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付出代价

万籁俱寂。

汪辉策马狂奔中, 只能听到耳边的风声呼啸着,未见林水月的箭矢,他心下更显放松, 甚至还回头向着林水月所在的高台上看去。

然而这一眼, 却叫他瞳仁放大,瞬间惊惧至极。

“噗嗤。”

一道箭矢以雷霆万钧之势,破开周遭的一切, 笔直地插入到了他的右肩之中!

“啊!”惨叫声响彻整个马场。

汪辉自马背上跌落,他的位置分明离林水月已经很远, 可是在那瞬间,无比诡异的,他清楚看见了林水月毫无情绪的眸。

以及微勾的唇角。

他心下瞬间瑟缩了瞬。

再看林水月这边,从那道箭矢准确的射中汪辉后,周遭便静了下来。

好半晌都无人开口说话,唯有汪辉带来的小厮反应过来, 慌忙离开。

“少爷!”

“大夫呢!”

“少爷昏过去了!”

“快去请大夫!要快!”

马场上慌乱一片。

哭嚎的, 祈祷的, 被汪辉那血染红的衣襟吓懵的。

在此之前, 他们谁也没有想到,林水月真的能射中, 更令人惊诧的, 是她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 直接将汪辉伤至这等地步。

范恒之倏地起身:“林水月!”

林水月恰好放下弓箭, 揉着自己的手腕,墨一样的眸里裹挟着些凉意。

她自容芯蕊身侧经过,容芯蕊下意识缩了下肩膀。

她的手微微发抖,原来上次马场试炼, 林水月竟还是留了情面的。她看着汪辉那被血染红的肩头,突兀地想到林水月上次在马场中,似乎也是右肩中箭。

只那个时候的箭矢是特殊处理过的,但还是晕开了血色。

这次用的,是真正的箭矢。

同样的伤势,不同的下场。

若说林水月不是故意的,谁能相信?

林水月接过红缨递过来的手帕,擦拭着自己的手,淡声道:“红缨,去取一千两银票过来。”

竟是直接忽略了范恒之。

“林水月!你在众目睽睽之下,射箭伤人!竟还妄想用一千两银子解决问题?”范恒之怒极反笑:“你且等着,汪辉乃是家中的独子。”

“这件事情便是告到了圣上那去,我也必定会为他讨回公道!”

他说罢拂袖而去。

那边临西水榭自来准备周全,常备着两三个郎中。

眼下全部被叫了过来。

正给汪辉喂药诊脉。

范恒之急道:“如何了?”

其中一位大夫已用刀划开了汪辉的衣裳,见状松了口气道:“万幸,未伤及脏器。”

“虽是如此,可这箭矢离脏器只差一寸,凶险非常,需得要将箭矢拔出方才能够止血治伤,可我们三人都未处理过箭伤,这……”

大夫犯了难。

范恒之闻言,面色发沉,正欲发难。

却听身后人群喧闹了起来:“仁和堂的大夫来了!”

仁和堂是京中最大的医馆,其下大夫见多识广,查看后就让人小心将汪辉抬去旁边厢房,他来拔箭治伤。

那仁和堂的大夫还带来了不少药材,想来汪辉应当是不会有事了。

范恒之的脸色依旧不好看,他死死地盯着那请来仁和堂大夫的小厮。

这个人他有些印象,今日始终跟在林水月的身边,应当是林水月的下人。

所以在他们根本看不上林水月,也不认为她能射中之时,她还是叫人去请了大夫。

她就这么自信?

范恒之冷笑,不论如何,伤人是真。

他必然会让林水月为今日之事付出代价。

他知晓这小厮身份,却刻意不提及,便是不想要叫旁人知道是林水月请来的人救了汪辉。

不想,那小厮后退一步,竟是高声说道:“范公子不必担心,我们家小姐说了,汪公子这治病的钱,我们给了。”

说罢,自怀中掏出了十两银子,递给了汪辉的小厮。

没等那小厮开口,又道:“谢也不必了,反正这伤也是我家小姐造成的!”

小厮:……

谁要谢他们了?

林水月拿这十两银子羞辱谁呢?

小厮险些将银子砸到他脸上,然而再抬眼,那人已经走远了。

与之比较起来,高台上的气氛就十分诡异了。

钱庄离这边太远,林淮尹阻止了红缨,掏出了自己随身带着的三千两银票递给了她。

红缨看向林水月。

“拿吧。”林水月点头:“一千两就行。”

林淮尹欲言又止,他实在摸不清楚林水月这伤了人赔钱是个什么意思,又觉得实在要赔钱的话,三千两似乎也算不得什么。

不想林水月还只要一千。

“林二小姐,你这是何意?”梁少卿皱眉问道。

林水月:“言出必行,他上马之前我便说过给一千两,他既是上了马,便是应了。”

“你该不会觉得,给这一千两银子,此事就算了了吧?”容芯蕊小声地道,被她看了一眼,忙移开视线,咽了下口水。

她如今是真的怕了这林水月了。

这人疯起来根本就不讲究个章法,把人伤成那样,就给一千两银子,亏得她说的出来。

这传出去,只怕汪辉要成为满京城的笑话了。

“不然呢?”

容芯蕊噎住,无言以对。

林水月也不多言,听底下人来说,已经请了大夫给汪辉治伤。

她轻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便欲离开。

“林二小姐。”庆王叫住了她:“今日之后,若有什么难处,可差人去庆王府中。”

静。

庆王说出的这句话,简直和林水月一箭把汪辉射下马一样的惊悚。

无数的目光落在了白曼语的身上,她低下头,咬住了自己的下唇,难堪至极。

林水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应下。

“她真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走了。”她离开后,这边的人才反应过来,议论不休。

“……也不算,听闻她今日是来此冰钓的,起码鱼是记得拿回去了。”

所有人:……

林水月回到府中,还没进屋,就叫人请到了主院中。

一进屋,林朗与秦氏对坐,下人都缄默不语。

这气氛,活像是林朗被贬官了似的。

林淮尹与林瑾钰和她一起进来,皆是坐在下首不说话。

只余她独自一人站在了堂下。

三堂会审呢。

哦不,四个。

“跪下!”林朗怒拍案几,吓得秦氏手中的茶都险些撒了。

她抚了抚胸口,脸色发白,一颗心叫林朗吓得突突地跳。

然而一抬眼,却见林水月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她甚至语气平淡:“天怪冷的,您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秦氏愣住了。

不光是她,这屋内所有的人皆是惊疑不定地看着林水月。

林朗险少发火,但真正怒起来,府中还真没几个人承受得住。

很显然,林水月算是其中一个。

“林水月!”林朗暴怒,额上青筋都暴了起来:“你该不会以为,圣上赐了你一块牌子,我就不能将你如何!”

“我是你老子!这林府上下还是我说了算!”他怒视着林水月:“我本以为你这段时间乖觉了不少,这才将府中令牌给了你。”

“没想到你转身就闯出这等大祸!当众射箭伤人,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你不想跪是吧?来人,脱了她身上的披风,将人押至汪府!”林朗收了收情绪,冷笑道:“你既是不想跪我,那便去汪府门前跪着!”

“父亲。”林淮尹皱眉,旁边的林瑾钰扯了下他的衣袖。

他看了下林瑾钰,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衣袖抽了出来。

可不等他们开口,林水月已经脱掉了外边的黑色披风。

映入眼帘的,便是她挂在了腰间的白玉腰牌。

林朗心头一梗。

“持白玉腰牌者,面圣皆可不跪。”林水月面色淡淡:“父亲确定要我去跪那汪家?”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闯下了多大的祸?”秦氏忍耐不住,冷声道:“汪辉父亲的官职不高,可自来与范大人交好,就这么一会的功夫,范大人几人已经连着送了几封弹劾的奏折入宫了。”

“你是要害死你父亲不成?”

林瑾钰也道:“此事本就是你一意孤行惹出来的祸事,眼下牵连了父亲还有整个林府,自然该你去认错道歉。”

“你的白玉腰牌,难不成还能替父亲挡下那雪花般的弹劾奏章吗?”

“所以呢?”林水月平静地看向林朗。

林朗皱眉:“你这是什么态度?”

“若论缘由,此事是汪辉主动招惹,若论后果,他既没有死也没有残。”

“这也不是你射箭伤人的理由!”林朗一声暴喝:“便是因他而起,如今伤人者是你,今日便是一个男子,也没有出手就伤了京官之子的道理!”

何况朝中形势复杂,不知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

林水月此举,就是送上门去的筏子。

让他们借题发挥。

“那我就该看着他出口玷污红缨的清白?甚至拱手将红缨送到他的府上?”

林水月忽而上前,静静地看着林朗:“今日他要的是红缨,父亲可以给,改日他若要我,父亲也可以给?”

“你说得是什么胡话!”

“砰!”林朗情绪暴动之下,竟是一把摔碎了案几上的茶盏。

茶盏碎裂开来,瓷片划伤了林水月的手,留下了一道不浅的血痕。

“行了!”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不知何时回到了府中的林老夫人,被人搀扶着走了进来。

“都少说几句,水月,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