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张樱没明白, 年玉袖为什么要这样做。

把武红芙换成钮祜禄,她能得到什么好处呢?还白白给自己树立一个敌人。

“她与钮祜禄格格结盟了?”张樱只想到这一个原因。

那嬷嬷却提出了另一个不同的看法:“老奴反倒觉得,以年侧妃孤傲的性子, 她应当是不太可能与人结盟的。”

那嬷嬷其实觉得年侧妃与侧妃有些相似,因为她们都不太喜欢与后院儿那些格格接触相处,也不屑于接受其他格格的投靠认主。但真要细心观察的话, 却又觉得这种相似中有着极大的不同。

侧妃不与其他人接触,是因为忙, 没太多时间分给不相干的人。

年侧妃却像是……

没怎么将其他格格看在眼里?

除了钮祜禄格格,年侧妃似乎连一句话都不乐意与其他格格说。

若说其他格格对侧妃是陌生中还带着几分敬意, 对年侧妃的观感就……厌恶、鄙夷、轻蔑……敬而远之。

除了张妗与宋玟,其他格格哪一个不是人精?

那嬷嬷能看出的东西, 其他格格即便自己看不出,身边也总有人会提醒的。

所以, 那嬷嬷觉得年侧妃此举另有深意:“奴婢是觉得,若非没有更好的借口,年侧妃应当是更希望将张格格,或者耿格格带去塞外的。”

钮祜禄格格、张格格、耿格格三人有什么共同点呢?

不得宠。

张妗就不用说了, 耿格格与钮祜禄格格都是在张樱之后入的府, 所以张樱非常清楚, 这两人从入府开始, 就从未得宠过。

因为她们的长相,就不是胤禛会喜欢的那一类。

而她们也不像是张樱一般, 另有让胤禛不得不“宠爱”张樱的本事。

即便这次有幸去了塞外,该不得宠的人还是不会得宠。

张樱瞬间明白过来:“年侧妃这是想要与四爷培养感情?还是想要趁机与四爷生一个孩子?”

那嬷嬷道:“一般而言,应当是希望怀一个孩子的。”

但年玉袖是那个一般而言吗?

张樱想着原著,也不知该说什么。

原著中, 年玉袖此时已有盛宠之势,所以根本

不需要算计,不管去塞外胤禛带了谁,最后与他相处最多的都必然是年玉袖。

所以她稳坐钓鱼台,没有半分算计。

但如今……

可能是张樱太重要,也可能是年玉袖失去了福晋的帮助,没有把住胤禛的脉门,所以胤禛对她虽然比其他格格略特殊了些,却仍还在正常范围内。

所以,年玉袖急了。

意识到这点后,张樱便彻底没兴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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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玖刚满月,整日与他哥哥啾啾腻着,倒是不需要张樱多管——

她管多了,反倒会让啾啾不高兴。

反正啾啾对小玖宝贝得很,轻易不会让宫女嬷嬷近身,旁边又有老獒看着,张樱便干脆去处理自己的事情了。

如今已是四月,新疆的棉花再不种下去就迟了。

所以张樱一直在等新疆那边的消息。

正好,前两日新疆那边来了信儿。

新疆地广人稀,想要买地确实便宜又好买,当地官府与百姓都很乐意将田地卖给钱亿的几个儿子。

而棉花种子也不难找,当地百姓虽然种得少,却也习惯了自己留种。

只要出得起价钱,棉花种还是很容易得到的。

就是帮忙种地的人,不太够。

因为人口不足,他们这一次甚至没能将买来的地种满。

张樱早做好了这个准备,倒是没将此事放在心上,而是看了眼今年种了多少亩棉花。

好几千亩?足够了。

第一年完全不用想海外市场,只需要考虑国内的市场就足够了。

而以大清百姓的节约天性,几千亩的棉花纺织出来的棉布完全可以应付他们的需求,更甚者,还能剩下一些。

张樱算了算棉花的产量与布匹的转化量,最后得出结论——

将这几千亩的棉花全纺织成布匹,也许还能剩下上千匹布。

上千匹布不算多,也不算少,放着还容易生虫。

该怎么处理呢?

再次加工,处理成高端产品卖给有钱人?

还是将这些棉花剩下来做一些其他产品,如洗脸巾、洗澡巾、贴身内衣裤之类,毕竟新疆棉花绒长,纺织出来的面料非常柔软,用来做接触肌肤的产品最适合不过。

又或

者,将纺织出来的棉布染色、刺绣?

选择太多,张樱一时竟有些拿不准主意。

她自己其实更偏向于做贴身衣物,但这并不急切,毕竟棉布虽然柔软,丝绸却也有着自己独一无二的优点。

想了想,她干脆问了问老獒春喜等人意见。

春喜等人自觉不懂生意,根本就没开口,只说张樱才是真正懂做生意的人,自己拿主意就好。

一直沉默不语的老獒也没做出选择,但她提出了一个被张樱忽视了的问题:“侧妃为何觉得,这些便宜的布匹上市后,会剩下不少呢?事实上,我觉得这些布匹极可能不但剩不下,反而不够卖。”

张樱:“???”

老獒顿了顿,提醒道:“侧妃忘了,老百姓遇到便宜实惠的东西,是非常非常非常喜欢囤货的。”

因为很多东西,相同价格买到一次后往往就买不到第二次了。

买到就是赚到,老百姓的第一反应当然是囤货。

老獒板着一张脸,认真地重复了三次“非常”,可见是对此印象深刻了。

事实上,老獒甚至觉得这些布匹很可能卖不到一年,可能半年就会被喜欢囤货的老百姓买空库存。

张樱顿了下,哭笑不得:“到时候让掌柜说明,布庄里的布以后也价格不变?”

老獒想了想:“如果不限制数量,应该会出现一些倒卖布匹的商贩?”

张樱揉了揉额头:“我怎么就没想到这点。”

但好在,不是没有补救的办法。

张樱立刻写信给留在江南的钱大的儿子,让他从现在开始就在当地预购棉花。

原本想要慢慢来,现在可不行了。

张樱又写信给钱亿,让他想办法从各地招聘一些人去新疆种棉花,也不忘写信新疆那边的几个表哥表弟,让他们花钱聘请当地人帮忙种植棉花。

还有八月份采摘棉花也需要人手,都要从现在开始招聘起来了。

忙忙碌碌地,很快到了六月份。

张樱亲手为喃喃准备了蛋糕与生日礼物,一家子在一起过了一个平淡却温馨的生日。

到了六月底,又是小玖的百日宴。

因为康熙与胤禛都在塞

外,没办法回到京城,所以胤禛只是让人送了一份百日礼物,以及亲自找康熙求来的一份赐名圣旨。

从今以后,小玖就有大名儿了,叫弘昼。

虽然胤禛不在,这场百日宴还是办得相当盛大,前来参加弘昼百日宴的客人也相当多——

甚至因为家中没有男性长辈在,今日还来了更多的夫人与小格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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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这边日子温馨而恬静,塞外那边就不怎么安定了。

倒也不是说发生了什么,只是老八胤禩与十四胤禵跳得厉害,在热河期间非常热衷于与蒙古的王公大臣结交,很是惹眼。

而老三胤祉与胤禛两兄弟却像是对结交大臣完全不感兴趣一样,胤祉在热河行宫的时候,便总是邀请康熙到自己的住处用膳。而胤禛更谨慎,顾忌自己带来的只是侧妃而非王妃,所以并未邀请康熙到自己的住处用膳,而是郑重其事地提前邀请康熙,回到京城后到圆明园用膳。

虽然康熙每次都答应了胤祉的邀请,但胤禛可以看出,康熙其实更满意自己的做法。

毕竟几位皇子来热河,福晋肯定是要坐镇京城的。

若府中一个能主事儿的人都没有,一旦出了什么事儿岂不是彻底抓瞎?到时小事儿变大事儿可就不好了。

但请康熙到住处用膳,必然需要女主人整治一桌好菜。

而这期间,难免提到对方。

难以避免的是,这会让康熙认为你与这位整治酒菜之人感情颇深。不管事实如何,叫康熙觉得你与侧妃感情深,是怎么也不如与正妃感情深好的。

胤禛小心行事,年侧妃心里却有些泛酸。

无论是胤禛提前为弘昼请名儿,还是坚持要与福晋一起侍奉康熙,都让年玉袖有些吃醋。

但她又清楚地知道,自己如今在胤禛心里的地位并没有到独一无二、无可取代的地步,而且她在四阿哥这儿也没什么倚仗,所以即便吃醋,也不敢表露出来。

在感情方面,年玉袖也算得上敏锐了。

但这样的小心谨慎,在康熙一行人启程回京的路上,被打破了。

因为年玉袖在回程路上突然不适,经太医把脉之后才发现

,她已经怀孕快两个月了。

年玉袖觉得高兴,胤禛也很为这个孩子兴奋——

毕竟整个雍亲王府,他明明不止宠幸了那几个人,但他孩子的母亲除了福晋外,竟只有李月荣与张樱。

此次塞外之行备受冷落的钮祜禄氏,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却幸灾乐祸地笑了。

年玉袖当年救驾伤及小腹,以至于影响子嗣之事钮祜禄格格自然是听说了的,四爷自己的身体据说也不怎么好,除了张侧妃的几个孩子,无论是弘晖还是李月荣的几个孩子,小时候也都病歪歪的经常生病。

这样两个人生出来的孩子,体弱几乎是必然的。

而年玉袖甚至是在回京途中查出了有孕。

即便热河距离京城不算很远,赶路怎么也得大半个月吧?胎儿满三个月之前,可是非常危险的。即便年玉袖侥幸挺过了前三个月的危险,这孩子最后生下来能活多久……

钮祜禄格格非常清楚,年玉袖如今最好留在当地养好胎,甚至等孩子出生后再回到京城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她为什么要说呢?

之前年侧妃让自己顶替了武格格来塞外的机会,平白为自己拉了仇恨,她原以为年侧妃这是有意接纳自己,想要自己帮她固宠,却不想……

钮祜禄氏想到这几个月,自己眼睁睁看着四爷一次次地去年侧妃的大帐,除了她来月事的时候,几乎不会来自己这边,让自己备受冷落,成为其他格格眼里的笑话的情景,心底的冷意渐渐漫上了双眼。

提醒?自己受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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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玉袖未必不知道刚怀孕的时候不适合赶路,但要她一个人留在陌生的地方,等好几个月后再回到京城,不管是为了刚与四爷培养出的感情,还是因为独自一人的害怕,她都不可能这样做。

随行的侧妃与格格都不提,胤禛怎可能想到这点?

于是年玉袖在查出怀孕后,就这么跟着大部队继续前进了。

胤禛一开始甚至都没想起要改善一下年玉袖马车里的环境,还是苏培盛提醒之后,他才让人拿了许多皮毛给年玉袖送去。

但垫再多的皮毛,马车还是颠的

查出怀孕之前,年玉袖没太大反应,可查出怀孕后,她的身体就像是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出现了另一个生命一样,很快就出现了剧烈的孕期反应。

胤禛都被年玉袖给吓到了。

毕竟这些年怀孕的就张樱一个,她身体又格外的好,又被那嬷嬷照顾得不错,以至于“从未出现过孕期反应”,怀孕后也“与寻常无异”,连生产都“格外轻松”……

胤禛都快要忘记正常妇人怀孕,是何种模样了。

不过好在,他很快记起了福晋与李月荣怀孕时的场景。

李月荣就不说了,即便身体没问题她都要折腾出问题来邀宠,而福晋怀弘晖的时候也很艰难,所以胤禛倒是很快淡定……

不,他淡定不了!

因为年玉袖的孕期反应真的太夸张了,孕吐、吃不下饭、面色蜡黄、开始脱发……

胤禛吓得都去把康熙身边的御医给请了过来。

御医给了他一个建议:“虽然距离京城已经几日路程了,但微臣仍是建议,将年侧妃留在当地休养一番。不然,年侧妃与她肚子里的孩子,只怕都有危险。”

胤禛还是很重视这个孩子的。

而且他在这段时间与年玉袖也处出了几分感情,自然不希望她遇到危险。

于是胤禛让人在附近寻了一户乡绅,希望将年侧妃留在乡绅家休养一两个月再回京,他甚至想过要将苏培盛留在年玉袖身边伺候。

年玉袖泫然欲泣:“妾身想要尽快回京,就几日路程了不是吗?若为了这几日便与四爷分开好几个月,妾身委实不甘心。”

说实话,一般男人听到了应该会很感动。

胤禛一开始也挺感动。

但,他很快想到了李月容:“你难道不怕出现意外,伤害了自己与孩子?”

年玉袖故作坚强:“我没事的。”

胤禛:……那孩子呢?

胤禛一下就失去了对年玉袖的兴趣,只是语气冷淡地开口:“既然你舍不得爷,那便跟着上路吧。苏培盛,去找其他几位皇子借一些皮毛过来。”

说完,便直接离开了。

年玉袖还在为自己目的达成而高兴,钮

祜禄格格在得知此事后,却再一次笑了。

回京之后,胤禛直接将年玉袖扔给了福晋看顾,自己则马不停蹄地沉浸在了公务之中,公务没处理几日,又到了十七皇子大婚的日子。

说来这位十七皇子不怎么受宠,但他今日娶进门的嫡福晋却大有来头——

果毅公阿灵阿之女。

这位阿灵阿的嫡福晋出身乌雅氏,是德妃的亲妹妹。但因为德妃与胤禛的恶劣关系,阿灵阿与胤禛的关系同样不怎么好。相反,在十四皇子胤禵冒头之前,阿灵阿是铁杆儿的八爷党,当初保荐八皇子胤禩当太子的就有阿灵阿一个。

等到八皇子渐渐不得圣宠,而十四皇子开始冒头之后,阿灵阿就顺势投靠了十四皇子。

然而现在,他的女儿被指婚给了十七皇子。

这位十七皇子在后世也算有名,虽然在康熙朝不算得宠,也不得重用,但在胤禛登基后很受重视,在所有皇子中,地位仅次于十三胤祥。

所以这门婚事吧,他就……

啧!

这门婚事也算是康熙之前沉迷指婚时期的产物,你不能说不好,但就是让婚礼的两位主角都没那么高兴,两位主角背后的亲人势力,也跟吃了屎一样。

婚礼结束,胤禛与福晋、张樱一起回到雍亲王府。

跨过后院儿那道门,张樱直接告辞离开,胤禛与福晋则身心疲惫地回了正院儿。

只是还不等两人休息,就听引灯进来传话,说是年玉袖突然肚子疼。

胤禛烦躁地骂了一声,还想再骂,却被福晋制止:“年侧妃与李月荣不一样,她这胎怀相确实不好,且这胎还没坐稳便赶了快一个月的路,生产前确实可能出现各种问题。”

胤禛却没被安抚:“她自己不愿在路上坐稳胎后再回京,如今也不过是……”

“四爷,她怀的是您的孩子。”福晋表情严肃。

胤禛揉了揉额角:“行吧,爷这就去看看。”

福晋无奈:“我跟你一起去。”

二人忙让人将刚脱下的外套穿上,这才一起去了东大院。

他们到时,太医已经把完脉了

胤禛拿起脉案看一眼,和之前御医诊治的结果没什么差别,而且似乎还更严重了。

而年玉袖斜倚在床头,面色苍白,额头直冒冷汗,看着委实可怜得紧。

福晋忍不住皱眉:“前两日不是已经好转了些?怎么几日不见,你的身体反倒更严重了?”

福晋有些头秃。

年玉袖刚回来的时候,那真是面白如纸,根本不能走路,从马车下来后都是嬷嬷背回房间的,肚子更是出现了小产征兆,她从库房拿出好些药材,好不容易将人养回来了一些,胎儿也勉强稳住了,怎么现在又这样了?

这么三番四次地搞,这胎还能留住吗?

年玉袖正要说话,嘴里突然冒出一股酸气,她赶紧拿帕子捂住,身边宫女立刻将痰盂端来。

胤禛眉心跳了跳,立刻转身离开了屋子。

呕——

福晋知道胤禛喜洁,没觉得有什么,年玉袖却被这一幕伤到了,立刻又是一阵干呕。

等她好不容易平复了,福晋这才知道,原来年玉袖这几日除了安胎药,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厨房一日十几道菜地换菜色,酸甜苦辣也全来了一遍,但都没什么用。

福晋能怎么办?自己吃不下,福晋来了也没用啊!

再这么下去,别说孩子了,年玉袖怕是都要出问题。

张樱很快就得知了这个消息。

她干脆问了007,想要知道书里的年玉袖是怎么度过这一节的。然后……

【书中的这个时间点,胤禛与年玉袖已经有了较深的感情,于是在回京路上,胤禛不顾年玉袖意愿,强行将她留在了路上一户乡绅家休养,二人还因此产生了矛盾,折腾了一段时间。不过在误会解除后,二人感情却升温不少。】

【因为及时止损,年玉袖身体比现在好,孕吐反应也没现在重,她寄居的那户乡绅家的厨娘手艺不错,为她做了腌黄瓜,她配着一起就吃了不少。】

张樱:“……”

这可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看在孩子无辜的份儿上,张樱让人给厨房传了句话,让厨房做了些寻常腌酸菜给年玉袖送去。

她倒是一片好

心,却没想到年玉袖得知食物是张樱让厨房做的后,根本没碰。

张樱:“???”

行吧,宅斗时间,她懂。

于是她彻底撒手不管了。

她又不是闲得慌,新疆和江南那边都要开始采棉花了,过不久就要将棉花送到京城处理后开始织布了,而且今年棉花数量多,原本的工人远远不够,她也需要再招聘一些会织布的女工。

而无论是棉花入京还是招聘女工,张樱作为老板也是需要过去盯着的。

关注年玉袖肚子里孩子的那点儿时间,都已经是她从时间海绵里面挤出来的一点点空余了,再多,她也没有。

她直接将年玉袖的事儿抛在脑后,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但可能是女主光环,又或者这胎注定不该在孕期出问题,总之等张樱忙完纺织工厂的事情转过头,就听说年玉袖虽然受了不少罪,但还是磕磕绊绊地挺过了这一劫。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张樱却更没空关注这个孩子了,因为布匹在女工们的努力下,源源不断地产出布匹,很快就积攒了相当庞大的数量,且每天还有新的布匹被纺织出来。

啾啾的布庄,终于可以正式开业了。

布庄提前贴出了要降价并不限制销量的公告,于是等到十月初一,布庄正式开业这天,毫无意外的,布庄门前排出了一条长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