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禾展信好:
我在九月十号这天第一次写下这封信, 这天恰逢中秋。你在那天看月亮了吗?我看了,那天的月亮和去年中秋节一样,皎洁明亮。]
宋禾不禁想到去年的中秋节, 那天夜晚着实热闹。他们姐弟四人跟着知青院的知青们一起点燃火堆做烤肉吃, 又围在院子里谈天说地。
知青们来自五湖四海,聊到兴起时还说起家乡话。家乡话最能引起愁思, 在这本该团圆的节日里,聊着聊着所有人便哭成一团。
他们有为了建设农村自愿下乡的, 有因为每家必须要有一个孩子下乡, 而被迫下乡的。
无论如何, 在这一刻他们都想起了从小长大的地方, 那个养育他们的地方。
宋禾记得自己也想起家乡。
故乡在一个小城中, 城里有鳞次栉比的高楼, 有四通八达的道路,也有青砖白瓦,古色古香的老街旧巷。
那是一个水乡。
房子傍水而建, 打开后门便能看到小桥流水。偶尔有撑着乌篷船,轻轻拨动流水的大爷从后门经过。
大爷见到你时会笑眯眯的, 眼角满是岁月留下的痕迹。他会从船上给你扔个橘子, 说句“甜津津”,让你放在炭火上烤了吃。
宋禾至今还能回忆起她当时的心理, 她当时坐在篝火旁,望着天上圆如玉盘的月亮,想的是——
月是故乡明。
只是, 那天的记忆中, 似乎没有陆清淮。
宋禾困惑一下, 接着往下看。
陆清淮果然了解她, 只见他下文写着:[你此时恐怕已回忆起去岁中秋了吧?只是你记忆中肯定没有我,然而我的记忆里却深深藏着你。]
宋禾顿时冒起鸡皮疙瘩,不自觉地“咦”了一声,抖抖肩膀,受不了这种土味情话。
可嫌弃归嫌弃,她眼睛却依旧诚实地往下瞄。
[那天你做了几个月饼,最先练手的那个送给了我。我至今还记得月饼上的笑脸,歪歪扭扭的特别喜人。
今年中秋,我也吃到了月饼。唯味觉论,应该是今年的月饼更胜一筹。从心论,我觉得你做的那个笑脸月饼滋味更加美妙,是无法忘怀的味道。]
宋禾突然脸红了,他这绝对不是在夸她,而是在拐弯抹角地揶揄她。
因为那天她在山上发现几根山葵。
山葵是啥?就是芥末啊!
而且还是贼贵的那种,跟后世超市常卖的芥末都不一样。宋禾还藏了几个在空间里,就等着留到后世用呢。
那天她突然起了坏心,故意往月饼里头加了一点儿芥末。原本是留给大娃吃的,哪知大娃那阵子和陆清淮正是亲密期,家里有啥好吃的都得给陆清淮送一份。于是那份芥末月饼,就被大娃以宋禾的名义送了过去。
听大娃说后,陆清淮当场便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
只是刚嚼两三下,整个人脸蛋“嗡”地一下便红了起来,脸红耳赤的。只是那嘴巴紧紧闭住,死活不肯吐出来。
搞得大娃当时吓一跳,以为他小陆哥哥中毒了,急急忙忙想给人家扣嗓子。
陆清淮也许是怕宋禾会将他遗忘,于是花费大篇幅来说从前的事儿。
有些事儿宋禾都忘了,可他却连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
信整整写了四大页,直到最后一段时,话语中才有涉及到他现在的生活。
[……就像我当初和你说的一样,现在无法告知你我的地址。若你要回信,回到寄信地址便可。你不必担心我,我的生活很好,我更希望你的生活能遂心如意,期待来日再见!]
宋禾站了好一会儿,终于仔细地把这封信给阅读完。
等再走动时,却发觉腿已经麻了。
她坐在椅子上又看了一遍,真没从信里找到一丝关于陆清淮在哪里,正在做什么工作的线索。他像是故意回避一般,只言片语都没在纸上透露。
宋禾提起笔,刚想往纸上写回信,门外便传来下课铃声。
下节课便是她的课,宋禾赶紧把信件收好塞到包里去,又将布包放到抽屉中。
“冷死了冷死!”
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几个女老师便哈着白气搓着手,一路小跑进来。
蔡淳抖着身体,硬是挤在宋禾的座位上,然后把那双手往宋禾暖手瓶上塞。
她的手就跟冰块一样,宋禾触碰一下都跟触电一般,赶紧躲开,干脆把整个暖手瓶给她。
蔡淳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哇,真舒服啊这里头,外边儿的风是刺骨的,吹得人骨子发疼。”
宋禾羡慕道:“你马上就可以回家啦,我还得上一节课才能回去呢。”
她们幼儿园招收的老师不少,因为时间紧急,这些老师招收进来后,不但得接受培训,还得要去给小孩们上课。
宋禾也是如此,也得给小孩们上课。
主要差别在她不需要接受培训,而是负责培训老师。
蔡淳和宋禾是一样的。
她几年前毕业于首都师范大学,之前在源阳市的高中里担任语文老师。
但运动来临后,老师可是个高危职业,特别是她这种高中语文老师。
蔡淳在眼睁睁看到两位同事因为一些小事而被人上纲上线,被昔日的学生拉去批斗后,她就被吓得辞职了。
宁愿在家里蹲着,她都不愿意再去学校。
用她的话说,现在的学校就是一个狂热场。老师站在讲台上,不像老师,而像是个接受审判的犯人。
当你和学生的身份发生转变时,你就要承受住几十双审判你的目光。
但凡你惹到他们,使他们不高兴了,他们便会拿出大字报。
有段时间全校大部分学生都陷入疯狂,那种疯狂是能够人传人的。蔡淳觉得她能逃过一劫,还是因为怀了孕。
蔡淳生完小孩后便着实受不了那个环境了,每天上班时心理压力都大得很,搞得整个人都快崩溃。再加上两个同事的事情,于是提出辞职。
只是辞职后,便没了资金来源。
她家经济条件不乐观,她的父母与丈夫的父母都无法帮衬他们的小家。
她家里还有一个三岁的孩子,与一个一岁大的婴儿!
丈夫原先是在机械厂做事,每月工资有三十多元,只是这钱也不足以养活整个家。小闺女因为她在怀孕时心情不好、又时常受到惊吓的原因,身体有些弱,饮食上需要格外精细些。
每天都得要牛奶、鸡蛋、大白米,闺女精细得现在还在吃米粉!
就在蔡淳因为坐吃山空而无比苦恼时,昔日大学老师陈教授给她寄了一份信。
老师这是给她介绍工作了,什么工作呢?
幼师啊?
听着就无比安全的教师岗位!
每月工资也和她从前差不多,而且还有宿舍,宿舍更有五十几平!
蔡淳在和丈夫爹娘商量后,便同意了陈教授的邀请,来到平和县。
她丈夫也找人活动了一下,从机械厂中调到了平和县的拖拉机厂。
蔡淳是个特别有朝气的一个姑娘,岁数还比宋禾大了两岁,可瞧着却天真许多。
宋禾有时都在想,她能好好地从学校出来,没有被任何一个学生针对过,也许就是因为她性格实在是好,那些学生都不忍心欺负这个老师。
蔡淳待了一会儿,等身体暖和点后,便把暖手瓶还给宋禾,只是宋禾这会儿也得去上课了。
宋禾看眼手表,说道:“等你走了帮我灌个热水,然后塞到这个棉套子里头。”
“好的好的,你放心去吧!”
蔡淳听完又把暖手瓶抱得紧紧地,挥挥手目送宋禾离开。
她们这个幼儿园包括那些正接受培训的幼师和保育员,足足有三十几个老师。
三十几个老师自然不可能挤在一间办公室内,她这儿办公室中就只有八位老师。
而她们八位老师,又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两派。
不是因为其他的事儿,而是因为除了宋禾和蔡淳外,其他人都是需要接受培训的老师。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宋禾和蔡淳也是她们六个小姑娘的老师,自然玩不到一起。
就连办公室的座位分布,也是她六人要挤在一起,完全不敢与她和宋禾坐在一块儿。
这不会挤得慌吗?
蔡淳觉得来到办公室后大家就是同事了,怎么会害怕她们呢?
此刻宋禾赶去上课,六个姑娘也得赶去上课,办公室中又只剩下她一人。
在一个稍大的教室里,宋禾正在给讲台底下十八个姑娘讲课。
这间教室迎着光,比办公室来得更亮堂。
而且办公室中还有电灯,有时连晚上都得来上课。
“咱们上次是讲到幼儿游戏这一块,之前讲的是游戏自主性,接下来要把愉悦性,假想性和非功利性讲了。”
宋禾在黑板上写下几行大字,下面的姑娘拿起纸笔唰唰地记笔记。
她从前也给人培训过,当时是在公社,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儿了。
那年好像是练主任请她到宣传队中帮忙,等帮过忙后又请她给小晴几人培训,后来连隔壁公社都来人了,连教室都坐不下。
宋禾大致还记得她当时上课的内容,说实话,现在想来她当时课上得不太好。
内容有些混乱,逻辑不太清楚,完全是一板一眼地学着当初老师们上课时的样子,把记忆中的内容重新组织一下语言说给小晴她们听。
她当时脑袋中也只记得一些片段,要是真能按照老师所讲的说给她们听就好了,可她大概只模仿到老师上课时的气场。
但这次手上拿着教材,教材具体内容虽与后世不太一样,但所表达的意思和后世却极为相似。
“……游戏是让孩子们获得愉悦感,大家设置游戏时不需要多少深奥,不需要卖弄技巧,只要让孩子们玩的开心就成。你要让他们投入,要让他们放松,要让他们脱离约束。”
宋禾慢慢走到台下,靠在讲台上。
“之前说了,在游戏里,幼儿是不需要有负担的。你们要提供给他们力所能及下、在保证安全情况下,最自由的环境。游戏的玩法与规则能让孩子们自己制定,就让他们自己制定。”
“……幼儿擅长模仿,模仿写生活中各种常见的职业……这就是假想性。”
宋禾在众人记笔记时,看着她们人手一本《学前教育学》课本,旁边又放着专门记笔记的笔记本,恍惚间,自己像是回到大学课堂一般。
她和舍友们坐一块,在微风能从两侧窗户贯穿的阶梯教室里,她手上拿着笔,撑着头在认真地听老师讲课。
窗外是青翠的树木,阳光落在绿叶上,能反出一束光芒。
再远处就是围着铁网的篮球场,时而能看到好些男生在篮球场上光着膀子挥洒汗水。
宋禾当时绝对想不到几年后她会有这个际遇,想不到她会有这么大的蝴蝶翅膀。
什么是进步?
宋禾在这一刻清晰的感受到了进步。
感受到了自己来到这个时代是有价值,她好像真的带来了改变。
她在几十年后学了知识,却又带着知识回了几十年前。两个时空好像在这一刻交汇,却又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
“让让,让让。”
下班回家的路上宋禾要经过一个小学,小学也是这个时候放学,导致小学门口的道路堵得很。
幼儿园距离槐花巷子其实不算远,走路要走十几分钟,若是骑自行车几分钟便好。
幼儿园也是有教师宿舍的,宿舍和县委的宿舍建在一起。
宋禾去看过宿舍,那个宿舍就是筒子楼,她思考再三后还是决定不入住,特别是有郑奶奶家的对比之下,她就更不想住进筒子楼里了。
当下不少人喜欢楼房,觉得楼房新鲜。
可来自后世,经历过高房价的宋禾却无比喜欢这种带院子的平房。
傍晚回到家里,三个小孩还没放学。
宋禾的自行车刚驶入院子中,有一户人家的家门就打开一丝缝隙,缝隙里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出来。
那是一双小孩的眼睛,还是那个惯会撒泼打滚的小孩儿的眼睛。
宋禾若无其事地骑过去,在经过他家门口时,突然转个头做了个鬼脸,成功把小孩吓得往后仰,然后快速将门关上不敢再往外看。
这小孩竖着耳朵,认真记下宋禾自行车的声音,心想以后听到这个声音再也不偷看了。
这个姐姐贼吓人!
“哎呦我的聪聪啊,这是谁家又烧肉吃哦,这个巷子就咱家命苦哦!”
突然有个老妇人的声音大声传来,然后跟着老头在四个方向嗅一嗅。
老妇人姓关,巷子里都叫她关婆子。
老头儿姓张,因为瘸腿的原因,巷子人叫他张瘸子。
这会儿他们的孙子聪聪突然说:“不是巷子尾那家的,我刚瞧她回家……”
关婆子赶紧捂住孙子的嘴巴:“不敢说可不敢说,那家人可凶啦。”
特别是那个大姑娘,你要是敢到她家去吵,她就眼睛笑眯眯地盯着你看,啥话也不说,就盯着你看。
那眼睛冷冰冰的,都像个刀子似的。
关婆子有天晚上都做了噩梦,梦里就是那姑娘直愣愣瞧着你看,死活不撒眼。
后来听隔壁的孟婆子说那姑娘是逃荒来的,一个人拉扯着弟妹长大,把三个弟妹从四岁拉扯到这个年纪,能是一个简单的人?
当然不是!
逃荒诶,关婆子曾经听人说过逃荒的事儿。那可不仅仅是没粮食吃的问题,还是自己成为别人粮食的问题。
逃荒逃荒,逃的不仅是荒还是人。
在关婆子心中,逃荒路上必定是尸横遍野,人人自危
可这闺女儿当时才几岁呀?就能带着弟妹从隔壁省逃出来,能是个让她拿捏的人物?
她肯定贼狠!
就跟那冷冰冰的刀子眼一样!
关婆子和张瘸子都怕了,自从知道他们姐弟四个是逃荒出来的后,再不敢靠近宋禾家一步。
门外巷子里的宋禾:“……”
她凶?
进门又照了下镜子,自己真的不凶啊!
不过看着这两老人的反应,宋禾深深为自己放出曾经逃过荒的消息而感到庆幸。
这消息一出去后,不但那两老人不会带着孙子来撒泼了。就连那些惯爱上门指点,教你怎么生活的人也不再来了,平常人家有事找你时还都客客气气的。
宋禾当初故意对着关婆子和张瘸子做出一副笑里藏刀的模样,这导致现在巷子里的人对她笑容都有阴影。
宁愿宋禾冷着个脸,都不想看她笑。
哎呦娘嘞,这姑娘笑起来可太渗人了。
这种反差感,让宋禾哭笑不得,也让大娃几人笑的前仆后仰,直拍桌子。
回到家后,宋禾先烧一壶热水,把手泡暖和后开始做饭。
高中学业更加繁重,三个小孩除了小妹依旧游刃有余外,大娃和米宝在学习时已经不能像从前那么轻松了。
反正宋禾在他们小学初中时,是极少看到他们放学后会做作业。
一般来说,小妹作业课堂上就能完成。
而大娃和米宝在利用课余时间也能把大部分的作业给完成。
就算有极少数的作业带回家里,也是睡前花半小时就能全部搞定。
反正这三个小孩儿读书都挺轻松的,宋禾不禁想到后世的中考分流,真的是为后世的孩子深深叹息一声。
可是上了高中,大娃和米宝必须得腾出一个小时以上的时间来解决每天的作业。
又得花费一定的时间去巩固今日所学的知识,与预习明日所学的知识。
宋禾从小就没在学业上太逼他们,当下又没有辅导班,更没有家教,她就是想给几个小孩加重学习任务都没处下手啊。
什么?
让她自己来?
不可能的,宋禾想起这事儿脸蛋就微红,她早把初高中知识都差不多给忘了。
等以后要恢复高考,也许还得三个小孩拉着她一块儿复习……
雪花纷纷落下,挂在柿子树的枝干上。
枝头有红彤彤的柿子,在白雪皑皑的世界里,显得格外喜庆。
郑奶奶家的柿子果然很甜,又甜又软,皮薄核小,吸溜一口就能顺着舌头滑入喉咙中。
十一月份时柿子结了许多,然而总得留几个挂在枝头上,这样停留在院子里的鸟儿才能有食物吃。
做啥事儿总得留一线嘛。
宋禾哆哆嗦嗦地在厨房里做菜,大冷天的还是烫火锅好了。
这所谓的火锅就是把昨晚剩下的骨头汤倒入锅中,添些水烧开,然后加入前天蔡淳给的鱼丸,以及姑姑送来的一些青菜。
全部东西混合在一起煮,煮完装到一个小盆里。等她刚把火锅煮完,几个小孩便回来了。
“吃饭吃饭!”
宋禾照顾几人。
哎,几个小孩也不挑手艺,在他们眼里姐姐能“纡尊降贵”地做饭已经不错了,还要啥自行车?
大雪天只要是热乎的东西都好吃,几个小孩儿盛完白米饭,配着清甜的青菜萝卜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上了高中后,三个小孩待在学校里的时间更多,可他们依旧会把学校里发生的各种事情在饭桌上和宋禾讲。
大娃脸蛋有些红,吞吞吐吐地再说一些事儿,小妹和米宝一脸调侃地看着他。
“……她给我送了个冻梨,不过我没收。”
宋禾眨眨眼,十分好奇:“为啥?”
大娃突然叹声气,小妹和米宝也大笑。
只见大娃道:“她之前也给三个男生送过冻梨了,其他三人都没收,我怎么能收呢?”
宋禾也忍不住笑出声,头一次大娃碰到有姑娘追,结果人家姑娘是个海王。
她不禁认真打量了一下大娃,努力让自己脱去姐姐这层滤镜。
说实话,大娃长得很精神。
他浓眉大眼,目光炯炯,长得又嫩又正,是当下婶子阿姨们最喜欢的青少年长相。
宋禾总觉得像大娃这种长相,去港城混没准还能拍个电视啥的。等过了几十年,怀旧滤镜加一加,也许能营销一波港风神颜。
再加上大娃长得高,他当年十分担忧自己是个矮墩子,牛奶鸡蛋是可劲儿吃,每天都得绕着公社跑个两圈。
高蛋白加上高运动,让大娃这两年身高蹭蹭往上窜,直接窜过了一米七八。
在后世,这个年纪又这个身高的男孩很多?但在当下,他这种身高可少见。而且他还在长呢,瞧着可没有停下来的架势。
宋禾看惯了,还看过大娃挖鼻孔抠脚缝,对他有一层贼厚的丑化滤镜。
可这会儿仔细瞧瞧,发现大娃长得还是挺好看的,难怪有女孩喜欢。
相对来说,米宝长得没有大娃这么瞩目,但是长相绝对更符合宋禾的审美。
米宝身上就有一股超越同龄人心理年龄的气质,这是跳脱的大娃所没有的。
说句不好听的话……大娃看着就有点渣男长相。
宋禾不禁叹口气,拍拍大娃肩膀:“谈恋爱是没关系,但是对待感情一定要认真。”
大娃露出个困惑的表情:“我还没产生感情呢,这咋认真?”
宋禾面色一肃:“完蛋了你宋大娃,你这话说的可有点危险。”
大娃忙说:“我认真,当然认真,姐姐你放心吧,你还没找另一半,我是肯定不会找的。”
宋禾瞬间心虚。
她若无其事地点点头,端起碗,淡淡看了一眼米宝。
米宝这人嘴巴真严,要换做大娃和小妹,她和陆清淮的事儿早被透露出去了。
想着,宋禾把肉最多的骨头夹给自己吃,又把第二多的夹给米宝吃。
冬日夜晚,夜深人静,只能听到偶尔的犬吠声,和窸窸窣窣的落雪声。
县城有通电,宋禾拉开一个台灯,暖黄的灯光立刻充满书桌周围。
她撑着脸,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开始写下将要寄给陆清淮的回信。
[陆清淮,见字如晤:我于十二月十二日收到了你的来信,这天平和县下了第一场雪……我们搬到一个大院子中,院子里有一棵柿子树,比河西公社兰花婶子家的柿子还甜。在县城里一切方便,唯有青菜不能随摘随吃了……]
宋禾原以为自己会写得艰难,但其实并没有。不知不觉中,她就写了两页的纸。
[……我的工作也一切顺利,认识了新朋友,她有一双很可爱的儿女。希望你身体健康,工作也一切顺利。]
最后,宋禾突然嘴角微弯,笔尖一转,在信纸上画幅小画。
紧接着将信纸放到信封中,塞到抽屉里。
然后关闭台灯跳上床,躲到被窝中闭眼睡觉。
只是刚想睡时宋禾又跳起来。她急忙把今天傍晚回来时,在供销社买的一顶厚帽子放在小妹床边。
明天是周末,小妹得去把做好的练习题送去给俞老师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