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到里面,售票厅的天花顶正中就跟着亮起一盏灰白的小灯,往地上投落了一片暗淡的光圈,但光照耀不到的地方依旧极黑,宁音顿了顿,停在灯的下方,单手扶着柱子,边转动着手电筒望向四周。
这是一间老旧电影院,四面的墙壁贴着很多旧海报,褪了颜色,泛黄发灰,也许都是恐怖片的宣传海报,褪色后看上去反而多了一丝阴森。而靠近地面的墙皮因为潮湿发霉,大部分已经脱落到墙角边,露出里面的墙砖,几张生锈的座椅摆靠在那里,因为凳面没有人坐的时候是可以自动收起的,此刻竖起来的凳面咯吱、咯吱地微微晃动着。
这椅子的咯吱声在寂静的售票大厅显得格外的刺耳,宁音从墙壁和椅子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售票台。
隔着一张石台,一面玻璃,售票台后面的墙壁上镶嵌着一块电子显示屏,上面依旧亮着,显示着今日上映的电影。
【2月5日上映影片】
1号厅:《背后有人》
2号厅:《幽灵古堡2:凶灵再现》
3号厅:《鬼婴》
4号厅:《厉鬼将映》
【请自觉购票,进入电影厅后文明观看】
宁音看到这里,下意识望向另一个入口处,那里是验票口,没有人,但验票机亮着红灯,门闸紧闭,应该只有持电影票才能进到里面。
她走到售票台前,正想着怎么购票的时候,台面已经有四张电影票,票面上写:你是参演演员,可以免费观影。
“免费观影吗……”宁音却没有半点优待的感觉,反而沉着脸,总觉得这是电影院早就安排好了,像是等着她的到来。
不过她没有退缩,这里明显就是这个密室的恐怖之地,一切恐怖开始的地方,她好不容易走到这里,不可能回头了,也无法回头——宁音攥着电影票转而走去验票口,随意刷了一张,门闸自动打开。
她便沿着昏暗的走廊走进去,先去了1号厅,里面空荡荡的,根本没有观影人,只有正在放映的电影。
宁音抬头看了眼电影,这是被拉进电影里的参演演员正在拍摄的恐怖片,那种恐怖是真实的,电影里的演员正经历着恐怖和绝望,不停逃跑,尖叫着,就像他们之前那样。宁音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往里走去,一排排座椅检查,又检查四周,除了放映的恐怖片之外,似乎没有什么线索。
她这才走向下一间电影厅,后面的2号厅和3号厅同样是这样。
而4号厅在走廊的尽头,旁边是洗手间,宁音停在4号厅门前,手刚握上把手往里推开的时候,隔壁洗手间里突然传来水滴声,一滴一滴的,之后是格门被推开的咯吱声,听上去像是有人在洗手间里。
没多久,洗手间响起开水龙喉的水流声。
宁音面色一凛,警惕地用手电筒往洗手间照去,里面一片漆黑,下一刻,水龙喉关掉了,然后又传来格门关上的咯吱声。
不是错觉,洗手间里有别的存在。
正当她要走去查看情况,有一股力在拉扯着她按在门把手上的手,将4号厅的一扇门推开,那股力便跟着消失了。
宁音知道这是身上的白裙人弄出来的动静,对方是要让她进去。
站在门口,宁音下意识往里望进去,目光霎时定住了——就见4号厅的大银幕上放映的不是电影,而是自己刚刚推开门的画面,她抬头望向银幕的时候,银幕中的自己也抬头,镜头中的自己脸色苍白,一张死人脸,黑漆漆的一双眼睛,颈上被一条绳索勒住,看上去越来越像白裙人了。
而她的一举一动都成为银幕上的镜头,慢慢地构成一部恐怖片。
看着出现在镜头中的自己,那种令人极度不舒服的感觉又浮了上来,就像看见白裙人一般,宁音同时想到4号厅上映的电影——《厉鬼将映》。
银幕中出现的正是自己此刻的画面。
随即又想起死亡预知的镜头,她会在一间放映厅的地方被吊死,然后成为白裙人一样的存在,也就是厉鬼,现在4号厅上映的电影就是自己的画面,正好影片名是《厉鬼将映》,那么这部恐怖片就是拍摄她成为厉鬼的一个恐怖过程?
或许是让她成为新的白裙人,一个新的恐怖源头。
白裙人会跟着她可能是想让她来替代自己的存在,然后成为电影院的恐怖,又或者是电影院的意识,在她进入密室的时候就盯上她了,不管是白裙人找人替代,还是电影院新的选择,她接下来将会非常凶险。
但同时意味着她越来越接近解开这个密室了。
就在4号厅里面。
这样想着,宁音深吸一口气,抬起手臂擦了擦脸,然后手伸进兜里,用力握着一颗东西,另一只手握着手电筒缓缓走进去。
等她完全踏进4号厅后,身后的门瞬间关上。
宁音猛地回头看向门口,伸手拉了一下,发现门锁死了,只有门顶上亮着一盏出口指示的绿灯。她干脆放弃,转而顺着过道从最后一排往大银幕的方向走下去,一边往四周照去,这才发现这个电影厅的空间更小,也更老旧,墙壁发霉发黑,一排排的椅子很多已经破旧,加上放映的又是自己的画面,只有镜头中的自己同样手里拿着手电筒光走向银幕之外,电影厅里几乎陷入诡异寂静的昏暗中。
当她走到最前排,就看到最中间的座椅摆放着一块牌位,这块牌位正对着银幕,黑木质料的牌位沾着一层薄薄的幕光,静幽幽的,仿佛有人以死人的名头坐在那里观看电影,不对,是观看银幕中的自己。
这诡异的一幕让宁音感到悚然,连忙将手电筒照向牌位,银幕中的自己也是同一时间将光束照过去——牌位上刻着的字就是陈在北。
“是陈在北的牌位吗?”宁音喃喃,一边警惕着四周,一边小心翼翼靠过去。
直到伸手拿起牌位都没有怪异的事发生,她便前后翻开这块牌位,最后在板块拼合的中间细缝中看到一道白色的纸边,但藏在了里面。
她直接砸烂,抽出那张纸,揭开,同样是一张手写信。
【……这个时候我应该是清醒的,那个人和他的声音都没有再出现……我是一个恐怖片导演,我知道自己正在做着一件可怕的事,但停不下来了……】
【我想我应该做一点事情,在我意识还清醒的时候——我不相信那封信说的,也一定会有人发现这里,如果你看见我留下的信,就往里面走去,这个恐怖的起源就在里面,砸烂它,快点砸烂它,然后钻过去,快点逃,快点逃……】
宁音目光迅速从纸上抬起,望向银幕的那面墙壁,随即将手写信揉成一团攥在手心里,往墙壁摸索过去,一道隐蔽的门就在银幕的后面,她轻轻拧动门把手,缓缓打开,里面的黑暗如海潮般涌了出来,很阴冷,跟陈在北的别墅屋给人的那种阴冷阴森是一样的。
她先把手电筒往里照了一圈,这是一个很昏黑的房间,里面有一台放映机对着另一面墙壁的方向,这是死亡预知出现的房间,而在放映机旁边搁置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摆放着一台电脑和一台收音机,收音机里不时发出沙沙的电流声。
是诡异电台!
他就在这里,但这台收音机真的是他的本体吗?还是说只是一个媒介,他只是利用这台收音机渗透到这个密室?
不管是诡异电台,还是这个房间,熟悉的场景让宁音心脏一下子紧绷了起来,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死死地攥着她的心脏,这个房间就是她的死亡地点,而这个密室凶险到生路与死亡并存,无法预料下一刻是生还是死,但走到这一步,她只能继续走下去。
一直揣在兜里的左手更加用力地握起来,然后将房门完全打开后,宁音提防着,已经十分小心,然而进去的刹那,瞬间被吊死!
手电筒哐当一声,沉闷地掉在地上。
接着是一颗从她冰冷僵硬的手心里滚落在地的随机骰子,但在诡异电台的压制下失效了,宁音没有成功掷出点数。
这时,诡异电台响起主持人低沉的声音:“这就是活下来的两人的恐怖故事。”
“你们一定没有被吓到。”
原本暗着的放映机也在这时打亮了灯光,照向墙壁,在灰白的光圈里,宁音被一条绳索吊在半空中,脸色死白,睁着眼睛,她死死地盯着放映机,而身体很轻似的,轻轻摆动着,然后她破损的衣服变成了白裙,头发开始细长细长,一直落到脚前,脸逐渐被头发遮住……
在即将成为新的白裙人的时候,缩在宁音背包里的诅咒娃娃拱出了脑袋,怨毒地盯着面前密密麻麻的头发,然后跳到地上,用脚粗鲁地踢了一下随机骰子。
失效的随机骰子立刻掷出数字。
【数字:6(你为玩具掷出了非常漂亮的数字)】
【随机事件:复活】
【今天剩余次数:2】
【幸运事件储存数:0(你的玩具是个穷光蛋……)】
事件掷出来的一刻,被吊着的宁音一下子摔倒在地,长出来的头发顿时缩回去了,身上的白裙也消失了,死去的意识逐渐从混沌中恢复了过来,她捂着脖子不停咳嗽,又咳出一口血才彻底清醒过来。
她双手撑着地面,痛苦地躬起腰,又是一阵咳嗽,像燃烧着火光的双目却死死盯着放映机,当恐惧绝望到极致后,是一种爆发出来的愤怒,她猛地爬起身,抄起放映机凶狠地砸向墙壁,又抄起收音机砸向地面。
在碎裂声中,依旧响起诡异电台轻缓的声音:“欢迎收听下期节目,我是午夜栏目的主持人,今夜。”
宁音听见诡异电台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房间中,她愤怒地再次抄起收音机的残骸重重砸向墙壁,直到再无声音响起为止。
她往后退了两步,看着一地残骸,却依旧无法压下这股愤怒,她急促地喘着气,又立刻转头望向电脑,上面正放映着她此刻的画面,她抬起手,猛地砸向电脑屏幕,玻璃瞬间爆开,一片片玻璃碎片从她脸颊飞过去,她却一动不动。
电脑里面黑幽幽的,是一条暗道。
宁音看着这条暗道,神色压抑着,也面无表情,她要从这个密室逃出去,随即没有片刻的犹豫,用力地擦了一下脸后,便捡起随机骰子和手电筒,又掏出打火机点燃四周,等燃烧起来,她望了一圈房间,就将那张揉成一团的手写信丢进火光里,这才爬进电脑里……
不久后,第四十六密室的迷雾散开了,在一片废墟中,几块石砖被里面的人一点点挪开,宁音便从废墟中一点点爬出来。
重回外面世界,她没有半点活下来的庆幸,只是看着手里的一块密室拼图,然后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