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啊啊啊！”
重物落地的声音伴着受惊的叫声一起响起。前面那声是路靖尧终于滑到了尽头落地的声响, 后面那声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还有点耳熟。
路靖尧摔到地上的时候扯到了伤口，她痛得浑身颤抖, 好半天都爬不起来。忽然之间，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只手。
“嚯！”
路靖尧吓得往后挪了几步, 差点以为自己刚出狼窝又掉进了鬼穴里。然而顺着那只手往上看去, 却并没有想象中血淋淋的画面。
手的上方连着胳膊, 胳膊上面……也是连着身体的。
“没事吧？我拉你起来。”
男人略带担忧的声音响起来, 音色更加耳熟。路靖尧抓着男人的手站起来, 边喘气边道歉：“谢谢了……诶，诶诶？”
路靖尧愣愣看着面前的人, 剩下的话因为太过惊讶全部吞进了肚子里，以至于对方因为等了太久，脸上渐渐现出了疑惑：“什么？”
“……贺言章？”
“是我, 放心, 我不是亡灵。”男人肯定地说，同时一手凭空变出了一件道具证明自己的玩家身份，“席悦，你怎么又回来了？”
贺言章认识她这个身体的主人？
对了, 贺言章说他当时是和朋友一起进的副本，他能这样叫出她ID后的名字, 说不定这个玩家就是贺言章的那些朋友之一。
现在他还活得好好的, 说明那些去拿道具的朋友还没回来。
“我……我不放心你，所以一个人回来看看。”路靖尧说。
她根本不知道席悦是谁, 对于她的身份背景性格说话方式更是一无所知，因此也没有刻意追求人设贴合。可她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对面的贺言章脸上居然流露出动容之色：“你……唉, 我都说了，我一个人在这里当等价交换的筹码没问题的，你们完全不用担心我！你……既然来了，那就一起吧，你还有道具吗？我再分你点？”
路靖尧：“……”
这个人，真的是贺狗吗？
贺狗上辈子就这么好骗？完全不试探一下对方的真实身份，就迫不及待要当散财童子了？！
看他那明明心里很高兴却还要假装“我不需要帮助，我最牛逼”的脸！这谁能忍住不骗他坑他啊！他那些朋友是无辜的（不是）！
前后反差如此之大，路靖尧都忍不住开始怀疑这人身份。她试探着问道：“你不怀疑我不是席悦吗？毕竟我……”
贺言章盯着她看了两秒，然后认真思考了一下，微微笑起来：“我相信你。”
“……”
“不是也没关系的，只要你不是亡灵就好。毕竟，会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的玩家，不管是谁，都是我的朋友。”
他的目光纯净澄澈，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有个很浅的酒窝。贺言章现在的肤色要比她之前见到的苍白很多，按照之前他说过的时间线，这会儿应该已经是他父亲蒙冤入狱的时候了，可能因为这样，现在的他比之前路靖尧见过的要消瘦一些。可就算如此，他对她笑起来的时候，哪怕疲惫也依然让人感觉温暖明亮。
……真的不像是一个人。
贺狗上辈子居然这么……这么傻白甜的吗！
“我是玩家，你放心。”路靖尧说，“不过，我的确不是席悦，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话……我们可以合作一起通关这个副本。”
“那，席悦她……”贺言章问道。
“她死了。”路靖尧给他看自己胸前仅仅是刚刚凝固的伤口，贺言章只扫了一眼，就迅速把头偏到一边，耳朵根也肉眼可见地变得通红。
哦，她胸口的衣服和伤口一起被撕裂了，她还没找到替换衣服。
贺狗好纯情哦……
“我……我知道了，我该怎么称呼你？”
路靖尧顿住，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贺狗她真实的名字，如果贺狗知道了，那么等他死了再重生，未来再见到她的时候，难保不会怀疑她也是害死他的一份子从而一开始就对她痛下杀手，可……
可她现在都来到这里了，贺狗还会死吗？或者说，这个副本的走向，真的能影响到未来吗？
路靖尧觉得自己好像又进入了未来城的那个副本，脑子都开始被过去未来各种时间点绕得发晕。
可贺言章却理解错了她的沉默，他理解地说：“不方便说名字也没关系，那我继续叫你悦然可以吗？这是我这位朋友……活着的时候的名字。”
他眼中掠过一丝伤感，看起来是真的对于那个“席悦”的死亡感到难过。
“不，不是。”路靖尧连忙摆手，“我只是……这样吧，你叫我‘路人甲’好了。我只是偶然占据这个玩家的身份，说不定以后我们就不会再见面了。我们可以合作这一个副本，就像……就像临时的同事那样！”
“同事啊……好啊。”贺言章脸上再次挂上了那个带着酒窝的笑，他朝她伸出手，友好地自我介绍，“你好，我叫贺言章。”
说完，他愣了一下：“不对，你刚才叫出了我的名字，难道你继承了席悦的记忆吗？”
呃……
路靖尧连忙转移话题：“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的任务是什么，发现了什么线索了？”
她转移话题的方法实在拙劣，可贺言章居然也没有追问下去，他老老实实一个个回答路靖尧的问题，说的内容也和贺言章之前告诉她的差不多。看来，当时的贺言章并没有对她说谎。
这个名为【公平交易】的副本是贺言章的第十个副本，所有成员真身参与，失败后亡灵值增加150%，可以说是不容失败的一局。
副本目标是找到副本地图内任意三样任务物品，且在获取过程中，不得破坏公平交易原则。
“一共二十人参加这个副本，最初的集合地点是在一个体育馆中，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个传呼机。我们在上面收到了最初的关于任务物品的提示。”贺言章说。
二十个人，真身参与，传呼机获得消息……听起来，有些熟悉。
“每个人收到的消息都一样吗？”路靖尧问。
“不，一共有七条消息，有的是一个人单独收到一条，有的是多人收到一样的消息。我怀疑有可能是按照副本前的组队划分的，因为我们这一组五个人刚好收到一样的消息。”
……五个人？
亡灵游戏副本组队不是只能有三个人吗？
路靖尧发现了这一点不同，却也没有问出来。她不动声色地继续打探消息：“是什么样的任务提示？”
“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
“是叫这个吗？”贺言章睁大眼睛，“呃……我之前在国外上学，这些常识有些欠缺。”
看出来了。你知道我名字的时候还夸我尧舜禹何时灭呢。
“总之，我们按照诗句的提示，找到了城市里最高的两座楼，依据记录，这两座楼的高度正好一模一样，也符合诗句里面‘兄弟’的提示。我们在其中一座楼里面找到了公平交易的相关线索，根据第二首诗，应该是需要一个人留在这边，另外一个人去那座楼里面寻找任务物品。我现在就是在等他们。”
贺言章解释得很明白，表情也很平静。看不出半点怨怼或者算计。
路靖尧心情复杂地问道：“你就这么一个人……留下来当交易品？不怕你队友不回来救你吗？”
“不会的。”贺言章信心满满地说，“交易时间是半个小时，我们算过了，足够他们取得道具再过来。就算他们遇到了麻烦也没关系。因为是【公平交易】，这是对玩家的束缚，也是对亡灵的约束，在他们拿到交易物品之前，我这个‘交易品’的生命还是能保证的。况且我还给了他们一件道具，只要那边完成，就能立刻把我……”
他还在絮絮叨叨说着自己的万无一失的布置，路靖尧却没心情再听下去了。
如今的这个贺言章，从头到脚都写满了“单纯”“好骗”。他对自己的队友，甚至对于同一阵营的人类玩家都充满了信任，慷慨、善良，甚至能自我奉献……
简直就是她认识的那个贺言章的反义词。
如果她认识的那个贺言章是满身黑毛留着涎水的地狱犬，现在这个就像是一身白毛的萨摩耶，对着进家门的小偷都能摇尾巴。
“你又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呢？发现了什么线索吗？”贺摩耶看着她问道。
路靖尧省略了自己进入席悦身份的前因，只把自己从博览中心来到这里的过程讲了一遍。她说得很详细，没有隐瞒任何东西。贺言章在听到她说起超市收银台的那只血手时，神情却突然大变。
“你说最后有声音从你耳边发出来？”
“对，我觉得可能和那些人头一样，是幻像，毕竟我没摸到……”
“你把衣服脱下来，快点！那很可能是‘印鬼’，这东西是被活剥了皮的人变成的厉鬼，最喜欢贴在什么东西的背面！说不定它现在就在你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