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装修很不错的住宅区。
虽然布局上和普通的酒店一样是面对面的筒子楼模式, 可房间里面却是标准的四室一厅，厨房书房俱全，家具陈设精致而温馨。三个人把所有房间逛了一遍，找到了不少被时光封存的生活过的痕迹。
“炉灶上还有做了一半的饭, 桌子上的书看了一半, 抽屉里还有拆了盒的套。这房子常住人口只有一男一女两人。”希拉边走边介绍, “我进副本就在这里, 身上只有一个照明用的手电筒。这房子我全都检查了一遍了, 有三点比较奇怪，所有的房间里都没有窗户, 镜子也都被拿走或者敲掉了, 还有就是这个门——门锁和把手都在外面, 屋里连个把手都没有，只能从外面打开, 就跟监狱似的。”
“监狱不是这样子的。”
张三把他们刚才的经历细细地讲给希拉听。女人的眉毛越挑越高, 听到他们离开仓库直接来到这里, 张口就骂：“蠢，你就这么直接过来了？”
“……那不然呢？”
“你都猜到那是人体食材仓库了，就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监狱会连着食品库？为什么监狱里面会有个那样的怪物撞门？”希拉气得跳脚。
“你是说……仓库里的那些……是喂怪物用的？”张三恍然大悟。
路靖尧也是一愣，她完全没考虑过“建筑功能”的问题，可这么联想一下，似乎还挺有道理？
希拉继续说：“这里的住宅区，虽然屋内环境不错, 可隔着一条走廊就是放着人类身体的食品库, 从流程上来看，把精心饲养的‘食材’运送到仓库拆分冷冻，这不是一条非常顺理成章的生产线吗？”
确实非常顺理成章, 如果把这里的主人当成是怪物，把人当成是食材的话。
张三脸上的震撼显示他已经被说服了。
路靖尧却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对。依据希拉之前说的和他们看到的，这房子就是个很普通的人类小夫妻的爱巢。如果只是给“食材”居住的地方，至于做到这种程度吗？
她再次检查了每个房间，到最后停在了卫生间里面。卫生间很大，浴缸和淋浴间都有，路靖尧站在洗手台前拧开了水龙头，还有很细的发黄的水流流出来。
这地方已经废弃很久了，可自来水和监狱走廊上的电灯都还能用，是什么维持着这些地方的运行？
“路人甲，要走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身后传来张三的声音，路靖尧应了一声，扭头就要跟上。
然后她的余光就瞥到了洗手池右上方的一小块镜子。
洗手池上面，本来应该摆放着镜子的地方现在是一块和其他墙面颜色不同的空白，是之前的镜子被卸掉的痕迹，这一小块角落应该是当时没清干净留下来的。她现在的姿势，脸正好映在了镜子里。
因为废弃太久，镜子表面已经斑驳不堪，手电筒亮着，从模糊的镜中她看清了自己的样子——这个身体和自己现实中的长相几乎一样，皮肤却更加苍白了些，像是很久没见过太阳一般。此刻那张脸上的表情很是麻木，正和镜子外的自己对视着。
路靖尧缓慢抬起了左手，镜子里的人也抬起了对应的手。
她勉强扯起嘴角笑了笑，镜子里的人也露出一个僵硬的笑。
看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而且，希拉说她自己检查过所有的房间，卫生间这种怪谈高发区域肯定是没有漏过的，这里本来也就不该有问题。
“你在卫生间里干什么？不会是想要上厕所吧？”张三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我马上就……”路靖尧转过头，刚想转身离开，又猛地僵在那里！
细密的冷汗沁上额头，路靖尧斜着眼睛看向镜子里。镜子里的倒影仍然正对着外面的她僵硬地笑着，并没有和她一样转过头去！
路靖尧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奇怪声音，她无法动弹，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她想喊出声，却连呼吸都渐渐变得艰难。她看到张三走了进来，他像是对她的现状毫无所觉，走到她前面不远疑惑地问：“怎么了？”
“别……过……来……”
路靖尧艰难地从喉咙里往外挤着字，她明显是在看到镜子之后发生的这种事，如果张三也过来看到镜子，会不会两个人一起在这里GG？
张三却好像没听到她的话一样，依旧朝她走过来，他的脸上带着诚恳的疑惑：“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这个样子？明明应该很顺利才对啊。”
……什么意思？
路靖尧惊愕地看着他，就在这时，卫生间外传来了一声喊：
“路人甲，你到底干什么呢？我们该去下一个地方看看了！”
是张三的声音。
张三在外面！
那面前的这个人是谁？！
面前的“张三”也听到了外面的呼喊，他脸上的表情渐渐冷了下来，轻声说：“遇到麻烦了吗？那么我这次就帮帮你吧。”
说完，他大步跨到了她面前，粗暴地拽着她的胳膊，把她的头摁到了镜子跟前。
洗手台上方残留的镜子大概只有巴掌大小，路靖尧的脸贴着瓷砖，她清楚地看着里面自己的倒影，她朝她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个盈盈的笑，然后朝着她伸出了手——
刚才路靖尧还能勉强挤出几个字，此刻却已经连眨眼睛都做不到。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朝她伸出手，像是要把她拉进去。
距离镜子越近，受控制的程度越强吗？
路靖尧大脑飞快转动着，她的脸贴着冰冷的瓷砖，温度让她更加清醒。按着她头的那只手似乎也意识到她现在已经动弹不得，抓着她的力道也放松了很多。路靖尧脑中飞快调出了系统面板，刹那之间，【巫女猎弓】出现在她的手上。
道具出现在手上的位置是可以在系统中调整的。路靖尧握着的是弓的尾端，一米多长的弓身直接把她从镜子前顶了出去，稍微能动之后，路靖尧立刻一个打滚闪到了洗手台下面，有了遮挡，摆脱了镜子的控制，她对准“张三”的脚踝射出了两箭。
“操，Arschloch！你……”
路靖尧的目光无比冷静。“张三”痛骂出声的刹那，她已经扑了上去，膝盖压在他胸口，右手握着刚从墙面上抠下来的碎瓷片，狠狠地割断了他的喉咙！
噗——
颈动脉喷出的鲜血直接飙到了路靖尧的脸上。她眨了眨眼睛，血珠从她的睫毛上坠下。面前的男人双手徒劳地摁着脖子上的伤口，喉咙里发出“赫赫”的声响，他的脚在地上最后蹬了两下，终于不再动弹。
然后，在路靖尧的注视下，他的尸体开始一点点变得透明。地上喷溅的血液慢慢消失，不过一分钟的功夫，卫生间里已经恢复到最初的状态。
张三的身影再次站到了门口。
他看着头发凌乱眼神呆滞坐在洗手台下面的路靖尧，吓了一大跳，慌忙走进来：“怎么回事？你怎么坐在这？”
“别过来！”路靖尧猛地抬头，厉声喝道。手中的弓箭对准了他的喉咙。
张三立马站定，双手高高举起，惊诧地看着她。
“出去，退出去！”路靖尧用手里的武器指挥着他，“眼睛不要乱看，出去以后让开门口！”
说着，她也蹲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如同超级玛丽里面的板栗仔一样，团成一团紧贴着墙根小碎步挪了出去，在门外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张三：？？？
怕不是有什么毛病？
路靖尧站了起来，武器没收，严肃地面对着看怪物一样看着她的两个人：“你们在外面等了多久？”
“也就四五分钟吧。你脸怎么了？”张三有点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她的右脸。路靖尧抬手抹了一把，手指上沾了点灰。
是灰尘，没有血。
血迹应该和里面的尸体一起消失了，而灰尘证明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并不是幻觉。
路靖尧闭了闭眼睛，把刚才卫生间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卫生间不要再进去了，我怀疑这里面的原住民就是遇到了这样的状况才会把所有镜子全部拆掉的，所以在这个副本中，我们一定要小心镜子……以及玻璃之类能照出人影的东西。”
两个人慎重地点了点头。特别是张三，当他得知另外一个“自己”已经被路靖尧杀了的时候，脸色都变了变。
“我没照过镜子啊……不对，应该是我没注意过自己有没有照过。”张三喃喃着，“我们三个都从卫生间镜子前经过过，如果只是看一眼就能被镜子里的倒影抓进镜子，那我们都有可能是镜子里的那个人啊……”
希拉的脸色也变了变，不动声色地和两人拉开了一段距离。
希拉一开始就关在房间里，她检查过房间，张三的复制人确确实实地出现过，而路靖尧刚才是一个人呆在卫生间里的，没人知道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在场的每个人都路过过卫生间，每个人都有可能被“复制”过。
那么，他们身边的这些“玩家”，到底是真的玩家，还是镜子里出来已经替换了原身的复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