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靖尧仔细趴在墙壁上检查着。
之前他们从通道里走过, 只注意到墙壁有烧过的痕迹，并没有一寸寸地仔细检查这里。现在虽然没有手电筒，可路靖尧在曾经是通道的地方一点一点用手指摸过去, 依然找到了一圈很细的缝隙。
这是门的形状。
通道并没有消失, 只是它们被封闭了。
路靖尧想起贺言章说过的世界观设定——这是个高科技的世界, 这里的门只能通过DNA解锁。当受到外力破坏时，门会自动封闭，看起来应该是当时走廊里起了火, 两扇最为重要的门自我封闭了。
玩过解谜游戏的人都知道，越是这种不让轻易进去的地方, 越有可能藏着重要线索或者干脆是通关通道。路靖尧凭借记忆摸到了刷卡和采集DNA的凹槽，试探着将自己的手指按上去，灰尘掩盖的墙壁上亮起了一个很小的红灯，却没有打开。
好消息，这里的门仍然有电。
坏消息, 她这个身体的真本，一直到基地彻底毁灭都没有把信息录入解锁库。
……可特么的能开门的那一批人都死光了, 难道这是副本里的不可进入区域？
她悻悻地放弃了进入研究所的计划, 继续沿着仅有的路朝前走去。进入住宅区的时候，她听到了拍打门的声音, 这应该是希拉在叫门。只不过她现在的声音还比较平和，应该还没遇到贺言章。
路靖尧没有干扰剧情的打算，她蹑手蹑脚走过门前, 走到住宅区的尽头，刚想伸手开门，那扇门突然就从外面被推开了。
一颗长着枯草一般灰白头发、脸上只有一层草纸一般薄薄皮肤覆盖着的骷髅头探了进来，失去了肌肉的保护, 眼眶里的那双眼睛大得惊人，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黑色的眼瞳部分盯到了她的脸上。
“别动，是我！”
那颗骷髅大喊一声，及时制止了路靖尧抬手爆头的动作。她惊疑的地看着他，样子虽然残念，可这声音还是熟悉的。她试探着问：“……贺言章？”
“是我。我说你怎么对队友还下手啊？”贺言章抱怨道。
“你这个鬼样子谁能看出来你是谁？而且我们什么时候是队友了，我怎么不记得？”
“可我一眼就认出你了。”贺言章理直气壮，同时整个人已经从门缝里挤了过来。
他现在的样子和路靖尧差不多，整个人如同挂着衣服的骷髅架子一般，衣服还晃晃荡荡的。他看着路靖尧，心情反倒是意外的不错，骷髅脸上甚至还能看出笑。
“你从哪来的？”路靖尧问。
“从缓冲间，我之前跟你说过，我在那里发现了一具尸体。我就倒在角落里假装尸体，然后感觉到刚进副本的‘我’从背后跑了过去。别说，看到另外一个自己挺奇妙的。”
“所以，你是在缓冲间听到系统通知的？”路靖尧凝重地说，“我也是在监狱里看到‘丧尸’的监室里听到了时间坐标对接成功的通知。难道是，要让两个玩家的位置和尸体保持一致，才算是对接成功？”
贺言章想了想，说道：“也许不只是两个玩家。”
“？”
“我在过去进入缓冲区，来到仓库的时候，看到张三正从冰柜里往外爬——哦，我说的这个张三是过去时间点的真本，不是玩家。他是个研究员，应该是整个复制人计划的主导。我在研究所杀了他一次，可能没死全。看到他从冰柜里往外爬，我就顺手从外面锁上了。”
“？？？”
这个狗比为什么总能给她带来这么多骚操作？
怪不得之前他们探索仓库的时候发现Eyes柜子外面有把锁，她当时还以为眼睛这柜子比较重要，结果是这个比锁上的吗？！
“你这么一说，秦毓非也回到了过去。”路靖尧被启发了思维，也想起了点东西，“虽然他记忆被灌输过变成了真本的走狗，可到底也算玩家，他死在了温室的那个水池里。就是不知道现在这个时间点有没有那具尸体。”
“很好，这么来看，时间坐标对接成功指的就是所有参与了‘过去’的那场叛乱的角色死到了该死的地方。”贺言章说，“当对接成功后，我们就回到了这里。”
“……可是，希拉和张三并没有回到过去的那个时间啊。”路靖尧喃喃着，“这样也算对接成功吗？”
“时间是很奇妙的东西。”贺言章在身上摸了摸，然后他撕下了一张纸条，横在了路靖尧面前，指着纸条的两端给她看。
“你看，叛乱的那个时间点在这一端，我们进入副本的时间点在另外这边。正常情况下，时间是向前流动的，如同这张展开的纸条，一端与另外一端永远不可能相遇。但是在这个副本中……”
贺言章把纸条弯折，弯成了一个圆环。
“在这个副本中，时间就像纸条的环。我们可以越过这条裂缝回到过去。只要这条裂缝的两边豁口——也就是纸条起点和终点的裂口形状保持一致，它就能完美对接上，也就是我们听到的时间坐标对接成功。”
“……听不懂。”路靖尧诚实地承认了自己的学渣。
“没关系，我就是想要解释一下，证明一下我其实是很牛的。”贺言章说。
“？？？”
这个比总有一万种方式逼得人想要打死他。
“那么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路靖尧满脸冷漠，“就算你能在这里写出一篇论文来，对于我们通关副本又有什么用呢？”
贺言章语塞：“……总会有用的吧？算了，我们还是先不要管这些，躲一躲吧，你和张三可能快要过来了。”
他说得没错。就在两人找了个角落躲好之后，没过两分钟，住宅区的门就被推开，路靖尧和张三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两人没太注意周围环境，在听到希拉的呼喊后，径直奔向了她所在的房间。
“我们该走了。”贺言章悄声说。
接下来那三个人会仔细搜查住宅区，再留在这里显然不太合适，两人从住宅区的门又溜了回去，重新来到了被封住的十字路口处。
“就是这里，因为之前我的身份应该已经在信息库中被删除了，所以我没法打开这扇门。可是你之前不是还‘活着’吗？也许你能打开门？”
“我试试。”贺言章把食指轻轻按到了门锁的位置。
绿灯微微闪了闪，路靖尧惊喜了一下，灯光又变成了红色。
“不行。”贺言章收回了手，摇了摇头，“我的DNA应该在信息库里，但是我并没有权限进入这扇门。研究所看来应该是整个基地最高权限。”
“……可那些人都死完了。”路靖尧有些失望，“你说我们要不要和张三搭上线？你不是说他的真本身份是复制人计划的主导吗？感觉他一定能进去。”
贺言章想了想：“别了吧，我们要是和他遇上，说不定会对整个时间循环产生影响，继而把时间的圆环纸条扭曲撕裂掉。而且也不需要复制人玩家，如果需要张三的基因的话，我有啊。”
“？？？”
贺言章从口袋里抽出了一张染着血的银白色卡片：“看，张三的门卡。我锁上冰柜之前，想着也许有什么用，从他身上抢过来的。”
路靖尧打问号已经打烦了……
人不能而且不应该，但是狗什么都能做出来！
贺言章把带着张三血迹的卡片往门锁的地方刷了一下，这次指示灯终于重新变成了绿灯。只听“咚”地一声响，通道处整个朝里面滑了过去。
幽深死寂的通道，隔了近百年的光阴再次打开。
贺言章一马当先朝前走去。路靖尧紧随其后。只是她走得有些勉强——这一轮重新开始的时候，他们这些过气玩家身上的副本眷顾似乎都消失了，并没有再次取得道具手电筒。在这个完全黑暗的地方，她只能听着贺言章的脚步寻找落脚点。走得磕磕绊绊的时候，前面突然伸过来一只手。
那只手粗糙干瘦，猛地摸上去简直像是干尸一样，路靖尧先是惊了一下，紧接着贺言章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我能在黑暗中看清东西，这里不太好走，你拉好我。”
……还挺体贴的。
“谢谢。”路靖尧小声说。
偶尔这人也有不太狗的时候。
通道的路确实难走。路靖尧不知道贺言章是不是故意的，自从进入后他们没走过任何直线，七拐八歪地绕着圈，她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绕路？这里有陷阱吗？”
“不。”贺言章停顿了一下，说，“是尸体。”
“……”
“没穿衣服，应该是当时冲入研究所的那些复制人。”
“……是你们杀死的那些？”
“是。这有点奇怪，就算当时发生了叛乱，结束之后基地也总会收拾尸体。这些东西出现在这里，只可能是那场叛乱之后，根本没人去收拾，基地就彻底毁灭了。可这怎么可能？”
路靖尧压下心头突然升起的负面情绪，冷静地说：“为什么不可能呢？你看看我们现在的样子。当时秦毓非毁掉了培养基，然后我们就都变成了这个样子——你想一下，这个基地不管是战士还是研究员，都不知道经过了几轮从复制人身上取器官甚至直接换大脑的改造，如果培养基毁掉能直接摧毁复制人的话，这些人还能活下来吗？”
拉着她的那只手似乎是顿了顿。
一片黑暗中，路靖尧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男人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却带着掩饰不住的愉悦。
“这不是很好吗？早就烂掉的东西，终于是彻底消失了。只要我们也挂在这里，什么复制人和人类，就能一起毁灭啦！”
路靖尧：“……”
问号她已经打烦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