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慢慢从月亮上散开, 它像一层黑色的面纱一样,轻飘飘地便离开了。
宋禾坐在书桌前, 月光透过玻璃窗洒向书桌,与暖黄色的灯光融合在一起。
“呼——”
宋禾做完最后一道题目,长舒一口气。
放下笔,伸个懒腰,转转脖子,活动一下已经快僵硬的身体。
她觉得自己的手感回来了,上辈子高考前几个月的手感回来了。
当年, 她看到题目时, 总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规律和切入点,然后一步一步地把拿分点给写下来。
如今刷了好几年的题目后,不但把知识点给弄懂了,题型给熟悉了。最关键的是, 感觉自己脑子都灵活许多。
宋禾明显能发觉她思考的速度在变快。
以前一道题目得想好几分钟,甚至十几分钟才能动笔。
可如今最多读三遍题目, 就能有思路。
当然, 陆清淮出的那种变态题目宋禾该不会做还是不会做。
如果小妹在家她还能问问小妹, 但是小妹没在家,大娃和米宝都不懂, 宋禾上哪儿找人问去?
寄信找陆清淮?找过了, 然后他写信回来的内容自己依旧看不懂。
找俞老师?
那不成, 如今河西公社的俞老师他们被看得紧。自从风声收紧后,他们几人谨慎许多, 就连钱老师每天也跟着俞老师他们去田里上工。
可风声是收紧了, 他们却看到了曙光。
今年二月初时, 傅爷爷不声不响地就被接回城中。
听说当时公社来了轿车, 直接把人给拉走的。后来傅爷爷来了信,说他如今虽然还未被平反,可所有的财产都已归还。最关键的是他能接触到工作,这才是天大的好事。
米宝这几年来和傅爷爷相处得多,两人之间感情有点儿深。宋禾前几天才晓得米宝这几个月来都在和傅爷爷联系,现在这孩子说起当今局势来一套一套的,宋禾压根就说不过他。
完了,自己这熟知后世发展的人,在很多事儿上还没米宝看得准。
宋禾各种事在脑袋中想了一会儿,把做题带来的疲劳缓解一下后,再撑着桌子起身。
她今儿到现在就吃了一顿饭,做题的时候有饼干吃着,也不感觉饿。
现下从椅子上起来,还没走两步呢,肚子便呱呱叫个不停。
宋禾走到厨房后,到空间里头看了看,把昨儿擀的面条和一块五花肉取出来。灶台上的菜篮子中还有两个茄子,她今天晚上打算做焖面。
几个小孩儿不在家就是好啊,她能把空间当做冰箱用。
这大热天的,宋禾有时一次性就做了好几天的饭,然后将饭放到空间中,想吃的时候再拿出来,可以直接吃。
要是几个小孩在家,她才不能这么干。
反正宋禾在没穿越之前是万万想不到,一个空间在自己手中,竟然只开发出保险和保鲜的功能!
哎,难怪她混得不怎么样。
她昨天晚上就把前几天做的存货给吃完了,如今就得再做一些出来。
正当宋禾把五花肉和茄子都给切好,把灶炉中的火点着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宋禾不禁看看这天色,大晚上的能是谁呀?
夜已深沉,蝉鸣声从柿子树上传出来。
宋禾围裙都来不及系下,擦擦手就走了出去。
她家有两道门,开了木门还有铁门,所以她也不担心安全问题。
宋禾趿拉着拖鞋往门口而去,大声问:“谁啊?是谁来了?”
她心中猜想是旁边的邻居,比如孟阿姨或者聪聪。
聪聪上小学了,因为没有拖后腿的爷爷奶奶,倒是变得礼貌许多。他时常拿着小学作业来找宋禾问问题,宋禾也会请他进来,有时间时还会辅导他十几二十分钟。
要不就是学校的值班老师?
难道是学校出了什么事儿?
她想到这里,不禁加快步伐。
“是我。”
门口的人这么说道。
宋禾突然停下脚步,脸上有些呆怔。
“我是陆清淮。”
宋禾:“??”
宋禾:“!!”
“谁——”
她三步作两步的跑到门口,急急忙忙把木门门闩取下,然后“吱呀”一声,将木门打开。
隔着夜色与铁门栏杆,她看到了许久未见的陆清淮。
宋禾两手还放在木头上,身体一动不动,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门外。
陆清淮也是如此,他觉得自己搏动着的心脏仿佛在这一刻停止跳动。
身体的全部器官,像是停止运行的一般,在这一刻全力支撑着眼睛。
他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眼前这个让自己几年来朝思暮想的人。
时间只过了三秒,却又像过了许久。
宋禾最先反应过来,她嘴巴都不上了,露出个不可置信地表情。
“天哪,你怎么回来了?”
她手忙脚乱地从从兜里掏出钥匙,然后把铁门打开。
铁门打开又是一声响,在宋禾还没反应过来时,眼前就一片黑暗。
她被陆清淮紧紧抱在怀中,他在紧紧地把宋禾按入自己的怀中,似乎是想让宋禾与他的身体融为一体!
宋禾呼吸有些急促,整个人和他身体紧贴,耳朵就合在他的胸腔上,陆清淮强健有力的心跳声,一声一声地穿进她的耳朵中。
陆清淮很想宋禾,想极了宋禾。
几年过去,直到这一刻,切切实实地把她抱在怀中,闻着她身上熟悉的气息之时,陆清淮的心才彻底安定。
宋禾一侧脸蛋被他按压在身上,若有若无的清新肥皂味在鼻尖萦绕。
她慢慢把手放上他的背部,好半天后轻拍两下,瓮声瓮气道:“你怎么回来了,事儿办完了?”
陆清淮低沉地嗯两声,又用脸蛋蹭了两下宋禾的发鬓。
宋禾被他抱得身上热乎乎的,不过一分钟,身体中汗水便直冒。
她踮起脚,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咱们进去说好不好,我隔壁邻居都爱看热闹。”
宋禾有些心虚,她怕明天一早起来,自己的“风流事迹”就能名扬槐花巷子内外。
陆清淮又对她蹭了蹭,然后松开宋禾。
宋禾身上骤然一凉,这一刻的效果堪比进入空调房。
“快进来。”她想接过行李,奈何陆清淮两只手就把行李全部给提了进来。
宋禾探出头,透过黑暗看看周围。又竖起耳朵,想听听隔壁几家的动静。
也不知道是真没人看,还是他们躲得好,宋禾没观察几秒后啥都没发现,只能把两重门又重新锁上。
陆清淮将行李放到了客厅,宋禾锁好门,压抑着兴奋,兴匆匆地往客厅中跑去。
果不其然的,在她进入客厅的那一刻,又被陆清淮给拥在怀中。
“我好想你。”他说道,“真的很想你。”
他好似得了肌肤饥渴症,一边的耳朵总是要和宋禾的耳朵蹭着,厮磨着,时不时还蜻蜓点水般吻了两下她的耳垂。
宋禾被他这番操作搞得心猿意马。
她发现虽然自己和陆清淮分开好几年,但是对他却完全不陌生。
他们几年未见,宋禾也不抗拒他的亲吻与拥抱。
“你热吗,我挺热的。”宋禾轻声说,“还有你吃饭没,我还没吃饭,正准备做焖面呢,你就来了。”
陆清淮力气一松,将宋禾放开,抬起手腕看了看,认真问:“晚上九点多了,你还没吃晚饭?”
宋禾闭紧嘴巴没敢说话,眼睛直直地和他对视着,其中透露的意思很明显。
独居后,她轻松自在许多,可坏习惯也多了许多。
最严重的问题就是三餐不规律,经常两顿当成一顿吃。
陆清淮突然俯下身,在她唇上轻啄一下:“我也没吃,那现在我给你做去?”
宋禾露出个笑:“那倒不用,我自己能做,焖面还得我自己做才好吃。”
她舍得放油,舍得放料,要让陆清淮来,肯定又得少油少盐。
说着,宋禾往厨房而去,陆清淮紧跟在后头。
等到了厨房门口,他又想起什么似的,匆匆返回客厅,然后拎着一个行李袋来到厨房。
宋禾正将蒜末和葱段辣椒放入油锅中,准备煸炒出香味,然后下五花肉。
她好奇问:“怎么了,你还带东西回来了?吃的啊?”
陆清淮点点头:“是罐头,我原本想给你带着好吃的,可这天太热了,在火车上闷着得变质。”
宋禾让他把罐头放到橱柜中:“我这里有一大块肉呢,你那些改天吃吧。”
她心中对他这几年的生活着实好奇,但晓得有些东西他不好说也不能说,于是就紧紧按捺着蠢蠢欲动的好奇心。
陆清淮站在灶台边,看着宋禾做菜。
宋禾把茄子五花肉炒好了,然后往锅中添水,再将湿面条盖在菜上。
香味源源不断地从锅中散发出来,莫名地让人觉得安心。
她在昏黄的灯光下,在白雾蒙蒙的水汽中,显得朦胧、虚幻又不真实。
陆清淮下意识地伸手触碰她的脸,手上传来温热细腻的感觉后,才好似松下一口气般。
宋禾将锅盖盖上,慢慢地将俞老师钱老师的情况说给他听。
“……他们过的还行,别的地方最近很严重,但平和县相对来说安稳许多。”
陆清淮认可这话,道:“首都每天都有闹事的,不过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宋禾惊讶:“闹事?那咱们平和县也没有,就是红袖章又跑出来了。至于俞老师他们,好像也没人拉他们去批斗,只是报告检查得更勤一些,人看得更紧一些。”
说着,宋禾叹声气:“唉,傅爷爷已经回去了,那些人又不傻,哪能真的把剩下那些人往死里得罪。”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当他们发现自己能够随意欺负的人重新回到了城里,回到岗位上时,他们便会害怕。
所以别看风声收紧了,但乡下那些下放人员,过得并不算差。
陆清淮又点了点头,他脚步慢慢挪动,离宋禾越来越近。
不知不觉中,宋禾就发现这人站在自己旁边,眼睛含笑盯着你看。
他从进门开始就有点儿呆愣呆愣的,此刻仿佛才彻底反应过来。
宋禾“哐”的一声将锅盖打开,裹挟着香味的水汽扑面而来,弥漫到整个厨房中。
油汪汪的焖面好了,茄子已经被炖得无比烂糊,简直是挂在了面条上。
大片五花肉起先就被煎出油来,微微带着一点儿焦,闻着贼香。
她和陆清淮面对面坐在饭桌上,吸溜着面条,把一碗面吃得干干净净。
哎,宋禾撑着头,看了看对面的陆清淮,又望了望门外天上的月亮。
她设想过很多次两人见面的场景,就是没想到会是这样。
就在宋禾暗自感慨之时,陆清淮忽然道:“小禾,咱们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