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好在, 胤禛听劝。
所以尽管他想要搞事儿的心已经快要压制不住了,即便都要把自己给憋生病了,却仍旧将心里的冲动压了下来。
忍字头上一把刀, 但胤禛早已经被这把刀给划拉习惯了。
于是在其他几个皇子在京城搞事儿的时候,胤禛不但勒令自己麾下所有人低调蛰伏下来,还在与自己的幕僚们商议之后, 找到了一个应对当前困境的最安全也最简单的办法——
到热河去探病。
反正康熙都把自己生病的消息通过奏折告诉几个大学士了,这消息自然不是秘密, 胤禛过去探病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毕竟康熙虽然是皇帝,却也是胤禛的阿玛。
谁能说, 在阿玛生病的时候去探病不对呢?说不对的,都可以直接打成不孝!
于是麻利处理完所有公务与不重要的奏折之后, 胤禛直接称了病。
在所有兄弟与大臣等人都来探望完胤禛之后,他立刻收拾好东西, 悄悄地离开了京城,没有惊动任何人。
除了福晋、张樱外,连雍亲王府的人都不知道他已经离开了京城。
因为他什么都没带。
路上所有补给不是通过花钱购买,就是仅有的两个侍卫打猎获得。
就这么三个人, 能惊动谁?
是以一直到胤禛三人经过大半个月的赶路, 终于风尘仆仆地赶到热河之后, 留在京城的那些人才终于回过神来——
胤禛早已经跑了, 他之前是在装病!
几个皇子气得不行,有心想追胤禛吧, 却被其他人扯了后腿。
这段时间,留着京城的几个皇子可没闲着,一群皇子加福晋,以及他们背后的所有势力几乎都打成了狗脑子。
如今说:不打了, 我要去热河!
谁愿意放手?
让你去热河告我状吗?
没人愿意让对方先走,于是就全都被留在了京城。
而胤禛,早已经到了热河。
他刚到,便一脸担心与惊慌地去找康熙,等亲眼看到了人,便毫无形象地跌坐在了地上。
在康熙等人的注视下,似乎意
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又手脚发软地想要起来。
但挣扎许久,他不但没站起来,反倒当着康熙的面儿直接晕了过去。
康熙吓了一跳,赶紧叫来御医。
一番诊治之后,御医道:“雍亲王这是连日赶路,劳累过度,路上估计也是饥一顿饱一顿地拖累了身体,这才晕了过去。这听起来是小事,但因为雍亲王赶路的这大半个月都是这么过来的,已有些伤了底子,这段时间必须好好休养才行。”
康熙又气又急,赶紧让人将胤禛抬到房间安置好,转头就把胤禛这次带来的两个侍卫教导跟前询问。
等知道胤禛因为担心他身体而日夜兼程地赶过来,身上除了一点儿银票连衣服、食物都没带,路上只能喝烧开的生水,从老百姓家里买来的粗粮野菜,最好的食物也不过是两个侍卫打来的猎物后,康熙竟难受地落下了泪水。
即便知道胤禛这番作态有一定的表演成分在,但你看其他皇子,哪一个能为他做到这份儿上?
胤禛从小就孝顺,其他所有皇子都及不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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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醒来后,确定了康熙身体健康如常,便准备告辞离开。
康熙不舍,直接将人留了下来。
之后秋狝木兰,康熙也一直将其带在身边,其受信任程度,远远超过其他皇子。
包括康熙以前最疼爱的太子与胤祥。
-
胤禛在热河如鱼得水,张樱在京城同样好运连连。
之前就说了,几位皇子在京城互相拖后腿,把彼此的狗脑子都差点儿打了出来。
这绝不是夸张手法。
虽然几位皇子没有亲身上阵,手下也没有与敌人肉搏的想法,但各自的势力却都得如火如荼。
这段时间,光是倒闭的商铺就超过了二十,其中不乏生意不错的。
而在一切拼质量的现在,生意不错就代表着那铺子里的商品不错,也就是货源不错。
这代表什么呢?要嘛这铺子有很好的产品供给端,要嘛就养着手艺不错的匠人,要嘛就有着让人惊艳的配方……
而这些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对张樱有好处。
她
趁乱全吞了。
铺子、货源、匠人、配方……她全要!
然后没多久,那些刚倒闭不久的铺子就重新开业,并热热闹闹地打起了广告。
因为商品质量不但没有下滑,反倒有所提升,而且因为开业促销还引来了更多的客人,显得铺子都生意火爆,远超过去,于是良性循环引来了更多的客人。
店铺原主人:“……”
偏偏他们还没办法停下来去收拾这个敢渔翁得利的第三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铺子日进斗金,并随着口碑发酵而逐渐站稳脚跟。
最可气的是,他们一边打,这个神秘老板就跟在背后悄悄捡漏。
就捡铺子最值钱的财产,至于铺子本身?
这人根本就不急着买,非得等到铺子二次、三次乃至更多次的转手后,才会下定决心下手将铺子买下来。
她根本就不露面!
但谁都知道,好处全都让这个神秘人得了。
一直到康熙一行人从塞外回来,一群皇子亲眼看到康熙精神矍铄,身体比他们这群干吃饭不长脑子的皇子还健康,他们才终于停了下来。
但这时,他们在这次行动中损失的钱财早已超过了十数万!
偏偏,他们还不能去找那人麻烦。
因为还有更大的麻烦在等着他们——
康熙回京,很快得知了他们在京城哈士奇拆家一般的行为,决定重罚一群皇子和所有参与的官员。
罚到一半,十六皇子的婚事拯救了他们。
比起十五皇子的嫡福晋,十六皇子的嫡福晋就没那么瞩目了,其父也不过是个三品官员而已。但,这位福晋出身郭络罗氏。
是宜妃那个郭络罗氏,也是八福晋那个郭络罗氏。
而且十六皇子嫡福晋的父亲,在郭络罗一族的地位远超宜妃的父亲,更不是八福晋那个因贪污被砍头的父亲可以相提并论的。
事实上,京城这次风波,出力最多,搅和得最厉害的就是八爷党一群人。
毫无疑问,这是对胤禩一行人的警告。
就像是,之前让十五皇子娶太子妃胞妹,以此警告太子一样。
八爷党这次,可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十六皇子大婚结束后,整个京城就跟台风过境了似的,到处都安静地吓人,就连平日最热闹的那条街道,都显得格外冷清。
为此,张樱的第三胎出生,洗三、满月都没大办。
这样的情况一致持续了一个月……
并未转好。
因为有一位落榜的江南秀才废尽千辛万苦,终于从江南赶到了京城,并拼着不要自己这条命的狠劲儿,告了御状。
他说江南一带的科举考试出现了舞弊,且已经拿到了证据。
江南这地方怎么说呢,它既是朝廷的钱袋子,也是太子的钱袋子,更是其他有可能接触到江南势力的皇子的钱袋子。
如今钱袋子出了事儿,还是最严重的舞弊!
康熙勃然大怒,立刻点了位钦差大臣去江南调查真相,同时下旨,命这位钦差大臣抓了人直接关进扬州的大牢,并让其调兵监守!
一番调查之后,这场科场舞弊案的冒头直指太子。
康熙、康熙他……
他在接到奏折的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儿,颓然地垂下了头。
但可能是失望太多了,康熙甚至都没招来太子问话,而是决定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
"诸大臣皆朕擢用之人,受恩五十年矣,其附皇太子者,意将何为也"
他重提几个月前的太子会饮案,并将涉案的刑部尚书齐世武、兵部尚书耿额、步兵统领托合齐等人全抓了起来。
一番暗潮汹涌的交锋后,此案有了结果。
刑部尚书齐世武、兵部尚书耿额入狱,托合齐解除步兵统领一职,拘禁宗人府。
隆科多的兄弟庆复,升任步兵统领。
鉴于历史与小说中捡漏的都是隆科多,张樱有理由相信,太子会饮案中胤禛也插了一脚,并成功将自己的人手安插了进去。
这位叫庆复的佟家人并不如他兄弟隆科多有本事,但相较于隆科多的上蹿下跳,反复无常,庆复有两个最大的优点——
忠心,且有自知之明。
胤禛获得了好处,就必然有人在此案中吃了亏。
太子?
是,也不是。
太子虽然吃了亏,但吃亏的时间其实是在此案爆发的时候,这一次重提旧案,太子受到的影响其实不大。
吃亏最大的,其实是……八皇子胤禩。
托合齐明面儿上是太子的人,但其实他与安亲王府有旧,又是十二皇子胤裪的舅舅,真要论起来,说他是八皇子与十二皇子的人都行。
但十二皇子被苏麻喇姑教导长大,注定与大位无缘。
他与五皇子胤祺的做法类似,坚决不参与这场夺嫡之争,即便有抱负也要等到新帝登基之后。
所以……
刑部尚书齐世武、兵部尚书耿额同理,背地其实早就投了他人:一个投靠了九皇子胤禟,一个在大皇子出事后被十四皇子胤禵接手。
八皇子胤禩,气得好几天都睡不着觉。
八皇子入宫请安的时候,精神有些不好,惠妃安抚了几句,良妃却提醒他注意表情。
他本就为这段时间的事情焦头烂额,哪儿听得了这话?
母子二人当即吵了起来。
吵架的时候,难免会说一些言不由衷却伤人的话,比如胤禩就提到了康熙之前说他不配当储君的原因——
生母微贱。
良妃差点儿没当场气晕过去。
但为了儿子不背上气晕生母的恶名,她愣是挺了过来。
可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良妃再也忍不住,一边哭,一边也起了旁的心思——
既然她活着就是儿子的拖累,那还不如……
次日,良妃病重。
太医多番诊治,康熙甚至将身边的御医派了过去,但良妃毫无求生欲望,没多久就走了。
胤禩后悔莫及,与福晋二人跪在灵前不分日夜。
但……
有什么用呢?
张樱带着两个女儿,与福晋一起入宫参加良妃丧礼。
——小儿子九月九出生,小名儿啾啾,尚不满三个月,便留在府中让老獒照顾。
与胤禩在良妃死后才后悔莫及情况相似,康熙似乎也是在良妃死后才知道了她的好,良妃死后次日就一病不起了。
整个丧礼期间,康熙都因为重病而没有露面。
张樱其实怀疑,康熙这次也是装病。
毕竟,之前从未听说康熙有多宠爱良妃,良妃的嫔位,都是在生了胤禩好多年后才晋封的,妃位更是前些年才晋封。
但她认真翻过小说后确定,不是。
因为就在不久后的良妃满月祭祀典礼,康熙会带病亲自为良妃主持。
张樱:“……”
何必呢?真要心里有人,当初怎么把人骂得那么狠?
生母微贱?多大仇!
但这次葬礼最为人瞩目的是,因八皇子夫妻日夜守在良妃灵堂前,胤禟与胤俄、胤禵三人轮流给他们送饭。
送饭与送饭之间也是不同的。
有人送饭低调得让人都不知道,有的人送饭却大张旗鼓,唯恐其他人不知道。
胤禟三人,是后者。
三人“每日轮班送饭,大张筵席,车马喧嚣,人皆瞩目”。
知道的,明白这是良妃丧礼,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谁家大婚呢!
张樱搞不懂这操作:“他们这是与良妃有仇吗?”
福晋反倒明白:“一来确实高兴吧?良妃的存在确实成了八皇子的拖累,只要她活着一日,皇上就不可能停止用‘生母微贱’这个理由来阻断他的前程;良妃人没了,不管皇上是否在意,也肯定不会再用死者为由攻击其子。”
“第二嘛……”
福晋沉默半晌,叹气,“这三人估计是希望将八皇子的孝顺传扬出去,好压过最近渐渐扩散的‘良妃是因为与八皇子吵了一架,才生病,最后没了’的流言。这留言不啻于八皇子气死了良妃,他若真背上了这么个流言,那才是真的与大位无缘了。”
但……
怎么说呢……
这种踩在死者头上,为八皇子挽回声誉的做法,实在是……
福晋嘴唇翕动,却半天没吐出一个字来。
唉……
张樱也明白了其中关键:“八皇子知道吗?”
福晋摇头:“我听四爷说,良妃之死对八皇子打击颇大,他如今浑浑噩噩,一日三餐都不怎么吃。八福晋又要哭灵,又要照顾他,也累得面色惨白,嘴唇都起了皮,看着可怜得紧。”
说着,二人来到灵堂。
领着两个女儿叩拜之后,张樱额外注意了一下八皇子夫妻,发现二人果真面色青灰,嘴唇发白起皮,对外界也没有太多反应。
十二月初三,色赫图氏诞下二十二皇子,但无人在意。
十九日,良妃满月祭祀大典,康熙在两个太监的扶助下亲自到天坛为其主持。
不日,啾啾百日。
虽然康熙仍旧沉浸在良妃逝去的伤痛之中,胤禛还是小小地为啾啾办了场百日宴。也没请几个人,就是觉得洗三和满月都没大办,若直接错过百日,啾啾这一生可能会不够圆满。
但胤禛仍有些担心——
啾啾的百日正好撞到了良妃去世,也不知汗阿玛还记不记得给他赐名。
若是不赐,他是不是要自己取名。
因为这一连串的变故,胤禛看向大啾啾的眼神都充满了愧疚。
好在,康熙没忘记胤禛这个儿子,也没忘记给啾啾取名。
弘历,就是康熙赐下的名字了。
之后没几日,便是除夕宴了。
但今年的除夕宴,不但康熙因为生病只在在宴席上露了个面就离开了,八皇子与八福晋也并未参加,即便太后仍旧笑眯眯地坐在上首,大家也完全提不起劲儿来。
这一年的除夕宴,与一废太子那年似乎也没什么差别,所有人在宴席上噤若寒蝉,默不作声地吃着点心与最上层都凝结出油片的菜品,连年玉袖亲自编排的清宫夜宴都没能让大家高兴起来。
这种沉闷的氛围,一直持续到来年二月。
康熙病愈。
他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作为皇帝并没有沉湎伤痛的资格,于是很快下旨——
“承平日久,生齿日繁。嗣后滋生户口,毋庸更出丁钱,即以本年丁数为定额,著为令。”
也即是后世著名的,“滋生人丁永不加赋”政策。
此圣旨一下,全国上下都为此兴奋异常,京城众人也终于从去年的沉闷氛围中走出,恢复了过往的活力。
雍亲王府也终于可以自由地做自己的事,而不用担心被人弹劾了。
张樱寻了个由头,决定为啾啾办一场宴会,以弥补他三次宴会全都低调办理的委屈。
虽然他自己并不觉得委屈,反倒整日乐呵呵的,还总喜欢被张樱、或其他的漂亮小宫女抱着到处玩。
但奇怪的是,啾啾最喜欢的并非张樱或几个漂亮小宫女,而是默默这个小姐姐。
默默年纪小,张樱也不敢让她抱弟弟。
但即便如此,啾啾仍旧喜欢粘着默默,等默默下课回来,他还非得抓着默默的手指才会觉得高兴。
对张樱这个老母亲都没这么粘人。
也是奇了怪了。
默默许是感受到了弟弟对她的喜欢,原本对弟弟的一丢丢抵触也很快消失不见,对啾啾的态度不说有多亲近,但至少不抵触,也愿意伸出手指让这个弟弟抓着。
嗯……
当然,不能放嘴里啃。
不然的话,默默绝对变身暴躁老姐,抱着啾啾就是一顿揉搓!