实上,以原不为今时今日的境界,相信幕后的机械主宰绝不可能忽略他的到来。就像是人类可能忽略爬进自家院子的蚂蚁,却不可能忽略闯进来的陌生人。
现在的原不为,除非有意收敛自身的存在,否则,但凡他所过之处,其他人都能感应到浩浩荡荡的大道之河奔涌而至,无数规则之线纵横虚空。
这便是大道之主强烈到极点的存在感。
当然,掌控机械神殿的机械主宰在附近这片虚空的存在感同样强烈到极点。简直就像是一轮浩大的太阳明晃晃悬挂在虚空海之上,照耀着无穷世界。
原不为就这样悠哉悠哉地在这轮高悬的浩大之日下走过,大道之河一路贯穿无数小世界,并未受到半点阻挠。
这让满心期待着双方干一架的系统999失望不已,却也是虚空海的常态。
作为同一层次的存在,除非彼此之间存在着深仇大恨,大道之争,否则,当初那一点小小芥蒂实在是不足挂怀。
一个世界不可能只存在一条道,原不为传播自己的易之道,并不影响机械神殿向小世界发放系统。或许在机械主宰看来,而今的原不为已然与自己平起平坐,那么系统999完全能算是祂送出去的一件小礼物,将来哪一天说不定就变成了彼此之间合作的桥梁。
——这也是机械神殿与穿越者协会在超维殿那边的评价截然不同的原因之一。
机械神殿的系统选择宿主是有讲究的,往往都是身具大功德或大气运之人。而他们进入小世界顶替原身,也是在原身意外窥见未来命运选择自我放弃之后,某种意义上算是弥补了小世界原住民消失的漏洞,使得命运剧情不会完全失控;
穿越者协会的做法却是到处发放穿越道标,完全不管“售后服务”。穿越者本身的性情、善恶、能力,都是未知的。所以,有些穿越者或许会给世界带来有益的促进,却有更多的穿越者一顿骚操作之后,对世界造成不小的破坏。
超维殿的成员全都是来自各个世界的超脱者,自然不能容忍这样的行为。
想着从日神那里听到的诸多秘闻,原不为一路行过机械神殿的地盘,在他身后,机械主宰的光辉已然变得极其暗淡,彼此的距离相当遥远,这似乎意味着附近即将脱离机械神殿的控制范围。
远处的虚空海中似有黑雾弥漫,让那沉浮的世界变得极不分明。
原不为驻足看去,目露好奇之色。
虚空海实在是太大太大,许多生灵彼此之间终其一生恐怕也无法见到一面。超维殿对虚空海的了解都不过十之一二——他们只对距离超维殿最近的穿越者协会和机械神殿最为熟悉,机械神殿之外的更远方,超维殿中的资料记载就是一片空白了。
就在这时,远处的机械神殿突有光辉大作,一道机械冰冷的讯息像是数不清的文字连接在一起,向原不为飞来。
他抬起手,触碰的瞬间将之读取。
这竟然是机械主宰发来的提醒。
据祂所言,那片被原不为自定义为“南区”的虚空,是虚空海中最混乱的地带,倘若说机械神殿所在的地盘是风平浪静,偶起潮汐的汪洋,那么那里就是时刻都在掀动风暴的激流,也是无数虚空古兽盘踞的巢穴所在。
与那些通过不断提升自我超脱小世界的超脱者不同,出生于虚空的虚空古兽更遵循兽性的本能,也更凶狠残暴,有的一言不合就吞噬世界。对某些小世界而言,祂们就是邪神的化身。
是以,这片虚空海潜藏有无数危险,大道之主之下的存在,倘若有谁敢独闯虎穴,下场多半都很凄惨。
——看完这简短的讯息,原不为第一反应是:很好,你成功引起了我的兴趣。
原不为也不知这是善意的提醒,还是故意用这种方式刺激他去闯一闯,替机械神殿在前面探路,但这都无所谓。
总之,他现在对那片黑雾海很感兴趣。
一步踏入黑雾之中,原不为还未看清楚雾中的一切,便有一股邪异、扭曲,充斥着无穷血腥与恐怖的气息混合在一起,一下子扑面而来。
他动也未动,身体周围好像有一面漆黑的夜幕骤然张开,数不尽的黑暗顺着他周身涌了出去,数息之后便收了回来。
宛如一只狰狞的恶兽张开了大口,骤然一吸,将眼前的一切吸得干干净净。
原不为视线中只隐约察觉到一只扭曲的庞然大物连哼也未哼一声便被拖入了他身下的黑暗中,被吞噬殆尽。伴随在其中的种种负面能量不过在他心中掀起了那么一丝的涟漪,便平复下去。
他的神魂力量壮大了一些。
——而这一切都是他下意识的操作。魔渊那么多的魔,就是这么被吃掉的。
“我好像吃了一只虚空古兽?”原不为懵了一下,开始熟练地翻动那些被消化掉的念头,同时还不满地“啧”了一下,“味道都没尝出来呢。失望。”
他目光投向黑雾深处,隐约看见了一道道模糊的身影,露出跃跃欲试的神色:“要不要再抓一只试试看?”
就在他这个念头刚刚诞生的瞬间,强烈的危机感同时袭击了游荡在附近的虚空古兽,黑雾中突然刮起数道旋风,那些模糊的影子几乎转瞬就跑得一干二净。
原不为:“???”
他发亮的眸子一下子淡了下来,变得无精打采,仿佛失去了糖果的孩子。
而就在这时,从那只虚空古兽几乎被消化殆尽的残念中,有隐约的声音传来。
那是来自不知多远的地方,由虔诚的信徒所传来的祈祷之念——
〔……世界之外的游荡者,杀戮与恐惧的主宰,庇佑一切夜之民的血腥之月,我祈求您的眷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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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之外的游荡者,杀戮与恐惧的主宰,庇佑一切夜之民的血腥之月,我祈求您的眷顾……”
浓郁的血腥味在夜色中飘荡,上百位身披黑袍的邪教徒划开胸膛,将血液染红了眼前的祭坛。
祭坛上方那轮血腥之月的雕像被血色渲染上了一层诡异不祥的光。
在圆形的祭坛之后,则是弯月形的一方圣池,将祭坛包裹在中央,恰好合成一轮圆月。
在邪教徒们狂热的呓语与祈祷之中,一个个被捆绑的少年少女被他们从另一边拖了出来,就扔在祭坛旁边。
他们瑟瑟发抖,宛如一只只待宰的小羊羔。
邪教徒们上前,用银质的匕首干净利落的割穿了他们的脖子,将他们的鲜血彻底放干,注入到祭坛下的圣池中。他们破败的尸体便被随意堆叠到一边。
“……世界之外的游荡者,杀戮与恐惧的主宰,庇佑一切夜之民的血腥之月,我祈求您的眷顾……”
夜色愈浓,血腥气息愈重,邪教徒们癫狂的呓语声也越来越大了。
身披黑袍的教宗走上前,苍老的脸上,仅剩的一只独眼锐利地从一众祭品中扫过,最后走到一个年龄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有着灿金般的发丝与瞳眸,如神圣诗歌中神子化身般的少年眼前。
他将这瑟瑟发抖的小羊羔拖至祭坛的正中央,精致的银匕首正正插入少年的心口,涌动而出的鲜血染红了血腥之月。
砰——
少年的身体重重坠入了那轮由血腥之月所包围的圣池中,掀动一片血浪。
“至高无上的猎杀之神啊,您虔诚的信徒为您奉上祭品——”
教宗闭上双目,虔诚地低声念着。
哗啦啦,哗啦啦——
圣池中的血浪涌动起来,一股无形无质却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骤然降临。
教宗惊喜地睁开眼睛,心口却突然一阵剧痛。
“呵……”
他猛然低头看去。
一柄熟悉的银匕首不知何时插入了他的心口,鲜血汩汩而出。
他整个人仰面朝后倒去。
睁大的双目之中,只见血浪翻涌,少年单薄的身影自血池中倒飞而起,翻涌的鲜血为他让出一条道路,他雪白的衣袍竟是洁净如新。
半空中,他身下的阴影不断向上蔓延,染黑了少年的衣袍,发丝,与瞳孔。
那双漆黑的眼睛定定看来,宛若无穷黑夜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