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从音体教室楼里面逃出来的过程没再出什么意外。他们狼狈地冲出楼门, 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带上了点伤。奇怪的是，当所有人都逃出音体楼的时候，刚还在他们后面燃烧着的火焰突然消失了。
“李淑怡还没出来！”何逊有些焦急, 看起来像是转头就要冲回去找的样子，只是被贺言章一把拉住了。
“别去了, 她早就死了。”
“怎么可能？！”何逊愤然回头, “她是和我们一起来的同伴，怎么能丢下她不管！”
“是真的。”路靖尧也说道, 一边指了指二楼的位置, “不信你看。”
何逊闻声抬头, 在看清窗户里的东西时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一个没有头的焦黑人形四肢正死死贴在玻璃上, 像是青蛙标本一样对着下面, 而在它身后, 整整齐齐地挤了一圈穿着校服的学生, 那些学生和他们在教室的镜子里看到的一样，头发遮着他们的半张脸，露出了下面的嘴和下巴。仿佛是察觉到他们的视线, 旁边的一个男生微微转头, 刘海微微散开, 露出了挡在下面的东西——
那张脸的上半部分什么都没有。
光洁平滑，就像是嫩生生的煮鸡蛋白一样，没有鼻子，也没有眼睛。
“……那是李淑怡吗？”
“应该是她, 我之前在教室里，看到了她后脑勺上粘着一个和李淑怡戴的一样的发饰。”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明明之前还和我们一起坐在车里来的，怎么会……”何逊看起来像是要崩溃了一样。
“我一直想问了，你是怎么认识李淑怡的？她和我们很熟吗？”贺言章出声问道。
他其实早就发现了, 这八个年轻人并不是对彼此都非常熟悉。从关系上来说，卓越和宋以航最熟悉，卢溪奚和容婉清的关系、吕阳秋、张博洋和容婉清的关系都是写在人设里的，只有何逊和李淑怡，看起来好像和这几人都没太大关系，仿佛只是拿来凑数的一般。
“我们是高中同学，还是在一个学校的！我和她那时候关系挺好的，就是后来……后来……”何逊的表情渐渐有些痛苦，像是在拼命回忆一般，“后来我们好像因为某些事情分开了一段时间，然后才在大学重新遇到……”
“因为什么事情分开的？”贺言章紧接着逼问。
“因为……因为……关你什么事啊？”何逊脸上现出怒色，“好好舔你的校花去吧！我和李淑怡的事情用不着你操心！”
这话不管是容婉清还是她听着都不舒服。路靖尧微微蹙眉，刚想怼他一句，贺言章就已经抢先开口：“我当然是要舔的，所以才关心你啊！你看你，舔得没我标准也就算了，还因为自己没舔到把我们都害成这样，我问一句还不行了？”
“谁TM和你一样？！我和李淑怡根本不是那种关系，我们……”
他的表情变得怔忪，突然之间思维一片混乱。
他和李淑怡是什么关系？
他们当初到底为什么分开了，又什么时候重新相遇，甚至还能关系好到一起来进行这次废校探险？
贺言章好心提醒：“你仔细想想，会不会是因为她死了，所以才让你们分开的？”
何逊的表情如遭雷击。
“对啊，何逊，李淑怡不是你带来的，说是你高中同学吗？”宋以航突然问道，他转身看向其他同伴，“她是我们学校的吗？你们有谁有印象？”
卓越摇头：“不记得。何逊说这是他高中同学，学妹，不就一起来了？何逊，她是哪个院的？”
卢溪奚：“我们外语学院没听说过有这人。”
何逊茫然地看着这群人，他突然觉得，周围的人都变得无比陌生。
贺言章继续发散思维：“你再想一下，为什么她特意来找你？是不是你们高中的时候有过什么特别的经历？你给过她什么承诺？或者……你当初和她一起经历了那场死亡，再或者，你现在还活着吗……呃……”
贺言章的表情突然凝固。因为在他的面前，忽然浮现出一块巨大的场记板。
周围NPC的表情凝固了，路靖尧的表情也凝固了，好像只有他被隔绝在了电影世界之外，他略有些紧张地看着那块场记板，知道是自己演得太骚得意忘形OOC了，只是他自忖还没到第一个玩家那样严重偏离剧本的程度，就看副本要如何判定了……
“CUT！”
场记板上现出了三个血色英文字母，还有一个大大的叹号，紧接着，贺言章就重新坐在了电影院里。
他坐在椅子上，愣了有两秒钟才听清周围的嗡嗡议论声。
“怎么出来了？他死了吗？”
“只出来了一个……另外一个人是不是死在里面了？”
“好像没有，你看，电影没有停，还在继续！”
贺言章听到这里才抬起头，看向电影屏幕，上面的画面并没有定格，而是继续朝前推进着。里面的吕阳秋眼神好像有一瞬的恍惚，然而紧接着，他便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对容婉清露出露骨的谄媚目光。
……好恶心，真想杀了这个人。
不过……里面的容婉清好像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她用略带疑惑的探究目光上下打量着吕阳秋，好像也觉察到了一瞬间壳子里灵魂的转变。
路路第一时间发现他不见了，有点开心。
这就是传说中的“你如果消失，我一定会发现”吗？
算了算了，先不杀了，留着这个人做对比，路路才能发现他是多么的优秀！
贺言章捧着脸，黑暗中嘴角咧出一个弱智般的弧度，然后他拿起可乐杯上面的满意度评价表扫了一眼，微微撇了撇嘴。
惊险度20%，人设贴合度50%，不思议完成度60%。
好低的分。
不过，谁稀罕，得到亡灵的满意会是什么好事情不成？
路靖尧感觉到，对面的吕阳秋似乎顿了一下，刚还叭叭叭不带停的人像是突然忘词了一样，眼神突然愣愣地落在了空中，这个停顿极短，大概一两秒之后，他又继续说起来。只是没再继续长篇大论，匆匆结了个尾便退了场。
好奇怪，贺狗是这么低调的人吗？
她疑惑地扫了眼吕阳秋，对方像是装了雷达一样迅速看过来，露出了一个讨好谄媚的笑。
……好恶心。
如果贺狗是恶心，现在这个笑就是恶心MAX，如同有人把一碗豆汁和一碗放了蟑螂的豆汁一起摆到她面前，非要她选一碗。
看起来，贺言章是被踢出电影了？他刚才确实骚得有点过头，不知道是因为OOC副本失败，还是……刚才的一瞬间，吕阳秋已经死了呢？
路靖尧暗暗提高了警惕，站得离吕阳秋远了一点。
“算了，我们不说这个了。”卓越出来打圆场，他赞赏地看向路靖尧，“婉清，你是怎么发现我们刚才陷入女鬼的幻境里的？”
路靖尧看了他一眼，没有立刻回答。她先在内心揣摩了一下一个高冷校花该有的说话的语气，然后隐去了自己用外挂的部分，尽量简洁地把自己看出的幻境的破绽说了一遍。想了想，她又补充道：“其实，我还有一个猜测。我们在幻觉的前厅里面报数的时候，李淑怡很主动地站到了最前面。除此之外，在报数的时候也是，正好是我报到第三次，所报数字为‘四’的时候出现了鬼，这个时候我们正好报完了五次‘四’……”
正好和教室里的20个学生相符。
最后这一句话路靖尧没说出来，因为她看到，对面本来正聚精会神听着她说话的男生头越凑越近，他的脖子像是一团软软的橡皮泥一样被拉长了一截，怎么看都不像正常人类的样子。
路靖尧脑中“嗡”的一声，之前第一个不知名玩家惨烈死亡的一幕猛地跳出脑海。
哪里错了？
她哪里OOC了吗？可是刚才贺狗OOC也没有像这样……等等，也许贺狗刚才已经死了，只是她在电影中，根本看不到那一幕罢了！
她是要死了吗？
一瞬间，各种念头混杂着进入脑海，路靖尧甚至来不及绝望，就开始思考自己还剩多少人类值，在增加80%亡灵值之后，她是不是还有副本的机会。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边没出声的卢溪奚突然弱弱地插了一句：“那个，我……我能不能先……先找点冷水？”
众人都看向她，就连卓越的脖子也一瞬间恢复了正常。
卢溪奚眼里含着泪，举了举自己的手臂：“我胳膊好痛……刚才烧伤了，如果再不找冷水冰一下，我怕去医院也治不好……”
确实，最开始在音体教室的时候，卢溪奚是最早作死去碰钢琴的，她的手臂当时被火燎伤，后来又跟着其他人逃命，一直没经过处理，现在看上去血肉模糊的一片，很是吓人。
虽然最开始有点作死的因素，可这姑娘能一声不吭忍这么一路，也确实不容易。宋以航看了看她的手臂，有些心软，可还是问道：“可是这是废校，还会有水吗？”
“有的！”卢溪奚忙不迭点头，“刚才我们过来的时候，我看到操场旁边有个水管，还在往下滴水！”
“那，我带着她先去冲洗下伤口？”宋以航询问地看着众人。
路靖尧瞥了他一眼，她想了想自己的“闺蜜”身份，忍了又忍，还是没出声反对。
她记得，音体教室里那首歌里有一句是“孤颅悬顶，赤水流淌”，卓越也说过，这座废校里有一个关于洗手时候不要看镜子的怪谈。虽然不知道具体指什么，可远离水总是没错的。
可她不敢出声，刚才的一幕彻底吓到了她，她现在一举一动都如履薄冰，不敢说错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