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 四下喧腾。
竟然是魔修!
底下的弟子,几乎无人能保持冷静。这可是魔修,所谓魔修, 并不单单是罪大恶极, 无法在修真界立足的修士, 他们大部分, 据说都曾拥有魔族血统。
不过这个说法未必准确, 但确实和魔族有渊源。但魔族已经是数万年前, 归元宗祖师爷无郁仙人时才存在的种族。究竟是何种渊源,已经不可考量。
但所有人都清楚的是, 他们生来就拥有修炼的资质, 一样要修炼,甚至其中不少人的天资都不差。这么一听倒也挺好, 只不过,这是在忽略他们的暴虐之后的评价。
魔修之所以令底下的弟子闻之色变,就是因为他们残忍嗜血的天性。他们甚至没有伦理,只信仰强者为尊。
为了修为能进展, 屠尽一城百姓,也非未有之事。
魔修兴盛时, 修真界的景象一度分明, 修仙者依据宗门家族为界限, 庇护各自辖下的百姓, 至于魔修辖下, 则是另一番血腥惨象。
修仙者与魔修, 彼此大大小小的摩擦无数,各宗各派,不知殒落了多少大能和弟子。一直到多年前, 才断断续续将魔修驱逐至极北之地。
用上古时遗留的阵法,合力将之封印。
底下的弟子,多多少少都有听闻过魔修,甚至家中的长辈,也有当年力战魔修而殒落的。如何能保持平静?
其中一人,身长七尺有余,气势沉沉,并不同旁人的讶异惊慌,他的脸上是愤怒,“家父、叔伯,皆是同魔修死战而殒落的,若真是那群低贱的魔修,我白邺莫氏定然责无旁贷,要如何处置,只等怀吾真人您一句话。”
他名唤莫无庭,是白邺莫氏这一代最出色的弟子,若是不出意外,未来也会成为白邺莫氏的族长。白邺莫氏,族风一向清正,当年与魔修生死以战之时,确确实实殒落了诸多子弟。
说是死仇也不为过,莫无庭生性嫉恶如仇,最讲恩义,所以听闻魔修的事情,几乎是转瞬就做出了决定。无论如何,他们白邺莫氏都不会做贪生怕死之人。
而站在一旁的祁皎望着对方,听着吴知悄悄讲述这人的名字,她神色微凝。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名字在原著中出现过。只是,一出现,便是以死讯而闻耳。
而且祁皎觉得有些不对劲,明明原著中,没有这么早说魔修出事的。
等等……
祁皎灵光一闪,脑海中生出推测,也许原著中此时应该已经发生魔修破阵而逃之事。只是,无人发现而已。
这一次,是因为祁皎提醒了祁典,才让凡俗界本应该发生的事避免了。进而引出之后的事宜,他误打误撞遇上或许是沾染了魔气的怪物。
回到归元宗时,又告知荀行止。进而怀吾真人知晓,派人查探,这一查就发现端倪。
不知怀吾真人是如何探查的,总之最后牵扯出了清覃山镇压的魔修们,才有了如今的一幕。
那么反向推测一番。假设当初没人遇上沾染魔气的怪物,或是遇上的人都因为怪物而死,是不是就无人知晓此事?
而且不少魔修破阵,清覃山弟子多数为了阻挡他们而死,归元宗,或者说这么多宗门,事先不应该不知情。只可能是早有预谋,是魔修们想要瞒天过海。清覃山的情况应该比怀吾真人说的更惨烈。
具体发生了什么,祁皎不能肯定,但是却能有个大概的猜测。
牵一发而动全身,最终揭露了清覃山的事情。
仔细想想,关于魔修,其实原著中即便没有直接提起,也是有迹可循的。比如为何几年之后,魔修们仿若雨后的春笋一样,半点消息没有,却突然一下子出现,遍布各个城池,一看就知道蓄谋已久。
还有祁典历练时,恰好碰上的诡秘之事,就像是被牵引一样。
说明魔修们逃出来之后,并没有立刻声张,而是用了不知什么法子,掩盖了清覃山发生的事情,造成他们还被镇压的假象。私底下四散于修真界,暗中养精蓄锐,匿藏着踪迹,甚至把为了恢复修为而残害的人命推到妖修的头上。
直到被怀吾真人等大能揭穿之后,索性明目张胆的为祸人间。
祁皎白皙秀气的额头轻皱,陷入深思。
如今这样的情形,其实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比起原著数年后才发觉魔修之事,彼时已经是筹谋已久,势均力敌,现在这样也算是好的了。
而在莫无庭开了头之后,多数的弟子,也都义愤填膺,誓与魔修死战。尤其是那些亲人曾折损魔修之手的人,这份厌恶痛恨之情,更加明显。
剩余的人,即便有私心,抑或心有犹豫,在这等声势中,亦是表明自己的态度。随他们一道,各个面上气愤。
气势也就愈发成样子。
即便是心有胆怯的人,遇上这样的情形,只怕心中也会生出激荡之情。
怀吾真人与其他几位真人们对视一眼,神情微缓,满是是欣慰。魔修虽然残忍可怕,但是他们修仙界的后辈,却也如初升的朝阳,带起了沉甸甸的希望。
能有此势,又有何惧?
后续的事情,并不算繁琐。
总之,是派遣弟子前往有魔修出没之地,诛之。
那些明确有高阶魔修的地方,自有元婴期化神期的真人前往。
其余的,是由金丹修士带上筑基期弟子,前往凡俗界各地,找寻魔修踪迹。一旦发觉高阶,传信至宗门,自有人前往。
魔修之间也分三六九等,一样有如练气期修士般孱弱的。如果遇上他们,自行解决也无不可。毕竟对于凡人来说,哪怕是普通的练气期修为,只要他们嗜杀,那就是灭顶之灾。
祁皎虽然是亲传弟子,但是归元宗作为四宗八门之首,她自然也责无旁贷。
等回到玉衡峰,祁皎就一头埋进书房,用上一世的简笔字,在纸上涂涂画画,写的赫然是书中原应该在数年之后发生的剧情。
她手上拿着毛笔,眉头紧皱,口中念念有词。
“贺兰莲,元婴期魔修,郝锋,以一城人为引炼制血丹……”
祁皎勾勾画画了好几个人名,又在后头括弧了事件。然后将有关联的人连在一处。
祁皎的目光最后落在其中一个地名上,平城。
郝锋为了炼制血丹,屠了一城人,但是偏偏那座城有一个上古禁阵,血丹没练成,反而意外召出曾经的魔族残魂。那才是真正的灾难开始。
魔修再如何,也与现今的修真者等平,虽然困难,但只要花费的世间够长,总能胜之。
魔族却不然。
尤其是唤醒了他们之后,似乎像个引子,越来越多的魔族复苏。
最后,修仙界几乎是血流成河。归元宗的弟子们,抛却性命抵之,只为了护住身后无辜百姓。
但,几乎是单方面的虐杀。
最后是天衍宗寻到一线生机。以推演之术,用性命为引,最后众人找到封印这群魔族的阵法。
然而,那阵法几乎是必死之阵,需要以人为阵,一共七人,都必须是单灵根,且灵根相辅相成,主阵之人,需得是天灵根。
想到此处,祁皎眼神一黯。原书中的祁皎早早夭折,所以整个修真界只有荀行止一人是天灵根。当时的他,几乎是毫无犹豫,选择以身祭阵。
不过,她既然提前知道这段剧情,自然会想办法阻止。
事情的起因,就在那座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平城。如果能从平城斩断剧情,后面的惨剧,或许就不会发生。
祁皎不知道自己的推测对不对,但无论如何,她都想试一试。
恰好这次所有的弟子都会被安排到各处,她打算借这个机会,好好查探。
平城,祁皎在心中反复念这两个字。
正当这个时候,祁皎似乎听见外面有些声音。她觉得有些奇怪,这里分明只住了她和荀行止,而荀行止一向喜静,归元宗上下也知道,所以应该不是归元宗的弟子们弄出来的动静。
这样想着,祁皎不由往外走。
走之前还不忘将写满剧情要点的纸收起来。作为一只谨慎的读者,祁皎才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要知道小说中,往往就是由于主角的疏忽,让人捡拾到写了剧情的纸张,从而引发一系列纠葛剧情。
想着,并不影响祁皎往外头走的步伐。
然而在祁皎推门的一瞬间,突然就安静了。
祁皎看着眼前的祁典和荀行止,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祁典的手还握成拳,停留在他和荀行止中间,往前也不是,往后也不是。他的脸上也还是怒容,又因为祁皎突然出现而停下,想要对祁皎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但是额间的怒气未消。看起来就有点不协调……
但是莫名喜感。
唯独荀行止,从头至尾,似乎都是从容不迫,瞧见祁皎也不惊讶,反而扬了扬唇,清冽的声音略微放柔,“皎皎。”
祁典明显被这一声皎皎惊醒,连忙松了手,也跟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哈哈,我恰好遇见荀道友,真是巧,哈哈。”
可能祁典自己也觉得牵强,为了看起来不那么尴尬和不自然,只能用笑声来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