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言章用路靖尧的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是我。”
“叫车来接我, 地址在……”
“尽快。”
他只说了三句话就挂了电话，顺手删除了通话记录, 把手机还给了路靖尧。她接过手机，屏幕上已经被男人手上的鲜血染得花成了一片。
“要帮忙吗？”她没有立刻过去，而是站在几步外看着男人艰难地试图爬起来。
贺言章抬头看了她一眼，他的脸上也沾了血和泥，只是眼睛仍然亮得惊人，充满了防备和掂量。路靖尧莫名就想起自己很多年前曾经遇到过的一只流浪狗。那是一条黑色的中华田园犬，别的流浪狗都成群结队的, 只有它独来独往。路靖尧见到它时那条狗已经受了伤，它孤独地躺在角落里舔舐伤口, 对每一个路过的试图救援的人龇牙发出威胁的低吼，就连小动物救援协会的人都只能无奈地看它挣扎着……
后来，那条狗应该是死了吧。
时间过得太久, 路靖尧也记不大清楚。她暗笑自己想得太多，就贺言章这种, 要真的是狗也得是能把周围的人和狗通通咬死自己还活得很好的, 怎么也不至于跟那条流浪狗一样把自己搞死。
他没犹豫多久，搭上了路靖尧伸出去的手坐了起来, 靠坐在旁边的树上, 一手按着胸前的伤口, 剧烈喘息着。
“你是怎么来这里的？身边有没有带药品和纱布？”路靖尧不无担忧地说, “对了，我们公司行政那可能带有包扎用的, 我去找她要点过来，起码先止血。”
倒不是她多关心贺言章，只是看他的样子实在太过惨烈, 她怕贺言章叫的人还没来，他就先挂掉了，到时候她可真是百口莫辩了。
“别去。”贺言章伸手抓住她的衣服，他咳了两声，说道，“我是开车来的，车子撞毁了……别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路靖尧的脸色凝重起来，她谨慎地看着他，不自觉压低了声音：“你是……做了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成这样了吗？”
贺言章：“……”
贺言章：“未遂，被人反杀了。”
路靖尧：“……”
“我怀疑我爸公司有个高管在搞点违法的事情，还想往我爸公司这泼脏水。为了获取证据跟在他后面，没想到他之前已经发现了我在查他，故意引我到这偏僻路段，找人设计了这场车祸的。怪我太蠢，没早点对他动手。”他坦然地说。
“……你不用跟我说得这么详细的！”路靖尧满脸惊悚地看着他，一副怕他灭口的架势。
贺言章低低笑了两声：“放心，这次回去我就会把他收拾干净。这人留不得，不然我家的公司怕是……”
他声音低下去，路靖尧没听清后面说的什么，她也不想听清。她犹豫地看着手机，思考着要不要打电话给老板请个假，正在这时，手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一串陌生的号码闪动着。她默契地直接把手机递给贺言章，男人接过电话，嗯了两声之后，说了下自己所在的方位，然后把手机递给了路靖尧。
没过几分钟，她就看到了远处匆匆跑过来的男人，那人边跑边大声嚷嚷着：“贺少！贺少你怎么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
等跑到近处，那人才看到靠坐在树边的贺言章和旁边的路靖尧，他立刻闭嘴，警惕地上下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女人。
“回去再说。”贺言章声音虚弱地说，他朝男人抬起了手，“送我去车上。我身上都是外伤，不用担心。”
男人小心翼翼把贺言章搀扶起来，他的脚步都有些虚浮，往前刚走几步，突然又停了下来：“你和我一起来吧。”
“不用不用。”路靖尧连忙摆手，“我没帮什么忙，你就当今天没遇到我就好！”
开玩笑，她知道了他这么大一个秘密，鬼知道这货是不是要杀她灭口！
“你总不能这样走。”贺言章看着路靖尧的身上，她顺着男人的目光低头，发现经过刚那一通折腾，她的衣服已经皱皱巴巴沾满了血，就这么回去，说不定半路就被警察拦下来盘问了。
路靖尧选择给老板打了个电话请假。
男人开来的车是一辆路靖尧看不出牌子的七座SUV，他用车上带来的医疗用品简单给贺言章检查伤处止血处理，就像捧着自家三个月的儿子一样小心翼翼扶到车上躺好，才转过身，用看来拱自己家白菜的猪的目光盯着路靖尧。
“你坐中间，别再想影响贺少养伤。”他说。
“……”
这个人，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当处于狭小的空间且周围有一个及以上陌生人时，路靖尧的社恐就开始悄悄发作了。她沉默地坐在中间座椅上抠手机，只觉得每一分钟都变得像是一年那么漫长。
前面的男人边开车边抱怨：“贺少，您也太冲动了，就算孔副总对您有点看法，也不至于一个人负气出来飙车啊！您玩就算了，还出了车祸，出了车祸您呆在路上等人也行啊！还一个人跑这么远，要不是……您说不定就死了！”
“车祸是孔祥国那个老东西设计的。他发现我在查他，才找人给我的车偷偷动了手脚。要是我待在公路上，这会儿说不定早就被来看情况的人弄死了。”贺言章说。
前面的男人立刻闭了嘴，他目光冷厉地从上方的车前镜瞪着路靖尧，仿佛是恨不得立刻对她杀人灭口。
又不是她想听的！！！你怎么不去瞪你家大嘴巴的贺少！！！
“怪不得您只叫了我一个人，孔老匹夫的眼线到处都是，这事绝对不能让不清楚底细的人知道。”男人的声音放低了很多，“接下来我们怎么办？那老东西要是知道您没事，万一要是继续对您动手怎么办？”
“他没这个机会了。”贺言章声音冷冷道，“他这次做出这种事，说明我查到的那些东西都是真的，这次弄不死他，我就不姓贺！”
停顿了一下，他又说道：“不过你说得有道理，先把我送到宁医生那里吧。别告诉别人我的事，特别是我爸，他被孔祥国坑了，没把他从孔祥国做的局里面捞出来之前这事不能让他知道。”
开车的男人又忍不住了：“贺少，你这么自作主张，就就这么有自信把孔祥国扳倒？要知道那老东西的根扎得可是很深的，要是……”
“他利用贺氏的渠道，偷偷贩du，还往外卖一些国家机密文件，要是不趁我爸还没被彻底牵扯进去之前把他扳倒，到时候倒下来的可就是贺氏了。”贺言章说。
男人立刻闭了嘴。他瞪大了眼睛，从车前镜里用更加凶狠的目光盯着路靖尧。
……所以说她真的一点都不想听啊！这是她一个守法好公民该听的东西吗？！管管你家什么东西都往外出溜的贺大嘴巴好不好！！！
路靖尧恨不得双手捂住耳朵假装自己不存在，她把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在SUV的风驰电掣中，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间路靖尧都没听过的私人医院，开车的男人在下面打了个电话，医院里很快出来了几名白大褂，他们动作轻柔地把贺言章抬上了推车，然后飞快地送入诊室处理伤口。
两个小时之后，贺言章被安置在一间比路靖尧住的房子都要大的私人病房里。而路靖尧仍然穿着一身染血的衣服坐在旁边，她越发觉得自己跟过来像个傻子。
“不好意思，刚才我已经让小江去给你买衣服了，他可能没告诉你。”贺言章躺在床上，朝着旁边沙发上的袋子指了指，“试试看合不合身。”
路靖尧没动：“我不挑的，什么衣服都可以。我就是不明白，贺少，你为什么非要对我说那些东西？还非要为了衣服这种小事执意要我跟过来……贺少，你是不是觉得我看到了你的秘密，所以打算把我软禁起来？”
“……我看起来像那种人吗？”贺言章看起来很是受伤。
“不像，你就是。”路靖尧断言。
“……好吧，我并不是想软禁你。不过我确实希望你现在这边住几天。”贺言章说，“不是怕你泄露秘密，而是你发现我的时候，其实已经被卷入这件事了。刚才在车上你也听到了，孔祥国那个人心狠手辣，你要是就这么离开，我怕他会不分三七二十一对你下手。”
“……不能够吧？这可是法治社会啊。”
“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再说法治社会？”
路靖尧看了他一会儿，缓缓点头：“嗯，你看着确实不太像法治社会培养出的好公民。”
“……总之，如果你一定要走，我不拦着你。但怎么说我们也算在副本里有点交情，我只是出于良心提醒一下你。你最好……”
他的话没说完，两人脑中就同时响起了一道声音。
“亡灵游戏即将开启！请玩家于十分钟内整理装备，十分钟后将传送入副本！”
“检测到玩家已参与四次副本，即将开启第五次考核副本，请玩家尽快整理装备，参加考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