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胤禩被康熙单方面“恩断义绝”, 给雍亲王府也带来两个不那么好的影响。
其一是,胤禩送去的两只海东青出事儿,胤禛成了头号嫌疑人;
其二则是, 本来定在十二月的弘晖的婚事,不得不低调带的进行,唯恐戳了康熙的眼窝子。
但人生三大喜事, 婚事就在其中。
弘晖又是雍亲王府的嫡长子,他的婚事就算想调, 也不太可能低调得起来。
而且这是人生中仅有一次的大事儿,胤禛与福晋也不想要委屈了弘晖, 于是这场婚礼就算人人都看出了雍亲王府已经尽量想要低调了,最后的结果却是, 仍旧全城皆知。
但闹到这一步还真不怪雍亲王府。
因为康熙在弘晖大婚这天特意下旨,将弘晖的世子之位给定下来了。
要知道, 康熙这么多儿子,虽说不是个个都有爵位吧,但前头几个年长的哪一个没有爵位?这么多儿子,又哪一个没有更多的儿子, 其中嫡长子也有好几个, 但被定下了世子之位的, 还真就只有弘晖这么一个。
头一份儿, 三皇子胤祉的嫡长子都还没能获得世子身份呢。
双喜临门,可同时也足够扎眼。
当场就有好几个皇子的脸色变了, 看向胤禛的眼神多了几分不满。
八皇子胤禩正在病中,没来。八福晋却是到了的,偏偏她是个喜怒形于色的,向来不知遮掩, 本来丈夫出事儿还要来参加喜宴心里就不高兴,如今竟发现皇上直接下旨给弘晖封了世子,一张脸瞬间就垮了下来,好好的喜事儿都被她闹得多了几分晦气。
胤禛好不容易忍到了弘晖婚礼结束,回到福晋院子后立刻破口大骂。
“老八那几个人也是脑子有病,就汗阿玛对他那厌弃的态度,我千方百计地对付他做什么?就等着他拉拢更多的朝臣,等汗阿玛彻底忍不了了,直接以勾结朋党将他们几个直接关进宗人府不行?何必废这功夫?”
“还有老八福晋,今日弘晖大喜的日子,她不来就算了,来了还黑着脸坐在那儿做什么?见不得别人
好?自己丈夫做事不谨慎被人钻了空子,不自己好好反省,竟还迁怒到别人身上了!”
“老九老十几个也是,那眼神当我眼瞎呢?怀疑我做的?一个个蠢得跟猪一样!”
……
胤禛噼里啪地发泄自己的怨气,若是以往,福晋早就开口把人拦住了,但今日八福晋的表现实在将她气得够呛,她不跟着胤禛骂人已经是涵养好了。
本来一场喜宴下来,雍亲王府的人就累得够呛,如今心里又憋了一肚子的火,那真是又气又累,想睡觉都睡不着,于是愈发生气起来。
于是次日乌林珠与弘晖一起给胤禛福晋敬茶的时候,所有人就看着这两人眼底的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儿直勾勾地看。
这可真是……
弘晖看着父母的样子,猜到是他们是因为自己而生气睡不着,忙拉着乌林珠主动上前说了几句吉祥话,又主动拉了乌林珠的手,二人脸上挂满了羞涩的笑容,但萦绕在二人之间那甜蜜炙热的氛围看得周围所有人一阵眼热。
胤禛与福晋见状,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给阿玛敬茶!”
弘晖与乌林珠走到胤禛面前跪下,双手端着茶杯举过头顶。
乌林珠跟着改口:“给阿玛敬茶!”
胤禛接过茶杯,每杯尝了一口便放下,然后给二人一人一个大红包。
二人起来后,又走到福晋面前敬茶。
等福晋给了红包后,小夫妻起身,走到的张樱等人面前依次行了礼,认了人。
除了正怀着孕的年侧妃,其他人都在,也都给了二人一份礼物。
不久,胤禛离开。
福晋看着乌林珠越来越站不住的双腿,忙笑着让弘晖将人领了回去。
不久,默默生日。
然后便是除夕宴。
许多人都以为,今年既发生了毙鹰事件,康熙今年除夕时的心情肯定不怎么好。
但事实却是,整个除夕宴过程中,康熙的精神都相当振奋。
为此,他还特意召见了弘晖与乌林珠二人到跟前询问,两人一个温柔沉稳,一个活泼开朗,很快就把康熙逗得哈哈大笑。
康熙让人离开的时候,还跟一个寻常长辈似的拍了拍
弘晖的肩膀:“你福晋是个好的,以后要好好过日子啊,争取早日给我生一个大胖重孙子出来!”
弘晖与乌林珠顿时满面红霞,看得康熙又是一阵大笑。
等到弘晖与乌林珠退下,康熙又召见了几个孙子辈的夫妻,还召见了几个孙女,喃喃和默默都在此列。
今日的康熙,倒真像是一个寻常人家的老太爷了。
他如此兴奋,其他人自然也都要陪着他闹。
于是这场胤禩缺席了的除夕宴,倒是比往常几年还要更热闹一些。
就好像,他根本就没有这个儿子一样。
其他人见了,心里难免嘀咕,对八皇子胤禩的态度也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儿。
胤禟几人看得心头冒火,却又根本不能拿这些墙头草怎么办。
不久,胤禩就病了。
病得很厉害,但八福晋想要入宫请太医都很难,最后还是胤禟拿自己的帖子将太医请来,又拖着太医去了八爷府给胤禩看病。
胤禟想要入宫给胤禩讨一个说法,却被胤禩直接拦住:“汗阿玛年纪已经大了,近些年身体更是每况愈下,他既认为那两只海东青是在诅咒他,你说再多也都是无用的。我已然得了汗阿玛厌弃,你们必须早作打算了。”
夺嫡这种事,既然参与了进去,就绝不可能再全身而退。
胤禩很清楚,自己已经绝无翻身的机会了。
但为了自己与胤禟等人的未来,他必须从其他几人中找到第二个有资格去争那个位置的人。
可这个人选,一开始就注定了只有一个。
胤禩有时候也在想,自己送海东青这事儿其实是临时起意,除了自己身边的几个人外根本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更惘论想要在路上将海东青折腾得奄奄一息。
他其实一直有些怀疑十四。
虽然胤禩之前也想过要将十四给推到台前,但他当时到底还抱有一线希望,所以将其推到所有人面前的想法并不迫切,只是可有可无地带着十四在活动。
但如今,他却不得不在短时间内将十四推到他们几个的头上,让他的光芒遮住自己
……
很显然,此事最终获益的人只有十四。
可胤禩不能说。
因为老九向来是个恩怨分明的人,若是让他知道陷害自己的人是十四,他绝无可能再按照自己的想法帮助十四。
老十又向来跟着老九走,没了老九老十,十四还真不一定能被推起来。
其他不说,光是拉拢人心的钱财十四就拿不出来。
所以胤禩绝对不能将自己的怀疑告诉老九,甚至于,他不能告诉任何人。
-
胤禩等人终于打起精神,谋划着要将十四推到康熙面前的时候,雍亲王府却陷入了一片愁云惨淡之中。
年玉袖这胎一开始就怀得不好,太医好几次都说了孩子危险,母亲也危险的话。
怀孕初期没有好好养,即便后来年玉袖撑过了孕期反应最艰难的一段时间,但之后就并不是说,年玉袖就没事儿了。
尽管将那嬷嬷请了过去,年玉袖自己也学了几本《妇言》,但年玉袖这身体,即便学了又怎么样呢?她只能躺在床上好好养胎,很多吃食吃不下,就连散步都很难,于是该来的孕期反应它还是接踵而至。
年玉袖被折腾得不轻。
即便她是女主,这孩子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折腾也不大可能一点儿影响没有不是?
于是刚入二月,年玉袖就提早发动了。
早产!
所有人算算时间,就知道这时间可不大对。
刚满七个月,还不到八个月,不是早产是什么?
与张侧妃生产时的轻松不同,年玉袖这一胎愣是从头一天的早上开始发动,一直折腾到了第二天的傍晚,眼瞧着年玉袖都已经没什么力气了,那孩子才终于从年玉袖的肚子里爬了出来。
是个小格格。
可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连一句哭声都还没来得及发出来,这孩子就那么没了。
年玉袖生完孩子就晕了过去,等醒来就得知了自己的孩子的死讯——
“小格格刚出生不到一炷香,就没了呼吸。”
年玉袖又晕了过去。
等醒来之后,年玉袖让人拿来镜子。
她看着镜子里面那个头发稀疏,皮肤蜡黄,身
材走样的女人,忍不住怀疑自己:“所以,我把自己折腾成这个鬼样子,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她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发现这胎怀得艰难时,在发现自己的头发一把一把地往下掉时,在太医说这孩子会连累到自己时……
直接把她给流了呢?
年玉袖如今的样子是绝对不敢让胤禛看见的,所以她直接沉寂了下来。
她前世也学了不少自制面膜与食疗药膳的房子,更知道不少养护头发的秘方,再加上一些健身的方法……
年玉袖卯足了劲儿恢复容貌,已经完全顾不上其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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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被送去与宋玟的两个女儿做了伴。
年玉袖这段时间不愿见人,胤禛与福晋也都理解,只是让厨房与下面伺候的人不要怠慢了年玉袖,倒也没有说非要去见她。
福晋更是特开恩典,让年玉袖坐两个月的月子。
只是胤禛这段时间的心情不大好。
尽管对年玉袖颇有微词,但他对这个孩子还是充满期待的,毕竟他如今的三个女儿,茉娅琪沉稳懂事,颇有大姐风范;喃喃可爱乖巧,力大无穷却聪明听话;默默嘴甜可爱,还很会读书……
三个女儿都很可爱,茉娅琪还在几个月前出嫁了,年玉袖这个孩子活下来,也算填补了胤禛对茉娅琪的思念。
可这孩子却……
整个雍亲王府的人都绷紧了神经,不敢招惹胤禛。
-
张樱却完全没将年玉袖放在心上,在为那个早夭的孩子手抄了一分佛经,交给信佛的福晋供奉在佛堂之中后,她就将所有注意力放在了和啾啾斗智斗勇上。
啾啾去年九月年满三岁,本来当时就可以送去前院儿读书了,张樱心软,想着让他和小玖多待一段时间。
毕竟男孩儿与女孩儿不同,喃喃与默默两个即便是去前院儿读书,住处也在后院儿,每天放学之后也是要手拉手一起回到后院睡觉的。
但弘昀与弘时却不一样,他们打从读书开始,就住到了前院儿。
后院儿根本就没有他们的住处了。
像是弘晖,每月休沐回来,还是住到福晋的院子。
他在雍亲王府的后院儿拥有自己的住处,还是在大婚之前的几个月,那也是为了迎接乌林珠的。
毕竟,只要弘晖一日在前朝没有个正经的差事,他就还要继续到上书房读书。
一个月,也就回来那么一天而已。
理所当然的,啾啾读书之后,一个月也只能回后院儿一天了。
因为啾啾之前对此接受良好,张樱就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还以为将啾啾送去前院儿读书了就万事大吉。
毕竟他又不是一个人读书,身边还有四个哈哈珠子呢。
其中两个还是钱家的双胞胎,与啾啾关系极好,年纪又比啾啾大一岁,完全可以照顾啾啾;而啾啾的另两位伴读,也即是哈哈珠子,一个出身富察家,一个出身赫舍里家,虽不如双胞胎活泼可爱,却个个聪明懂规矩,很快就与啾啾打成了一片。
因为有默默逃学的前车之鉴在,张樱在啾啾上学前还提前为他做了足足一个月的思想工作,并在他上学的第一天特意在后院入口处守了一天,等与啾啾道了别,将带的喃喃和默默两姐妹接回了住处,也没见啾啾哭闹。
张樱就以为,啾啾肯定和喃喃一样,对到前院儿读书适应良好。
但……
就在当天晚上,张樱刚离开卧室去洗漱一番,等换好衣服回来,就在小玖身边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崽。
一个穿着小太监的衣服,带着个太监帽子趴在她床上,正与小玖一个叽里呱啦,一个嗯嗯啊啊地说着话儿。
张樱:“……”
自己的崽,哪儿有不认识的呢?
她当即上前抓着啾啾的腰带直接把人拎起来,悬空在了半空中。
“嗷——”
啾啾惊恐地叫了一声,四肢跟小乌龟似的在半空中划拉。
等转了半圈儿,直接与张樱对上眼后,啾啾瞬间收拢四肢,讨好地冲着张樱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乖巧得跟小猫崽似的。
张樱也担心啾啾腾空久了对身体不好,一把将人抱住,坐到了床沿上:“说说吧你这身衣服是怎么回事?”
啾啾小心地看了张樱一眼:“就、就是和小太监换的
呗。”
张樱冷笑:“我还真不相信,有小太监敢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你穿!”
啾啾眼珠乱转,心虚极了:“我这么可爱,怎么可能有人不给?我可系、可是主子!”
“呵!”张樱包住啾啾的脸,让他看向自己,“你这小子,不会是逼着小太监脱下来的吧?”
“怎么会?”
张樱眼神危险:“所以,你是直接把小太监的衣服扒下来的?”
啾啾愈发心虚:“没、没有……”
张樱强压怒火:“你把小太监的衣服扒了,有把人送回住处吗?又给人找衣服吗?如今天气还未彻底转暖,晚上这么冷,万一把人冻着了怎么办?”
啾啾一看张樱真的生气了,也不敢隐瞒了,赶紧解释:“没没没,啾啾真的没有扒人衣服,我就是、就是趁着他们睡觉,悄悄拿了一件。就在他们屋脊里,他们都睡了。”
张樱:“……”
虽然偷东西同样不对,但没有人因为啾啾的行为受到伤害,还是让她放心了些。
啾啾几个孩子出身在皇家,天生就被人伺候的,身边所有人也都以言行告诉他们,他们天生高人一等,且可以对身份低于他们的人做任何事。
张樱没办法改变,毕竟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回事。
但她还是希望,自己的孩子不要随便伤害别人,更要谨言慎行,不要因为自己的任性而连累到身边伺候的人。
在将啾啾教训一顿后,张樱带着啾啾回了前院儿,亲眼看着他将衣服送还给了小太监,又看着他睡着了,这才披着大氅回了自己的院子。
小玖都已经睡着了。
张樱又洗漱了一次,这才躺回床上睡觉。
但……
这不是结束,而只是一个开始。
因为啾啾虽然不再偷小太监衣服了,却很快就发现,只要自己坚持,根本就没人敢强行阻拦自己后,于是啾啾干脆在每天放学之时,态度嚣张地跟在喃喃与默默身后回了后院儿。
就算之后张樱与喃喃、默默两姐妹说了,让她们帮忙把人堵回了前院,啾啾仍能找到无数办法溜回后院儿。
有时候,他还能在张樱发现之前找到地方藏起
来,然后偷偷溜回自己的房间睡觉,又在第二天早上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张樱房中吃早餐,再与喃喃、默默一起到前院上课。
张樱:“……”
张樱认真观察许久,才发现啾啾能成功这么多次,竟然是因为他有一个戏精的小帮手——
每次啾啾抓住空隙与小玖见面,啾啾玩嗨了忘记张樱的存在时,小玖都能及时提醒他;而且啾啾藏起来后,只要张樱快要发现他时,小玖这个小叛徒就会立刻嚎啕大哭,将张樱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更甚者,他还能将张樱带出房间。
小孩子嘛,本就喜欢被大人抱着出去玩。所以张樱一开始是真没发现,小玖的哭闹全都别有目的,都是做戏给啾啾打掩护。
张樱:“……”
而在发现小玖这个小叛徒后,再想抓住啾啾就简单多了。
就是这孩子非常喜欢折腾,而且非常有毅力,简直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他人小,也没什么丢面子的想法,什么地方都能藏,所以即便排除了小玖这个干扰项,张樱每天还是必须被动玩一场捉迷藏。
张樱:“……”心累!
到最后,张樱干脆放弃了,直接与啾啾说,让他放学后跟着两个姐姐回来,等用完晚膳再回到前院。
这孩子倒也会看人脸色,知道这已经是张樱的底线,这才没再折腾其他了。
不过这个折腾的过程嘛……
反正喃喃默默、福晋胤禛、还有府中的其他格格、奴才等都看够了笑话。
-
不久,张樱开始筹备起小玖的周岁宴了。
还有小玖的周岁生日礼物。
周岁宴有福晋操持,需要张樱用心的地方倒是不太多,就连抓周的东西都没多少是需要她准备的。
但到底是做母亲的,总担心除了什么差错。
所以张樱干脆和福晋一起准备那些东西,每天到处晃悠一圈儿,看看下面的人有没有偷懒,有没有偷工减料、中饱私囊啥的。
福晋看得好笑:“本来下面的人做得挺好,你这样一转悠,倒是将人弄得紧张了,好些人都犯了错。前几个孩子的周岁宴你也没这么紧张啊?”
“紧张?”张樱
摇头,“我没紧张,就是之前太折腾,突然闲下来后想找点儿事做。”
福晋好奇:“你不是有生意吗?”
张樱笑道:“过年那段时间才盘过账,开年这几个月没什么大事。”
福晋笑着摇头:“你不是给每个孩子都准备了一门生意当生日礼物?小玖的应该还没有吧?你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想想?”
张樱头秃:“想法倒是不少,但不是比不上他哥哥姐姐们的礼物,就是不太适合给小玖。而且……”
她想到小玖那个小叛徒,顿时又气又笑,“且等着吧,我还没消气呢!”
福晋失笑:“你多大年纪了,还和小孩儿置气?”
张樱不以为耻:“那小子都骗我多少次了?也忒会演戏了,我……”
张樱顿了顿,突然对送小玖的礼物有了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