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阳铃岛整个岛上是一个比较大的村镇, 村镇的名字就叫做阳铃镇,三面环水,一面背山。

最近两年岛上发展起来了农家乐, 四五月和十月十一月份, 天气比较清爽, 是旺季,镇上会比往常热闹一些。

八到十月份是出海打渔期,靠海吃海, 岛上居民的大部分收入来源还是靠打渔来的,和种植一些农作物, 靠水稻西瓜红薯一类的庄稼收成。

现在八月中旬, 这时期也有游客上岛,只不过比起旺季,游客流量要少三分之二左右, 阳铃岛好客, 何况只要有游客来便是多一份收入, 游客提前预定, 到后,会有岛上派过来的游船来接。

林照调查过, 这个叫做周平的中年男人从八宝岛上来到阳铃岛上定居后,自己出钱买了一艘游船,为镇上尽力,来到岛上的两个多月以来,闲暇时周平还是会开渔船出海去打鱼,有游客来时, 会为镇上服务,开游船出镇接人, 将游客接到岛上来。

赚了两份收入,又能与镇上打好交道,很快,人就适应融入到阳铃岛。

今天,林照就是向岛上指定了这位叫做周平的来接他们,在车上,向任时让道:“程总现在就在来接我们的那条游船上。”

有一些话他必须先提前向总裁夫人说清楚:“但程总现在却不记得东江市的所有人,不记得他的身份,派过去的人试探过,连您和他的家人,任何一个人都不记得。”

林照迟疑片刻,最终向任时让宣布:“程总,恐怕是失忆了。”

“任小姐,您先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任时让听完,过会,微微扬了扬唇,对他说:“我知道了。”

林照颔首对她点头,才又继续往下说:“程总在岛上被人救起来后,就不记得所有,这一个多月来,为了生计生存,一个渔民教会了他出海打渔。”

林照说着都有一些唏嘘,在国内最繁盛的东江市也是天之骄子一样的存在,沦落到一个这样落后的小渔岛上,“他现在靠打渔,然后卖给一些小饭店和生鲜市场,这样赚钱生活。”

任时让沉默听着。

说着说着,车子快要行驶到码头,远远的,已经能看到一艘白色的船只等在码头岸边。

林照朝窗外看一眼,说:“今天来接我们的这一位船长就是救下程总的那一位渔民,今天程总搭这辆来接我们的船,来县城里买出海打渔用的工具。”

任时让闻言,抬眸望向码头那一艘白色的船。

林照解释:“这位船长原本问过我的意见,能不能多载一个镇上的人,行个方便,我原想拒绝,不想您被打扰,后来知道那个人是程总后。”

林照笑了一笑,“便直接应允了。”

话落,司机将车停了下来。

林照先开车门下车,随后转到后方,替人拉开车门。

任时让一手护在肚子上,伸脚下车,站定,就感觉到,一股一股的热浪袭人,炙热的太阳悬在头顶,地上冒着热气。

她一只手抬起,压了压头顶米白色的遮阳帽帽沿,一张白皙的小脸藏在下面。

林照朝远处看着,扬笑,回头对她说:“您看,那是谁?”

任时让闻言,抬眼随林照看去,远处的海面上卷起白色的热浪,十多米的码头岸边停着一艘船,一个人像个黑点一样,向那艘船走近。

她不由眯眸,向前走,想看得更清楚一点。

男人手中提了一堆东西,深绿色的,像是渔网,走到船边,从船上走出来一个中年模样的男人,在上面帮他接,他举起手臂将提的东西递了上去。

见任时让走过去,林照安排后车的人,带着行李跟上。

任时让走近,快到跟前,慢了下来,听到船上的中年男人低头接过他手中的东西唤他一声:“阿成。”

问:“买这些花了多少钱?”

他的声音清冷,简洁回:“三百六,便宜了四十。”

中年男人露齿一笑,说:“我就说,提我的名字肯定给你便宜。”

中年男人又赶紧说:“你快点上来吧,待会客人就要来了。”

他寡淡轻嗯。

林照从她身后唤了一声:“老周?”

周平站在船上,手中拿着东西,听到有人唤他,一抬头,看到一行人,停在三四米之外,最前面站着一个女人,头上戴着遮阳的帽子,帽檐挡着,从他这个位置,只能看到下巴和柔软的一张嘴唇,身上穿的是一件白色的裙子,露出两截洁白细腻的手臂,裙子到小腿,穿着一双平底的软底单鞋。

男人听到声音也回了头。

任时让微抬脸,看他,与他四目相对。

他的头发短了,看起来就一定会硬的扎手,也晒黑了一些,瘦了一些,但露出的小臂看起来瘦劲有力,身上穿的短袖被洗得很干净,但从布料看就能看出来发旧,穿了很久洗过很多次的样子。

表情淡漠,对视一眼后就偏回了头,扶着船只上的一侧栏杆,船离码头还有一米多远,他直接抬腿跨上了船,从中年男人手中接回渔网,一半拖掉在船上,他收了收,又重新提到手中,头也不回地进了船舱。

中年男人向他们道歉:“抱歉,不好意思,是同镇上的邻居,搭一下船……”

任时让看着程闻疏消失的背影,收回眸光,微扬唇,向人回:“没关系。”

船长搭了板,一行人拿着行李上了船。

这是个三层的游船,最底下一层是驾驶游船的舱室,林照陪着任时让下到中间的二层,其余人留在了最上面的第三层。

坐在船内窗边,桌子上摆有新鲜的水果,任时让想,她男人现在应该在下面的舱室里。

那个被林照叫老周的中年男人搓着手又过来,用蹩脚的普通话,问他们两人:“客人,要喝点什么吗?”

林照询问:“有什么?”

老周回:“橙汁,葡萄汁,还有自家晒的花茶。”

任时让摘下帽子,手抚着肚子,靠在窗边,弯起唇,说:“最后一样吧。”

周平眼中撞进一张十分漂亮的面容,一愣,才又点头,“好的,两位客人。”

很快,茶就送了过来,给他们放在面前的桌上。

林照与任时让对视一眼,又对人说:“老周,坐下来吧,聊一聊。”

老周点头,说一声“好”,搬过来一张凳子,坐在了他们的跟前。

林照询问:“底下是谁在开船,刚才那个上船的年轻人吗?”

老周回:“不是,是我的儿子在开船。”

“这样啊。”任时让听着,听林照又问:“刚才那位你叫他阿成的年轻人,我听他讲的是普通话,听起来不像是你们镇上的人。”

老周搓手,诚实笑了笑,和他们说实话:“实不相瞒,这个年轻人是我出海打鱼回来的时候,从岸上捡到救起来的。”

“他醒了后,问他叫啥住哪里,他啥都不知,身上也啥也没带,没有身份证。”老周操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费劲说清楚,“我想着,他可能是周围哪个村子里或镇上打鱼一不小心掉海里来冲到岸上来的吧,就把他送到镇上的派出所,派出所查了我们岛上的几个村,和周围的几个岛,听他的讲话,不像是村子里的人,又问了问县里市里,都没有听说哪里丢了一个大活人的。”

“就又给我打回来了电话。”老周对他们讲,“我看他实在可怜,无家可归,就把他领回来了。”

这里好像就是这样,消息不算闭塞,不算是与世隔绝,但这里的人除了打鱼,庄稼与赚钱,似乎也并不过多关注别的消息,何况是七八百公里以外的东江市,一个月前成寰CEO落海在东江市连续报道了一个周,而在这里,在海边捡到一个人,镇上的派出所根本就不会往上面想,林照过来,在县里问过几个人,连东江市的报道都没关注过,何况是镇上。

老周最后没忍住,高兴说:“模样是不是很标准,我想着,留下来给我当女婿也不错。”

听完后,林照干咳一声,心想不可能了。

任时让一顿,都一时没有再说话,周平平时能和村镇上的村民相处得很好,面对外来的客人,有些拘谨,不太知道该讲什么,见客人们不说话,要主动搭话,他只能照着以往的来,只会先问:“你们是从哪里过来玩的?”

林照带着有涵养的微笑,回:“东江市。”

周平听完一怔,平时来阳铃岛体验农家乐的,都是从附近的几个市里来的人,连省外的都没有,只喃喃道:“大城市啊……”

看女人的模样,留着一头漂亮洋气的卷发,唇红齿白,身上有淡淡的香气,就不像是普通的人,果然是从大城市里来的,怎么会想到要到他们这个犄角旮旯的小地方来。

任时让心里还想着底下的人,不再与老周说闲话,听他叫自家孩子爸当女婿,道:“有册子吗?或者是您,或找个别人,给我们介绍一下阳铃岛吧。”

她扫视一周,可没发现有什么介绍岛上的册子,果然就见这位老周也找了一圈,发现船上给客人看的册子用完了,他又只会讲白话,不知道该怎么介绍,只好说:

“我找别人吧,两位等一等。”

任时让点头。

老周离开,下去,两三分钟后,便带上来了一个男人。

依然是一张淡漠的面容,她抬眼看着他,一下一下的拿手轻抚着肚子,告诉肚子里的孩子,你爸爸来了。

老周领着人上来,他站在他们两位面前,林照不自觉地也站了起来,老周向他们说:“阿成的普通话好,让他向你们介绍介绍岛上吧。”

任时让一直看着他,他终于对上她的眼眸,见他看过来,任时让笑了一笑,对他道:“谢谢。”

又对他说:“可以先帮我开一下窗吗?我怀着孕,有些喘不上来气。”

男人果真还是一副不认识她的样子,听到她的话,眼中没有波澜,平静如常,简洁答一声“好”,便动了动,走到一旁,一一支开了几扇窗。

林照看着程总的背影,交代老周一声:“叫船开得慢一点。”

老周应一声,又下去。

他开完窗后,回身,任时让指了指对面,对他道:“坐这里。”

他一顿,淡漠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身形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依言坐在了她的对面,原本林照坐过的位置。

林照没再坐下,始终站在一旁。

没等他开口介绍阳铃岛,任时让先开口和不记得她的孩子爸,随便聊起了天,问他:

“你叫阿程,哪个程?”

男人虽看着淡漠,但面对着岛上的来客,收敛了身上的不好相处的气势,在任时让看来,就是人现在虽然看着冷淡不驯,但又怪老实的,比在东江时没少套路她的他,要老实得多。

他一顿,老实回答她的问话:“不知道是哪个程。”

任时让疑惑,问:“为什么不知道,那为什么又会叫做阿程?”

问什么回什么,和以前一比,一点强势的样子都没有,他又停顿片刻,说实话:“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

淡声道:“穿的衣服袖口有线拼的小字字母CHENG。”

她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问他:“你忘记以前的事情,没想过找你的家人吗?”

明明老婆孩子就近在咫尺,渔岛上的这位阿程先生却道:“找了,没有找到过,我大概是个流浪汉吧,流浪到了这里。”

程先生,您可真想多了,任时让在心里礼貌微笑了一下,又继续和他随便聊:“阿程,你有没有喜欢的姑娘。”

她微抿唇,举例子,“比如,村东头的二丫,村西头的蛋妞谁的?”或者救你这位的他家里的女儿?

他眼中卸去一些冷淡,变得有些奇怪,看着她,眼里的那意思大概是,他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

她始终与他对视着,缓缓地眨了眨双眸,最终是他先移开了眼眸,对客人低下了头颅,简洁回道:“没有。”

任时让听完,满意扬扬唇,又问他:“那你想不想多一个老婆?”

她抚摸着肚子,对他说:“我看其他人,到你这个年纪,连孩子都有了呢。”

他又狐疑奇怪地看着她,这次始终没回她,任时让唇角一直弯着,问:“怎么了?”

阿程用一张淡漠认真的脸,对她回答道:“我看过书,男性的法定结婚年龄是二十二周岁,我这个年龄,还不一定能结婚,不可能有孩子。”

???……任时让迟疑,问这位孩子都整整七周的阿程先生:“你现在多大的年纪?”

阿程淡淡回她:“村里的人都说我刚二十出头,大概21、2岁吧。”

这就…怪不要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