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原不为自认有个好主意,不过,大夏内部,上至皇室,下至文武百官,显然都没有来找原不为取经,让他这个外人来决定皇位归属的想法。
疯道人所说的话,他们都是半信半疑。
毕竟,这位被先帝暗中关押多年,心中指不定仇深似海,对大夏皇室绝无善意,谁知道他所说的话是真是假?大夏立国二百载,新旧交替本就是常事,从未听说过继承皇位还有什么危险的。
存了这样的心思,在场的皇子公主和一众大臣也未表露,只是客客气气地将一众修道者和妖族送出了皇宫。
不相干的外人走了,他们这才坐下来商讨接下来该如何做。给先帝发丧只要按固定的程序来就是,最重要的还是要让新君尽快继位,稳定朝纲。
原不为没有多管闲事的心思。
他虽先一步离开皇宫,小松鼠元七可是留在里面,这个耳报神通过原不为留下的草编松鼠从宫中传音,差不多把后面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也是因为元七好奇问起,原不为才顺口一提他的主意。
其他人不来问,他自也懒得说。
等朝堂中传出先帝病逝,新君继位的消息时,李三元、或者说元三兄弟几人,以及之前被原不为从囚室中放出来的一众修道者与妖族,早已都聚在被清理出来的道真观中——黎墨既然都魂飞魄散了,这道真观原不为就勉强接收了。
当日原不为要他们事后来找自己报恩,他们果然都履行了承诺。
倒不是这些人都如此知恩图报,连一个悄悄跑路的都没有,不过是不敢跑罢了。毕竟,当日皇宫中原不为表现出来的实力他们也看在眼中,简直深不可测。欠下这样一位神秘存在的恩情,还敢跑路,那简直是不想活了!
更何况他们又不蠢,这样的粗大腿就在眼前,抱上去就多了一位靠山,以往有些小妖还没有这样的机会呢。
原不为自是看穿了他们的心思,也不介意。送上门来的工具人/妖,不收白不收。反正向来只有他压榨工具人的份,何曾有谁能白白从他这里占到便宜?
还不待他开始压榨,萧原就上门来了。
他带来了新君继位的消息,以及一道敕封原不为为国师的圣旨。
——这也是一种安抚。毕竟都知道之前“谢渊”因“一心修道,拒娶公主”被先帝下了天牢,但现在知道了他的实力,又有救过诸位皇子公主的恩情,他们哪里还敢得罪这位大佬?
就连选择萧原来宣读圣旨,也是看中他与“谢渊”是旧识,能充当个说客。
“……不急。”原不为没急着接圣旨,“等下一个皇帝上位也不迟。”
萧原一头雾水,看向原不为的眼神有些异样。才半个月左右,前脚他还在天牢里给这位好友送断头饭呢,后脚这位就风风光光出来了,还当上了国师。
因着家中祖父官职不低,萧原本人又与原不为有交情,之前他隐隐听祖父透露了一些东西,整个人都是懵的。
……我以为你是被逼卖身,誓死不从,弱小又无助的小可怜,顶多是吃了公主神药却不娶公主有点渣;结果你却是隐藏在人群中的大佬,一举干翻了公主和皇帝,马上就要上任国师???
……而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听你这口气,干翻一个皇帝不满足,还想再干翻一个,再换个皇帝才满意?
他沉默了下,还是忍不住清清嗓子,凑到原不为身边小声道:“咳,这个……新帝虽有些霸道专断,此次请止水你为国师也是因百官一致请封,他才不得不为,但也罪不至死罢?”
两人说话时就在道真观的正殿里,两边还有不少修道者和妖族在围观,尽管萧原特意凑到原不为身边,压低了声音,但他们仍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原本他们还没把萧原这个普通人放在眼中,可现在,都不由坐直身体,神色慎重,露出了迷惑的眼神:“???”
……什么鬼?不是都说凡间皇朝天子至高无上吗?怎么随便一个小官张口闭口就是皇帝罪不至死?难道……这就是大佬的风范?果然,大佬的朋友也是大佬,什么弱小无助的普通人,不过是蒙骗世人的假象而已。好阴险哦。
等萧原说完话,就察觉到周围那些一看就不好惹的家伙都朝自己投来了充满敬畏的目光,表情更是迷之奇怪,仿佛洞悉了自己的惊人大秘密似的。
萧原比他们更迷惑:“???”
……总感觉这些人好像误会了什么。
而坐在上首的原不为亲眼看见了两方的表情变化,隐隐能猜出他们的想法,哭笑不得地回答萧原的话:“你想多了。”
“……不是他罪该万死,只是德不配位。这天子之位,他的命格压不住。”
萧原一下子想起了祖父所转述的疯道人的话,下意识看了眼就在这里的疯道人,惊讶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原不为肯定道:“半点不假。”
疯道人说出真相绝不是出于善意。他本意是唯恐天下不乱,想看皇子们为此担忧恐慌,方寸大乱,让先帝所宝贵的皇位变成没有人愿意要的垃圾,这或许也是一种让他感到解恨的做法。
只可惜,他所说的话本就违背众人的常识,他的立场又让人难以相信他的话。且天子之位的诱惑实在太高,足以让一些人愿意冒险,尤其是本就排在诸皇子之首的大皇子,如今的新帝。
身为大皇子,在先帝既无嫡子也没有立太子的情况下,他自认是新君的不二人选,怎么可能因为一个疯道人的几句话,就将皇位拱手相让?
“……所以,他的死期不远了。”
最终,原不为下了这样的断语。
他这话说完,还没过一天就应验了。
当天晚上,这位新上任的皇帝,或许因为继承皇位太过兴奋,孝期未过就偷偷与宠妃在金明池中戏水,结果不幸溺水身亡。从继位到现在不过三天,甚至因为守孝的原因,连真正的登基仪式都还没有办,说来都不算真正的皇帝。
老皇帝还没下葬呢,就又死了一个皇帝,而且死法还是如此滑稽,其他皇子都吓坏了,一下子想起疯道人说的话,顿时对那皇帝宝座避之不及。
很快的,皇子们一个个“出了意外”。
不是不小心摔断了腿,就是突然生了风寒,还有一位皇子自曝其短,连自己无法生育的秘密都说了出来,以至于不少人看着他膝下一双儿女总觉得这位的头发上长了草……
大概是发现兄弟们一个比一个狠,自我伤害都毫不留情,靠这种方式还无法彻底甩锅;很快他们又换了方向,不仅疯狂贬低自己,还开始疯狂夸奖其他人。
诸如这位兄长宽容大度,礼贤下士,那位弟弟天资聪颖,明谋善断……
一时间,往日里明争暗斗的皇子们突然一个个变得谦逊礼貌,兄友弟恭起来。
总而言之,就是#我很差我很坏我不行兄弟们个个都比我强都能当皇帝#。再言而总之,就是四个字#我不想死#。
这么一通操作下来,任谁都明白了他们的心思,连文武百官都没了辙。哪怕是往日里支持各位皇子的大臣都哑了火,毕竟现在谁支持他们上位在他们看来就是要害他们,是要他们命的狗贼!
一旦被认定为要他命的狗贼,这些犯了严重被迫害妄想症的皇子可不会客气。狗贼要害我性命?先搞死狗贼再说!
于是乎,朝堂上出现了一副奇景。
帝王宝座空悬,皇子们兄友弟恭你谦我让,大臣们哑口无言。若有认不清形势的人开口支持某位皇子,皇子们当即翻脸,“挥刀”砍向往日的党羽。
大夏帝国几百年,何曾有过这种兄弟齐心,甚至不搞党争,自削臂膀的奇景?
无可奈何的百官几乎要叹气了。
但天子之位不可空缺,实在是没办法的文武大臣不约而同想到了一个人。
于是,萧原又一次来到道真观。
“让我出主意?”听完他转达的话,原不为托起下巴,跃跃欲试,“我倒真有一个不错的主意,简单又直接。”
萧原好奇道:“什么办法这么神奇?”
原不为倒也干脆,没再卖关子:“抓阄。把所有瓶盖、咳,所有皇子的姓名写在纸条上,让我来抓阄。”
说的像是抽取死亡名单一样,听起来就好不靠谱的样子……萧原足足沉默了十息,笑着说道:“这倒算公平。想来皇子们也不该再有意见了。”
“你以为这是随便选的吗?如今的天子之位,不必考虑出身、才能、性情,唯一要考虑的就是气运。”原不为一眼就看出他的想法,微微摇头,“抓阄听上去随便,宛如游戏,但能从众皇子中被选中的人,必是气运最盛之人,岂不就是天子的最佳人选?”
“原来如此!”萧原先是眼前一亮,想了想又忍不住吐槽道,“不过也不一定。谁知道能被选中当皇帝的人,究竟是气运最盛,还是最倒霉的呢。”
原不为:“……”
好有道理哦,他居然有些无言以对。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因此,是由我来选,而不是你们。”
他曾亲手开辟人道皇朝,在这个世界独得人道气运青睐,堪称人道气运的代言人,若是被他随机抓阄选中,至少代表那位皇子最受人道气运的青睐。
萧原只以为原不为是说他并非凡人,选中的必然是大气运者,便喜孜孜地应了,转头便充当传声筒将事情传回朝中。
此时一众皇子和文武百官正僵持不下,原不为这位疑似修为高绝的人物既然出了主意,他们自是答应了下来。
时隔数日,原不为再次站在了熟悉的金銮殿上。不过现在的他,却是站在最高的白玉阶上,俯视着阶下一众人。
在他面前,是装着皇子们名字的木匣。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大臣们还算放松,一众皇子却是紧张不已。
别看原不为说的好听,能被他选中的必然是大气运者,可是大皇子暴毙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他们还真不相信自己的气运能镇得住。谁知道大气运够不够,万一也来个前脚登基后脚暴毙怎么办?
怀揣着这样的心思,他们紧张而不安地看着青年一脸淡定地伸出了手。
原不为的确很淡定,只有微微的好奇。
让我来看看,谁是这个幸运的瓶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