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但在开业之前, 张樱先腾出空参加了茉娅琪的大婚。

钦天监将茉娅琪的婚事定在了九月十八,是个很不错的好日子,只是张樱当时忙昏了头, 实在腾不出空帮茉娅琪的布置大婚的各种东西。

但其实张樱能做的也有限,毕竟茉娅琪这些年养在福晋名下,这么多年相处下来, 二人不是亲生母女也胜似亲生母女,关系相当亲近。雍亲王府内事务又都是由福晋掌控, 她早在胤禛与年侧妃等人回京之前,就将东西准备得差不多了, 如今只是提早半个月将之前准备好的东西都布置上而已。

基本上只要让人盯紧了,确定不出错就行。

也是因为要为茉娅琪操办婚事, 福晋在发现年玉袖对自己的防备后,便几乎没有再插手她的事情, 要什么直接和引灯、觉罗嬷嬷等人说,她自己是干脆撒手不管了。

等到九月十七这天,女性长辈、同辈上门添妆。

福晋的娘家将会成为茉娅琪的娘家,没办法上门为她添妆, 李月荣的父亲到雍正时期也才是个知府而已, 即便李家特意有人上门添妆, 也委实撑不起场面。

好在还有各位皇子福晋并宗亲福晋、格格等人上门, 算是为茉娅琪撑足了场面。

——毕竟是雍亲王府成婚的第一个小辈,不管与雍亲王关系如何, 总是要给面子的,不然可就与雍亲王结仇了。

送多送少没讲究,但即便每人送上一支金钗,也是相当大的一笔财富了。

更何况这些权贵最爱攀比, 又怎可能只送一支金钗?

即便是手中银钱尚且受到家人管制的各家小格格们,每个人也至少送了一套头面,更有甚者,还拿出了自己珍藏的好物件儿。

张樱因为这段时间的忙碌本就对茉娅琪有愧,也想着要好好补偿一番,但看着其他福晋格格送来的各色金银首饰并各色珍宝,一时竟觉得自己的礼物好像不够用心似的。

她有些犹豫,不知道是不是该换一换。

茉娅琪看出张樱想法,有些好奇:“张额娘,您给茉娅琪准备的添妆是什么?”

张樱顿

了顿,直接拿了个小木匣给她。

茉娅琪接过后立刻就想打开,却被张樱拦住:“我送的礼物与其他福晋格格相比委实有些寒碜,你就不要当众打开让我丢人了,回去自己悄悄看。”

茉娅琪失笑:“府上谁人不知张额娘大方?您就是随手塞一把银票给我,那也寒碜不了啊。”

话音刚落,发现张樱面色尴尬。

茉娅琪:“???”

不是吧,张额娘还真是直接给了银票?

想到张额娘在府上完全不将钱当钱,随手给奴才的赏赐都是一两银锭起步的做法,茉娅琪心里突然有股当场将木匣打开的冲动。

好在最后关头,她控制住了自己。

毕竟财不露白的道理,茉娅琪还是很清楚的。

只是再对这木匣,茉娅琪的态度就要小心谨慎多了,她干脆将其抱在了怀里,完全不打算假于他人之手。

房间还有其他福晋格格在呢,一见茉娅琪这态度,便不禁笑她。

即便张侧妃舅舅有钱,其舅舅也愿意给张侧妃钱,但人钱家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银子,又怎可能愿意给与自家毫无关系的郡主?意思意思给个一两千两也就差不多了。

可这一两千的银票放在寻常人家是一笔巨款,放在他们这样的人家就不够看了。

不少人在心底笑话茉娅琪眼皮子浅。

到底,不是福晋的亲生女儿。

茉娅琪却半点儿没将她们放在心上,反正抱着木匣不愿放手。

张樱看得好笑:“只是银票而已,又不会丢了。你赶紧让人放好便是,何至于一直抱着?也不嫌累得慌。”

但看着茉娅琪喜欢,并不觉得她没用心,张樱也松了口气。

她是真觉得无论在什么时候,事业才是女人的底气。

但大清这环境,女性也没办法出去搞事业,于是钱就取代了事业,成为了女人的底气。所以张樱在为茉娅琪准备添妆的时候,除了银票,脑子里几乎没出现过第二个选择。

但等真的送来一匣子银票,她才发现自己的礼物有多不妥。

还好茉娅琪不介意。

因为今日上门添妆之人极多,茉娅琪也有自己的小姐妹要招呼,张樱只留下与茉娅琪说了会儿话便直接离开了。

等她走后,与茉娅琪交好的几个小姐妹才凑到了她身边。

“虽说这些年你一直都说福晋待你极好,张侧妃也与你相处得和朋友似的,但你们到底不是亲母女,她给你的添妆又能好到哪儿去?”

“就是啊,添妆送银票也太走心了,好歹送一套头面儿啊。”

“我看茉娅琪你以后还是小心些这位张侧妃吧,平日对你再好,一到关键时候便现出了原形,委实不值得你每次都是嫡额娘长,张额娘短的。”

……

若小姐妹只说张额娘给的添妆不多,茉娅琪还不会当回事儿,毕竟她很相信张额娘,即便没打开木匣,也知道能被张额娘当做添妆送来的银票必然少不了。

心中有数,她也不屑于和小姐妹争论个长短。

毕竟这房间里的,也不都是让她相信的人,何必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就让人知道张额娘到底送了多少银票?

她又不是傻。

可眼瞧着小姐妹越说越荒唐,都开始怀疑起张额娘的用心了,茉娅琪立刻坐不住了。

她到底年纪小,即便小时候受了苦,在李月荣被关后却过得不错。

长年累月的养尊处优,府中又没多少争斗算计,茉娅琪即便比一般姑娘聪明沉稳,性子也相当单纯。

于是她一气之下,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儿将木匣给打开了。

所有人低头一看:嚯,满满一匣子的银票。

而且看面额,都是一百两的。

这么一匣子百两银票加起来,怎么也得五万朝上吧?

皇子出宫建府,也才能分得二十万两呢!

所有人再看向茉娅琪的眼神,瞬间充满了羡慕嫉妒恨,那眼里的急切,活是想要立刻将茉娅琪取而代之似的。

茉娅琪尤嫌不足,还特意将银票一张张拿出来数。

数到最后,发现这里面的银票竟足足有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两,而在木匣的底部,还放着一张折叠起来的房契。

有那识货的,一眼就认出了是京城热门地段的铺子。

这样一个铺子,价值至少万两。

所有人都快羡慕哭了,仅仅只是张侧妃一人的添妆,便已经超过了十万,再加上福晋给的陪嫁以及雍亲王府准备的嫁妆……

茉娅琪也太受重视了吧?

不是说她的额娘犯了事儿,被幽禁至死了吗?怎么雍亲王府的几位主子似乎不但对她毫无芥蒂,好似还直接将人宠上了天?

因为这,原本添妆完毕便准备离开的福晋格格们,愣是决定留下来等着看雍亲王府晒嫁妆。

所谓晒嫁妆,也算是向夫家显摆自家财力,以及对女儿重视的一种手段——

嫁妆越多,就证明自家实力越强,愿意拿出这么多嫁妆也足以证明自家对女儿的重视,夫家自然就越不敢欺辱自家的女儿。

于是一群本该送完添妆就离开的福晋格格们,愣是等到了大中午。

几乎是午时刚到,雍亲王府便一抬一抬地往外开始抬嫁妆,一抬又一抬,流水似的摆满了雍亲王府的花园,有人认真数过,足有一百二十抬。

算是最高规格的嫁妆了。

等将最后一抬添妆也抬了出去,雍亲王府的奴才们便立刻将箱笼的盖子掀开,那一刹那,金光晃眼,各色珍宝的颜色更是让人看得眼馋。

其中有内务府准备的,有乌拉那拉家送来的聘礼,还有雍亲王府自己准备的。

内务府按规格准备,嫁妆倒是不多,但乌拉那拉家求娶郡主诚意十足,当初也是抬了上百抬聘礼过来的,而雍亲王府干脆将那百多抬聘礼又整理一番,腾出几十个箱子,又另行准备了几十个大箱子,这才凑足了一百二十抬。

但这一百二十抬的含金量,可不是寻常人家的一百二十抬可比。

等到嫁妆被抬到乌拉那拉家,老百姓看着挑夫们根本挺不直的背脊,一个个咋舌不已。

一时间,雍亲王嫁女的喜讯,传遍了整个京城。

次日凌晨,天没亮,茉娅琪就被喊起来梳妆打扮了。

张樱与福晋一起过来。

昨日还喜气洋洋的茉娅琪,今日似乎突然就意识到了出嫁代表着什么,梳妆的时候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福晋看得难受,却还是挤出一抹笑来:“哭什么,乌拉那拉家就在京城,你婆婆又是我嫂嫂,若是想家了直接与你婆婆说一声便能回来,有什么可哭的?”

茉娅琪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落。

福晋也忍不住了,泪水刷一下就下来了。

张樱摆手,赶紧让伺候的嬷嬷宫女们退下。

福晋抱住茉娅琪,心疼道:“女人一辈子注定有这么一遭,若不然,我就将你留在家里不嫁了。嫁人有什么好?我今日过来呢,也没其他事儿,就只想和你说一句,嫁人后千万不要顾及乌拉那拉家是我娘家,受了委屈就不敢回来找我。你若担心我偏心娘家,便找你阿玛,总之绝不能忍气吞声。”

“我知道你从小懂事,不愿给我们添麻烦。但嫁人后若在夫家受了委屈,娘家不为你出头,还能靠谁呢?你只管回来,我与你阿玛必不会坐视你受委屈。”

张樱笑道:“我认真瞧过星德,是个非常老实的孩子。福晋你这话说的,却似星德多不堪一样,我倒是知道你是为了让茉娅琪安心,但也没必要危言耸听嘛?再者说,我都打听过了,乌拉那拉家的爷们儿即便不怎么成器,对妻子还是很好的,茉娅琪你只管放心。”

“当然,你若是真受了委屈,也不要忍着,你除了阿玛还有好几个兄弟呢,到时候直接让弘晖带着几兄弟打上门去,看还有没有人敢欺负你。”

张樱话落,茉娅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二人又与茉娅琪说了几句体己话,到底担心耽误了出嫁的吉时,于是便先一步离开了。

福晋拉着张樱一起去招待客人。

一番忙碌之后,很快到了午时,没多久便听锣鼓开道,鞭炮声响,一群客人忙跑到雍亲王府大门处,亲眼看着星德骑着高头大马前来迎亲了。

星德过五关斩六将,终于成功接到了茉娅琪,整个人明明看起来狼狈,眼底的雀跃与欢喜却感染了周围宾客,让人不由自主地便露出了笑容。

弘昀到底年幼,茉娅琪便由弘晖背着进了轿子。

等他从轿子出来,不但眼眶泛红,背上的衣服也已经打湿了好一大一块。

家中有女儿的见状,心里都忍不住酸涩起来。

……

茉娅琪嫁人了,明明也不是不回来了,整个雍亲王府却似被挖走了一块似的,整个王府都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寂寥得紧。

可惜张樱没有时间耽误,次日便进入了又一轮的忙碌之中。

连茉娅琪的回门日,她也是勉强赶回雍亲王府和茉娅琪用了一顿午饭,席间见茉娅琪面色红润,眉梢眼尾都带着春意,明显嫁人后这几天过得极好,没有受委屈,于是便彻底放了心。

九月底,纺织厂的棉布已经堆满了仓库。

张樱于是决定,十月一日正式营业。

这天,张樱前往布庄坐镇。

她去的时候,布庄尚未开业,但布庄门前已经排满了想要抢购的客人。

而且客人之多,远远超过了之前甜品店正式营业之日。

这也正常,毕竟这世上到底还是穷人更多。

张樱担心会出乱子,赶紧让人到户部通知胤禛,请他到京兆府尹请来捕快官兵。

胤禛听了春喜(老獒留在家看顾啾啾与小玖)请求时,还认为张樱小题大做,他根本不认为买东西的人能有多少,更不觉得只是买东西而已,还能闹出乱子。

直到春喜说:“店门口排队的客人,都已经排到了城门附近。”

胤禛:“!!!”

怎么会有这么多客人?

最近胤禩等人在朝中天天搞事儿,胤禛烦不胜烦,又担心惹了汗阿玛注意,愣是什么也不敢做,只能被动防御。

但防御向来比不得主动出击,胤禛这段时间可谓是焦头烂额,完全顾不得关注张樱的生意。

在他印象中,张樱做的生意大多价格高昂,赚的都是有钱人的钱。

所以,京城的有钱人什么时候这么多了?

但这并不影响胤禛知道此事的严重性,他直接让在春喜回去,自己则直接派了苏培盛去京兆府与步兵统领庆复。

在官兵到来之前,张樱干脆延迟了开业时间。

掌柜也被门外的客人数量吓了一跳,得了张樱命令后立刻出面说明情况,又定下了买东西的规矩,然后才将已经有了些许混乱苗头的队伍安抚下来。

不久,京兆府与庆复接连带人赶到。

庆复看着这夸张的队伍,不免一阵咋舌——

雍亲王这生意,做得可真是红火。

等将士兵安排下去,将整个队伍都控制起来后,庆复才让人给张樱传了句话,张樱这才让掌柜打开店门开始营业。

许是有官兵在侧,原本闹哄哄的队伍不但安静了不少,连买东西的时候也变得有礼貌起来。

但这一切,在最开始进去的几个客人纷纷抱着好几匹布出来后,一下就失控了。

原本规规矩矩的队伍,也有了乱起来的迹象。

张樱赶紧让人通知掌柜,让其出来安抚客人:“诸位老爷夫人,大家委实没必要担心,咱们这队伍顶天了几千人,即便每人都买五匹布,咱布庄的库存也完全供应得上,即便库存用光,郊外的纺织厂也在源源不断地纺织布匹出来,一天能纺织好几百匹布呢,诸位真的不用担心!”

说完他便立刻回了布庄,再次陷入了忙乱之中。

客人们勉强被安抚下来,却也仍有忧虑。

等到城门口出现了足足五辆马车拉着布匹从城门口一路来到布庄,并当着众人的面儿送进了布庄后,外面还没买到布匹的客人才勉强安心下来。

春喜见客人们再次安静,忍不住松了口气:“多亏了侧妃提前让人运布过来,不然这些客人可没那么容易安心。”

张樱也松了口气:“他们只是不知库存,如今看到几大车的布匹送来,心里安心了,自然就闹不出事儿了。不过最大的功臣还是京兆府与那些步兵,春喜,今日应该闹不出乱子了,我先回府看看啾啾与小玖,傍晚的时候来一趟,你就在这儿守着,若是京兆府的官兵与那些步兵准备提前离开,你就将这两个红包交给他们的领头,就说请大家喝碗茶。”

春喜忙接过红包:“侧妃放心,奴婢必然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

张樱看了看外面天色,赶紧回了雍亲王府。

今日起得太早,她在见过啾啾与小玖两兄弟,陪着他们玩闹了一会儿后,便回到卧室睡了个回笼觉。

一直到快吃午饭的时候,她才被喊起来。

这段时间正是秋老虎正盛的时候,张樱又为布庄的事儿天天出门,整个人都没什么胃口。好在厨房的大厨应对这样的事情已经得心应手,很快做了几分小菜与凉面端上来,再配上一碗四川小吃凉虾,即便之前觉得没胃口的张樱也吃了个肚子溜圆。

第一天就这么顺利过了,第二天却出现了一些意外——

有一些客人想要大批量采购布匹,数量直接以百起步。

闹不清楚是想要搞事儿的,还是想要便宜买进再高价卖出的,张樱也都让掌柜全都卖了,只是让掌柜和这些人顺嘴打了个广告——

“咱们家的布匹能卖得这么便宜,多亏了主人家新得来的一种的纺织机,那纺织机足有八十个纺锥,却能一个人纺织,往年一匹布要纺织大半个月,如今一天左右就能纺织出来,这可是个好物件儿。”

“这位客人,我看你买这么多布应当是同行,有没有买几个纺织机的想法啊?”

那些客人:“???”

这掌柜真不是对家给这家布庄派来的细作吗?这种高产纺织机的存在放在谁手上不是严防死守的商业机密,怎么这掌柜随口就说出来了?怕不是假的哦?

掌柜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怀疑,爽朗笑道:“咱布庄隔壁也是主人家的铺子,专卖那种纺织机,客人若有意,可以去隔壁看看啊。”

客人:“……”

这老板有钱不赚,主动泄密,真的没病吗?

他们倒是要去看看,这纺织机到底怎么卖!

寻常客人仍旧在买布,但那些想要倒卖的商人和前来打听消息的“客人”则将目光放在了隔壁的纺织机店。

这家店也是早就开始筹备了,匠人们也已经做了上万台纺织机。

当然,大部分纺织机都运去了其他地方——

毕竟京城这地儿,还真吃不下这么多纺织机。

毕竟大部分人只需要买一台回去研究,要不了一年就复制出来了。

张樱从不怀疑古代匠人的本事。

但让张樱没想到的是,她原本猜想京城最多卖出去一千台的销量,却在一位意外来客的出现后,被打破了。

掌柜直接来找张樱,说是有人想要直接定五百台纺织机。

张樱:“……你确定?”

她这纺织机做出来就是赚快钱和“专利费”的,所以价格定得那是相当高昂,一台纺织机的价格高达两千两银子,五百台纺织机那就是一百万两银子。

大清有这么多钱,但敢这么败家的……

张樱只想到了一个人。

九皇子胤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