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宝和宋禾遭遇了同样的事情。
宋禾装完水准备回车厢, 在门口时突然听到一声惊呼,紧接着就是陈教授的哈哈笑声。
“大娃你干啥呢!”
米宝醒来后那瞬间的反应与宋禾一模一样,下意识地往后仰, 下一步就是拍拍胸脯,给大娃后背一掌。
大娃对待米宝可不会心慈手软,抓着他的肩膀狠狠晃了晃。
不仅这样, 大娃嘴里还念叨着:“还是不是兄弟了, 咱俩啥关系啊,这么大的事儿你瞒我好几年!你瞒得我好苦啊啊啊啊!”
他俩住一窝, 甚至还睡了那么多年一张床, 米宝竟然瞒着他, 竟然瞒着他!
这是想干啥,就是想看他笑话啊。
米宝脑袋处于清醒又不太清醒的混乱中, 被大娃一摇整个脑子都跟浆糊似的。
但听到大娃嘴中“这么大的事儿”、“好几年”的话, 顿时就想到了姐姐的那件事儿。
“等等,等等!”米宝使了大力气逃离大娃的魔掌,赶快解释:“那跟我有啥关系啊, 你来找我干啥?”
又不是他跟小陆哥谈恋爱!
更不是他压着姐姐, 让姐姐谈的恋爱!
大娃怎么就把火力对准他输出了呢?
米宝十分不解,不由得看向姐姐床铺。
好嘛, 床上没人, 连被子都没叠……
米宝瞬间秒懂, 所以姐姐这是把事儿推到他身上来了呗!
“不是, 大娃你听我解释, 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样……哎, 有话好好说, 动手干嘛啊!”
“别摇了, 你再摇我昨儿晚上吃的饭都要吐出来了!”
“放开我,我要去撒尿!宋大娃,我要去撒尿!”
米宝被大娃按压,被他晃得哇哇直叫,陈教授看哥俩吵闹笑个不停。
特别是米宝这个平时特别沉着冷静的小孩,突然露出与平时十分不同的一面,这让陈教授有些意外。
顿时之间,整个车厢里充斥着米宝的惊呼声,大娃的气愤声,还有陈教授舒朗的笑声,这让站在门外的宋禾有些不大敢进去。
哎……
里头正在上演修罗场呢,她进去是不是不大好?
宋禾仔细思考了一番,可自己好像也没对大娃说是米宝的错啊,这都是大娃自个儿以为的。
所以她干嘛要心虚?
她不需要心虚!
宋禾做好心理准备后,没事人似地推门走了进去。
哥俩闹成一团了,陈教授站在床边笑得拍大腿,好似被他俩给逗乐了一样。
陈教授可太久没看到兄弟干仗了,看热闹这事儿上到七八十岁老人,下到三四岁小孩都喜欢。
“哎呦小禾,你家这两个弟弟小时候也会打架干仗不,我俩孙子现在打架就和他俩一模一样!”
陈教授笑得合不拢嘴,宋禾赶紧摇摇头。
随后宋禾还感叹一声:“小的时候挺乖的,越大越闹腾了。”
陈教授瞪大眼睛:“那完蛋了,我家那两个孙子长大后不得更闹腾!”
她只生了一个儿子,然而儿媳妇却生了三个儿子,其中有两个岁数近,平常就打打闹闹的,谁也不让谁。
陈教授就怕这哥俩长大后会闹腾得把房顶都给掀起来。
一旁正处于水深火热的米宝瞅着空隙大喊:“姐姐你救我,我想上厕所,你把大娃拉开,可不能卸磨杀驴啊!”
宋禾原本还想假意劝劝架的,一听米宝这话,顿时就露出个想不通的表情:“什么卸磨杀驴,米宝你要说这话姐姐可就不高兴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大娃原本都住手了的,听完宋禾说话后又向米宝下手。
两兄弟就这么干了一早上的仗,最终以米宝不敌大娃,被迫承包了大娃一周的袜子而告终。
他俩打架归打架,但却没透露关于陆清淮的一个字。
为啥呢?
他们其实能猜得到,小陆哥应该是在做什么保密任务。要不这么多年来,他为啥不回来一趟?要是他能回平和县却又不回平和县,姐姐保准不会再和他继续处对象的。
所以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小陆哥被关在什么地方,无法自由走动。
只是,小陆哥现在在哪儿呢?
千里之外。
陆清淮站在工作间中,眉头紧紧拧着。
方百里朝他走了过来,皱着同款眉头,叹声道:“数据还是不正确,咱们先下班吧。”
这话说完,旁边好几人都垮下肩膀。
陆清淮揉了揉眉心,深深呼出一口气,跟着方老师朝外头走去。
离开前,他又看了一眼后头墙上挂着的八个字——独立自主,自力更生。
独立总是比依附更加艰难,但是唯有独立,才能自由地、挺直腰板地生存。
两人朝着食堂走去,偶尔跟迎面而来的人点头示意打声招呼。
他俩只买了几个馒头和一叠小菜,紧接着拎着馒头回到宿舍中。
陆清淮把宋禾寄来的辣椒酱和酸菜拿了出来。
这咸菜瞧着也是大娃自己腌制的,寄过来时还是整颗的菜,陆清淮按照宋禾写的方法,让食堂阿姨添些辣椒帮忙炒制一下,如今吃着很开胃。
两人都闷头吃饭,因为工作上的不顺利,所以研发基地的工作人员们情绪都有点儿低落。
陆清淮负责的是遥测和电源分系统,如今整项研究就卡在他这儿,身上背负着重重压力,所以他好几个晚上没睡个好觉。
方百里瞧着他眼下两片青黑,眉心两道竖痕,吃饭时脑袋中好似还想着工作上的事儿。
他心里沉沉,扯出了笑转移话题道:“你好像很久没收到你对象给你寄的信了,这是咋回事儿啦,有没有主动寄封信去问问是什么原因?”
陆清淮配合着方老师,无奈笑道:“她上回信上说这段时间都会比较忙,说是学校扩张,还有期末的毕业招生,得忙着学校的事儿。”
因为这事她功课都落下不少,瞧着隐隐还有退步的迹象。
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所以这让陆清淮很是担忧。
为啥呢,因为如今谁也无法预估到高考何时会恢复。
要是四五年后也就罢了,这样时间倒还算充足。若明年、后年就恢复了呢,那小禾咋办?
想也想得到,恢复的这一年指定会有许多人报名参加,到时候录取率肯定很可怕。
陆清淮想到这事儿,心中烦恼再添一层。
原本想让陆清淮想些放松心情的事儿,活泛活泛心情的,哪知道他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是咋回事儿?
两人真闹矛盾啦?
方百里一时之间心中想了许多,发现两个小年轻这几年没见面,确实是很容易闹矛盾。
闹矛盾还是小事情,主要是感情淡了,随着时间慢慢淡了,这才是要命的事儿。
方百里不由得安慰他:“也没多久了,等研发好后,就可以和人家团聚,再忍忍,写信好好安慰安慰。”
陆清淮:“……您想哪儿去了,我们感情好着呢。”
方百里心想这是死鸭子嘴硬。他领了好多年证的妻子都在信里跟他闹别扭呢,何况人家这么一个年轻的大闺女。
陆清淮也不多解释,好奇问:“上面有给出一个准确的时间吗,有没有说最好几年内研发完成?”
方百里咽下最后一口馒头:“有啊,明年,不过这不是办不到吗?”
陆清淮心想这还真不一定,说不准明年就可以发射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吃过晚饭后,天色彻底黑了。
原本就下班得晚,如今还得去工作间加几个小时的班。等再一次回来后匆匆洗个澡,准备睡觉时已经半夜十二点了。
陆清淮睡不着,抬头望向窗外,望着天上的点点繁星,不禁再次思念起宋禾。
他晓得今天吃晚饭时方老师的话是什么意思。说实话,他未尝没有这种担忧。
甚至因为他更了解宋禾,所以就更担心两人的感情在慢慢变淡。
毕竟自己已经离开两三年了,两三年的时间并不短,她会不会认识到更适合,更有趣的人呢?
陆清淮想到这个可能心中就揪得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顿时之间脑袋中闪过各种可能,乱糟糟的理不清头绪。干脆拿起笔抽出纸,强压下各种念头,集中注意力开始算起数据来。
要是明年能完成就好了……
夜晚,人间陷入沉睡。
*
“哐当哐当哐当——”
黑暗中,火车速度越来越慢,最终稳稳停在海市火车站。
火车顶上的白雾飘了一路,如今终于熄火了,可那白雾还是在黑暗中冒个不停。
凌晨四点,他们一行人到达海市。
大娃和米宝两人拎着行李,一左一右地站在宋禾与陈教授的旁边,护着她们不被人流撞倒。
这班列车有许多人在海市下车,人群如同放了闸的洪水般,从火车站往外头涌去。
宋禾自从出了站后就左顾右望,似乎想看清黑暗中的一切。
一行人匆匆来到一个旅社,快速定下三套房时,旅社门口又涌进来许多人。
他们都是从火车站出来的,因为好几间旅社都在火车站附近,自然也会往这几个旅社跑。
于是不到十分钟,整个旅社就住满了人。
宋禾一行人虽然昨晚早睡,可今儿三点多又醒来了。还拎着行李走了这么一段路,这会儿自然困得很。
进入房间后,放下行李就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走廊外传来说话声与走动声。
凌晨五点多那会儿宋禾赶着补觉,连房间窗帘都没拉,所以阳光照射进来,把她给照醒。
宋禾眼皮沉重,睁开眼睛愣了几秒,随后迅速起身跳下床,大步流星走到窗户边。
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到了海市!
七十年代的海市,并不像几十年后那么繁华。可道路上自行车依旧比平和县甚至源阳市多得多,甚至还有公交车在宽敞地水泥路上运行着。
她这会儿怎么也难将现在的海市与后世的海市对上号,但是宋禾却在这里看到了老家小城的影子。
道路两边是不算太高的楼房,远处还有几栋高楼,带给她一丝现代化的感觉。
街道上有斑马线,人们三三两两地从斑马线上走到对面街道去,然后在公交站前等公交车。
这和她上辈子的生活何其相似啊。
宋禾有些怀念,瞧着瞧着,就瞧了好一会儿。等门外传来敲门声时,她才回神。
米宝面无表情地端着一碗粥和一叠萝卜干走了进来,然后放在房间的桌子上,又拉开一张椅子坐下。
宋禾把门关上,很自觉地从兜里掏出三块钱:“拿去拿去!”
米宝收下钱,脸上这才有了表情。
他哀怨道:“你昨天就是故意误导大娃的,让大娃觉得是我的问题!”
大娃也是傻啊,被姐姐这么一忽悠,就忘了他辛辛苦苦做出来的那些东西,全被姐姐寄给小陆哥的这件事儿了吗?
宋禾一眼就瞧出来米宝心里想着啥,强调道:“可不准提醒他。”
说着,指了指那三块钱:“我可是花钱封你口了,咱做人得讲诚信晓得不?”
米宝把三块钱塞到兜里,颇有些不爽:“我还要给大娃洗一周的袜子呢!”
宋禾:“米宝咱可不能做违背市场规律的事儿,三块钱足够你洗一周的袜子了。别说三块钱,就是一块五都够啦!”
米宝确实满意,想想自己入账三元,不自觉弯起嘴角。
至于昨天大娃和他打架的仇……
没关系,他可以借力打力再报复回去!
什么,咋报复?
家里不是还有一个小妹吗,小妹如今还不晓得这件事儿。
不过没关系,她迟早会晓得的。
米宝想着自己到时候也学学姐姐昨天的法子,来一招祸水东引,把火力引到大娃身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