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思雨带路下,一行人迅速往外围逃去。
外围的路很黑,连通猛鬼街街口的每一条街巷都有很多路鬼,朱思雨挑了一条距离比较远的旧街,但路上的鬼没有他们进入时碰到的鬼皮人那么恐怖,只是回头鬼而已。
“我靠,这哪是而已,老子的头都要一个扭后去了!”胖子喊道。
“那就自己扭回去。”朱思雨头也不回。
胖子真就把自己往后转到一半的脑袋扭回去,但也察觉到背后凉飕飕的,就贴着后背,不用想也知道回头鬼正死死地跟着自己,胖子浑身都发毛了,拼命往前跑,逃跑起来的身影倒是一溜儿的快。
宁音坐在棺材上,微微低头看向四周,尽管昏暗,但能感觉到那些回头鬼就在他们的背后,这时候脑袋会忍不住往后转,当脑袋彻底转过去之后,自己也会变成一个回头鬼,不过没有一个回头鬼靠近红围巾的。
现在几人将猛鬼街主人带了出来,猛鬼街一时无主,外围就算不再扩大,但没有了规矩的限制,会变得无序而混乱,这意味着很多原本会自动关闭的街口都不再关闭,要是外面的人无意间闯入,很容易被外围的路鬼拖走,现在他们要让朱妈妈安葬猛鬼街主人,让猛鬼街彻底消失,沉入真正的阴间,这样外围的鬼街也会跟着消失。
宁音想着,抬起头,望着这条旧街,莫名的想起朱思雨说起的那个鬼故事。
夜晚千万不要一个人出门。
外面的路有很多都是无名路,没有名字的,不知道是遗漏了才会没有命名,还是那些街巷本来就不存在,但就是在某一天,它们就存在你的记忆里了,久而久之,就存在人间。这些街巷住着人,也有人出入,当你走进去后,发现这些街巷很昏暗,灯光朦朦胧胧的,你往里面走,四周的人便跟着缓缓回头,一个个看着你走过去,而走在街巷子里的你发现路越走越长,怎么都走不完的时候,你就是走进了一条鬼街。
这些街巷子很老旧的,两旁的房屋也是很旧很旧,路过的那些人的样子总是蒙在阴影里,看不清楚,这时候你不要问路,不要出声,就算身后有人跟着你,也不要管,不要回头,一直向前走,这样就能走出去了。
但很多时候走进鬼街,再走出来的人都不再是原本那个人了。
也许进入过鬼街,又从鬼街走出来的人,他们就在你身边,所以夜晚千万不要一个人出门,千万不要一个人走夜路。
这就是一个街巷的鬼故事。
宁音想起到这里的时候,一行人也逃出外围,安全回到外面,这时候天色泛亮,已经是第二天清早。
朱思雨带着几人去到香烛店,拉开门卷,再往里打开四重狭长宽短的木门,店里的昏暗和一股沉闷干燥顷刻洒出来,伴随着浓浓的檀香和纸钱的气味,一下子占据了呼吸。
宁音从棺材上爬下来,朱思雨连忙扶住她,一起往里走去,此刻门店很静,可以下脚的地方也还是很狭窄逼仄,角落响起细微的走动声,她看过去,大概也知道是那些纸人弄出来的声音,而在依稀可见的幽黑中,神龛那里亮着一抹豆大的油灯,一圈圈的晃荡着光,明明暗暗的将近前的一尊神像照出一点轮廓。
借着油灯的光,朱思雨带他们到深处的那个房间,停在门口,一边轻轻推开门,一边说道:“我妈妈在里面,你们进去吧。”
一行人便前后脚走进房间里面,比起外面,房间更暗,但木桌子那里分别在桌角点了四盏蜡烛,朱妈妈手里也捏着一支蜡烛,几人呼吸都缓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拨开眼前垂吊下来的一条条红线,因为震动,红线串着的铜铃和钱币都叮铃叮铃地响着,宁音他们轻着脚步走到木桌子前。
朱妈妈看向红围巾:“年轻人,把他放到椅子上坐着就可以了。”
红围巾将人按在椅子上后,朱妈妈走到桌子的对面,望着坐在那里的猛鬼街主人,手里一直捻着的白米便朝他的方向一撒,桌上的四盏蜡烛顿时明亮得像一盏明灯,此刻所有人都看见四周的红线一条条缠上猛鬼街主人,将他牢牢定住,无法动弹半分。
鬼街主人不安地挣了挣:“你们想对我做什么?”
朱妈妈闭着一双眼睛,一只手随意地握着一条红线,叫了一声:“宋颂。”
忽然听见这个名字,鬼街主人不动了,神色迷离茫然地看着朱妈妈,生前忘记的那些事随着这个名字响起的时候,他逐渐想起来了,宋颂是他名字。
他叫宋颂。
朱妈妈问:“记起来了吗,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当年……”宋颂陷入了生前那段恐怖的回忆,身体轻轻打颤,像是想起了极度恐惧的事情,抖着声说,“那个夜晚,4月14日的夜晚,我回去南大,走的是南大路,因为连通着南大,是比较繁华的一条路,一向没发生什么事,治安很好的,但我要是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一定不会从南大路回去学校。”
“我像往常一样,走路回去,走到半路的时候,有一个人从另一条小巷走出来,他让我帮一个忙,因为是个陌生人,我见他又不像真的有什么事,便没有理会,结果那个人一直跟着我,我有点害怕,但还是回头警告他,别跟着我,那个人依旧重复让我帮他一个忙,我还是没理他,也连忙跑了起来,那个人还跟在我身后,怎么甩都甩不掉,我越来越害怕,而南大路也怎么都跑不出去,便暴躁了起来,又忍不住回头骂他,那个人笑了一声,却始终让我帮他一个忙,我实在受不了了,只想摆脱这个人,就答应帮忙。”
说到这里,宋颂浑身抽搐了一下,仿佛皮肤下的肌肉和血管都扭在一起,他大口大口喘着气,似乎极度痛苦,宁音他们看着,眉头都皱起了,却又不敢在这时候出声打断他,朱妈妈很明显是用了灵媒的能力,宋颂才会记起生前的事。
过了一会,他缓过来了,往下说:“我答应那个人之后,就被他分尸,切成一块块,恐怖的是我居然还没有死,我能感知到发生的这一切,看着他将我的尸块藏在南大路每一个地方,最后他回头对我说:谢谢你的帮忙。”
宁音几人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个凶徒有点瘆人。
“这听起来,当年的那个凶徒不只是极端变态那么简单,他让宋颂帮忙,结果是将人分尸藏在南大路,最后弄出了一条阴间南大路,这应该是他真正的目的。”淡千山说出自己的猜想。
宁音也是一下子想到人为痕迹,之前她去过的电影院密室就是人为设计的一个恐怖密室,就像淡千山说的,当年那个凶徒杀死宋颂,将他分尸藏在南大路每一个地方,应该就是为了设计出一条猛鬼街,这是比较合理的一个推测。
他们也从朱妈妈那里得知宋颂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人。
“看来是这样了,那个凶徒是故意杀死宋颂,利用他至阴弄出了猛鬼街。”淡千山说,随即似是有些沉思地低语了一声,“密室的恐怖居然有人为设计?”
“你记得当年那个凶徒是什么样子吗?”宁音转头问宋颂。
宋颂一听,顿时激动又愤怒地说:“我记得那个人!当时他出现的时候站在路灯下,我记得的,是一个戴着黑色卫衣帽的男人,戴着口罩,穿着牛仔裤、一双干净的白鞋,他身高很高,至少有一米八,身形有点清瘦,露出来的一双眼睛黑得像油墨一样,沉沉的。”
宁音微微皱眉,这样的形容她像在哪里听过,却一时间想不起来。
身前的大叔又问:“你既然是惨死的,为什么要偷走外来人的赎回凭证,看上去你不像这样的人。”
“我不知道。”宋颂想了半天,摇头说,“我有记忆以来,就要偷走进入猛鬼街的外来人的赎回凭证。”
几人互相对望一眼。
“应该是那个凶徒动的手脚。”淡千山出声,“对方知道怎么设计出一条猛鬼街,这样的事也应该不难,宋颂只是对方操纵猛鬼街的一个傀儡。”
胖子咋舌:“现在还能不能找到这个凶徒了?”
“恐怕难。”淡千山说,“当年警方对南大路分尸案归入到诡异的绝密档案,应该是没调查到什么,也不知道杀死宋颂的凶徒是谁,现在时隔十年,更加不可能找到对方,而且这个人是抱有很强的目的,就是为了设计出密室恐怖,凶徒的身份应该只是表面的,或许还有更深的身份。”
宁音没有出声,却若有所思地思索着。
之后他们又追问了宋颂一些细碎的事情,对这个密室的情况也了解得差不多了,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宋颂的惨死导致,而宋颂却只是一个傀儡。
淡千山偏了偏头,跟几人总结:“我简单说一下吧,十年前宋颂被一个有目的性的凶徒分尸藏在南大路,弄出了一条猛鬼街,五年后因为拆改,动了宋颂的尸块,让他获得扩大猛鬼街的入侵能力,不过他现在被我们带出来,这个密室的恐怖已经过去,又或者说这个密室的恐怖由一个女人独自承担了。”说着,他看向宁音,“你这样的能力,强大而不幸,但作为你的队友,希望你幸运到最后,活到最后。”
宁音对上几人的目光,反而说不出话来。
淡千山已经转回去,边吃着棒棒糖,食指在半空中朝着宋颂虚点两下,边问朱妈妈:“这个家伙,你要怎么处理?”
“安葬他需要这口棺材,我会将他所有尸块找出来,连同宋颂一起存放在棺材里面,之后这口棺材会镇压在南大路,这样猛鬼街就会从人间消失,回归真正的阴间。”朱妈妈说道,看着红围巾的方向,“年轻人,你把它放下就可以了,剩下来的事我会处理好,你们也可以离开了。”
“一定需要这口棺材吗?”胖子摸着棺材问。
朱妈妈点头:“这口棺材可以镇压南大路。”
几人本来还想带走这口棺材,知道它是安葬和镇压南大路的物品,便不再勉强,毕竟能处理了这个密室才是他们的目的,大家只是惋惜了一下,就问朱妈妈怎么离开,朱妈妈告诉他们,睡一觉就好了,这确实简单。
宁音又问起范柔的身体,朱妈妈伸手摸了摸她身上的伤:“一个月的时间,我会治好她的伤,你不用担心。”
宁音点了点头,别过朱妈妈和朱思雨,跟着队友往香烛店走出去,一行人到附近的一个小广场,就坐在石椅上。
这时候的天色已经彻底大亮,日光落在脸上微暖的,这就是活着的感觉。宁音眯了眯眼,又睁开眼睛看着升起来的太阳,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但困意很快席卷而来,在睡过去的时候,她突然想起宋颂形容当年杀死他的凶徒,戴着黑色卫衣帽的男人,戴着口罩,一个凶徒,为了设计出恐怖的猛鬼街……
她猛地睁开眼,再映入眼里的是外面的世界,第一密室的迷雾散开后,露出了一条破败老旧的街道,在街口的一侧,立着指示路标:南大路。
他们逃出来了。
胖子几人连忙从地上爬起身,回头看向这条破旧的南大路,估计这个时候,密室里的朱妈妈已经用棺材镇压在南大路,帮他们破解了密室的恐怖,除了宁音,如果没有朱妈妈他们帮忙,估计也是够呛的。
宁音却坐在地上,低头翻看了眼手里的密室拼图,上面浮现出来的图案就是南大路的街口,胖子他们往回走,见她还坐在那里,以为走不动,正要让红围巾把人扛回去,就见她站起身,往前走来,然后撑着安全区外墙,拐着腿边走到他们身边,又停了下来。
她看向五个活下来的队友,表情有些凝重:“那个凶徒,我或许在另一个密室听说过他。”
几人惊讶:“另一个密室?”
“在第三密室,血月车站,当年12号公交车发生了惨剧,车上九个遇难者被一个凶徒杀死,据当时的目击者形容,他是一个戴着黑色卫衣帽的男人,戴着口罩,身高很高的,有点瘦。”她低声说,“是不是很像杀死宋颂的凶徒?”
胖子吸着凉气:“是同一个凶徒?”
“两件惨案都是发生在十年前,也是全球密室的前后时间,不过我个人倾向在之前就发生的事件,因为南大路是第一密室,那么时间假设就在全球密室形成之前,就存在这样的人为,故意设计出一些恐怖事件,然后在全球密室开始后,这些恐怖事件就成为一个个恐怖密室。”宁音说着,想到血月车站和电影院,还有南大路都是人为设计的时候,后背都发凉,一切都似乎联系在一起了。
她很早之前就知道人为痕迹,但现在再想下去,就有些细思极恐了。
当年那个凶徒甚至都不知道是不是人,用南水的话来说,也许称之为存在更合理。
前面的淡千山顺着她的思路说:“这样的人为设计在全球密室之前,但距离全球密室的时间应该很近,应该就在大灾难前后,那个凶徒或许知道什么,或许他就是冲着即将到来的全球密室所做的精心设计。”
宁音看他一眼,又转头望向远方,视线却被飘着的迷雾遮挡住了,不知道还有多少这样人为的密室,而人为痕迹已经推测过,是指向全球密室的起源,活人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